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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与现实

2017-03-18吴新财

北极光 2017年1期
关键词:五爷有源

吴新财

第六章节:节外生枝

1

罗梅伤心过后回到现实中,她不能长时间没工作,她要吃饭,要付房租,她得去挣钱,为了生活,她必须振作起来,去找新工作。

风海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了,整座城市少了春天的朝气,夏季的躁动,淡定地迎接冬季的到来。一年中招工的最佳时期已过,很少有工厂、公司招收新工人。她走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工厂、公司,也没找到工作,就失去了在风海生活的信心,身体开始消瘦了。

这天罗遇达和罗忆莲来看罗梅,罗梅忍不住悲伤,哭泣起来,他俩也想不出好办法帮助罗梅,只能用言语劝慰。

有一天早晨罗梅满脸愁容地站在院门口,看见邻屋那个长得很帅气的小伙子冲她笑,小伙子的笑给她带来了希望,她试探性地问:“你们厂里招人吗?”

“谁想去?”小伙子问。

罗梅想了一下说:“我的朋友。”

“她过去在哪里干?”小伙子问。

罗梅说:“问这个有必要吗?”

“我不了解她,让我怎么回答你。”小伙子说。

罗梅说:“她过去在一家外资干。”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小伙子一针见血地问。

罗梅说:“别管是谁了,你就说你们厂里要不要人吧?”

“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我们廠里工人的流动性大。”小伙子说。

罗梅说:“你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一说,让我进你们厂里干活,事成了,我请客。”

“我是个打工仔,咋好跟领导说。”小伙子犹豫了。

罗梅说:“去干活,又不是当官,你们厂不用我,还不用别人吗。”

“是这么回事。”小伙子说。

罗梅说:“不应该太麻烦吧。”

“你自己去说呗。”小伙子说。

罗梅说:“你们厂大门朝哪个方向开我都不知道,我去跟谁说。”

“如果领导问我是谁想来干活,我怎么说?”小伙子说。

罗梅说:“你说是你姐。”

“你有我大吗?”小伙子说。

罗梅说:“你说是你妹妹也行。”

“姐也不像,妹妹也不像。”小伙子说。

罗梅有点不解地问:“你说像什么?”

“像对象。”小伙子说。

罗梅知道小伙子是借机想占她便宜,她装做没听出来,满不在乎地说:“你认为像什么,就说什么吧。”

“说你是我老婆吧。”小伙子有点得寸进尺了。

罗梅心里想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妈呢,可她嘴上却答应说,行。

“明天上班我给你问一问,能不能成可说不准。”小伙子说。

罗梅问:“你们厂招工人谁管?”

“厂长。”小伙子说。

罗梅问:“你跟厂长能说上话吗?”

“人家是官,我是小兵,说不上。”小伙子说。

罗梅说:“你找车间主任,让车间主任跟厂长说。”

“我不跟主任说。”小伙子说。

罗梅问:“为什么?”

“我跟主任说,人情算谁的?”小伙子说。

罗梅说:“算我的,只要能让我进厂干活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小伙子说。

罗梅说:“错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跟罗梅虽然住在相邻不远的两间房里,但两个人见面机会少,这是第一次单独说话。他好像知道罗梅的名字,也好像不知道,他或许是为了证实一下,也或许他想提醒罗梅两个人只是一般关系,办介绍工作的事有点过了,在朝罗梅讨要人情。

罗梅好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得不求人家帮忙,她不能计较那么多小节了,小声地说“我叫罗梅。”

“罗梅。”小伙子重复着,点了点头,做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罗梅问:“你呢?”

“罗天。”小伙子想了一下,没正经地说。

罗梅一惊,不相信地说:“你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小伙子笑着问。

罗梅看小伙子不说实话,不再问了,心想只要能把工作的事办成就行了,她说:“你办成了,我会谢你的。”

“咋谢?”小伙子问。

罗梅说:“办成再说。”

“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谢我。”小伙子说。

罗梅不想跟小伙子再说下去,她说去给朋友打电话,转身离开了,她走了一圈,认为院落里的人都去上班了才回来。

田寡妇正在清理厕所,看罗梅走进院落搭话说:“你没去上班吗?”

“没有。”罗梅说。

田寡妇说:“你有好多天没上班了吧?”

罗梅点下头。

田寡妇问:“你不在饭店干了?”

“不干了。”罗梅说。

田寡妇说:“女孩子最好别在饭店干,男人喝了酒什么粗话都说,还动手动脚的。”

“你对饭店的活儿挺了解。”罗梅说。

田寡妇说:“人活到我这个年龄,如果这点事不知道,不是白活了。”

罗梅苦笑了一下。

田寡妇说:“你不能总呆着,得找新工作。”

“找着呢。”罗梅说。

田寡妇说:“如果不嫌脏不嫌累,工作好找,就看想不想干。”

“谢谢你关心我。”罗梅对田寡妇的这句话极其反感,好像她不想工作似的。

田寡妇不是关心罗梅,而是关心房租,她关心每一个租客,如果罗梅不去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有可能会搬走。她不喜欢走马灯似的换租客,租客换的勤房租收入不稳定。她说:“你跟郑有源说一说,他们厂经常招工,工资还高,就是活累,怕你干不了。”

“郑有源是谁?”罗梅不认识郑有源。

田寡妇说:“就是租住在隔壁那家的小伙子。”

“你说的是在冷藏厂干活的那个吗?”罗梅问。

田寡妇说:“是他。”

“冷藏厂的工资高吗?”罗梅问。

田寡妇说:“高。外地来打工的一家三口在那干没几年,就在风海买上楼房了。”

“那么高吗?”罗梅吃惊地问。

田寡妇说:“在小北歌村附近,冷藏厂是工资最高的工厂了,不过活也累,一天干十多个小时,身体不好干不了。”

“你看我能行吗?”罗梅说。

田寡妇说:“得能吃苦才行。”

“我不怕吃苦。”罗梅说。

田寡妇说:“你跟郑有源说一说,让他帮介绍,应该可以去的。”

此刻郑有源成了她的希望。

2

冷藏厂招聘工人,车间主任同意就能入职,平日里,郑有源为了工作中能得到关照,时常请车间主任喝酒,套一套近乎,拉一拉感情,车间主任跟他关系还不错。

早晨郑有源刚走进冷藏厂大院里,车间主任从摩托车上下来,摘下头盔,往车间走,郑有源加快脚步跟上前说:“我有个老乡想来厂里干活。”

“你领来吧。”车间主任说。

郑有源没有马上告诉罗梅,想试探罗梅的反应。

罗梅等了两天,她实在等不急了,她敲响了郑有源的房门:“有人吗?”

“找誰?”郑有源躺在床上说。

罗梅说:“我找郑有源。”

“进来吧。”郑有源坐起身说。

罗梅推开门,站在屋门口说:“你问了吗?”

“问什么?”郑有源装糊涂地说。

罗梅说:“我去你们厂干活的事呗。”

“我问主任了,主任说不行。”郑有源看了一眼罗梅,心不在焉地说。

罗梅顿时觉得天塌地陷。

郑有源见状忙说:“你别急,我再找厂长问一问。”

“主任不同意,厂长还能同意吗?”罗梅认为主任这一关没通过,厂长就更行不通了。

郑有源说:“厂长虽然职位比主任大,可比主任态度好,容易接触,没准能行呢。”

“你多费心吧,我不会忘的。”罗梅迫切地说。

郑有源说:“你真不会忘吗?”

“真的。”罗梅说。

郑有源说:“你真能报答我吗?”

“一定报答。”罗梅承诺地说。

郑有源话锋一转说:“明天你可以进厂上班了。”

“真的吗?”罗梅喜出望外。

郑有源深沉地点了一下头。

罗梅说:“我请你吃饭。”

“饭不吃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郑有源说。

罗梅说:“你说!”

“让我亲一口。”郑有源说。

罗梅说:“你流氓。”

“那你去找不流氓的人帮你找工作吧,我既不是你朋友,也不是你亲戚,我没有理由义务去帮你。”郑有源毫不客气地说。

罗梅一想到没有工作,心里一颤,那她就无法在风海生活下去,就得回沂蒙老家,那让乡亲们怎么看她。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人,非常要脸面。她横下心想,亲就亲吧,亲一口又不能少一块肉,反正汪海洋已经亲过她了。她的初吻奉献给了汪海洋。她跟汪海洋的初吻是发生在他们订婚的当天夜晚。两家人在一起吃过订婚饭,她跟汪海洋手拉着手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月色朦胧,汪海洋情不自禁地在罗梅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跑开了。罗梅没想到汪海洋会亲她,她用手抚摸着被汪海洋吻过的地方,又是羞涩,又是紧张,更是甜蜜。从那以后他俩约会时少不了接吻这个环节,亲吻好像是他们约会时的必修课。

罗梅缓和了态度说:“你这人开不得玩笑,说生气就生气了,你想亲就亲吧!”

“算了!”郑有源看罗梅犹豫半天,失去了兴趣,他知道罗梅到冷藏厂干活后,还会有事求他,他不必这么心急。

罗梅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我刚吃过,有点困,想睡觉。”郑有源不想说下去。

罗梅知道在冷藏厂工作的工人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劳动强度大,需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罗梅不想影响郑有源休息,便说:“你歇着吧。”

郑有源跟女朋友在几个月前分手了,想找女朋友,他有意跟罗梅谈恋爱,说的话半真半假,这样做即能退,又能进,可攻可守,不会丢面子。不过他猜到罗梅订过婚了,像罗梅这个年龄的女孩,一般在老家都订婚了,他想订婚也不怕,如果两个人情投意合在一起,就算家人棒打鸳鸯也打不散。他想学城市年轻人谈恋爱那样,自己选择,主动出击,他躺在床上想着美事。

3

郑有源一觉醒来想找罗梅一起上街,罗梅不在屋里,郑有源一个人闷闷不乐回屋里吃方便面了。

罗梅回来时同屋的女孩说:“郑有源来找你了。”

“什么时间来的?”罗梅问。

同屋女孩说:“走好一会儿了。”

罗梅去找郑有源问:“你找我?”

