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与批判的艺术
2017-03-23马斌斌
马斌斌
[摘要]人类学自学科发展之初,无论在学科视角还是方法论上,都有跨学科的特点,其-中相关心理学知识的运用在许多优秀的民族志作品中也多有体现。马林诺夫斯基的作品中更是,尤以《两性社会学: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之比较》为甚,但该书后的两篇附录所引发的深思更值得关注。本文通过述评马氏的《两性社会学》、探讨和借鉴该书后的两篇附录来对人类学学科进行反思,从中展望人类学发展的前景。
[关键词]人类学;反思;批判;心理学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6)06-0022-06
一、马林诺夫斯基和《两性社会学: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之比较》
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1884年4月7日生于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波兰克拉科夫。他的父母是波兰人,而他本人是英国籍。1902年,18岁的马氏进入杰格隆尼(Jagelloni,an)大学读物理学和数学,而他本人则对哲学感兴趣。1908年,他以全奥最优成绩获得物理学和数学博士学位,此时的马氏对弗雷泽的名著《金枝》着迷,但还没有投身人类学。取得博士学位后,马氏前往德国游学,在此期间师从冯特(Wilhelm Wundt)学习实验心理学。而冯特曾以民众心理学、集体意识和文化整体论等思想影响过法国的涂尔干(E·Durkheim)和美国的博厄斯(Franz Boas)。在德国两年的游学经历对马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开始研究澳大利亚土著家族组织,后来的著作也都带有心理学和经济学色彩。1910年以后,马氏在大英博物院和伦敦经济学院做研究。当时做他老师的有英国第一位社会学教授(1907)霍布豪斯(L·T·Hobhouse)、研究人类婚姻史并挑战原始杂婚说的芬兰籍社会学家韦斯特马克(E·A·West,ermarck),还有研究大洋洲和非洲的人类学教授塞利格曼(C·G·Seligmam)。1913年,他发表《澳大利亚的土著家族》(英文)和《原始宗教与社会结构形态》(波兰文)。前者因其科学方法而大受拉德克里夫-布朗的赞誉,后者则表现出马氏对杜尔干的宗教理论也曾有过深切的关注。在以后的几年中,他前往田野地,开始在田野中写作。
1914年,马雷特(R·R·Marett)衔命考察澳大利亚,需要一名助手。30岁的马氏被举荐,成了马雷特的助手,此后随从马雷特前往澳大利亚进行实地考察,这次考察使他得申其志。考察期间一战爆发,由于马氏的身份和时代背景的原因,他的考察时间大大延长。
1914-1918年,马氏曾到新几内亚考察过三次:第一次1914年9月-1915年3月。这次考察借助翻译,对象是土伦(Toulon)岛的梅鲁(Mailu)人。后两次的地点都是在特罗布里恩岛(Trobriands),这两次考察马氏使用的都是当地土著语言。这也是专业人类学家首次使用土著语言进行田野工作。1918年一战结束后,马氏的考察也完成了,但马氏没有返回伦敦,而是先与澳大利亚一位教授之女结婚,并在澳养病。1924年40岁的马氏出任伦敦经济学院教授,当年就有弗斯(Raymond Firth)和埃文思一普里查德(Evans-Pritchard)到门下就读。在后来的学生中,埃德蒙·利奇(E·Leach)、帕森斯(T·Parsons)和费孝通等都成为人类学领域中的佼佼者。1927年,马氏管理伦敦大学新建的人类学系,而他的老师塞里格曼则是该校的民族学系主任。1941年5月,古典进化学派的最后一位大师,剑桥大学的弗雷泽教授(1854-1941)逝世。马氏为之写下了纪念长文。文章在评述弗雷泽的教学与研究生涯之余,也叹息战争带来的灾难。此时,马氏57岁。次年5月16日,马氏因心脏病突发而逝世于纽黑文。
