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宋元话本对明清小说的影响

摘 要：小说自宋元时代开始兴盛，并以话本的形式在中古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纵观明清小说，無论是拟话本小说还是章回体小说都或多或少地收到宋元话本小说的影响。本篇将探究宋元话本在体裁形式、内容题材、语言特色等方面对明清小说产生的影响。

关键词：宋元话本；明清小说；影响

作者简介：任培兵（1991-），男，汉族，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5-0-02

清代著名文学家王国维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明清时期经济发展，城市繁荣，不断壮大的市民阶层对通俗文学的需求越来越大，作为通俗文学的代表——章回体小说在明清时期发展到顶峰。追本溯源，可以发现明显时期的章回体小说直接收到宋元话本的影响。

受到唐传奇、变文等文学形式直接影响的宋元话本标志着中国通俗小说的兴盛，无论从内容形式还是思想特色上，宋元话本都与文言小说不同，加上对后世文学的深远影响，因此被鲁迅先生成为“小说史上的一大变迁。”按照学界大多数专家的观点，话本即是说话人的讲演故事所用之底本。宋元话本以通俗易懂、明白晓畅的语言，成为市民百姓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宋元以来很多书目都对宋元话本有很多记载，宋元话本直接影响到了“三言”、“二拍”，《西游记》、《水浒传》等众多明清小说的产生与发展，纵观宋元话本对明清小说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题材形式

按照《都城纪胜》、《梦梁录》等记载，宋代“说话”技艺有多家，根据胡士莹先生的观点，说话有四家：小说，说铁骑，说经，讲史书。虽然“说话”分四家，但作为话本小说而言，四家是具有相同的艺术形式的。话本小说一般分为五个部分：题目、篇首、入话、正话、结尾。

话本小说一般都有题目，作为故事的主要标志。篇首一般是在正话之前，以诗词为开头，这些诗词可以是引用他人的，也可以是自己创作的关于本篇故事的评论等。入话一般是说话人为了吸引听众的注意力营造的小故事，或与本故事正相关，或是截然相反的故事。正话便是故事的主要内容了。结尾一般以一些诗词韵语作为说话者本身对此故事的总结。

“三言”、“二拍”等明清拟话本小说的许多篇目直接来源于宋元话本小说，比如《志诚张主管》在《警世通言》中作《张主管志诚脱奇祸》。《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是南宋作品，收入在《醒世恒言》中。《刎颈鸳鸯会》在《警世通言》总做《蒋淑贞刎颈鸳鸯会》等等。明清小说或直接将宋元话本收入其中，或者依据宋元话本底稿加以创作、丰富故事情节等。

《三国志演义》的开篇是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意境阔达，将人生经验融入到对自然的赞赏和感慨之中，烘托气氛，抒发感慨，借鉴了话本小说的体制形式。同时《三国志演义》在篇尾处以一首古体诗结束，总结《三国志演义》故事大概，兼顾通俗性与文学性也是借鉴了宋元话本的形式特点。

中国古典文学小说的巅峰——《红楼梦》也是同样的道理。开篇便是五言绝句——开篇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糅合了作者的感慨，令人产生精神共鸣。此外在介绍人物时，章回体小说也常用诗词来表示，比如《三国志演义》介绍刘备、关羽、张飞等人初次作战时，采用诗词的方式，引人入胜。

二、内容

宋元话本小说主要在两大方面对明清章回体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内容取材

宋元小说话本中的许多篇章成为明清章回体小说的直接素材。现存最早的《三国志平话》刊刻于元英宗至治年间，并分为上中下三卷。此部《三国志平话》从黄巾起义开始描述，紧接着是刘关张三人相识相交的故事，然后是刘关张三人得到重用，刘备有所任职，赤壁之战，一直到三国被晋朝统一。全书以三国历史作为总的框架，但又有许多创作者虚构的因素在其中。明代章回体小说《三国志演义》虽然对此有取舍，但其基本故事均来源于《三国志平话》。

此外《武王伐纣书》中的故事多被明代小说《封神演义》所采用，《封神演义》便是以《武王伐纣书》为蓝本，在此过程中不断扩充细节，同时弱化其历史性情节，转而设置较多的神魔之战，仙人斗法等故事。

《史弘肇龙虎君臣会》中描写史弘肇的情节也被清代小说《说岳全传》所采用。一些著名的单篇杆棒类的话本小说如“花和尚”、“青面兽”、“武行者”等篇章也都直接被《水浒传》所采用。《水浒传》的故事多取材于《大宋宣和遗事》。《大宋宣和遗事》掺杂了正史、野史、传说等，虽然该书为积累性小说，但其中的宋江三十六人梁山泊聚义是比较精彩的描写，其中的杨志卖刀、宋江放走晁盖，无用等人截取生辰纲等故事均被采用。

《西游记》是以宋元说经话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和《西游记平话》为蓝本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虽然是诗话，但仍以故事为主，其中记录了取经人经过的一些地名如狮子林，树人过，大蛇岭，女人国等地，这些在《西游记》中被稍微改造，融入到取经人的九九八十一难之中。此外宋元小说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已经提到夺人妻子的妖怪申阳公自号“齐天大圣”，这个名号也被运用与《西游记》之中。

