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后经典语境下”华兹华斯诗歌的叙事艺术研究*

2017-03-22陆梅华

关键词:野蔷薇抒情诗华兹华斯

陆梅华

(广西科技大学 鹿山学院, 广西 柳州 545616)

·文艺论丛·

“后经典语境下”华兹华斯诗歌的叙事艺术研究*

陆梅华

(广西科技大学 鹿山学院, 广西 柳州 545616)

将华兹华斯的抒情诗置于后经典叙事学的视域,从诗歌的叙述者、诗歌的叙事序列、诗歌戏剧性叙事、诗歌跳跃性叙事、诗歌音乐化叙事等方面,对具有华兹华斯典型叙事艺术特点的多首抒情诗进行系统解读,印证了华兹华斯抒情诗的叙事性,打破华兹华斯诗歌叙事研究拘泥于叙事诗研究的局面,验证了诗歌叙事学批评的可行性和效度。

华兹华斯;叙事;抒情诗;戏剧性叙事;跳跃性叙事;音乐性叙事

一、引言

自叙事学诞生以来,叙事理论一直忽略了诗歌叙事这一重要领域。虽然叙事学已取得长足发展,诗歌叙事领域的研究仍像一片处女地。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教授“叙事研究所”核心研究员布赖恩·麦克黑尔文甚至说:“当代叙事理论对于诗歌几乎只字未提。”[1]经典叙事学过多地集中在文学叙事领域。另外,叙事学一般集中在“小说叙事”(narrative fiction)这一类型。到叙事学研究的后经典阶段,诗歌叙事学才崭露头角。

布赖恩·麦克黑尔在“关于建构诗歌叙事学的设想”一文提出了关于研究叙事与诗歌形式之间互动关系的构想。他建议参照“段位性”(Segmentivity)和反段位性(Countermeasurement)来建构诗歌叙事学。尚必武在“‘跨文类’的叙事研究与诗歌叙事学的建构”中对诗歌叙事学兴起的语境、诗歌叙事学的建构路径以及诗歌叙事学的批评实践等几个论题进行了探讨。他不乏洞见地指出:“在建构与发展诗歌叙事学这门学科时,需要把叙事理论建构与叙事批评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2]罗军与辛苗从“碎片化”的角度探寻诗歌的叙事模式构建。闫建华和谭君强也分别从诗歌意象的叙事功能和后经典叙事的角度研究探索诗歌的叙事艺术。

然而,目前对诗歌叙事的研究多局限于叙事诗。因此,本文将华兹华斯的抒情诗置于后经典叙事学的视域中考量,印证抒情诗的叙事性,从诗歌的叙述者、诗歌的叙事序列、诗歌的戏剧化叙事、诗歌跳跃性叙事、诗歌音乐化叙事等方面解读华兹华斯诗歌的叙事艺术。

二、华兹华斯诗歌的叙事艺术分析

抒情诗指的是“任何短诗,由单个的说话者所说的话语所构成,表达说话者的心理状态, 或感知、思维和情感的过程。”[3]关于抒情诗的“叙事性”尚必武在《“跨文类”的叙事研究与诗歌叙事学的建构》一文作了详细阐述,许恩和费伦等学者都将抒情诗列为叙事的一种类型。[4]华兹华斯的抒情诗不乏叙事性的特征,诗歌的叙事艺术对诗歌的整体构架和整体效果至关重要。

(一)诗歌的“叙事者”

华兹华斯抒情诗存在叙述者,叙述者在不同诗歌中的角色又各有差异。华兹华斯的很多抒情诗都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这是浪漫主义抒情诗的一大特点。但也有第三人称的,如《苏珊的梦幻》、《三年里她在晴晴雨雨里长大》、《她栖息在人迹罕至处》等诗歌都采用第三人称叙事。

《我心雀跃》是华兹华斯《有关童年的诗》里的一首抒情诗,诗虽短,却极负盛名。叙述者在第一句就进入画面,以第一人称叙事叙述“我”一见到大自然的美景——彩虹就心儿雀跃。三、四、五行用相同倒装句型“So be it”—was,is,be分别代表过去、现在、未来,这样的强调句型有力阐明“我”对彩虹的爱始终如一。第六行“Or let me die!”短促有力地把“我”的情绪推向高潮。第七行转而跳向冷静的哲思:儿童乃是成人的父亲!末两行又直抒胸臆,愿自己一生对自然虔敬。第一人称的叙事使读者强烈感受到诗中人对大自然的宗教式的虔诚,心也跟着诗人雀跃,这种强烈的情绪感染力是第一人称叙事所特有的。

《我们是七个》第一节叙事者先入为主,以“我”的感叹来影响读者:

“——天真的孩子,

呼吸得那样柔和!