马林诺夫斯基为人类学界留下了宝贵的作品和研究方法。他的主要作品有《澳大利亚土著家庭》(1913)、《原始宗教与社会分工》(1915,波兰文)、《迈卢土著》(1915)、《特罗布里恩人的鬼魂巴罗马》(1916)、《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1922)、《原始社会的犯罪与习俗》(1927)、《原始社会的性与压抑》(1927)、《两性社会学: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之比较》(1927)、《野蛮人的性生活》(1929)、《珊瑚园艺及其巫术》(1935)、《自由与文明》(1944)、《科学的文化理论》(1944)、《文化变迁的动力》(1945)、《巫术、科学与宗教》(1948)等经典作品,其中《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历来倍受青睐,成为人类学界必读的经典民族志。此外,马氏还留下了四笔学术遗产,即他的人类学田野工作方法,包括深度访谈、参与观察和强调对研究调查对象的所言、所行与所思之差别的辨析;他的研讨班式的教学方法(seminar);他与布朗氏同创的功能学派和他的文化功能论。马氏将一切的社会现象放人到整个生活系統中,看看其具有什么样的作用,以此来避免不相关的类比观念和无生命的散碎的记录。
在马氏的诸多作品中,隐约可见心理学的运用和思考。在《两性社会学: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之比较》中心理学中的相关理论的探讨更为显著,本书又为“心理学哲学及科学方法国际丛书”之一,该书由四编共三十一章内容组成,作者反思和考证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有关心理学理论的同时结合自己在美拉尼西亚的田野资料,系统地分析和讨论了野蛮社会的性和文明社会中的性,不是研究性的本身,而是性的社会学。本书既反思了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的理论,也回应和延伸了人类学中的关于婚姻家庭的观点。在该书第一编中,马氏用了九章内容,首先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提出问题,马氏认为精神分析的学说根本是家庭生活对于人心影响的学说,因而围绕家庭,马氏提出了两种问题并在整本书中进行思考和讨论。讨论中,马氏对父权社会和母权社会以及两种不同类型的社会中的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中子女与父亲、母亲以及舅父之间的关系做了详细的比较,认为在父权社会男孩会产生“烝母复识”,女孩会产生“仇母复识”,相反在母权社会则会产生对母舅的仇恨。而在不同模式的社会中,父亲、母亲与母舅的职责都是不同的。与此同时,马氏把儿童的发育阶段分为婴儿期、幼孩期、成童期和青春期四个阶段,以此来系统地阐释不同“复识”的形成问题,揭示了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复识,复识在不同的社会类型中又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其又是如何体现的。在第二编中,作者通过四章内容,讨论了母权社会中的复识,并指明了复识在母权社会中的形成过程,以及复识在“土人”社会的神话、梦以及其他事项中的表现形式和作用。并探讨了文化与图腾之间的关系。精神分析的创始人弗洛伊德认为文化起源于图腾宴,但在该编的讨论中,马氏通过实际的调查和分析发现,“复识”是文化产生的结果,有的复识产生于文化的起点,而不是“复识”产生了文化。在不同的文化类型和不同模式的社会中,复识也会有所不同。
该书的前两编是马氏早年在美拉尼西亚进行田野作业后,写作完成并发表的。后两编是针对前两编发表后,一些心理学家尤其是精神分析学家的批判而做出的回应性的反思和探讨。
