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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苏童小说中的少年形象

2017-03-22甘林全

北方文学·下旬 2017年1期

甘林全

摘要:苏童小说笔下的少年形象,他们是叛逆的、暴力的、野蛮的,也是单纯而迷惘的,这主要是由于社会环境的侵染、父母亲关怀的缺失,学校教育的缺失等原因造成的。这些少年形象的塑造,是作家苏童个人的童年记忆的文学艺术表达。

关键词:少年形象;暴力叛逆;童年文学化

苏童是一个非常有才华作家,因其变幻莫测的叙事手段和浓郁悱恻的抒情风格而驰名文坛,和余华、格非等人一起被认为是继马原和洪峰之后的先锋派主将。他的《黄雀记》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他的小说深受读者喜欢,畅销海内外,很多的小说也被改编为影视剧,流传更加广泛。在《刺青时代》、《城北地带》、《河岸》、《我的帝王生涯》等,塑造了很多鲜明的少年形象,他们几乎都是叛逆的、暴力的、野蛮的形象。通过作品,我们看到苏童在自身童年经历的基础之上,审视这个社会,个人家庭,学校的教育,通过此来寻找出造成这些暴力、叛逆的少年是怎么出现的原因。当然,在这寻找的过程中,也是作家本人个人经历的艺术化表现,即“童年文学化”,带有明显的自传式色彩,具有很强的感染力,这也是苏童作品受到读者喜爱的重要原因。

一、暴力叛逆的少年形象

当我们阅读苏童小说的时候,会发现里面有很多的少年形象,他们给读者留下的是他们充满着叛逆、野蛮和暴力的印象。《刺青时代》中的天平,他做错事,对于作父亲的王德基以暴力教育天平,天平并不是乖乖受罚,他忍受不了父亲的打骂,竟然可以对父亲骂道“操,我操你娘。”最后竟然还威胁父亲“我已经参加了野猪帮,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我的兄弟不会饶过你的。”[1](6)王德基没有收手,天平竟然也真的带着自己的兄弟袭击了自己的父亲。而天平对红旗的报复更是野蛮和暴力的升级,“砖窑上的那几个工人对那场血战不堪回首,他们心有余悸地描摹当时的情景,疯了,那帮孩子都疯了,他们拼红了眼睛,谁也不怕死。他们说听见了尖刀刺进皮肉的类似水泡翻滚的声音,他们还听见那群发疯的少年几乎都有着流行的滑稽的绰号……那帮孩子真的发疯了,几个目击者摇着头,举起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拿着刀子你捅我,我劈你的,血珠子差点就溅到我们砖窑上。”[1](21)我们看到的是血淋淋的野蛮和暴力,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最后天平也为他的野蛮了暴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天平这个形象是叛逆、野蛮和暴力的代表。

《我的帝王生涯》中的少年皇帝端白的叛逆和暴力虽也有让人心寒的感觉,可是更多的是凸显了他的任性。他认为他是一个皇帝,他认为不该存在的人就应该消失,让自己不快樂的声音也应该消失,所以为了换得一夜安宁,可以剜去冷宫中爱哭妃嫔们的舌头,当看到那样的舌头,他也只不过有“像美味的红卤猪舌一样”[2](9)的感觉,也可以为了不想见到受伤得令自己作呕的将领杨松,毫不犹豫地射杀杨松……他认为“我想杀谁就杀谁,用不着你管。”[2](61)这已经可以说他是一个暴虐的皇帝了。他们对别人的死亡都有一种近乎可怕的冷漠。

二、少年们叛逆暴力的原因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我们每一个人总是生活在社会现实当中,一个人的性格行为习惯的形成,也总会受到来自于社会环境、家庭、学校教育等方面的影响。从苏童的小说当中,我们看到,这些少年叛逆暴力、迷惘单纯的性格行为习惯同样是社会环境、家庭、学校教育的共同结果。

(一)社会环境

人的性格和行为习惯是社会环境的体现。

苏童笔下的少年大多生活在中国社会六七十年代,是一个政治狂热,荒诞丛生的年代,也是人心最冷漠也是最野蛮的年代。“文化大革命”对于整个一场浩劫中国社会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浩劫,同样的,“文革”对于当时正在成长的青少年们也是一场浩劫。苏童小说中的少年们,很多是生活在“文革”当中,或者是刚好生活在“文革”之后,在他们身上“文革”的痕迹还是相当的明显。

社会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从长远来看是潜移默化,不过也有狂风暴雨式,瞬间完成的,带有强烈的强迫性。苏童笔下的少年们不仅生活在人心冷漠的年代,还生活在阴湿污秽的环境中。在这样的静态环境当中,加上狂热的阶段性政治思潮,人,尤其是正处于人生观形成阶段的少年来说,所造成影响是非常大的。在《刺青时代》和《城北地带》展现在读者面前的香椿树街,既狭窄又阴暗潮湿,污秽的味道弥漫在周围,邻里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每一个人想到永远只是自己,容不下别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年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互害型的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当中,为了生存,他们也就变成了冷漠自私,野蛮和暴力。因此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在这背后体现了作者对“文革”进行了有力的控诉。

