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帝王女人》中慈禧女性意识的矛盾性
2017-03-22何长静
何长静
论《帝王女人》中慈禧女性意识的矛盾性
何长静
赛珍珠的长篇历史传记小说《帝王女人》讲述了慈禧作为一位女性在父权制文化中从平民走向帝国统治者的成长经历与心路历程。她拥有男性的智性力量,在多重角色中对君主身份的钟爱以及对权力的无止境追逐都表露出强烈的女性意识。但在慈禧威严外表和强悍举止的背后,又清楚地昭示了她对男权文化的歆羡和遵从。慈禧身上女性意识的矛盾性是赛珍珠自我意识的诉求和内在自我的表征。
赛珍珠;《帝王女人》;女性意识;男权文化
《帝王女人》是193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女作家赛珍珠创作的唯一一部描写历史人物的小说。作品讲述了慈禧在内忧外患的晚清操持王朝最高权柄的故事。在父权制文化鼎盛时代,慈禧无疑是女性意识强烈的杰出代表。但在她威严容颜和强悍举止的背后,读者又分明能够感受到她对男性文化的歆羡和遵从。笔者通过分析慈禧这一形象所体现的女性意识的矛盾性,来探讨赛珍珠书写这一矛盾性的深层原因。
一、女性意识的极致展露
在男女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身为女性的慈禧在纵横朝堂的传奇经历中表现出来的 “坚强的意志”、“清楚的头脑”和“伟大的执政才能”[1]本身就是对男权话语的反抗。这种反抗是女性意识的极致展露。在赛珍珠的《帝王女人》中,慈禧身上的女性意识主要体现在2个方面:
首先,慈禧具有传统意义上的男性气质,甚至拥有远远超出一般男人的智性力量和非凡眼光。英国女权主义先驱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曾借用卢梭的话来描述传统的女人和男人的关系,“就像优雅的常青藤缠绕在支撑她的橡树上,构成力量和美貌相得益彰的整体”[2]。这句话从生理和精神上对两性进行了界定,认为女性像优雅的常青藤一样,只是依靠美貌柔弱地攀附在像茁壮橡树一样的男性身上,女性成了附属性生物,而男性则是支撑性生物。换言之,女性的美貌和男性的力量成了两性的固化特质,女性就是缺乏力量的装饰性存在。沃斯通克拉夫特和卢梭的话虽然是针对英国中小资产阶级妇女说的,但同样适用于封建社会时期的中国女性。只是《帝王女人》中的慈禧不仅具有为人赞叹的美貌,而且具备当时女性普遍缺乏的智性力量。
慈禧的智性力量在她对自身美貌的合理利用和对知识的追求2个方面展露无遗。在《帝王女人》中,慈禧有着满族女子近乎完美的容颜,在走上咸丰皇帝选妃的秀场时,她打定主意要凭美貌让年轻皇帝感受到自己“巨大的魅力”[3]11。果然,皇帝注意到了她这位没有背景但有美貌的秀女,并执意否决母亲剔除慈禧的建议,她最终从险些被遗弃的危境中脱颖而出。尔后,她又以美貌为武器,逐渐在精神上控制了皇帝丈夫。她“调动皇帝的兴趣,逗他开心,给他唱歌,在他们之间构建精神和肉体的每一种联结。”[3]19于是,在白人入侵者即将占领大沽炮台而咸丰帝却一味妥协时,她“悄悄地利用她紧抱着的胳膊、劝诱的嘴和温柔的眼睛”[3]129使得咸丰帝下令抵抗。她的美貌成了皇帝赐予她高贵身份和参与朝堂政事的绝佳筹码。
获取智性力量的关键是掌握知识。身处中国封建末世的慈禧必然逃离不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藩篱。虽然寄居在叔父家的兰花(慈禧入宫前的名字)跟着家庭老师学会了念书写字,但每日繁重的家务使她身心俱疲,以致“她对真正知识的渴望从没得到满足”[3]14。因此,在入宫等待皇帝临幸的日子里,她不像别的秀女那般满是怨艾或虚度光阴,而是在用香料和食物使自己的身体丰美的同时,如饥似渴地吸取知识,锻炼自己的才能。她学习音乐和绘画,阅读《易经》,以及《红楼梦》《金瓶梅》《白蛇传》等禁书。她力求掌握宫廷事务的细枝末节,“对她来说读书是不够的,她还必须知道宫里那些勾心斗角、不幸之事和爱情纷争的细节”,因为“了解了这些就等于获得了权力”[3]16。尤其是她利用皇帝宠幸自己的便利,“阅读来自御前的一切记录,研究皇帝发的敕令的每一个字。”[3]20她从丈夫的亲弟弟恭亲王那里了解清楚了“整个国家的情况”[3]51,也弄清楚了白人入侵中国的“历史轮廓”、西方先进武器和国内叛乱带来的“时代危机”[3]107。 正是慈禧这种“越是她所欠缺的,她就越想知道”[3]182的求知欲望,使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旺盛的进取心,并逐渐积蓄了一般男性所不具备的强大的智性力量。