在第三编中,作者评论了琼斯(Dr.Jones)博士的文章,指出琼斯博士采取了弗洛伊德对人类文化起源的假说即文化产生于图腾宴,而事实上马氏认为,图腾宴是文化的产物,复识也是文化的結果而不是产生文化的根源,并详细探讨了图腾宴的起源,分析了“图腾杀老”问题,区分了复识和情操以及心理学中的前意识和无意识。马氏认为“核心家庭复识”的说法,等于情操所协调的系统,等于特别出现在某种父权社会或母权社会里的多数情操的结晶。在第四编中,马氏从生物学和心理学角度把人和动物在求爱、婚媾、家居等方面做了详细的比较,对人类和动物的本能做了详细的探讨,认为少年动物没有性的禁忌,因而没有对乱伦的试探,而少年人类则与此相反,因而需要修正本能,所以本能是具有可变性的,在修正本能时,复识也会随之产生。与弗洛伊德的解释不同,马氏认为“文化的萌芽就已包含本能的抑窒;烝母复识或任何其他‘复识所有的要件,都是文化逐渐形成的过程必然发生的副产物。”另外,马氏还指出了文化对人类社会的重要作用,“文化下面的人类行为与天然状态之下的动物行为有实质上的不同之点。不管文化怎样简单,人都支配着一套物质的家具、武器和家用动产。”较之前三编,马氏在这一编中运用了大量心理学和生物学的相关知识进行分析和论证,不仅批评指正了精神分析学中对烝母复识解释所存在的“误读”,也批判了诸如“群心”“集体的无意识”“类聚本能”等假说和类似的玄学假说。
从整个文本来看,在分析中,马氏运用了大量的田野材料和社会学、生物学方面的相关知识,同时也运用许多心理学尤其是精神分析方面的知识。行文中不仅对比了不同模式的社会,而且还比较了同一类型的社会中不同阶层人对性的态度与看法。马氏把人和动物做了比对的同时,也把自己所处的文明社会和美拉尼西亚土人的蛮野社会做了比较,在对精神分析学说做反思和批评的同时也强调学科的综合运用和互补,“我不愿意看着精神分析与经验的文化学科分了家,也不愿意人类学的记叙工作失掉精神分析的帮助。”因而,从马氏的作品中,不难看到多学科结合的重要性以及可行性。他用经验的文化学科的方法在田野中找寻资料,实证和弥补精神分析学说中的观点,为人类学的写作和调查提供了很好的方法。但其中也存在问题,正如本书中两篇附录所述的那样。
二、《两性社会学》中的两篇附录
作为对马林诺斯基《两性社会学》进行反思和批判的文章,两篇附录无论是从写作特点还是批判、反思的路径、视角都是不同的。
卡尔弗顿的《近代人类学与阶级心理》一文,原文曾在英美期刊上公开发表过,也是《人类的形成:人类学大纲》一书的绪论。在该书中,卡尔弗顿从人类学的发展和演化论说起,以对人类家庭婚姻的研究为主体,追溯了从摩尔根到韦斯特马克再到马林诺斯基的理论观点和社会分野。卡氏认为人类学和演化论密切相关,二者都表明了19世纪的思潮的总体趋势,即用现在的情形解释过去,更甚者用假想的现在情形来解释过去,或者说是用自己的观念和制度去观察他人、解释他人的思想,批判他人的制度。而这些都是由于19世纪特别注重演化论的学说造成的。
同时,卡氏认为“一种理论,必能满足情感与理智的需要,才能使人持守不懈。达尔文的演化论便是供给一个新的人生哲学;不但可以从新解释人类演化的全体,且给西洋文明在世界进步上找到新的依据。”而达尔文的理论合于当时统治阶层的理论,成为几代以来拥护19世纪欧洲现状的最好依据。而人类学的方法则完全根据演化论,人类学在19世纪的历史,以泰勒的《原始文化》(1872)为起点,都是在应用演化论来解释人类的过去。作为人类学中演化论学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摩尔根也深受演化论的影响,在研究人类家庭婚姻时,摩尔根就曾断言社会有几个必然的阶段,而且是从低级向高级转变的,“近代文明便是过去时代凑到一起的顶点”,而人类婚姻也是从最初的杂婚到群婚最后经过漫长的发展而转变成单婚,因而单婚也是人类婚姻的“顶点”。此外,摩尔根也对财产进行了论断,该论断被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接受,并成为马克思主义的证据,以至被马克思、恩格斯、考茨基和普列汉诺夫等人所引用。无论麦克伦南(Mclenna)怎样攻击摩尔根所使用的术语,无论其他国家的思想家怎样反对摩尔根的理论,但摩尔根的学说在19世纪的人类学中却是极有势力的,因为“摩尔根的学说对于革命的思想家并无怎样的‘反感,只是对保守的资产阶级的心理才大起‘反感:因为19世纪的文明提高了中产阶级的社会价值,后者的心理正要保守住这种价值”。