只感到生命充沛在四肢,

对死亡,她懂什么!”[5]

“我”引导读者去注意,后面诗中对于生死的讨论发生在一个成人和一个小女孩之间。成人视角中残酷的生死和儿童视角中天真的认识形成强烈反差,凸显了小女孩的童真。死亡原本是个沉郁的话题,小女孩的天真无邪却让这讨论生动可爱起来,读者在阅读中也感受到诗歌净化悲伤的力量。

(二)诗歌的“叙事序列”

华兹华斯的诗歌存在一定的叙事序列。和小说强调“事件”发展的“逻辑动态”相比,抒情诗的叙事更突出“凝练性”或“想象情节”以及“叙事空白”。

《她在人迹罕至处》的叙事序列:第一、第二节写露西生前,第三节写她死后。《安眠封闭了我的灵魂》短短八行也存在明显的叙事序列,而且和《她在人迹罕至处》的架构类似:第一节写露西生前,第二节写她死后。两首诗均出自《露西组诗》,短短两三节再现了露西的生前死后,体现了诗歌的高度“凝练性”。虽然两首诗有同样的叙事结构,但后者的书写更细致。如第二节“像长满青苔的岩石边上/紫罗兰隐约半现/像夜间独一无二的星光/在天上盈盈闪闪”,这样的联想突出了露西“孤独”的形象,惹人怜惜。

《露西·格蕾》用的是倒叙,叙事序列为:露西失踪→父亲吩咐露西去接母亲→露西出行→大风暴来临→父母寻女→发现露西脚印→脚印陡然中断→露西去向成谜→人们对露西的怀念。在末尾两节,诗歌不像传统小说给读者交代故事的“结果”,取而代之的是“想象情节”,即露西“永生”的美好愿景。

《三年里她在晴晴雨雨里长大》的叙事序列为:造化要回收露西→造化为露西设计的美好生活→露西死了。这首诗的二至五节,即“造化为露西设计的美好生活”均属于“想象情节”。“想象情节”构成此诗的美,“现实情节”(露西死了)构成此诗的凄,读毕,凄美的感受回旋于心,虚实结合间尽显诗歌的共情力。

《早春命笔》这首抒情诗属于弱性叙事,诗中的“事件”就是“我”斜倚一树而坐时的所闻所想。叙事场景的描写有长春花、鸟雀、树枝、风等自然的画面,但诗中的动态更多是心理层面的。如“长春花牵引着小小花环/穿行在樱草丛簇的绿阴里/我深信:每一朵花儿都喜欢/它所呼吸的空气……小树枝铺开如扇子,去招引/缕缕轻快的微风/我反复寻思,始终确信/其中有乐趣融融”。此处,长春花和空气的互动及情感,以及树枝和微风的互动和感受,都是在“我”心理层面的互动,构成“心理情节”。而诗中出现两次的问题“What man has made of man?”诗人并未解答,但这一“叙事空白”恰恰是诗歌的哲思所在,恰恰是诗人希望读者思考的问题。这一“空白”穿插在描写大自然和谐惟妙的诗行里,只需触动读者敏感的神经,答案立现:大自然万物和谐共生、各得其乐,人类却相残,破坏宇宙的美好。

(三)诗歌的“戏剧性叙事”

西方文学批评史上,关于诗歌戏剧性的探讨由来已久。从亚里士多德、布鲁克斯和沃伦到兰色姆都无一例外地肯定了诗歌的戏剧性。布鲁克斯和沃伦在《理解诗歌》中指出他们如是说:“所有诗歌的呈现方式最终都是戏剧性的。实际上,我们可以说在所有的诗中——即使是在最简单、最精炼的抒情诗中——我们也会发现某人对某人讲述,而讲述者的言语出自一个具体的情境。”[6]叙事诗的戏剧性较为明显,但抒情诗也包涵戏剧性。以下分析戏剧性在华兹华斯诗歌叙事中的具体表现。

戏剧性对话是华兹华斯诗歌戏剧性叙事的表现之一。《露西·格蕾》的第四、第五节就是包含明显“戏剧情境”的两段对话。

“今天夜里准会起暴风,

你得进城去一趟;

孩子,你得带一盏灯,

雪地里给妈妈照亮。”

“我很乐意走一趟,爸爸!