（二）思想观念

宋元话本小说中一个很重要的思想观念就是“因果报应”观念，经过宋元话

本小说的传播，被民众普遍接受，文学作品上理所当然地有所体现。“因果报应”观念在宋元小说话本中是一个重要的观点，多篇宋元小说话本都反映出了“因果报应”思想的韵味。

比如关于一篇因果报应的故事——《金鳗记》，这篇故事是讲述动物被杀害之后，报应杀害自己的人的故事。这篇小说讲述了关于押番计安在钓鱼的过程中捕获了一条金鳗的故事，金鳗开口求饶，说道“计安，吾乃金明池掌。汝若放我，教汝富贵不可言尽；汝若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计安对此将信将疑，却不料因事外出，归家时发现金鳗已经被妻子做了餐食。后来二人育有一女，名为庆奴。庆奴自幼聪明伶俐，美貌非常。待到长大成人之后，与多名男子纠葛不清。感情问题错综复杂，计安全家因此死于非命，庆奴也因故意杀人被斩。小说在结尾处，有一段议论性文字——“把眼睁开，今日始知天报近。正是：但存夫子三分礼，不犯萧何六尺条。这两个正是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道不得个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后人评论此事，道计押番钓了金鳗，那时金鳗在竹篮中开口原说道：“你若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只合計押番夫妻偿命，如何又连累周三、张彬、戚青等许多人？想来这一班人也是一缘一会，该是一宗案上的鬼，只借金鳗作个引头。连这金鳗说话，金明池执掌，未知虚实，总是个凶妖之先兆。计安即知其异，便不该带回家中，以致害他性命。大凡物之异常者，便不可加害，有诗为证：“李救朱蛇得美姝，孙医龙子获奇书。劝君莫害非常物，祸福冥中报不虚。”这反映了小说作者的观点，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因为计安杀害金鳗，遭到了报应，并且是现世报。小说劝诫意味浓厚，也反映出因果报应思想在文学中的盛行状况。

此外在林怪累小说带便《西湖三塔记》中，也反映了“因果报应思想”。《西湖三塔记》讲述的是南宋淳熙年间杭州临安府内少年子弟奚宣赞清明遇到三怪之事。奚宣赞在游玩途中偶遇一女，此女抓着奚宣赞不放，奚宣赞只好将其带回家中。后奚宣赞送此女回家，不料被蛇怪缠身，不得脱离。几经波折，险些丢掉自己性命，最后得到叔叔奚真人的帮助，制服了三怪。

这篇小说中的因果思想并没有明显得表现出来，关于因果观念的表达比较含蓄，比如制服这些妖怪的不是得道高僧而是道士之流。全文结局是三怪——乌鸡精、水獭精和白蛇精被奚真人镇压在湖内三尊石塔之下，永世不得翻身。三怪因为经常色诱良家公子，并且故意害人性命，算得上是作恶多端，所以在结尾处被真人打出本形并被压于湖内，这是灵怪们的的果报，也是现世报。

因果报应思想在宋元小说话本中流行开来，并对以后尤其是明清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

《红楼梦 》中“木石前盟”的描写， 因为神瑛侍者对绛珠仙草有灌溉之恩，因此形成了人世间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情爱。贾宝玉只因是向往体验人世间生活的顽石一块，随着二位仙人来到人世间，最后又出家遁入空门而去。贾家以及个人人物的是是非非均是因为一定的“前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西游记》中的因果报应思想更为明显，唐僧本人前世作为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因犯下过失，轮回在人世间，为取经而遭遇九九八十一难。种种磨难的描写均是因为“因缘”，“果报”则随着“因缘”的不同而变化。在《西游记》结尾处，唐僧等人皆有善果，便是因为经受住了八十一难的考验。

《金瓶梅》作为第一位世情小说，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考究其书中众多故事，直接取材于宋元话本小说的地方颇多，如《新桥市韩五卖春情》描述的是富家公子哥吴山贪恋一名妓女金奴儿的紫色，几乎因纵欲过度亡身。这片内容被《金瓶梅》借鉴，运用到主角西门庆和潘金莲的身上。

《水浒传》在开头也提出因一官人要闯入道观禁地，私自打开禁区之门，又几句偈语相符合，最终放走了108课煞星，迎来梁山泊众英雄聚义之事。此种事情盖非人力所堪，因为人算不如天算，一切皆是前定。这种因果思想充斥在《水浒传》全篇故事中，以此作为一条描写众英雄的隐性线索。

此外，其它小说如《醒世姻缘传》、《聊斋志异》、《儒林外史》、《鸳鸯针》、《无声戏》、《清平山堂话本》等都有因果思想的色彩。

总的来说，因果报应思想在思想上对明清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之所以因果思想会流行在社会之中，是因为它通过小说的方式反映了正义最终可以战胜邪恶的观点，符合大众心理。同时因果思想也具有劝人隐忍，等待果报的韵味，有利于维护封建社会的阶层稳定，因此受到了统治者的推崇。文学作品也是社会真实情况的反映，大众心理也就理所当然地会表现在明清小说里。

此外明清小说在内容体制上继承了宋元话本的特点，也吸收了其在语言上的运用方式，通俗晓畅的语言夹杂了众多生活俗语、习语、俚语、方言等，贴近与受众的距离，因此得以迅速传播。

参考文献：

[1]徐士年.古典小说论集[G].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

[2]谭正璧.三言二拍资料汇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3]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M].北京：中华书局，1980.

[4]薛洪渍，李伟实.元明清短篇小说选[M].长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语言文字研究所，1981.

[5]孙一珍.明代小说简史[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

[6]张俊，沈治钧.清代小说简史[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2.

[7]石麟.章回小说通论[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

[8]游国恩等.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