其次,慈禧在妻子、母亲、情人和君主等多重角色中对君主身份情有独钟,并展露出了丝毫不亚于男性的杰出才干。在以男性为中心的传统社会里,女人的职责是愉悦丈夫、照料孩子,女人的目标是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帝王女人》中的慈禧在某种意义上承担了传统的女性角色。她曾是一个合格的妻子。面对丈夫的性无能,年轻的慈禧默默地忍受一个健壮女人无法得到正常性爱的孤寂,对皇帝勉力“尽责和顺从”[3]29,用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怜悯分担丈夫的重负。她也曾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从孕育小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围绕这个像“小神仙”和“莲花上的珠宝”一般的孩子安排自己的生活。她吃健康的食物,以保证胎儿的健康成长;她教育儿子学习做一个君王应有的知识;她殚精竭虑为儿子撑起一把伞,守住一个完整的国家。总之,“她为他放弃了一切,为他耗费了生命,为他拯救国家,为他守住皇位”[3]222,这一切的付出都源于母性的本能。
但是,《帝王女人》中的慈禧远远超出了传统女性的角色。这不仅表现在违背妇道、拥有秘而不宣的情人一事上,更表现在她热衷于追逐权力,渴望拥有至高无上的君主地位方面。在小说中,慈禧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荣禄的情人。从肉体到心灵对荣禄的归属是她最为隐秘而真实的自我。她为两人每次的四目相对而激动不已,她为了两人见面或交谈的方便而破格提拔他,甚至想让荣禄的外孙作为皇位继承人而将爱人拔擢到龙座旁。贯穿慈禧的两条生命线是她对荣禄的爱情和对权力的追逐。不过,即使如此,当她憧憬的爱与她追逐的权力产生冲突时,她的天平还是会向权力一侧倾斜。慈禧意识到:“现在是学习如何统治的时候,她不应该渴望爱情”[3]75;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有比爱情更多欲望的女人”,“地位与权势,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狂妄,这些都是她需要的。”[3]179于是,慈禧克制甚至雪藏自己的爱情,凭借内心对权力的专注,一次次度过了激情燃烧的腾腾火焰所招致的危险。
不仅如此,即使在做合格妻子和称职母亲的同时,慈禧都表现出了对权势和地位的迷恋。当咸丰帝整日沉浸在鸦片烟雾带来的麻痹和幻觉之中时,作为妻子的慈禧,“便一个人长时间地思考奏章,研究每一个词,掂量其中的意思”[3]108。 从表面上看,她是在用女人的柔肩撑起丈夫承担治理一个泱泱大国的重任,但实际上,这不是传统的夫唱妇随,而是越俎代庖、牝鸡司晨,重蹈妇人干政的恶劣先例。当咸丰帝病危时,她首先不是悲痛丈夫的即将离世,而是赶紧让他签下同意自己垂帘听政的遗诏。同样,儿子还在襁褓之中时,慈禧就认识到自己“不仅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且是一个帝国嗣子的母亲”[3]73,比起单纯的母亲身份,她更重视附加在这个身份之上的权势。短暂还政于儿子后,她感到后者在皇后阿鲁特的影响下日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于是不惜破坏儿子和皇后的琴瑟和谐,以维护自己的中心地位,并夺回对儿子和国事的绝对掌控权。面对儿子的早亡,慈禧尽管悲痛,但首先想到的却是自己“如何再次得到最高的权力”[3]261。 总之,唯有作为君主,慈禧才能陶醉地看到“男人匍匐的身体”,并为此“感到一阵狂喜,血管里流动着一种蠕动的烈焰”[3]320。在慈禧的一生中,能让她感受到生命强烈存在的时刻都是让男性彻底臣服的时刻。