晌午刚过了不久——

教堂的大钟刚敲过两下,

月亮还远在那头。”(杨德豫译)

诗歌前三节交代了露西这个孤独的女孩已经失踪。诗人到第三、第四节从第一人称叙事转而采用直接引语,诗中父女直接进行对话,通过对话交代了露西雪天外出的原因,而“今天夜里准会起暴风”、“雪地”为女孩的走失埋下伏笔。露西在此处的言语也凸显了她温顺乖巧的形象,让人对她的离开更为不忍。

《我们是七个》的叙事序列是:“我”遇到小姑娘→小姑娘给“我”讲述她们七兄妹的故事。除了前三节用第一人称描述小姑娘,后面14节均是戏剧性对话,以直接引语的叙事方式讲述小姑娘七兄妹的故事。“我”先提出疑问,引出话题,然后小姑娘回答问题。14节中有4个诗节由“我”和小姑娘一问一答组成,8个诗节是小姑娘的回答,第七和第九节分别是“我”对小姑娘“我们是七个”的算法提出的质疑。

而《瀑布和野蔷薇》的戏剧性叙事体现在戏剧情境、戏剧性对话和戏剧冲突上。戏剧性对话贯穿全诗。前两节是瀑布对野蔷薇粗鲁的吓唬,三四五节是野蔷薇的回应。诗歌有少量“旁白”,但“戏剧情节”主要由直接引语的方式推进。诗人用拟人的手法,瀑布和野蔷薇被赋予了生命,“人物”语言生动,充满童趣。“人物”形象在对话中也凸显出来:瀑布善变、粗鲁、心高气傲,野蔷薇善良、隐忍、待人温顺。这首诗的戏剧冲突是瀑布与野蔷薇的矛盾。雪后涨水的小瀑布呵斥山石间的野蔷薇堵住了去路,恐吓他说要“踢翻你扎根的石块,叫你头朝下栽个跟头!”野蔷薇默默忍耐,瀑布却毫不留情,野蔷薇只好壮着胆子回应,回忆起曾经融洽的相处,相互照顾的友谊,指责瀑布不念旧情。当然,受限于诗歌的篇幅,戏剧冲突并未得到真正解决,而以叙事者“我”的猜想作为开放性结尾:“野蔷薇在发抖;我真害怕——唯恐它方才说的那番话,会是它最后遗言。”叙事者的担忧引发读者的思考:友谊的无常、强者的傲慢。

《三年里她在晴晴雨雨里长大》则借鉴了戏剧独白的方式来开展叙事。造化(Nature)在诗歌前五节的独白中对露西在大自然中的生活进行设计,诗人用丰富的想象叙事展现了露西美好的生活,如“流云会给她轻柔的姿态”,“午夜的星辰会和她热络”、“淙淙流水流露的美妙,会沁入她的面影”。独白展示了唯美的想象,大自然里的露西无忧无虑。紧接着,诗人在第六节公布露西死去的事实:她死了,给我留下,这一片荒原,这一片沉寂……那欢情永不在。这和露西之前的美好生活画面形成巨大反差,给读者巨大冲击,凄美的感觉弥留心间。

戏剧性叙事使诗歌读起来很生动,模仿戏剧对话的同时,兼顾诗歌的格律,是诗歌与戏剧的有机结合。

(四)诗歌的“跳跃性叙事”

华兹华斯的诗歌还体现了跳跃性叙事的特点。

《她在人迹罕至处》短短三节讲述了露西生平。“没有谁把她赞赏,也没有几个人爱她。”凝练概况了她的一生。第二节用比喻的修辞手法继续描述露西的美和孤独。第三节跳跃至她“死后”和她的死于我的冲击:“Oh,The difference to me!”汇聚了诗人的伤感,拨响了情感之弦。

《三年里她在晴晴雨雨里长大》跳跃性叙事比较突出的是三四五节的想象。叙事场景一会在草地,一会在山头,一会又跳至流云、垂柳、星辰、溪水。跳跃的思维使丰富的画面如幻灯片跳动,令人目不暇接。