(二)学校教育的缺失

一个人的身心健康全面成长,离不开好的教育。苏童笔下的少年们形成叛逆、野蛮和暴力的另一个原因是学校在他们的成长道路上的缺失。《刺青时代》的小拐,在得知自己被开除后也只是发出“难以捉摸的怪笑”,[1](32)而且还说“怎么拖到现在才开除……我的教科书早都擦了屁股……怎么拖到现在才开除。”[1](32)小拐的怪笑,小拐的话语证明了他根本不会去学校,也对学校非常的不屑,而小拐代表着与他同时代同环境的少年们。《城北地带》中对于对开除的少年有过这样的描写:“勒令某人退学或开除某人学籍的白色海报张贴在学校大门的侧墙上,海报上的名字总是在吐故纳新,像雨后春笋般地不断涌现,这种调侃是那些稍通文墨的具有幽默感的家长的感叹,他们对学校往往怀有深刻的怨言和不满。”[3](229)“吐故纳新”“雨后春笋”这样的词来形容被开除的学生,可以知道离开学校的少年们是那么的多,那些被开除的少年们不是很像《刺青时代》中的小拐吗?虽然家长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呆在学校读书,可是对于那群少年来说,学校是不能进入他们生活的,学校在他们的成长道路上是缺失的。

(三)父母亲关怀的缺失

学校的缺失对于他们形成叛逆的性格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了,可是父辈在他们成长道路上的淡薄对于他们形成了叛逆、野蛮和暴力的性格更是有着更加巨大的作用。《刺青时代》中的小拐,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作为父亲的王德基并没有给过小拐更多作为父亲的关爱,用王德基的话说,“他的家就像一个肮脏的牲口棚,他和亡妻生下的一堆孩子就像小猫小羊,他们在棚里棚外滚着拱着,慢慢就长大了,长大就成人了。”[1](5)这样如牲畜似的放养的孩子,他们怎么会得到过父亲的关爱,小拐如此,天平亦如此。天平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长成了性格叛逆、野蛮和暴力的人。王德基在他的儿子们的眼中是没有作为父亲的权威的,有时候甚至感觉他在儿子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要不也就不会有了天平的报复,在天平的报复中,我们看到的王德基的形象非常的猥琐。

苏童小说里的少年们在他们的成长中“母爱”也是缺少的。《城北地带》中的少年李达生就是这样,父亲虽然死了,但与自己相依为伴的母亲依然没有任何交流,他甚至对母亲对父亲的死喋喋不休嗤之以鼻,他觉得母亲就像个疯子,他认为,他的父亲的死与他是无关的,他也不明白母亲整天这样的喋喋不休地引证父亲免于一死的假设有什么意义,父亲的人都已经化为一堆骨灰了。达生与母亲是没有交流的,这是香椿树街的少年们与母亲的相处方式,在少年们都处于迷惘期时,不交流又怎么能体会到母爱。《河岸》中的“我”更是因为没有母爱,只能在河中漂流着,心就像一叶在海上流浪的扁舟,看似自由自在,其实无依无靠。

人们的复杂思想来自于生活的复杂人性,当人生观正在形成的少年遭遇了一个荒诞不羁、狂热极左的时代,遇到了相互倾轧,不能容忍思考的社会,在一个连父母亲的关怀都没有的家里,在一个以被“勒令退学”为荣的学校教育背景下,他们的性格肯定是存在缺陷的,而在苏童的小说当中,这样的缺陷就表现为暴力、残忍和野蛮。

三、苏童的“童年文学化”

苏童在他的小说集《少年血》的序中有说过:“我从小生长在类似‘香椿树街的一条街道上,我知道少年血是粘稠而富有文学意味的,我知道少年血在混乱无序的年月如何流淌,凡事流淌的事物必有他的轨迹。在这本集子中我记录了这种轨迹。”[1](2)巴尔扎克说,小说比历史还要真实。在《少年血》中,苏童用他的小說再次验证了巴尔扎克的话语,作品细致描绘了苏童的童年生活和深刻的心理体验的。

李咏吟在《创作解释学》里提到:“作家的创作经验永远是对现实生命体验与历史生命体验的观照与再发现,即创作者在一方面必须不断地反省个人的历史经验。相对而言,作家的生命体验在文学创作中表现为原初经验与审美经验的统一。”[4](1)他还说过“作家的原初经验中,感性经验是第一位的,这是一种直达本源的生命体验,这种原初经验是种种断片的经验:瞬间的意识活动,感觉的存留,一见倾心的凝神注目。”[4](7)苏童在他的创作自述中有提到过“现在我看到一个男孩子背着书包滚着铁箍在街上走着,当他穿过铁路的桥洞时恰巧有火车从头顶上轰隆隆地驶过,从铁轨的缝隙中落下火车头喷溅的水汽而且又一只苹果核被人从车窗里扔到了他的脚下。那个男孩也许是我,也学是大我两岁的哥哥,也许是某个邻居家的男孩。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场景。”苏童这样的现实生活场景,我们发现在小说《沿铁路行走一公里》,得到艺术的升华,不过无论是怎么的艺术加工,我们依然能够看到他真实的现实生活的影子。从苏童的写作中,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启示,我们在强调小说的虚构的能力与作用的时候,不应该忘了,其实生活才是最过硬的真实,所有艺术上的虚构都是来源于现实之上的。

可以说,苏童把自己童年生活、生命体验很多都反映在他的作品里,经过艺术的加工,或夸张、或想象,或者变形等文学艺术化,从而形成了一篇篇极具个人色彩的、富有感染力的小说作品。

四、结语

苏童的小说是充满灵气、富有江南水乡的细腻情感,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也具有永恒的魅力。在这些人物形象,比如少年形象身上,读者看到了一个时代社会的大环境复杂多变,也看到了具体一个个普通家庭生活的情态。文学来源于现实,也高于现实,作家在现实当中汲取艺术的营养,壮实自身的写作,也比历史更真实地记录下了“社会历史”,这是作家的神圣责任。

参考文献:

[1]苏童.少年血[M].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2]苏童.我的帝王生涯[M].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

[3]苏童.城北地带[M].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4]李咏吟.创作解释学[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