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零元团”泰国旅游业者欲问“何日君再来”

□ 文/本刊记者 黎敏

打击“零元团”泰国旅游业者欲问“何日君再来”

□ 文/本刊记者 黎敏

“虽然春节是阖家团圆和大吃大喝的时候，但如今许多中国人选择前往国外旅游。”在中国传统新年到来之际，美国《福布斯》杂志网站在报道中这样说道。刚刚过去的2017年2月里，中国人迎来了微信朋友圈里一年一度的“春节旅行摄影大赛”——过年选择出游的中国人常常会将照片分享到社交平台上，而当中不乏东盟诸国的异域风景。

据中国最大的线上旅行社携程网发布的《2017年春节旅游大数据报告》预测，2017年将成为中国人旅游过年、出国过年史上最热的春节，预计出境旅游人次将超过600万。然而在这个“最热春节”中，中国游客以往钟爱的泰国，“出镜率”却不是很高。泰国旅游局发布报告称，2017年春节期间赴泰旅游中国大陆游客数量同比下滑了9%，其中包机游客同比下滑超过20%。

“中国游客数量减少主要受到打击‘零元团’的影响。”面对下降的数据，泰国国家旅游局局长育塔萨这样说道。

千亿身家背后的利益链

“零元团”的旅游操作模式已在泰国存在了20多年，且基本针对中国游客。这种模式通常是让游客在所在国的旅行社缴纳低于旅游成本价的团费，到达泰国后地接社再把他们带到一系列旅行社指定的购物店内消费，并向其兜售自费项目，以游客额外的消费填补少交的团费。

根据AEC News Today 的数据，在2016年1～9月赴泰旅游的688万中国游客中，有100多万属于“零元团”。然而如此大规模的旅游团，却也没给泰国旅游业带来太多的积极影响。我们可以粗略地算一笔账：假设中国“零元团”游客人数为100万，“零元团”团费比常规团费少1000元人民币，那么仅团费一项，泰国政府就将损失约100亿元人民币，再加上各类消费的税收损失，这一数字将更加庞大。

然而与有形的资金损失相比，由于低团费导致的投诉、纠纷等，对泰国形象造成的消极影响更是无形且深远的。因此，基于经济、国家形象和旅游业健康发展的考虑，泰国决定以猛药治沉苛，从行业巨头开始，严打“零元团”。

最先被捕的，是因使用泰国身份证在泰注册傀儡公司，涉嫌洗钱、偷税漏税的福安旅游公司和鑫源旅游公司的中国籍老板。随后，2016年8月24日，泰国旅游警察又联合多个执法部门对泰国OA运输集团及其旗下的皇家珠宝、皇家蛇药、皇家旅游餐厅、曼谷皮具中心进行突击检查，发现这些公司都是中国“零元团”的操纵者。执法部门逮捕了两名集团董事，并查处了该网络超过100亿泰铢（约合20亿元人民币）的流动资产。

据泰国《泰勒报》报道，OA运输集团与上述两家被查旅游公司有业务往来。在泰国，OA集团拥有超过7000辆旅游大巴，几乎垄断了赴泰中国旅行团的用车。公司低价或免费租大巴车给泰国地接旅行社，而条件是旅行社需要把旅游团带去OA集团旗下的各种珠宝、食品和蛇药购物店消费，旅行社可从中获得30%左右的购物佣金。“市面上两千泰铢的产品，在这些珠宝店里甚至标价到七八千泰铢。”泰国旅游与体育部的一名官员说。

随着几家旅游巨头企业陆续被查，泰国打击“零元团”的大幕也正式拉开。

“何日君再来”

“家里客厅脏乱了打扫一下也是正常的事，打扫过后客厅就变得清洁干净了。”前任泰国旅游与体育部长威拉萨这样评价泰国打击“零元团”的行动。然而旅游业人士似乎更关心“打扫”的标准和范围。

2016年10月6日，泰国负责旅游业的官员与业界代表终于就打击“零元团”问题召开了会议并达成多项决议，其中包括“当地地接社安排游客每人每天食宿不得低于1000泰铢（约合200元人民币）”，“旅行社在泰国收取的自费项目每人不超过3000泰铢（约合600元人民币）”等等。决议从2016年10月5日起开始实行。

“依我看，泰国打击‘零元团’这个事儿是把双刃剑，我刚当导游那会儿，随便一个泰国团，团费都是四五千元人民币，数量不多，但是质量都很好，所以高品质的团是需要的。”老家吉林的庞博说话带着浓浓的东北味儿，2017年是他在泰国当导游的第8个年头，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他说：“只是现在冲击有些大，相关的酒店、餐厅都受到影响，走在大皇宫里都看不见几个游客了。”

“如今泰国唐人街依旧放着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只是热闹之景大不如前，遭受冲击的业者都想问‘何日中国游客再来’。”泰国《星暹日报》在2016年11月29日的报道中这样写道。由于几家旅游巨头企业牵涉的利益链交织错杂，因此在行动初期，市场的“阵痛”在所难免。