《我曾在陌生人中间作客》前三节着力表现的是“我”对祖国英格兰深深爱恋。最后一节,笔锋一跃跳至:露西,她最后一眼望见的/是你那青碧的草原。此句把英格兰的美、露西对生的眷恋都融在其中,意境凄美。而此处的“事件”字面上是露西对故土的眷恋,实则表达了“我”对露西的眷恋,情感的流露出其不意,却格外真挚动人。

(五)诗歌的“音乐性叙事”

除了小说叙事中常见的叙述手段,如“叙事者”“叙事视角”“事件”“叙事画面”(场景)等,华兹华斯抒情诗还采用了诗歌特有的音乐性叙事。

以《水仙》为例。该诗作以抑扬格为主,每行4音步,韵式为ababcc,主要采用尾韵。第一节:/aud/、/z/、/aud/、/z/、/z/、/z/;第二节:/n/、/ei/、/n/、/ei/、/ɑ:ns/和/ɑ:ns/;第三节:/ei/、/i/、/ei/、/i/、/□:t/、/□:t/;第四节:/ai/、/d/、/ai/、/d/、/z/、/z/。音韵诗歌的情感流动自然顺畅,如山泉清溪悠悠动人。诗歌格调轻快流畅、节奏鲜明,读来仿佛和诗人迈着轻快的脚步漫步湖边,身临其境经历了诗中的“故事”。又如《致杜鹃》,全诗以抑扬格(偶有抑抑扬格),单数行4音步,双数行3音步,每节韵式为abab,押韵模式丰富,有全韵(尾韵)、非全韵(包括元韵和辅韵)等。韵律非常整齐,因此加强了音乐感,读来朗朗上口,如杜鹃的叫声清脆悦耳。

华兹华斯的抒情诗大部分诗歌以抑扬格为主,当然也有例外,如《苏珊的梦幻》就是以抑抑扬格为主,每行4音步,韵式为aabb。整体而言,华兹华斯的抒情诗整体注重音韵,即使像《露西·格蕾》和《我们是七个》这样长达16节、17节的诗歌,也有整齐的韵式。严谨工整的韵律,独特的音韵美和诗歌的画面美相得益彰,凸显了华兹华斯诗歌的音乐性叙事艺术。

三、结语

“叙事者”和“叙事序列”两个关键要素印证了华兹华斯的抒情诗中的“叙事性”。他的一些诗歌有类似的叙事结构,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华兹华斯抒情诗叙事架构的内在规律。和小说叙事相比,华兹华斯的抒情诗还体现出“叙事空白”、“想象叙事”、“戏剧性叙事”、“跳跃性叙事”、“音乐性叙事”等独特的诗歌叙事特点。华兹华斯认为“所有的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但综上所述,我们有理由相信,是强烈的情感流动与理性叙事的巧妙融合才成就了诗歌之美。

[1]布赖恩·麦克黑尔文.关于建构诗歌叙事学的设想[J].尚必武,汪筱玲,译.江西社会科学,2009(6):33-42.

[2][4]尚必武.“跨文类”的叙事研究与诗歌叙事学的建构[J].国外文学,2012(2):19.

[3]M.H.Abrams.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Heinle & Heinle,1999:146.

[5]杨德豫.华兹华斯诗选[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109.

[6]Brooks,Cleanth,Warren,et al.Understanding Poetry[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I561.072

A

1004-342(2017)05-75-04

2017-04-10

2016年度广西壮族自治区中青年教师基础能力提升项目“后经典语境下华兹华斯诗歌的叙事艺术研究”研究成果(项目编号:KY2016LX567)。

陆梅华(1984-),女,广西科技大学鹿山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刘晓红)

猜你喜欢

野蔷薇抒情诗华兹华斯
植物批评视域下的华兹华斯诗歌研究
野蔷薇的心愿
带刺的野蔷薇
华兹华斯对郭沫若早期诗歌创作的影响
優美的抒情诗——赞邱玉祥的水粉画
华兹华斯田园诗歌的圈地叙事
解析与对话:西方抒情诗如何呈现内心
多花野蔷薇播种苗嫁接月季技术
一株麦子的抒情诗
风景、地方与浪漫主义——华兹华斯的湖区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