“没有,我找你干什么。”郑有源否认地说。

她看出来郑有源心里是矛盾的。

郑有源说:“你明天早晨跟我一起去公司。”

“几点?”罗梅高兴地问。

郑有源说:“上班时间。”

“行。”罗梅说。

郑有源沉默了,好像在想心事。

罗梅心情好起来,忧郁退去。她生活经验不多,看不透复杂的社会,她跟其她女孩一样,悲伤和欢乐会在瞬间到来,也会在霎时退去。这个夜晚她是那么开心,比当初来风海时还兴奋。她在睡梦中几次醒来才算熬到天亮,她洗漱完毕提前在院落外等郑有源。

郑有源跟往日一样快到上班时间起床,去街上吃早饭。罗梅跟郑有源一起吃的早饭。罗梅要付钱,被郑有源拦住了,郑有源笑着说:“我请你。”

“你帮我介绍工作,我得表示一下,怎么能让你请我呢。”罗梅有点过意不去地说。

郑有源说:“如果你想答谢我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请我吃饭。”

“我给你买礼物,你喜欢什么?”罗梅说。

郑有源说:“我喜欢你,如果把你送给我,我接受。”

“你说话又不着边了。”罗梅感觉这不是正经人说的话,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郑有源发现罗梅不接纳他,心里不舒服,没说话。罗梅走进冷藏厂大院四处看着,郑有源把罗梅领进车间主任办公室。

车间主任问郑有源说:“她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郑有源随口说。

车间主任就笑了,郑有源也笑了,这让罗梅很难为情,脸红了。

车间主任问:“你在冷藏厂干过吗?”

“没有。”罗梅回答。

车间主任问:“你愿意来冷藏厂干活吗?”

“愿意。”罗梅急忙回答。

车间主任说:“你跟我来吧。”

罗梅跟车间主任走了,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郑有源。

郑有源已经穿上白大褂,干活去了。

车间主任把罗梅领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工人面前说:“你们俩一组,要好好配合,配合好才能多干活,才能多挣钱。”

罗梅应了一声。

穿白大褂的男工人鄙视地看了罗梅一眼,带着情绪说:“主任,你又给我找个新手,没有老一点的吗?”

车间主任没好气地说:“你妈老,她能来跟你干吗?”

罗梅憋不住想笑。

车间主任说:“你别笑,人家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干,怕你干的慢,耽误人家挣钱,你要快点学,快点干,不然,你只能回家了。”

罗梅点头。

车间主任让罗梅到保管员那里领了一套工作服。罗梅穿上工作服,走到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个男工人旁边,开始工作了。

冷藏厂的工人是两班制,流水线作业,一个班干十二个小时。一个男工人和一个女工人搭配成一组,男的削鱼,用刀把鱼肉、鱼骨分开,扔到一边,而女工人负责整理,装箱子,扒鱼皮。几十米长的车间里,人挨人,你追我赶,忙的热火朝天。

工人走进生产车间必须戴口罩,穿白大褂,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这些鱼全部是出口产品,销往欧美国家,卫生要求高。

罗梅没干过这种活儿。这活儿没什么技巧,不难学,只看手脚利索不利索。她拼命地干,才能跟得上男工人干活的速度,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腰疼,手腕发酸。

一阵电铃响过,工人停止了工作,向车间外走去。工人们走到车间门口,摘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是中间休息时间,干够三个小时,歇一次,每次休息半小时。

郑有源走到罗梅身边问:“能干下来吗?”

“能。”罗梅回答。

郑有源问:“你跟谁干?”

“他。”罗梅向前一指。

郑有源说:“你干活要快点,他是本地人,比外地人霸道。”

“可是车间主任说他,他咋沒敢吱声呢?”罗梅想起车间主任说的话就想笑,觉着那话太有意思了。

郑有源说:“主任那多厉害呀,要能管住这么多工人吗?!”

电铃又响了,工人们往车间里走去。

4

冷藏厂休星期天了,这是少有的事,工人们都想好好休息休息,开心地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因工作造成的紧张情绪。郑有源对罗梅说:“咱们去崂山玩吧?”

“崂山有点远,当天去当天回来,时间太紧张了。”罗梅不想去青岛崂山。

郑有源马上改口说:“我陪你去李村逛商场吧?”

“我不想去李村。”罗梅说。

郑有源说:“我陪你去栈桥看海?”

“前些天我刚去过。”罗梅说。

郑有源说:“你选个地方,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好好睡上一觉,不然,总没精神。”罗梅说。

郑有源语气有点不对劲地说:“我看你也想睡觉。”

“你什么意思?”罗梅听出来郑有源的话里有别的含义,质问地说。

郑有源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你说话注意点。”罗梅警告性地说:

郑有源重复地说:“我怎么啦?你说睡觉,我就说睡觉,好像你不睡觉似的。”

田寡妇和其他在场的打工妹都觉得罗梅跟郑有源说的话像是在对暗号,听的如同在云里雾里。

罗梅说:“我睡不睡觉关你什么事?”

郑有源寸步不让地说:“你睡不睡觉肯定不关我的事,如果你想睡,尽管去睡好了。”

罗梅看见郑有源恼怒了,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不想说下去了,便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讨厌!”

田寡妇在旁边看出点头绪,插话说:“你们在一起少说没用的话,说一说就说火了,这影响团结。”

李婧雨说:“郑有源跟人家开这种玩笑,人家还不火。”

郑有源说:“你别向着她说,我对她还不够意思吗,没有我,她能找到活儿干吗?明天她能呆在屋里睡觉,才见鬼了呢!”

李婧雨说:“你又不是诸葛亮,还能预测出别人干什么吗?”

郑有源较劲地说:“如果你不相信,咱们打赌。如果她能呆在屋里睡觉,我就不姓郑。”

李婧雨笑着说:“此话当真?”

郑有源说:“当真!”

李婧雨十分有把握地说:“我就让你改一回姓,你可别反悔!”

郑有源说:“如果你输了呢?”

李婧雨说:“我请你吃饭。”

郑有源说:“吃面条,还是油条。”

李婧雨说“没这么低档,去海梦园大酒店。”

郑有源说:“明天这顿饭你请定了,准备好钱吧。”

李婧雨自信地说:“走着瞧。”

罗梅起初对郑有源是有好感的,认为郑有源每个月能挣一千多元挺了不起的,可当她进冷藏厂工作后才知道只要工人能干满月,谁都能挣一千多元,罗梅对郑有源没了兴趣,不想得罪郑有源,也不想深搭理郑有源。郑有源经常找她,看罗梅对他的态度直线下降,由热变冷,生出一肚子怨气。”

罗梅虽然跑进了屋里,耳朵却伸向了外面,她把李婧雨和郑有源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郑有源为什么生她的气,可她只能这么做。她进冷藏厂工作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干活和与合伙人的交往上。她认为如果想长期在冷藏厂干下去,保住这个饭碗,只低头干活不行,还得跟合伙人搞好关系,如果跟合伙人处理不好关系,工作也干不长,她旁边那个女孩就因为跟合伙人相处不好,两个人有矛盾,被厂里辞退了。

虽然是男工人和女工人搭配干活,但在工作中男工人是主要的,女工人是次要的,所以女工人要主动配合男工人。

罗梅的合伙人已经换了两个。现在这个叫王可涛,今年三十二岁,性格外向,开朗,小孩一岁了,家住在风海市郊区的村子里,每天騎自行车上下班。

罗梅跟王可涛在一起工作得心应手,干活在全车间排名在前列。罗梅跟王可涛约好了星期天去红月亮歌舞厅跳舞。王可涛说红月亮歌舞厅是他同学开的,不用花钱。

李婧雨跟郑有源打了赌,想说服罗梅,不让罗梅去跳舞,她说:“你明天别去歌舞厅了。”

罗梅说:“我怎么好失约呢。”

李婧雨说:“你说有别的事情急着办,把这次推掉,改天去吧。”

罗梅说:“这么做好吗?”

李婧雨说:“你跟王可涛说有事,他会理解的,谁还没个大事小情。”

罗梅说:“我没有事,说成有事,我不想说谎话,人做事应该真诚点。”

李婧雨说:“关键是郑有源想看你笑话。”

罗梅说:“郑有源没权力管我。”

李婧雨说:“你真固执!”

罗梅纠正说:“我这是守信用。”

李婧雨说:“这又不是做生意,你用得着这样吗?”

罗梅看李婧雨急了,不说话了。

李婧雨说:“罗梅姐,我可是跟郑有源打赌了,你就不能放弃这次跟王可涛的约定,支持我一下吗?这对你是有好处的,不然,你就被郑有源说中了。”

罗梅显得很为难,还是没说话。

李婧雨说:“罗梅姐,你放弃这次跟王可涛的约定对你好,对我无关紧要,如果让郑有源说对了,影响就会非常坏,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罗梅说:“郑有源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李婧雨显得无奈。

罗梅说:“你不要跟郑有源那么认真,认真就上当了,你想想,如果我放弃跟王可涛的约定,今后还怎么跟王可涛在一起工作?郑有源如果想诽谤我,总是能找到理由和借口的。如果那样,我既得罪了王可涛,也没讨到郑有源的好,我就没退路了。”

李婧雨说:“你就是去呗?”