据泰国《星暹传媒》报道称，大型“零元旅行社”被查封后，迫使约200家中小型“零元旅行社”自行歇业，造成2016年10～11月（期间正好也是泰国国丧）泰国接待的中国游客减少约65%，且中国旅行社还取消向亚洲航空公司预定的6.5万个座位。同时，“零元团”住宿的三星和四星级酒店也被波及，收入大为缩水。

显然，打击“零元团”短期内对泰国旅游市场有一定影响，但泰国总理巴育仍表示：“希望相关部门严格执法，不必畏惧任何势力，保证案件审理坚决果断，让社会看到泰国整治‘零元团’问题的决心，同时也希望社会媒体帮忙监督，还社会大众真相，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坚决不允许‘零元团’势力发展，因为这会给泰国旅游业造成负面影响。”而从社交网站来看，泰国民众也普遍支持这一行动以挽回国家形象。

作为泰国最大的旅游客源国，中国很多旅行社都曾推出泰国“零元团”的产品，因此此次泰国打击“零元团”，部分中国旅行社也受到影响，但对原本就走正常成本路线的中高端旅行社及自由行影响并不大。中国国家旅游局驻泰办事处和中国驻泰大使馆都对泰国政府严打“零元团”乱象的举措表示支持。

只是这冰冻三尺，岂非是一日之寒，泰国打击“零元团”犹如“刮骨疗毒”，有“药到病除”的可能，自然也存在“伤筋动骨”的风险。随着打击“零元团”行动的持续开展，把握好其中的度，从打击转向引导、规范也逐渐被纳入到政府的考虑当中。

泰国唐人街曾经车水马龙

“在神奇泰国发现神奇故事”

2017年春节前夕，记者收到了泰国驻南宁总领事馆赠予的精美台历。台历的每一页都配有泰国怡人的风景图，并标注了泰国的国家节日，封面中央则印有“Discover Amazing Stories in Amazing Thailand”的字句，意为“在神奇泰国发现神奇故事”。育塔萨局长曾表示，泰国将以“在神奇泰国发现神奇故事”为主题的旅游营销，努力吸引外国游客了解、接触和体验泰国特色的风土人情和生活风俗。

在泰国打击“零元团”后，这样的主题旅游营销更成为了泰国政府缓解“阵痛”的一种方式，而且这样的方式未来将更加多元。2017年2月7日，泰国政府决定将原本于2月底到期的旅游免签证费用及落地签证半价收费的措施再延长6个月，至2017年8月底结束。

此前，泰国曾宣布从2016年12月1日到2017年2月28日，免除包括中国在内的21个国家和地区的旅游签证费1000泰铢，并将落地签费用由2000泰铢下调至1000泰铢。

泰国旅游与体育部长科布坎恩表示，减免签证费政策吸引了大量外籍游客赴泰旅游，特别是中国游客。延续签证费减免措施将有助于吸引更多国际游客在旅游淡季到泰国旅游，以便完成泰国政府2017年定下的3500万名外籍游客和1.9万亿泰铢（约3800亿元人民币）收入的旅游目标。

泰国乳胶土产批发市场也是许多“零元团”必到的定点购物店

另一方面，由于“零元团”与中国游客密切相关，泰国旅游与体育部还邀请中国国家旅游局和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就整治“零元团”问题进行交流谈话、签署谅解备忘录，并计划向中国游客提供泰国主要的旅行行程、旅游产品的建议价格，挑选可信赖的旅行社，来帮助中国游客做出合理的判断。

在政府一系列的“康复措施”之下，身处市场一线的旅游企业又将如何取舍？泰国芭提雅四方水上市场公司女高管华丽拉坦承，打击“零元团”吓跑了一部分中国游客，但她期望未来的长久益处，“旅游业者应该趁着淡季时期调整未来的营业策略，重视高质量的游客。”

华丽拉表示，四方水上市场在中国游客锐减时期调整了营业策略，转为招揽泰国国内游客，如举办四部域美食周。“自从推出新的娱乐节目后，景区迎来了更多泰国人，和韩国等国的外国游客。”华丽拉说。

在记者随机的采访中，多位中国受访者表示，如果跟团赴泰，更希望旅行社能够明码标价，列出旅游行程，自己再根据家庭消费水平及产品价位进行选择。“低价团也许还是会有市场，但泰国打击‘零元团’显然是希望到泰国旅游的游客质量更好。”来自中国南宁市的杨先生对记者表示。而按照泰国官方的解释，“有品质的游客”并不是有钱人，而是尊重当地文化、保护当地环境，不干扰当地人民的游客。

2017年中国农历正月初一，来自桂林的莫桂兰就带着7岁的儿子从南宁出发，准备前往泰国旅游。“听说以前低价团逛的都是些定点购物店，我就干脆报了个4000千多元的六天五晚游。”面对记者的提问，莫桂兰说：“我想，去都去了，还是让孩子见识见识真正的泰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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