1950年,我参加高考的前前后后
2017-03-23洪皓若
文/洪皓若
考试是人的命运转型升级时使用的最主要工具之一,它可以让人在浅吟之时突然放歌,在蹇悖之际猛然勃兴。高考就是这样的法宝,新中国的高考从1952年统一实施,1965年被取消,1977年又恢复,多少人的命运随着它的起伏而动荡,或喜或怒,或成或毁,期间所发生的故事丰富多彩、生动感人。恢复高考40周年之际,本刊特别策划——亲历高考,让大家来说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在陕西省长武县洪家镇洪家村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小时候家里很穷,生活非常困难。那时家里虽穷,可我却很爱读书,于是父亲就让我去甘肃省立宁县中学读初中和高中,因为在那里是公费读书。母亲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供我读书,为了我,不到50岁的母亲头发就变得花白,身躯也佝偻了。父亲说:“咱家里一定要出个大学生!”
1950年,我高中毕业,准备参加新中国的第一次高考。当时长武县尚无高考报名、体检的地点和考场,都要到西安的西北大学去。可是家里没有钱,甚至连路费都没有。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的小学班主任曹郁生老师塞给我8块钱,鼓励我去参加高考,当时我差点跪在地上给老师磕头致谢。在我临出发那天,我的大哥塞给我5元钱和母亲亲手烙的饼,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好好发挥,妈在家等着你的好消息!”为了省钱,我没有坐车,而是步行196公里到达省城西安,脚掌都磨出了泡,但如期赶上了高考。
我清楚地记着,我是在西北大学的第6考场进行考试,我的座位在靠门的第一排。第一门考的是政治,两名监考老师一前一后抱着试卷进来,我看到他们在讲台上忙活着,心里一阵狂跳,紧张极了。第二门考语文时我已经能够镇定自若了,看到作文题目是写读后感,材料是达芬奇画成千上万个鸡蛋的故事,因为我觉得不难,所以心里一阵窃喜。每门课考完之后,我都在心里自问:“我能金榜题名吗?”然后又会自答:“我一定能行!”
等待结果的过程非常难熬,我已经无心再去看书,就帮着家人干些农活,这样才能轻松自在一些,但高考结果这块石头始终压在我的心头,内心并不轻松。大概是高考过后20多天,一个霞光万道的早晨,我们家门口人声鼎沸,一辆送报的车子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母亲走出来想看个究竟时,村长对着她高呼道:“嫂子,你儿子考上了!陕西群众日报都登载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记得那是1950年8月19日下午,我当时正在犁地,忽然听见邮递员喊我。我心想,一定是通知到了,赶紧扔下手里的犁拐和皮鞭,风一样地跑过去。接信的时候,我手在发抖,通知书上写着:“洪皓若同学,祝贺你走进了大学生行列”。看到此,我的眼泪喷涌而出。这时,我也不顾地里的农活和那头朝夕相处的耕牛,撒腿跑到家里,告诉父母我考上了国立西北工学院(西北工业大学)。母亲双手接过我的录取通知,紧紧贴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那一夜,母亲失眠了。第二天上午,母亲擦着泪水说:“等咱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就放心了。”
30年后,我有幸参加了高考阅卷,那一年的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是“0”。考生们有的把它理解为皮球,有的把它理解为肥皂泡沫,有的把它理解为铁环,还有的把它理解为0。我想,人生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像“0”一样呢。再伟大的数学家也要从“0”开始再到“1+1=2”;再天才的歌唱家也要从“0”开始再到咿咿呀呀;再健壮的运动员也要从“0”开始蹒跚学步。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更重要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一种归“0”的心态。对我来说,不断地学习,还不断地归零,活到老学到老,这样才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