可以说,慈禧的杰出才干、至高无上的权威是对父权制文化下严格区分男女两性特质的传统的颠覆。她以一介女流之身向通常是男性大显身手的领域长驱直入,她在男权社会中不断战斗直至最终实现自我价值,这些无一不是女性意识的极致展露。
二、对男权意识的歆羡与遵从
虽然慈禧权势极盛的一生是对贬低女性地位的传统性别观念的深重一击,但在她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中,仍能感受到她在展露女性意识的同时,骨子里有着对男权制文化的歆羡和遵从。在《帝王女人》中,慈禧内心隐含的对男权意识的歆羡与遵从主要表现在以下2个方面:
第一,对女性身份的自我怀疑。在慈禧一生中的许多时刻,她总为自己的女人身份而深感自卑和屈辱。在和肃顺的皇位争夺战中,慈禧感慨对手都是“有力量的亲王”,而她自己“只是个女人”[3]62。面对西方人入侵的无耻行径,她“渴望大声疾呼反对那种外来的干涉。但她是个女人,她必须保持沉默”。在这种被强加的沉默中,她深感苦闷:“假如她生来就是个男人,她会亲自率领皇家的军队反抗侵略者。在这一需要强有力的男人的时刻,她竟是位女人,她生前犯了什么罪啊?”[3]79在这里,女性身份甚至使慈禧产生了罪恶感和负疚感。她一直认为一生中最大的负担是自己的女性身份,因为她心底里也认同“女人是邪恶的统治者”[3]163的传统看法。在和荣禄谈论儿子被太监引入堕落的深渊时,她曾经抱怨:“我也非常着急,可是我只是个女人,我能做什么?我能弄脏我的嘴讲那些我不太了解的事情?那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3]216女性身份甚至让她在教育儿子的事情上都怀疑自己是否具有资格。慈禧为自己作为一位女性力挽颓靡、荣登高位感到自豪,但总也摆脱不了对自己的女性身份带来的怀疑。虽然她竭力抵抗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不公,但她的自我怀疑又在一定程度上使自己成为了维护男性专制传统的一员。
第二,男性力量高度介入的成长模式。在决定慈禧政治命运的几个事件,如皇帝临幸、辛酉政变、镇压太平天国、甲申易枢、戊戌政变、绞杀义和团等的过程中,李莲英、安德海、荣禄、恭亲王、曾国藩、李鸿章和袁世凯等男性助手立下了汗马功劳。正是凭借这些男性的帮助,慈禧才能掌控清王朝数十年而无人能与之抗衡。可以说,慈禧的权力追逐史是一部以男性为辅助的成长史。在这一借助男性外力的成长过程中,她却从独立逐渐走向了依赖,使得她身上的女性主体意识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破坏。
初入宫廷时,慈禧凭借自己“特立独行”的策略赢得了皇帝的青睐,这是她自我意识完全独立发挥的时期。随着宫廷险境的增多,她靠着对太后的讨好和李莲英的计谋获得被皇帝临幸的机会,而后在跟随恭亲王学习和自我训练中提升了执政能力。这一阶段的慈禧是在自己努力和男性帮助的合力中成长壮大的,她的自我意识仍旧发挥着极强的作用,处于一种半独立的成长状态。然而,在之后的各种王朝危机中,慈禧对男性力量的借助几乎达到了依赖的程度。生死攸关的辛酉争权,被困热河的慈禧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恭亲王的回信上[3]139。镇压太平天国的大功臣曾国藩去世时,慈禧带着恐惧的心情对荣禄说:“我在发抖,唯恐天神在我无法理解的情况发怒,从我这里抢走我的每个支柱与依靠。”[3]209而在这样的“支柱与依靠”中,荣禄是她最为依赖的存在。在她想要以死逃离宫廷的牢笼时,荣禄的爱和承诺是她再生的动力;在暗杀重重的争斗中,荣禄是保证她安危的忠实盾牌;在她狂热地敌视和排斥西方白人时,荣禄是规劝她迎合和拥抱时代大潮的导师;在义和团带来的危机中,病危的荣禄亦是为她出谋划策的军师。甚至在荣禄去世后,慈禧仍然在梦中听到他“智慧的讲话”[3]353,在政治上施行当初荣禄请求她推行的措施来改善国家的治理。