罗梅说:“我认为没必要。”

“你真不听劝。”李婧雨转身走了。

王可涛来找罗梅,罗梅她们还没起来,王可涛就站在院落外等罗梅。

歌舞厅对罗梅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好奇,向往,她想起这个约定便激动不已,她早醒了,只是没起床,她以为王可涛不能来这么早。

李婧雨上厕所时看到了站在院外的王可涛,回屋告诉罗梅。

罗梅匆忙起来,在镜子前精心打扮,确实跟平日判若两人,多了几分城里女孩的时尚。

郑有源蹲在屋门口的排水沟前刷牙,眼睛不住地朝这边看。

罗梅看了一眼郑有源,抬头挺胸,不屑一顾地从郑有源身边走过,来到王可涛身前,大大方方地说:“你可真够早的。”

“我来的是早了点。”王可涛推起放在旁边的自行车。

郑有源用水漱了漱口,把牙缸里的水扬了出去,他本来不想起这么早,可昨天跟李婧雨打了赌,想亲眼看一看罗梅是不是跟王可涛走了。

李婧雨起来的很晚,心情不是太好,她看见郑有源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起的真早。”

郑有源说:“没罗梅起的早。”

李婧雨说:“你说话怎么离不开罗梅呢。”

郑有源说:“我在证实你跟我谁说的正确。”

李婧雨说:“我认输。”

郑有源说:“我说的没错吧?”

李婧雨说:“没错。”

郑有源怨恨地说:“我说罗梅去睡觉了,你们还不信,这回信了吧。”

李婧雨虽然在跟郑有源打赌这件事情上输了,但接受不了郑有源污辱罗梅的话,她为罗梅辩解地说:“人家去跳舞了。”

郑有源说:“跳来跳去就跳到床上了。”

李婧雨看说服不了郑有源,改变不了郑有源对罗梅的敌对态度,不想多说了,随口说:“男人没好东西。”

郑有源正要接话,李婧雨已经转身回屋了。

5

红月亮歌舞厅是座两层欧式风格小楼,在风海市城区一条僻静的小街上。这条街绿树成荫,行人和车辆少,非常宁静。罗梅每次经过这里时会禁不住向歌舞厅张望几眼,她很爱唱歌,羡慕歌舞厅里的生活。

王可涛领着罗梅来到歌舞厅时,门紧闭着,王可涛说:“咱们来早了。”

“几点开门?”罗梅问。

王可涛抱歉地说:“我也不清楚,我也好长时间没来了。”

“咱们走吧?”罗梅说。

王可涛问:“去哪儿?”

“人家没开门,咱也不能站在这里等吧。”罗梅想歌舞厅不会开门太早,可能要等很长时间。

王可涛说:“我去叫门。”

“这不好吧?”罗梅说。

王可涛说:“没什么不好的。”

罗梅看着王可涛去摁门铃。

歌舞厅的门开了,一位穿蓝色工作服的男服务员走出来。男服务员认识王可涛,知道王可涛跟歌舞厅老板私人关系密切,热情地说:“王先生,您来这么早。”

“你们老板在吗?”王可涛问。

男服务员说:“在,好像还没起来呢。”

“都几点了,还没起来,我非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不可。”王可涛说。

男服务员笑了。

王可涛领着罗梅走进歌舞厅。

罗梅走进歌舞厅好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点眼花缭乱。

王可涛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老板。”

“老板在哪儿?”罗梅问。

王可涛说:“老板在楼上的屋里,可能还在搂女孩睡觉呢。”

罗梅听见这句话心狂跳起来,脸也热了,她原来对“睡觉”这个词没在意过,考虑的不是很多。但从昨天郑有源说过她后开始在意了,也开始讨厌这两个字,她感觉把这两个字用在女人身上,好像女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王可涛上楼了,他知道程伟光住在哪个房间。

程伟光问:“谁呀?”

王可涛说:“我!”

程伟光说:“来了,来了。”

房间的门开了,程伟光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生气地说:“你老兄有病吗,这么早来。”

“我没病,你有病。”王可涛说。

程伟光说:“我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怎么就你自己?”王可涛问。

程伟光说:“不是我自己还能有谁。”

“不会吧?”王可涛不相信地说。

程伟光正要说话,袁爱琴从屋里走了出来。袁爱琴原来是歌舞厅的歌手,唱了几年歌。

程伟光生气地说:“你小子以后少干这种事。”

王可涛笑着。

袁爱琴说:“伟光有你这么个朋友真倒霉了。”

王可涛说:“这不能怪我,谁让你们不早点起来给我开门了。”

“你也不看幾点,满风海市能找到开门这么早的歌舞厅吗?”程伟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抱怨王可涛来早了,他的美梦被打破了。

王可涛原本没打算来这么早,只是早晨跟妻子李惠平吵了一架才出来的,他笑着说:“我没毛病,早晨跟老婆吵了一架就出来了。”

“那就来折腾我。”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没这个意思,是时间没把握好。”

“你不说两个人来吗,怎么就你自己?”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你这个样子能见外人吗?”

“你还挺照顾我的。”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你的手机不错。”

“也不行了,手机降价快,样式更新更快。”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还是做生意好,挣钱多,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手机算什么,这是必要的通信工具,不然怎么做生意。如果你有手机,打个电话不就行了,还用得着敲门吗。”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没手机就不能做生意了?”

“能,交流不方便。”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我们厂有许多打工仔打工妹都用手机了。”

“别人都用,你不用联系不方便。”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我在楼下等你。”

“别再上来了,我不想看见你。”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你快点。”

罗梅看王可涛一个人下楼了,以为老板没在,便说:“没找到老板吗?”

“穿衣服呢,马上下来。”王可涛说。

罗梅说:“人家是做生意的,咱们来玩不付钱好吗?”

“我给他钱他也不会收。”王可涛说。

罗梅说:“他不收钱你得欠他多大人情啊。”

“好朋友,欠什么人情。”王可涛说。

程伟光和袁爱琴走到王可涛和罗梅身前,程伟光看了一眼罗梅,把目光移向王可涛。

王可涛感觉程伟光的眼神有点异样,介绍说:“我同事,罗梅。”

“你同事,罗梅。”程伟光重复着。

王可涛推了程伟光一把,笑着说:“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所有男人都跟你似的。”

“你千万别跟我学。”程伟光说。

王可涛说:“我也学不会。”

程伟光是生意人,对人对事是用商人的眼光来看待的,不过他和王可涛的关系完全是建立在友情上的。他们是小学到高中时的同学。高中毕业王可涛进工厂做工,程伟光做起了生意,一年前又开了红月亮歌舞厅。他让厨师做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如果放在平时,桌上摆放这么多菜,罗梅肯定会被馋得流口水,而此时她完全被被歌舞厅的卡拉OK深深吸引着,目不转睛地看着。

王可涛问罗梅说:“你会唱什么歌?”

“我不会唱。”罗梅笑着点头,忙又摇头。

王可涛说:“如果你会唱就唱,唱得好还可以挣钱呢。”

“我们歌厅有驻唱歌手。”程伟光说。

罗梅脸红了,她想上台唱那首《沂蒙山小调》。

袁爱琴是女人,也是位歌手,非常敏感,她锐利的目光已经穿透了罗梅的身体,看到了罗梅的内心世界,她拉起罗梅说:“罗小姐,我陪你唱!”

“我不行!”罗梅没料到袁爱琴会来拉她,她惊慌失措,面色紧张。

程伟光带头鼓起掌。

袁爱琴说:“罗小姐,你肯定会唱歌。”

“我只会唱《沂蒙山小调》。”罗梅说。

袁爱琴笑着说:“那咱们就唱《沂蒙山小调》。”

罗梅不好再推辞了,跟着袁爱琴走上舞台。

罗梅是第一次走上舞台,感觉两条腿麻木不听使用了,额头上渗出汗珠,眼睛在看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脑子没了思维。

此时整个歌舞厅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罗梅。

袁爱琴不紧不慢地拿过话筒,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罗梅,一字一句地说:“今天,请我的朋友罗梅小姐为大家唱歌,好不好?”

“好!”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声。

罗梅已经没有退路了,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只能迎难而上。

袁爱琴说:“罗梅,你想为大家唱一首什么歌呢?”

罗梅说:“我为大家唱一首《沂蒙山小调》吧。”

伴奏音乐响起来了,歌舞厅里被音乐环绕着。

袁爱琴把话筒交给罗梅,匆忙走下舞台。

罗梅虽然跟伴奏乐跟的不是很好,但唱的确实不错。

舞台下的人被罗梅吸引着,认为这个打工妹唱的真像那么回事,有点水平。

她跑下舞台时,程伟光让服务员送一束鲜花给她,她激动得不得了。

王可涛也没想到罗梅会唱的这么好,他眼神里带着鼓励。

程伟光笑着问:“你是从沂蒙山来的吗?”

罗梅点头。

袁爱琴对罗梅说:“你有时间可以来歌厅唱歌。”

罗梅不知道袁爱琴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气话,她的目光是疑虑的,是不安的,她想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一下。

王可涛认为玩的时间不算短了,应该离开了,他跟罗梅朝歌舞厅外面走去,碰巧在门口遇见李惠云了。

李惠云和几个同事来跳舞,她看见王可涛说:“姐夫,你也来了?”