同在19世纪的另一位演化论学派的代表人物韦斯特马克的研究人类家庭婚姻和伦理的巨著《人类婚姻史》(1891)成为“社会科学的圣经”,但凡涉及道德和婚姻的教科书、演讲录之类的都要引用韦斯特马克的理论作为依据。尽管韦氏在单婚制、社会核心和家庭的起源等问题上存在谬论,尽管韦氏所引用的证据不充分、不可靠,并且韦氏不关心客观的事实以及忽略更多更可靠的证据,但韦氏的学说一直持续到1920年——布里法特(Robert Briffauh)的著作《母亲》的发表。在此期间,韦氏都备受崇拜,他的学说也成了至高点。那么为什么韦氏的学说会有如此之大的势力,卡氏进一步分析道,韦氏的学说驳斥了摩尔根、麦克伦南、卢伯克(Lubbock)的学说,满足了当时社会兼理智的要求,攻击了摩尔根,也就打破了激进派的理论,而韦氏所极力证明的“单婚制总是人类祖先的唯一婚制,而家族早在人类以前就已经存在了”以及“人类婚姻总是人猿的遗传”的论断使得19世纪的文明得到了一种“绝对因素”,因而被19世纪具有中产阶级的品行和信念的知识分子接受和固守。
直到20世纪,作为功能学派大师的马林诺斯基在对灵长类与原始民族所有的性的生活的结论,也沿袭了韦斯特马克的论调,一点也不比韦氏的过失轻。卡氏认为,在考察了马氏的地位后发现,马氏具备韦氏所有的弱点,虽然马氏没有犯和前辈们一样的特殊的错误,但全盘的结论又同属于一个范畴。马氏“以为人自灵长类的祖先可以遗传一个家庭生活的趋势,不是一个杂交的群体生活的趋势。”
在分析了摩尔根、麦克伦南、韦斯特马克和马林诺斯基关于人类婚姻家庭等问题的理论观点后,卡氏用“文化迫力”说来对其进行解释。卡氏认为摩尔根、韦斯特马克乃至马林诺斯基在研究人类婚姻家庭起源问题时,会得到那样的结论是“文化迫力”所致,摩尔根的错误在于他所见到的许多事,在特殊方面是对的,但在普遍方面却是不对的。而激进派之所以采用摩尔根的学说是因为他的学说合乎激进派自己的社会演化学说,合乎正反合的辩证法,而且也可以帮助馬克思把文化看作经济单位来解释。韦斯特马克的学说则适合中产阶级的道德思想,他的学说为中产阶级的民仪提供了科学的证据。马林诺斯基关于性的学说则受其阶级心理和学科训练的影响。无论哪一种学说,都是受“文化迫力”的羁绊的,不管是摩尔根还是韦斯特马克,他们的作品都未能客观地看待事物,受文化迫力的影响,“凡与自己的阶级有利的方法,便被采作科学的分析;没有利益的,便在放弃之列。”“文化迫力”的存在启示我们,“没有人能够客观地解释社会现象,加以客观的评价。人只能客观地考察节目,采集事实——然不能加以客观的解释。”人类学也与其他学科相同,充满了文化的破力,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破力的范围内尽量多一点自由,多一点批评精神。
卡氏从学理脉络上对人类婚姻家庭的研究做了梳理,把人类学在社会背景的所有分野做了介绍,并详细地探讨了从摩尔根到韦斯特马克再到韦氏流派的马林诺斯基,明确了马氏所处的地位,分析了他们学说理论之所以存在“谬论”或是没有尽可能客观的原因,是因为“文化迫力”的制约,以此警示科学研究者应该重视“文化迫力”的存在。
芝加哥大学拉斯韦尔的《马林诺斯基对于一种假设的考验——该项假说即以对于单独一种文明的所有的先入为主之见为根据者》作为另一篇附录,原文载于赖斯(Sturat A,Rice)所编的《社会科学方法论》(1931),再改论文总汇中,本文为第七类第八篇之一,即属于“不能用单位来量的因素之间所有的关系及其解释”一类。与卡尔弗顿的论述路径和视角不同的是,拉斯韦尔首先对马氏的《两性社会学》作了简明的提要,随后从人类学与反证、两重本领问题、互调方法问题、报告材料、以单纯作比较、以文化起源说作标准和功能概念这七个方面作了阐释。拉氏认为“人类学的实地研究可以核正以偏概全的毛病”,并且一个人类学家能够对实验社会科学的假说提供反证。就马氏本人而言,其并未完整的接受过精神分析的学科训练,也未能得到有关精神分析方面的任何证书,其有关精神分析的知识均来自田野工作时所阅读的书本以及与精神分析家的些许交流,因而其在精神分析方面的论断是值得深思的。此外,马氏也没有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做调查,也没有将调查材料的记录原稿予以公布,所以拉斯韦尔认为,马氏所获得的材料是否采用了马氏在《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中所宣称的那些方法,是值得怀疑的。马氏所用的衡量、评判标准都是来自于对同一田野点的调查,因而在对精神分析学说理论的反驳上是缺少有力支撑的。但无论如何,该书都提供了一种思考的路径,即“凡因欧西文化影响而有的心理学说,都可以由进行实地研究的人类学家利用不同的境地来加以考验”。