慈禧身上的伟大“就像磁石一样,寻找和发现别人的不凡之处”[3]200,使得她善于借助男性的智慧和力量,知人善任,显现出女性的睿智。但也是在这种男性介入力量的成长模式中,慈禧没有,也无法把握好对男性力量借助的度,削弱了自己的独立性和力量,并表现出对男性力量的肯定和遵从。
三、慈禧女性意识矛盾性形成的原因
作品常常是作家本人观念的言说。慈禧这一形象在很大程度上是赛珍珠的女性意识的表征。因此,慈禧女性意识矛盾性的形成,与这一形象的塑造者赛珍珠本人的生活经历、女性身份和思想观念密不可分。
首先,赛珍珠的生活经历和女性身份让她对女性意识的矛盾性有独到的理解,并在慈禧这一加工过的历史人物身上揭示出女性意识的矛盾性。赛珍珠生活在对女性较为苛刻的时代。她在自传中这样描述自己的现实生活处境和感受:“我对做家务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嗜好。每当我做家务的时候,我都能体味到一种乐趣,认为自己是在消遣。但是这也是我的障碍。我要是个男人,我就会有妻子和秘书以及居民官来料理一切,悠悠闲闲地把书写成。可是我是个女流,做完家务才能坐下来写作。”[4]266从这段话中不难看出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劣势地位给赛珍珠的创作带来的阻碍。或许正是这种性别的不公给予了赛珍珠抗争的动力。她的抗争行为之一,就是在《帝王女人》这部小说中对慈禧这一杰出女性人物形象进行了重塑,借以表达自己的诉求。赛珍珠在童年时期就听闻慈禧的故事,对这个“中国版的灰姑娘”故事痴迷不已,慈禧也成了她心目中反抗既有性别规范的女英雄。于是,赛珍珠在小说中讲述了这个从平民百姓走向帝国统治者的“富有传奇色彩的功成名就的故事”[4]10。当然,赛珍珠在这个故事中融入了自己的经历,如将自己跟随儒生孔先生学习的情景化作慈禧向宫廷中最有文化素养的太监学习中国文化的故事,将自己不理想的婚姻生活投射到对慈禧和荣禄纯真之爱的憧憬之中。更重要的是,赛珍珠将具有“天生的威严、想象力、勇气、抱负和老虎一样的雄心”[5]198的自己也融入到了作为“一个真正的统治者,美丽、强势的女人”[5]197慈禧这一形象身上。
赛珍珠虽然对“天生的威严、想象力、勇气、抱负和老虎一样的雄心”的自己颇为欣赏,但又坦承自己在天性上属于家庭主妇。在与第一任丈夫的婚姻中,赛珍珠很长时间里都满足于为家庭事务而忙碌,热心为传教士丈夫与中国农民的交流充当翻译,为丈夫誊写和编辑稿件。在这场生活剧中,“赛珍珠扮演着模范妻子的角色,并且为这个角色感到自豪”[5]132,赛珍珠身上传统的女性气质袒露无遗。同时,赛珍珠还曾发出过“一个人不过是一根软弱的稻草罢了,而我还是一个女人”的感叹[4]327。赛珍珠的这些看法和态度体现在塑造慈禧这一形象上,就是让慈禧时常表露出怀疑女性的情绪,并以男性的标准来美化慈禧。例如,对慈禧智性力量的描写,赛珍珠总是使用“她的头脑聪明得和男人一样”[3]50,“像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那样精明”[3]254,“仿佛自己就是男人”[3]312,“她美丽的脸庞像男人一样严厉”[3]311等语句。正是“和”、“像”、“仿佛”这些语词的使用,透露出在作者的潜意识中,女性的智性力量是从男性那里仿造、窃取来的不当之物。此外,赛珍珠总是以男性视觉为基点对慈禧进行评价与认同。例如,咸丰帝称赞她“比男人还强”[3]69;恭亲王认为在她漂亮匀称的脑袋里“隐藏着一个有力量的、富于理性的脑子”[3]80,承认“这个女人有一种力量,这个力量他没有,肯定他哥哥(即咸丰帝——引者)也没有”[3]89;荣禄干脆称她为“宇宙的皇后”[3]307;李莲英认定她“身上有一种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的力量”[3]18。这种以男性视角进行的评价包含着对男性标准的认同。