“啊。”王可涛有点紧张。

李惠云敏感地看了一眼罗梅,还有罗梅手里的花,问王可涛说:“她是谁?”

“我同事。”王可涛说。

罗梅学着城里女孩的样子对李惠云说:“你好。”

李惠云像没听见一样,做出高傲的姿态,没理罗梅,她说:“姐夫,我进去了。”

“好。”王可涛说。

李惠云朝歌舞厅里走去。

王可涛有些高兴不起来,一路上罗梅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接话。

李惠平包了餃子,在等他回来吃饭,他说:“你怎么没回你妈家呢?”

“你不去,我一个人回去干什么。我一个人回去,我妈还以为我跟你闹别扭了呢,再说,你也难得休息,我在家给你改善一下伙食,这个家还靠你挣钱呢。”李惠平说。

王可涛说:“我有这么重要吗?”

“你不重要谁重要。”李惠平说。

王可涛面对李惠平的温情,有点不知怎么办了。

李惠平说“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王可涛给李惠平当下手,李惠平开始炒菜,不一会儿就把菜炒好了,王可涛看着桌上的菜没有食欲,吃不下去。

李惠平问:“你跟谁出去的?”

王可涛回答:“跟同事。”

李惠平说:“看样子你今天是玩滋润了,不然,你不会是这样。”

6

李惠云从歌舞厅回到宿舍后,眼前浮现出王可涛和罗梅的身影,她猜想判断着两个人的关系。她想打电话给姐姐,说一说这件事,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万一王可涛不只是跟罗梅来还有其他人呢?她在给姐姐去电话前必须把这事搞清楚,不能产生误会,她拨通了程伟光的手机号码,没等程伟光接,又立刻挂断了,她转而拨通了袁爱琴的手机。

袁爱琴跟李惠云虽然不是深交,但说话爽快,直截了当,如实地把王可涛和罗梅一大早来红月亮歌舞厅的事告诉给了李惠云。

李惠云听完袁爱琴的话,毫不犹豫地给姐姐打了电话。

李惠平不相信地说:“不会吧?”

李惠云说:“姐,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李惠平问:“你亲眼看见你姐夫跟一个女孩从歌舞厅出来了?”

李惠云说:“没错。”

李惠平回想着。

李惠云说:“那个女孩叫什么梅来着。”

李惠平也想着,她很快想起来了说:“是不是叫罗梅?”

李惠云说:“对,就是叫罗梅,罗梅手里还拿着花呢。”

李惠平沉默着。

李惠云说“你跟姐夫之间没出现问题吧?”

李惠平说:“出现什么问题?”

李惠云说:“感情裂痕,情感危机。”

李惠平说:“我让你姐夫陪我去看爸妈,他不去,我跟他吵架了,再没什么。”

李惠云说:“你要当心,别让姐夫产生婚外情,到时候受到伤害的肯定是你。”

李惠平说:“你想多了,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李惠云说:“你别不信,如果事情没发生还好办,如果真发生了,再想改变、挽回,就非常困难了,你还是防着点吧。”

李惠平说:“你姐夫不是那种男人。”

李惠云说:“在风海已婚男人跟打工妹发生婚外情的事还少呀。”

李惠平本来不相信会有这种事的,但被李惠云的话说动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孩,她越想越怕,直接给程伟光去了电话,进行核对。

程伟光说是两个人来的。

李惠平知道罗梅一些事,但不了解罗梅,她认为罗梅正在威胁她和王可涛的感情,正在破坏她的家庭,她要排除这个潜伏的隐患。

7

罗梅离开歌舞厅后感觉生活在幻想中。

她回到住处对李婧雨说:“你请郑有源吃饭了吗?”

“没有。”李婧雨说。

罗梅说:“你请他的饭钱我出。”

“不用。”李婧雨说。

罗梅说:“你是为了我请他吃饭的,应该我付饭钱。”

“你以为我真请郑有源吃饭吗,只是说一说而己,再者我真请他,他也不会去。”李婧雨说。

罗梅说:“我看郑有源挺认真的。”

“他是生你的气,你如果跟他去崂山,或去海边就没事了。”李婧雨说。

罗梅说:“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做事。”

“你玩得开心吗?”李婧雨说。

罗梅说:“还行。”

“你唱歌了?”李婧雨说。

罗梅说:“唱了。”

“你给我们唱一首歌听一听呗。”一个女孩说。

罗梅说:“我只会唱《沂蒙山小调》。”

“这首歌我们爱听,你唱吧。”同屋的女孩们异口同声说。

罗梅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沂蒙山小调》。

田寡妇听到屋里这么热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也凑过来,站在门口往里面看。

一个女孩对田寡妇说:

“罗梅姐唱得好不好?”

“好。”田寡妇笑着。

罗梅说:“我不会唱,瞎唱。”

“如果有音乐伴奏就好了。”一个女孩说。

罗梅说:“在歌舞厅里唱的效果比这儿好。”

“我还没去过歌舞厅呢。”一个女孩说。

罗梅说:“我也是第一次去。”

“歌舞厅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少去,去多了没好处。”李婧雨说。

一个女孩问:“为什么?”

“歌舞厅里什么男人都有,如果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了,可就麻烦了。”李婧雨说。

8

罗梅刚走出冷藏厂门口,李惠平从侧面走过来拦住她,罗梅礼貌地说:“李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不行吗?”李惠平带着敌意地说。

罗梅感觉到李惠平态度反常,语气蛮横,她尴尬地说:“你是在等王哥吗?”

“谁是你李姐?谁是你王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识相。”李惠平在说话之间已经挥起手狠狠地打了罗梅一耳光。

罗梅做梦也没想到李惠平会来打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懵了,怔怔地看着李惠平。

李惠平向前紧走了几步,又站在罗梅的面前了。

罗梅刚才吃了亏,有了防备,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委屈地说:“李姐,你为什么打我?”

“我们家就快被你给搅散伙了!”李惠平又逼近罗梅。

罗梅往后退。

这时有从冷藏厂里走出来的工人,还有过路的行人朝这边围了过来,大家是来看热闹的。

王可涛推着自行车走出冷藏厂的大门时,看到这一场景,快要被气疯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当他手足无措,犹豫不决时,站在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冷藏厂工人认出了他,他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位工人对王可涛说:“王哥,那不是你家嫂子吗?”

王可涛硬着头皮走出人群,站在李惠平面前,伸手抓住李惠平刚举起还没有落下去的手。

李惠平用命令的口气说:“你松开!”

“你要干什么?”王可涛质问。

李惠平反问到:“你说我干什么?”

王可涛被李惠平的火气给问愣了。

李惠平说“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小不要脸的,我说你现在怎么不按时回家呢,原来你的魂被这个小妖精勾引走了。”

“你胡说些什么?”王可涛想制止李惠平。

李惠平说:“你单独跟她去歌舞厅我都没说什么,你天天下班还跟她眉来眼去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王可涛被李惠平说的晕头转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惠平能跟踪他,怀疑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如同在看戏,把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

王可涛抓住李惠平的手,转过脸对罗梅吼道:“你还不快跑!”

罗梅这才意识到她必须跑开,她挤出围观的人群,朝马路对面跑去。

一辆白色110巡逻警车停在了人群处,从车上跳下来三位穿制服的巡警,他们走进人群问王可涛是怎么回事,还没等王可涛回答,李惠平抢先回答说是家事。警察不相信地看了看王可涛,王可涛说的确是家事。警察看没有别的什么事,警告王可涛说,家事回家去说,别在大街上说起来没完没了,这样影响社会治安,也阻碍交通。

人群向四周散开。

罗梅怕李惠平紧追不放,没敢直接往住处跑,跑进了一条小巷,感觉头晕眼花,用手扶着墙,喘着粗气。

她在小巷里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危险了,向两头看了看,缓缓地朝住处走去。。

她已经工作过十二个小时了,身体需要休息,肚子也饿了,在转弯处卖油条的小店前买了半斤油条。

屋里没有人。她感觉非常疲倦,两条腿发软,她仰面躺着,回想着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想不通她只不过是跟王可涛去红月亮歌舞厅玩了一次,怎么就凭空惹上了一场灾难呢。

这十二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又轮到她上班时间了,她还没调整好心态呢。她走到冷藏厂的大门口时还在犹豫,徘徊了好一会儿,找班长请了假。

罗梅走出冷藏厂。

路灯暗淡地照在罗梅身上,她忧心忡忡地朝住处走着。

屋里的其他女孩已经在睡梦中了,只有罗梅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翻身时把床板弄的吱嘎吱嘎响,打扰了旁边的女孩。

女孩翻动了一下身子,没睁眼睛,嘟哝了一句说:“罗梅姐,你咋不睡呢。”

罗梅不好意思地躺在那儿不动了,她看着黑黑的屋顶,胡乱地想着。

天亮的时候,屋里的女孩都起了床,像一群小鸟叽叽喳喳。

有一个女孩问:“罗梅姐,你怎么没去上班呢?”