无论是马林诺斯基的文本,还是卡尔弗顿和拉斯韦尔的文章,三者都是一种反思和批判的艺术,都提供了一种视角和思考路径。马氏的文本从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所获得资料来考证心理学中的学说,尤其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用田野实证的方法来反思、考证和批判,单从人类学本身而言,其将田野材料与心理学相关知识相联系,加以运用,尽管可能存在一些问题,但无疑是一种很好的尝试。卡氏的文章从人类学的社会背景分野人手,从学理脉络上给马氏予以定位,同时提出文化破力的学说,来加以分析和解读研究者何以会得出如此的结论。从而启示研究者们,要了解一个学者著作中的理论所要表达的实质,就应当先了解该作者的立场和学术背景,如当下人类学界在讨论斯科特(James c,Scott)的《不被统治的艺术:东南亚高地无政府主义者的历史之一种》(2009)时,往往会忽视斯科特本人无国家政府主义的立场。拉斯韦尔则立足于马氏的文本《两性社会学》进行综合性的讨论,既简单地分析了马林诺夫斯基的学术背景,又对马氏的方法、材料、标准等问题作了反思,同时结合人类学和精神分析两学科的知识加以分析,不仅提到了作为人类学家的马林诺夫斯基如何看待精神分析学说,也指出了精神分析学家如何看待马氏的推理和结论,这种互看的方式,无疑使得对同一问题的论说更加全面。因而在分析问题时,综合的视角和综合性的学科方法是不可或缺的。
人类学最早发端于对逸闻趣事的记叙和对异文化的研究。从学理脉络上看,自产生以来,依次兴起的理论学派有以泰勒和摩尔根为代表的进化论学派,以拉策尔和里弗斯为代表的传播论学派,以博厄斯为代表的历史特殊论学派,以涂尔干和莫斯为代表的法国社会学派,以拉德克里夫-布朗和马林诺斯基为代表的英国功能学派,以本尼迪克特和米德为代表的文化与人格学派,以怀特和斯图尔德为代表的新进化论学派,以列维-斯特劳斯为代表的结构主义学派,以道格拉斯和特纳为代表的象征人类学和以格尔茨为代表的解释人类学等,这些学派有的相继产生,有的同时存在。从宏观来看,研究的范围存在一种波动的趋势,起初的研究可以说涉及范围广,对多学科的结合和运用强,而在不断发展中在不同的国家和区域内,有了不同的侧重点。在美国称其为文化人类学,在英国则称之为社会人类学,而在俄罗斯和中国则以民族学为甚,虽然指称同一门学科,但因名称的差异,因而在研究对象上也有所改变,导致后期的研究,要么以文化为主题并缩小至某一文化,要么就以某一民族为对象,来研究某一方面。在方法论上,有以前的跨学科、多学科综合研究的方法逐渐变为只使用特定的方法乃至特定的范式。在世界范围内如此,中国亦然。中国的人类学发展起步并不晚,近年来随着人类学学科的发展,“人类学于20世纪初被引进中国,其研究一度繁荣,中国人类学曾经是世界人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但在学科定位上存在一定的模糊性,在研究方法上大多引用国外研究者的观点乃至理论范式,虽然近年来这种现状有所改观,但依旧缺乏理论创新点和特色。但在以后的发展中,这种境况可能会随之改观。
正如周大鸣教授在《关于人类学学科定位的思考》中所总结的,人类学作为一门学科,应该是综合性研究的学科、跨学科研究的学科和反思性研究的学科,也应该是一门带有批判性的学科,应该在实地研究中进行运用和实践,而不是一味地缩小范围,限定学科范畴,把人类学越做越“窄”,应该返璞归真,看人类学起初的研究者是如何操作的,其研究范围何如,其视角又能给我们怎样的启发。
总之,马林诺夫斯基的《两性社会学》及其后的两篇附录启示我们,一门学科的发展,要尽可能的在理论和方法上进行较为全面的综合,正如马林诺斯基在《两性社会学》中所言:“科学的探讨在乎彼此的协作,在乎取舍于各门专家之间”,“科学的推进,永远不是顺着一条直线的简单的进步;它战胜一个新领域的时候,时常是以栓划地,划到脊壤永难收成的地方的。一个学者或一个学派,能由不可维系的地域退回来,是与开创新领域同样重要的。我们到底应该记着,科学的展望,只有耐性地淘汰大堆无用的沙土和细石,才会获得少数真理的黄金沙粒的。”
收稿日期:2016-08-30 责任编辑:许瑶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