其次,赛珍珠自幼接受中国儒家文化和美国文化的熏陶,这两种文化的差异和碰撞也必然会影响到她女性意识矛盾性的形成。赛珍珠的童年和青年都是在中国度过的,她从小就接受了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教育。与此同时,她也接受了美国传教士家庭的教育,并在美国完成了大学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学业。赛珍珠后来回忆那些“充满矛盾的奇怪的日子”时说:“每天上午,我阅读美国的教科书,学习母亲布置的功课。母亲完全是按照卡尔弗特教育体系来教我的,而一到下午,我却又在孔先生(赛珍珠的中国家庭教师——引者)截然不同的教学方法指导下学习。”[4]51中国和美国这样2个迥异的文化世界让赛珍珠的思想一直处于激烈的碰撞中,甚至让她的生命长期处于一种分裂状态。
一方面,赛珍珠深知儒家文化教育的核心是“使学生学会自我约束,懂得行为规范”,“所谓规范的行为,就是举止得体,善于处事,对各种身份的人都不失礼仪。”[4]14正是在这样的文化滋养下,她把自我克制和约束的观念内化,塑造出一个善于克制、举止沉稳的慈禧,因为慈禧在《论语》中读到过“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因而清楚地知道“如果她要统治别人,首先要约束自己”[3]79。正因为如此,慈禧强迫自己克制了对咸丰帝的厌恶和心底里的反抗,在羽翼未丰时强迫自己克制了因大臣们阻止她干政而产生的愤怒,同样也强迫自己克制了对爱情的渴求。
另一方面,赛珍珠自幼就在母亲引导的“孩子们在努力工作、平等、自立自强的美国方式下成长”[5]31,青年时期在“完全按照男子教育设计”[4]97的美国伦道夫-梅肯女子学院完成了大学课程。据赛珍珠后来回忆,这所学校从不开设“家庭经济、服装制作、烹饪或诸如此类的不费脑子的易学课程”,即通常面向女性的课程,但所有的学生“都得学习科学”,“数学和拉丁语是重点课”[4]98。于是,赛珍珠从小就将接受的“自立自强”理念化成了慈禧冲破命运束缚的内在动力,赛珍珠对教育重要性的认识也化成了慈禧狂热吸取各种知识的行动。此外,赛珍珠的母亲是一名女权主义者,一直积极寻求妇女在权利与义务方面与男性的平等,这影响到赛珍珠对诸如女性受歧视的现象、婚姻关系、性爱等妇女问题的格外关注。《帝王女人》对女性生活和体验的关注,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赛珍珠在存在性别歧视现象的社会中为女性求得平等和自由的愿望。而作品中对咸丰帝的性无能和挫败感的详细描写,以及对慈禧与咸丰帝不协调的性爱经历的描绘,则表达了女性对肉体与精神和谐相融的理想夫妻关系和女性身心幸福的渴盼。
[1]李治亭.清史(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1621.
[2]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护[M].陶鑫,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2:13.
[3]赛珍珠.帝王女人:中国最后一位皇后的故事[M].王逢振,王予霞,译.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
[4]赛珍珠.我的中国世界[M].尚营林,张志强,李文中,等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
[5]希拉里·斯波林.赛珍珠在中国[M].张秀旭,靳晓莲,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
(编辑:文汝)
I106.4
A
1673-1999(2017)05-0066-04
何长静(1993—),女,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女性主义文学。
2017-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