罗梅说:“我身体不太舒服。”

另一个女孩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罗梅说:“也可能,不过好像没什么事。”

罗梅不说话了,她看着这些女孩纷纷离开屋,她不清楚这些看上去很快乐的女孩,在内心深处是不是有着跟她相同的苦恼和困惑。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床上躺到十点多才起来。

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她到小吃街买饭时,卖饭的小商贩把目光投向她,她匆匆买了点吃的,迅速走开了,她受伤的心灵还没有得到完全恢复。

罗梅认为不能不去上班,这不仅仅是挣钱多少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她怕因休息過长,工作岗位被别人顶替了,那样更糟糕了,她绝对不能把工作弄丢了。她去上班了。

工厂里面还是跟原来一样,工人进车间后开始工作,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更没有人关注她,她似乎是在杞人忧天。令她没想到的是王可涛没来上班,在后来的几天里王可涛仍然没来上班,再后来听人说王可涛辞职不干了。她知道王可涛辞职确实跟她有关,她心情不好受起来。

9

罗梅已经不跟郑有源在同一个班干活了,两个人很少打照面。郑有源在院落门口摆弄着手机,看罗梅回来,冲着罗梅笑。郑有源的笑让罗梅不舒服,匆忙躲进屋里。

李婧雨问:“罗梅姐,你出事了吗?”

罗梅说:“我出什么事?”

李婧雨问:“你真的没有出事吗?”

罗梅不明白地说:“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李婧雨说:“大家都知道了。”

罗梅问:“知道什么?”

李婧雨说:“你跟王可涛,还有他老婆之间的事。”

罗梅马上想到这是郑有源干的事,她有预感,料到郑有源会火上浇油,她没说话。

李婧雨说:“房东田寡妇也知道了。”

罗梅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不欠房租就行。”

李婧雨说:“对你很不利。”

罗梅说:“我没做,怕什么,让他们说去吧。”

李婧雨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倒霉透了。”罗梅咬着牙说

罗梅决定换个租住的地方。

房子的女主人常年有病,卧床不起,家里家外的事都由男主人一个人支撑着,男主人腿脚不灵活,人们叫他王瘸子。

王瘸子家有好几间房子,只租出去一部分,另一部分还空着。

罗梅仍然是跟几个外地来风海的打工妹同住在一个屋里。大家谁也不认识她,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人家,交往从头开始,她没有心理压力。

第七章节:荣归故里

1

罗遇达在院子里收拾着,看罗梅走进来,便停下手里的活儿问:“你今天没上班?”

“放假了。”罗梅说。

罗遇达这才意识到已经到年终了。

罗梅问:“五爷,你什么时间回罗家村过年?”

“我还得过些日子,我得到年根才能回去。”罗遇达说。

罗忆莲问:“你哪天回罗家村?”

“厂里已经放假了,我呆在这里没事做,这几天就想走。”罗梅说。

罗忆莲问:“想家了吧?”

“我离开家已经一年了,想我娘和我爹了。”罗梅说。

罗忆莲说:“你也该回去了,你一出来就是一年,还不把你爹和你娘想坏了。”

罗梅问:“你们要往回带什么东西吗?”

“不带什么。”罗遇达说。

罗忆莲说:“你自己的东西就够你拿的了。”

“你给你爹你娘多买些东西,让他们高兴高兴。”罗遇达说。

罗梅点下头说:“嗯,我先回罗家村等你们过年了。”

“年在哪儿过都一样,不一定非要在罗家村过。”罗遇达说。

罗梅听罗遇达这么说以为罗遇达不打算回罗家村过春节了,便问:“你们不准备回罗家村过年了?”

“还没想这事呢。”罗遇达说。

罗梅觉得罗遇达心情有些沉重,不开心,也不愿意说过年的事。

罗遇达抬头看了看天空,显得无奈,叮嘱地说:“你来风海已经一年了,对这里的生活了解,好也罢,不好也罢,回到村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我知道。”罗梅明白罗遇达的意思。

罗忆莲说:“你来风海一直在上班,也没好好玩一玩,现在放假了,玩一玩再走吧。”

“天气这么冷,不是玩的时候,过了年,春天了,我早点回风海,到时候再玩。”罗梅说。

罗忆莲说:“你越来越会生活了。”

罗梅听罗忆莲夸奖她,心里乐滋滋的。她从罗遇达家回来蒙头大睡了一觉,睡足了,养足精神,上街去买东西了。

这时正是商家卖货最好的时候。打工的人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攒起来给家里用,只有在回家时才放开手脚去买东西,去消费。

罗梅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她寻找着要买的物品。

罗梅在给爹娘买礼物的同时,也没忘了给婆婆和公公带些礼品,更不能忘了汪海洋。她心想汪海洋从部队复员回来了,让他也来风海打工,两个人一起挣钱。

2

汪家的人是从邻居罗大嘴那儿得知罗梅从风海回来的消息。罗大嘴说罗梅回来时他在村口放羊呢,他远远地看见罗梅拎着大提包进了村。

罗家和汪家从罗梅和汪海洋订婚那天起,便开始按亲家关系来往了,罗梅和汪海洋像条纽带把罗、汪两家连接在一起。

汪稼宇的老婆想去看罗梅,汪稼宇没让。汪稼宇说罗梅回来带了不少礼物,如果有咱们的还好,如果没有咱们的,你去了好像咱们朝她要礼物似的。罗梅如果有心,如果罗家会办事,罗梅会过来的。汪稼宇老婆认为这话有道理,没去罗家,两个人呆在屋里等罗梅来。

罗梅是在回到罗家村的第二天,吃过早饭去汪家的。她看汪稼宇和他老婆还躺在炕上呢。阳光透过窗户斜照了进来。沂蒙乡下冬天不生炉子,也没有其它取暖设备,屋里阴冷,罗梅走进屋打了个寒颤问:“爸,妈,您们咋的了?”

“没咋的,人老了,做事力不从心了。”汪稼宇老婆说。

汪稼宇看罗梅怀里抱着东西,知道是罗梅从风海给他们买的礼物,客气地说:“你买啥东西,过来看看就行了。”

“也没买啥,给您们二老每人买了一套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罗梅把衣服放在炕上。

汪稼宇和他老婆站起身。

罗梅说:“爸,妈,您们穿上试一试,看合不合适。”

汪稼宇兩口子愣了一下,他们听这话生硬,不顺耳。

罗梅解释说:“爸、妈,城里人都这么叫,很少叫爹、娘的。”

“是这样。”汪稼宇点了一下头,他内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不习惯。

罗梅打开用塑料袋包着的衣服,让两位老人穿在身上试一试。

汪稼宇和他老婆一边试着新衣服,嘴里一边说着:合适,合适。

罗梅看着两位老人穿她买的衣服很高兴,有着自豪感。

罗梅吃过了午饭后回的家。

汪稼宇和他老婆在罗梅走后又穿上新衣服,觉着不是很合体,可他们心里是无比的高兴,他们穿上新衣服去乡亲们家串门了。

乡亲们看着汪稼宇和他老婆穿的新衣服,开玩笑地说:“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呢,你们怎么这么早穿新衣服呢?”

汪稼宇和他老婆咧着嘴说:“这是罗梅给买的。”

乡亲们说:“你家算是找个好媳妇,多有本事,去风海打工,挣大钱了。”

汪稼宇和他老婆满足地笑着。

乡亲们说:“从前咱们村里是罗遇达最有本事,现在罗梅比罗遇达有本事多了。”

汪稼宇和他老婆听乡亲们夸赞罗梅从心底里高兴。

乡亲们问:“罗梅快过门了吧?”

“这不是在等海洋吗,等海洋从部队复员回来就办婚事。”汪稼宇老婆说。

乡亲们问:“海洋今年复员吧?”

“应该快回来了。”汪稼宇老婆说。

乡亲们说:“你们跟罗天地商量过办婚事的事情吗?”

“还没有。”汪稼宇的老婆说。

乡亲们说:“这事得提前准备。”

“是得提前准备。”汪稼宇的老婆说。

汪稼宇去找罗天地商量给汪海洋和罗梅办婚礼的事了。

罗天地想早点把罗梅的婚事办了。罗梅在罗家三姐妹中是老大,今年夏天罗玉和罗风也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大学,不读书了,也到订婚的年龄了,如果不把罗梅的婚事办了,姐妹三人结婚的事就挨上了,再说,罗梅是村里的大姑娘,如果不结婚担心村里有人说闲话。

罗梅对结婚没意见。

年三十那天,汪稼宇收到汪海洋写的信,说他所在的部队在挖一条隧道,要等到隧道竣工后才能复员。

汪家和罗家看着汪海洋写的信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3

春节到了,汪家准备请罗家来吃饭,每年请客时不只是请罗家人,还请罗遇达和李大仙。李大仙是罗梅跟汪海洋的媒人,罗遇达是罗家村有头有脸的人。汪稼宇对罗梅说:“明天请客是你去叫你五爷呢,还是我去叫?”

“五爷就不用叫了吧。”罗梅不想请罗遇达,也不想看见罗遇达。

汪稼宇说:“往年都叫他了,今年怎么能不叫呢。”

“还能年年叫吗。”罗梅说。

汪稼宇说:“今年得叫,没有你五爷你去不了风海打工,如果不叫他,他会有想法的,你跟他不好相处。”

“您去叫吧。”罗梅说。

汪稼宇感觉罗梅对罗遇达有意见,试探性地问:“在风海你五爷对你不好吗?”

“还行。”罗梅说。

汪稼宇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别计较,看大方向。”

“还叫谁?”罗梅问。

汪稼宇说:“李大仙得叫,他是你跟海洋的媒人。”

“我去叫李大仙。”罗梅说。

汪稼宇说:“我还想叫村长。”

“叫村长干什么?”罗梅不解地问。

汪稼宇说:“海洋快从部队复员了,我想让村长在村委办公室给海洋找个活儿干。”

“海洋回来不在村里干,让海洋跟我去风海打工,打工比村长挣钱还多呢。”罗梅说。

汪稼宇说:“村里這几年对我们关照不少,叫村长来吃饭能加深感情,以后有事好说话。”

“您去叫村长吧。”罗梅说。

汪稼宇说:“再没谁了吧?”

