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粽香，不老的时光

夏听雨

五月的风打着卷，掀开日历上五月五的那一页。不知这是第八次还是第十八次向屋檐下等待的你招招手，心中默念：外婆，我好想你。

记忆中所有的端午都是从小厨房竹编的蒸笼缝里滋滋钻出来的，都是从墨绿的温热的粽叶里剥出来的，一口咬下去，粘在牙齿上，绽放在舌尖，然后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融化了。

又是一年粽香时。

灶台上挨个摆着满满当当、大大小小的五六个盆。早已淘澄干净的糯米是寻常人家的汉白玉，微微垂落的粽叶仿佛化为青山绿水，沸水浸之，清香便被点染出来，生长起来。自不必说赤红的枣，沉甸甸的花生，只是那叠得小山似的肉块儿，便足叫垂涎三尺！

正陶醉时，外婆迈着细碎的步伐，踩一地晨露的湿润，吟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来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拽我到灶台邊，使我恍如回到小时候。真的有那样的一瞬间，抛却了一切，随着心闯入另一个时光。

外婆偎着我，将我的袖子捋了捋，捧着我的手，左看看右瞧瞧，满意地点点头：“嗯，和我年轻时一样好看。”说完微微含笑，择取三片滴青的粽叶，三层粽叶错落着搭好，轻轻展开、抹平，两手一弯，便弯出小小的圆锥形状，一撮米添在尖尖的角里，捏三颗滚圆的红枣点在米中，再捏一撮米盖在上面。褶皱的大手紧紧捏着盛满馅的粽叶，又从身后抽出一根线绳紧紧绕过，缠两圈，那三角粽子便小活兽似的在外婆的手掌心跑呀，滚呀，越来越快，猛地戛然而止，细绳两端一抻，便包成一个精巧的粽子。

外婆扬起下巴，手掌摊平，炫耀着将粽子凑到我面前。我自然捧场，海豹似的扑腾着手掌以示崇拜。仰头看着面前乐呵呵的外婆，看端午柔柔软软的阳光洒在外婆的眼睛里，我坐在外婆投下的影子里想，要是每天都可以吃外婆包的粽子，那该有多好啊！

日头渐渐淹没在远处的田垅里，大红桶里的粽子也渐渐涌成小山。我们摇摇晃晃着将粽子扑通扑通倒进蒸笼。火苗轻松地摇曳着，我们肩并肩、手挽手坐在小板凳上，看白茫茫的水汽在空气中消失，听粽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想昨日的五月风，盼来年的灶上香。就这样时光静好，你不会老，我看你笑……

终于等不住，站起身揭开厚厚的蒸笼盖，白气迎面扑出，粽香甜滋滋热腾腾，浸出蜜来的。也不怕粽子烫手了，轻轻拉一下，线绳便解落，展开粽叶，精致的四个角的粽子煮得透亮，微微地染了青绿，第一口是叶的清香，第二口是米的甜润，第三口，便是外婆的爱。抬起头，发现自己已浸在外婆似水柔情的目光里，我与她目光隔空交会，好像越过一条无边无际的时光之河，她带着思念，我带着爱。

不惧时光瘦，不叹指缝宽。那粽香，那时光，浓浓淡淡，悠悠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