“再想一想,反正麻烦一回,别落下。”汪稼宇的老婆说。

汪稼宇说:“就这些人了。”

“我明天早点过来做饭。”罗梅说。

汪稼宇说:“做饭用不上你,让你爸、妈早点过来说一说话。”

“你怎么也这么说了。”汪稼宇的老婆说。

汪稼宇笑着说“罗梅这么叫,咱就这么说。”

“明天我们早点过来。”罗梅笑着说。

汪稼宇说:“我去跟村长说,提前打招呼,让村长不要答应别人家了。”

“我回去了。”罗梅说。

罗梅在路上遇见李大仙了,她说:“李叔,明天我公爹请您吃饭,您早点过去。”

“我早点去跟你爹聊聊天。”李大仙高兴地说。

罗梅说:“到时您多喝点。”

“你怎么没跟罗遇达一起回来呢?”李大仙说。

罗梅说:“我回来得早,他回来得晚,走不到一起。”

“罗遇达在风海做生意挣钱多吧?”李大仙说。

罗梅说:“不知道。”

“你在风海怎么会不知道罗遇达挣多少钱呢。”李大仙说。

罗梅说:“做生意不像种地,种地收入多少粮食,粮食卖多少钱,能猜测出来,做生意天天进钱,也天天花钱,成本多少,利润多少,外人猜测不出来。”

“是这么回事。”李大仙认为罗梅说的有道理。

罗梅朝家里走去。

罗天地看罗梅回来问:“去你五爷家了?”

“没有。”罗梅说。

罗天地说:“过年了,去你五爷家坐一坐。”

“明天我公爹请客,也请五爷去,不就见着了嘛。”罗梅说。

罗天地说:“这是两回事。”

“我这就去五爷家。”罗梅朝罗遇达家走去。

罗遇达刚回到罗家村两天,他家比往年显得冷清,没有几个人来听他讲风海的新鲜事了。村里人把注意力放在罗梅身上了,罗梅比罗遇达年轻,比罗遇达更有故事,也比罗遇达随和。

罗梅对罗遇达失去了兴趣和好奇,她认为罗遇达跟村里的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她走进屋时罗忆莲在剁肉,走上前说“五娘,我帮您。”

“不用。”罗忆莲说。

罗梅说:“昨天想过来了,家里总来人,走不开。”

“过一会儿我准备去跟你娘聊天呢。”罗忆莲说。

罗梅说:“明天我公爹请客,您跟五爷一起去热闹热闹。”

“男人喝酒,我去干什么。”罗忆莲说。

罗梅说:“去说话呗,我跟我娘也过去。”

“你娘去我就去。”罗忆莲说。

门开了,汪稼宇走进来,汪稼宇说:“罗梅也在这儿。”

“我来看五爷和五娘了。”罗梅说。

汪稼宇说“你是应该来看你五爷和五娘了,是他们把你带到风海的。”

罗梅没接这个话。

罗忆莲说:“我们没帮上罗梅什么忙。”

“有人引路很重要。”汪稼宇说。

罗梅不想提在风海的事,转移了话题问:“您不是去村长家了吗?”

“我跟村长说好了。”汪稼宇说。

罗遇达推辞说:“明天我就不去了。”

“缺了你怎么行呢,你得去。”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刚回来有点累了。”

“多喝几杯酒,就不累了。”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我喝不过李大仙。”

“李大仙喝酒就醉,你陪好村长就行。”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转眼一年没跟村长在一起喝酒了。”

“明天好好喝。”汪稼宇说。

第二天罗梅和她娘、罗忆莲帮助汪稼宇老婆做饭。客厅里男人们喝着酒,厨房女人在聊家常,汪家很热闹。

汪稼宇用筷子夹了只大虾给村长说:“这是罗梅从风海带回来的。”

“罗梅这孩子有出息,一个人敢去风海打工。”村长吃着虾说。

罗天地说:“去打工有啥出息。”

“她是咱们村第一个外出打工的女孩,这就不简单。”村长说。

罗天地说:“遇达不是在风海吗,要么罗梅也不能去。”

“遇达,你多带几个年轻人去风海打工呗。”村长说。

罗遇达说:“喝酒。”

“杯中酒干了吧。”李大仙提议说。

汪稼宇又夹了一块鱼放在村长的碗里说:“这是罗梅从风海带回的海鱼。”

“海鱼营养价值高。”村长吃着鱼说。

汪稼宇说:“喝完瓶中的白酒,咱们再喝点青岛啤酒。”

“青岛啤酒也是罗梅带回来的?”村长说。

汪稼宇说:“是罗梅带回来的。”

村长说:“天地养了个好闺女,稼宇娶了个好儿媳妇。”

汪稼宇跟罗天地笑着。

这时宁子和几个女孩来找罗梅了。自从罗梅回到罗家村后,村里很多比她小的女孩都来找她,想跟她去风海打工,她欣然同意了,那些女孩抱着罗梅一个劲地跳啊,蹦啊,高兴得不得了。

村长说:“宁子跟我说想跟罗梅去风海打工呢。”

“好,去了罗梅也有个伴。”罗天地说。

村长说:“我听宁子说,还有好几个也想去呢。”

“行,人多遇见事相互能照顾一下。”罗天地说。

村长看了一眼罗遇达说:“遇达,你是长辈,在外面闯荡多年,多照顾一下孩子们。”

“行。”罗遇达说。

村长说:“今天你的话怎么这么少呢?”

“有点累了。”罗遇达说。

村長说:“多喝酒,酒解乏。”

“你在风海挣了一年钱,回到罗家村好好休息吧,把杯中酒干了。”李大仙举起酒杯跟罗遇达碰杯。

4

冷藏厂正月初六开工。罗梅是正月初五早晨回风海的,同行的还有罗家村的宁子、赵娟、维娜等十多个女孩。

宁子是村长的侄女,去风海打工引起了全村人的关注。

村长不只是关心宁子,还关心村里这些年轻女孩,他来送这些外出打工的女孩,对罗梅说:“你年龄大,有经验,要多关心她们。”

“没事的。”罗梅说。

村长说:“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互相多多关照。”

“村长,放心吧,在风海打工的女孩有那么多,别人没事,我们也不会有事。”罗梅说。

村长不放心地说:“罗遇达如果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

“五爷初二去县城了,他从县城直接去风海。”罗梅说。

村长说:“罗遇达跟我说了,其实他去县城也没什么事,完全可以晚走几天。”

“村长,你放心,我能找到地方。”罗梅说。

罗家门前陆续聚集了好几辆毛驴车,毛驴车是来送罗梅、宁子、赵娟、维娜等一群女孩去县城坐客车的。

毛驴车组成的车队出了罗家村,浩浩荡荡朝县城缓缓而去,罗家村的乡亲目送毛驴车队远去。

这是罗家村的大变化,也是观念的转变。

王瘸子看罗梅领来这么多打工妹,高兴的不得了,他家房子还有空着的,这回好了,有了租客,多了房租收入。他想留住这些人,对罗梅格外热情。

罗梅跟王瘸子讲起价来,她说:“原来每人每月四十元的房租钱贵了,三十五元还行。”

“又不是你一个人住,钱也不是你一个人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王瘸子不想降价。

罗梅说:“她们是我同村的姐妹,我不能眼看着她们把钱往外扔,再说三十五你也不亏,过去你要的房价高,现在降一降也没错。”

“我给你降,别人不能降。”王瘸子说。

罗梅说:“这么做让姐妹们怎么看我,你得全降价。”

“我不降!”王瘸子说。

罗梅说:“你不降价我们不租了。”

“不租算了。”王瘸子说。

罗梅说:“也不只你一家往外出租房子,你不租别人家还往外租呢。”

“罗梅,你真行,算你有本事,按照你说的每人每月三十五元房租。”王瘸子看罗梅真要领这些人走,急忙转变态度,做了妥协。

罗梅满意地说:“这就对了,要么房子也是空着,你一下子到哪儿找这么多租客,更何况给你的房租也不比别人家低呢。”

宁子、赵娟、维娜她们站在旁边看着罗梅跟王瘸子讨价还价,唇枪舌战,寸步不让,她们感觉罗梅真了不起。

王瘸子告诉罗梅说:“有个小伙子来找过你。”

罗梅问:“什么时间?”

“他刚走你就回来了。”王瘸子说。

罗梅想了一下问:“是不是挺白的?个子挺高的?”

“就那样吧。”王瘸子说。

罗梅判断出是谁来找她了,她把宁子、赵娟、维娜这些小姐妹安排好后,拿着从家里带来的香油和花生一个人去刘俊家了。

刘俊是罗梅新的工友,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干活时间不算长,但合作愉快,没有矛盾。罗梅想在冷藏厂长期干下去,保住这份工作,尽可能跟刘俊搞好关系。罗梅来到刘俊家时,刘俊不在家,刘俊的母亲一个人在家。

刘俊的母亲不认识罗梅,开了门,打量着罗梅问:“你找谁?”

“我找刘俊。”罗梅回答。

刘俊的母亲说:“他不在家。”

罗梅犹豫了。

刘俊的母亲问:“你是?”

罗梅说:“我是跟他一起干活的。”

刘俊的母亲冷冷地说:“刘俊跟他女朋友去同学家了,你是進屋等他呢?还是……”

“我回去了。”罗梅说完转身走了。

宁子看罗梅把香油和花生拎了回来,不解地问:“罗梅姐,你咋拿回来了?”

“没人,锁门。”罗梅说。

宁子说:“罗梅姐,你生气了?”

“没有啊!”罗梅否认着。

宁子说:“你脸色不对啊。”

“是吗,我怎么没觉察到呢。”罗梅走开了。

从这以后罗梅再没去过刘俊家,也没把香油和花生给刘俊,她不想再次发生跟王可涛那样的事情。

罗梅带来的女孩大多数已经在风海找到了工作,只有两个女孩年龄不到十六岁,瘦小,没有用工单位聘用。没找到工作的两个女孩在风海住了几天后,带着失落的心情回罗家村了。

罗梅跟同乡小姐妹们在一起什么话都说,不再寂寞,不再孤单,日子在忙碌中过的特别快。

第八章节:恋人的心事

1

罗梅下班回来,走进院子里愣住了,她看见罗遇达和汪海洋站在院里等她。汪海洋的突然出现让罗梅手足无措,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即惊又喜。

汪海洋跟原来一样英俊,结实。

罗梅跟汪海洋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朝思暮想,两人相见想拥抱在一起,可是罗遇达在场,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好像傻了。

汪海洋说:“你刚下班?”

罗梅点一下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汪海洋说:“回来有一个星期了。”

罗遇达觉得在场不合适,便说:“你们先说着,我回去准备饭,你们过去吃晚饭吧。”

罗梅说:“我们不过去吃饭了。”

罗遇达说:“晚上,让海洋过去住吧。”

罗梅说:“不了,我帮他找个地方住。”

罗遇达话到为止,不往深里说,他说的是客气话。罗遇达走了,院子里没外人了。

罗梅上前亲了汪海洋一口,释放着女孩的感情。汪海洋抱起罗梅转了几圈,好一阵快乐。这时王瘸子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他们的陶醉。罗梅把汪海洋领进屋里。罗梅看天还早,想出去找个住处,让汪海洋住下,她不想让汪海洋住在罗遇达那里。

汪海洋对风海的环境不了解,听从了罗梅的安排。

罗梅看了好几家房子都没确定下来。她心想她住的是几个人的大屋,如果汪海洋也住大屋,他们在一起太不方便,不如租一间小屋,两个人住在一起,这既方便,还会有隐私感,更能节约钱。

汪海洋听罗梅这么说有点犹豫,他们虽然订了婚,可还没办理结婚手续呢,就这么住在一起,属于非法同居,如果传到家里,让老人知道了会遭到指责的。

罗梅认为办手续只是过程,在风海有好多外地打工情侣都是这么住的,何况他们快结婚了呢。

她找了间每月六十元屋子租下来,然后去买了一床被子,当天晚上就跟汪海洋住在一起了。

2

汪海洋完全陶醉在幸福生活中。

罗梅没请假,每天照常上班。她上夜班,夜班是晚十八点到清晨六点,白天能抽出时间陪汪海洋逛市场,帮汪海洋熟悉风海市的环境。她跟王海洋在国货商场闲逛时看中一套西服,她想把汪海洋打扮的帅气点,她让售货员从衣架上取下西服给汪海洋穿上试一试。

汪海洋看标价五百多块钱觉得太贵了,说:“我没有穿西装的习惯,别试了。”

“你没穿过西服,穿一段时间就习惯了。”罗梅说。

“我穿西服别扭,试一试那个夹克吧。”汪海洋把目光落在西服对面的衣架上。

售货员处事灵活,反应快,顺着汪海洋说:“这件夹克是今年新款,卖得很好,你穿上应该好看。”

售货员从衣架上取下夹克递给汪海洋,汪海洋觉得价钱贵了,也不想买,有点不想试,售货员说:“你穿上看一看。”

“你相中咱买,相不中不买。”罗梅说。

售货员说“他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罗梅看着汪海洋试衣服。

汪海洋穿上夹克确实帅气,英俊。

售货员说:“你对镜子看一看,穿上新衣服多精神,跟刚才判若两人。”

汪海洋走到试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再试一试那套西服。”罗梅认为汪海洋穿西服应该比穿夹克好看。

售货员从衣架上取下西服递给汪海洋说:“你女朋友多关心你,试一试吧,看喜欢哪件。”

“他不知好坏。”罗梅笑着说。

汪海洋说:“价钱有点贵了。”

“便宜点吧。”罗梅对售货员说。

售货员说:“你看中夹克了,还是看中西服了,如果看中了,我给你打折。”

“西服多少钱?”罗梅想给汪海洋买西服。

售货员拿起计算器摁着键盘,计算着价钱说:“打六折,二百八十元。”

“二百六吧。”罗梅说。

汪海洋说:“有点贵了,别买了。”

“不买了?”罗梅做出犹豫的表情,想让售货员降低价钱。

售货员说:“二百六就二百六吧,这是最低价钱了,还没卖过这么低价钱的呢。”

“麻烦你把旧衣服装起来。”罗梅去收款台交钱了。

售货员把汪海洋的旧衣服装在袋子里。

罗梅跟汪海洋走出国货商场。

汪海洋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觉得花这么多钱买衣服不值得,有点浪费,他说:“花二百多块钱买一套衣服,我什么时间才能挣出来。”

“我跟车间主任说一说,你也到冷藏厂干活,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呢。”罗梅说。

汪海洋说:“能挣这么多钱吗?”

“每天干十多个小时,辛苦着呢。”罗梅说。

汪海洋说:“辛苦不怕,只要能挣钱就行。”

“你进冷藏厂挣钱应该比我多。”罗梅说。

汪海洋说:“车间主任能同意吗?”

“试一试看吧。”罗梅跟主任没有私交,不知道主任会是什么态度,不过她想努力办成这件事。

罗梅为了能有时间跟车间主任说这件事,寻找说话机会,提前来到车间。车间主任走进厂里时,她迎上前笑着说:“主任,跟你说件事呗。”

“什么事?”车间主任很少跟罗梅说话,表情严肃。

罗梅说:“我有个老乡想来干活,你看行不?”

“男的还是女的?”车间主任问。

罗梅说:“男的。”

车间主任没表态,朝车间走去。

她知道车间里介绍人来干活,要么请主任去饭店吃饭,要么给主任送礼品,她感觉送礼比请去饭店吃饭好。

下班铃声响后,罗梅快速离开工厂回到住处,她叫上汪海洋去商店买了两箱青岛啤酒,来到离冷藏厂五十米远的转弯处等车间主任。车间主任骑着摩托车在转弯处看罗梅朝他招手,知道罗梅找他有事,不情愿地停住摩托车,掀起头盔的挡风罩,看着罗梅。

罗梅说:“主任,给你两箱啤酒。”

“你这是干什么。”车间主任说。

罗梅说:“工作中你没少关照我,我的一点心意。”

“你是车间工人,我是车间负责人,是我应该做的。”车间主任说。

罗梅说:“你别嫌弃,收下吧。”

“这好吗?”车间主任犹豫地说。

罗梅说“两箱啤酒不值钱,没什么不好的。”

汪海洋把啤酒放在车间主任的摩托车后车座上,用绳子捆上。

车间主任看了一眼汪海洋对罗梅说:“这就是你老乡吗?”

“是他。”罗梅说。

车间主任说:“小伙子不错嘛。”

“这是我们主任。”罗梅对汪海洋说。

汪海洋说:“罗梅说工作中主任关照很多。”

“我们主任在厂里说一不二。”罗梅说。

车间主任说:“明天来厂里上班吧。”

“谢谢主任。”罗梅说。

车间主任说:“不用,把工作干好就行。”

“主任,您放心,活儿一定干好。”汪海洋说。

车间主任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班上见。”

“好。”汪海洋说。

罗梅看着车间主任骑摩托车远去,自言自语地说:“这套西服给你买对了,要么主任会看不起你的。”

“干活跟穿衣服没关系。”汪海洋跟罗梅看法不同。

罗梅说:“人是衣服马是鞍,人的外表形象很重要。”

“真好,明天我就能上班了。”汪海洋高兴地说。

罗梅说:“如果别人问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是老乡,别说是对象。”

“为什么这么说?”汪海洋不明白罗梅的意思。

罗梅说:“如果说是对象,万一我干不好会影响你,如果你干不好也会牵连我。厂里工人多,什么地方来得都有,工作中难免会出现矛盾,防止出现对咱们不利的事。冷藏厂工资高,咱们得保证一个人能长期干下去。”

3

汪海洋进冷藏上班了。他身体素质好,干活又快又好,一个月下来挣了近两千块钱,加上罗梅每月挣一千多块钱,两个人加起来每月能挣三千多元钱,在那个时候算是高收入。他们想吃点什么就买点什么,生活过的有滋有味,逍遥自在。

这天下班时天空阴沉沉的,飘着毛毛细雨,这种天气影响人的心情。汪海洋打开雨伞,雨伞把他跟罗梅遮住,他对罗梅说:“你以后跟那些男工们别什么话都说。”

“怎么了?”罗梅问。

汪海洋说:“他们不是正经人。”

“冷藏厂的工人文化都不高,有文化的人能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吗?你不要跟这些人计较,得学会跟他们相处。”罗梅说。

汪海洋说:“那也不能说过格的話呀。”

“别当真不就行了。”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看不习惯。”

“你看不习惯的事多了,你能改变吗?改变不了就得学会适应,如果不适应,除非不在这里干。”罗梅说。

汪海洋说:“他们说的话听起来肉麻。”

“你吃醋了?”罗梅说。

汪海洋说:“如果你再这样,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让你下不来台。”

“你少管我的事。”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不是管你,我是在提醒你。”

“我有思维能力,用不着你提醒。”罗梅说。

汪海洋看说服不了罗梅更生气了,把雨伞递给罗梅,转身走了,去罗遇达家了。

罗忆莲问:“你没上班吗?”

“刚下班。”汪海洋说。

罗忆莲问:“罗梅呢?”

汪海洋没回答。

罗忆莲拿来一条毛巾递给汪海洋,汪海洋接过毛巾擦着脸上的雨水。罗忆莲找出罗遇达的衣服说:“你五爷的衣服,你换上。”

“衣服没湿透,不用换。”汪海洋说。

汪海洋带着怨气地说:“五爷,五娘,罗梅太不像话了,她当着我面跟厂里别的男工人眉来眼去的,我说她,她还不听。”

“不会吧,罗梅这孩子挺守规矩的。”罗遇达眨了眨眼睛说。

汪海洋说:“咋不会,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看见啥了?”罗遇达问。

汪海洋说:“我看见她跟厂里别的男工人打闹了!”

“你别往心里去,装做没看见。”罗遇达说。

罗忆莲接过话说:“海洋,你别小心眼了,如果有别的想法,她能跟你住在一起吗,你要往开了看,不然,对你,对她都不好。”

汪海洋被罗忆莲的话说中了,沉默无语。

到天黑时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汪海洋不能住在罗遇达这里,他穿着罗遇达的雨衣走了。

罗梅得知汪海洋去罗遇达家时便没好气地说:“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住在五爷家呢?”

汪海洋本以为事情过去了,不提就没事了,没想到罗梅旧话重提,他心烦地说:“你还有没有完了?”

罗梅丝毫不让步地说:“没完!”

汪海洋没接话。

罗梅问:“你跟五爷说咱们吵架的事了?”

汪海洋满不在乎地说:“咋得了?”

罗梅说:“还能咋的,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以后你继续跟五爷说吧。”

过了一会儿,屋外的雨声变小了,罗梅的气也消了一些,罗梅用缓和的语气说:“你以后少往五爷那儿跑。”

汪海洋认为去罗遇达家没有错,不情愿地说:“我往他那儿跑怎么了?”

罗梅说:“你说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罗家村里了,让你爸你妈和我爸我妈知道了,好吗?”

汪海洋说:“那以后你就收敛点。”

罗梅说:“你让我收敛什么?”

罗梅突然趴在床上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我为了啥?我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能让生活的好点。”

汪海洋听见哭声让他心里难受,他哄罗梅说:“你想挣钱没有错,但没必要向人家低三下四呀!”

罗梅说:“你说的轻松,你以为工作随处都是吗?咱们是外地人,不讨好人家,人家会刁难你,会让你干不下去,咱们的饭碗就在人家手里攥着!”

汪海洋不服气地说:“不让干咱就不干,咱回沂蒙老家去。人的幸福不能看有多少钱,主要看快乐不快乐,快乐才是幸福的。”

罗梅说:“要回,你回,反正我是不回去,咱们在风海是能挣到钱的,为什么要回去!”

汪海洋说:“在风海打工我没意见,只要你跟那些男工人说话别黏糊糊的就行。”

罗梅说:“你小心眼。”

汪海洋说:“不是我小心眼,你应该考虑我的感受。”

罗梅说:“行,我以后跟男工人少说话,尽可能不说话。”

汪海洋说:“你也不必这样,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罗梅用手一抹眼泪说:“你要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汪海洋和罗梅吵过架后,很快和好如初了。

4

刘俊爱开玩笑,不拘小节,工作期间休息时,有意跟罗梅坐在一起。他从兜里拿出几块喜糖递给罗梅说:“昨天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

“你也快结婚了吧。”罗梅接过糖说。

刘俊说:“咱俩结婚吧。”

“我配不上你们城里人,你得找城里女人结婚。”罗梅说。

汪海洋从旁边走过来,一巴掌打掉罗梅手里的糖,糖洒落在地上。

罗梅大声地质问:“你干什么?”

“把嘴里的糖吐出来,恶心。”汪海洋说。

刘俊不知道汪海洋是罗梅的男朋友,他冲上前朝汪海洋前胸就是一拳头,恶狠狠地说“你找死呀!”

汪海洋认为能打过刘俊,毫不示弱,挥拳迎了上去。

罗梅见事不妙,忙上前说:“你们别打了,这是上班时间。”

“如果不看你跟罗梅是老乡的面子上,早撵你走了。”刘俊说。

汪海洋说:“冷藏厂不是你家开的,你也是干活的,狂什么。”

“今天就让你滚蛋。”刘俊说。

汪海洋说:“你说了不算。”

“我跟罗梅说话关你什么事。”刘俊说。

汪海洋说:“你调戏我对象。”

“罗梅是你对象?”刘俊不相信地说。

汪海洋说:“当然了。”

刘俊转过脸朝罗梅看去。

罗梅瞪了汪海洋一眼,转身跑了。

车间主任走过来说:“你们住手,谁再动手就回家去,别在厂里干了。”

刘俊和几个围着汪海洋的工人退到一邊去了。

汪海洋去追罗梅了。

罗梅愤恨着从冷藏厂里跑出来,她知道汪海洋打乱了她的计划,无论汪海洋说什么,她都不想听,只顾向前走着。

汪海洋质问:“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你没做错,是我自己愿意生气,行了吧!”罗梅吼着。

汪海洋说:“刘俊想占你便宜,我在保护你。”

“我愿意让他占,你管得着吗?!”罗梅说。

汪海洋没想到罗梅会说出这种伤感情的话,他火火地说:“罗梅,你变了。”

“我是变了,变得更现实了,但我也变得更脚踏实地了。”罗梅说。

汪海洋说:“罗梅,过去你不是这样的。”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我不知道城市的生活会如此五彩缤纷,现在我知道了,我就要去追求,就要去实现我的人生之梦。”罗梅说。

汪海洋说:“有梦想是好事,可不能不自重呀!”

“我不自重,你自重,以后你少管我!”羅梅不服气地说。

汪海洋看着犟劲实足的罗梅无计可施。

汪海洋转身走了,他在街上没目的地走着,走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去罗遇达家了。

罗遇达看汪海洋来了问:“你没去上班吗?”

“没去。”汪海洋回答。

罗遇达是个细心的男人,发现汪海洋脸色不对劲,试探着问:“你又跟罗梅吵架了?”

汪海洋叹息了一声。

罗忆莲担心地说:“你们还没结婚就这样经常吵吵闹闹的可不行,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五娘,这事不怪我,怪罗梅。”汪海洋说。

罗忆莲问:“罗梅怎么了?”

“她在厂里不敢承认我是她对象。”汪海洋说。

罗忆莲不相信地说:“还有这事?”

“罗梅不但不敢承认我是他对象,她还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工人打闹,吃人家给的糖果……五爷,五娘,你们说让我脸面往哪儿放。”汪海洋像是在诉苦。

罗遇达理解地说:“要真是这样,就是罗梅不对了,她太不像话了。”

汪海洋叹息着。

罗遇达劝慰地说:“你别生气,让你五娘说一说罗梅。”

“我真得说一说罗梅,不然,她就走下坡路了。”罗忆莲说。

汪海洋到天黑才回去,罗梅不在屋,他怕罗梅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急忙去找罗梅。

罗梅在宁子、赵娟、维娜的屋里,她看汪海洋走进屋,把脸侧过去,没理汪海洋。

大家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吵架了。

宁子开玩笑地说:“海洋哥,你也太没出息了吧,罗梅姐刚进屋,你就追上门来了。”

汪海洋勉强做出一丝笑容说:“你还没到时候呢,到时候也有人追你。”

宁子说:“我可没罗梅姐这么幸福。”

汪海洋看屋里人多,不方便说别的话,坐了一会儿走了。

5

罗梅在宁子她们这里住了三天,到第四天时王瘸子来找她了。

王瘸子说房子是按人租的,水电费是按人收的,罗梅在这里已经住三天了,如果不走,继续住下去得交房租和水电费了。

罗梅没有住下去的想法,王瘸子不来撵她,她也准备回去了。

汪海洋这几天因为没上班被冷藏厂辞退了,他虽然觉得这份工作丢的可惜,但只能听之任之,另外找工作,他看罗梅回来没多说什么。

虽然罗梅的气是消了,可冷藏厂的工作也不想干了,她说:“这回让你如愿以偿了,该满意了吧?我找不到工作,你挣钱养我吧。”

“我当然得养你了。”汪海洋说。

罗梅轻视地看了汪海洋一眼问:“咋养?”

“反正不会饿着你。”汪海洋说。

罗梅说:“每天吃馒头和咸菜吗?”

“日子不会过的那么艰难。”汪海洋说。

罗梅说:“你出去找活儿干吧,总不能两个人都呆着,坐吃山空吧。”

“我当然要找活儿干了,我有力气,不相信找不到活儿。”汪海洋自信地说。

罗梅哼了一声。汪海洋上前要吻罗梅,被罗梅用手挡住了,罗梅没心情,往旁边移了一步问:“这两天你又去五爷那儿了?”

汪海洋明白罗梅要问什么,没回答。

罗梅又发火地说:“你是怎么回事?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呢,你没事总跟五爷说什么,他能给你解决什么问题?!”

汪海洋说,好了,我知道了,走,消消气,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他们锁上门,来到街上。他们走进一家小饭店,罗梅点了两个炒菜、一斤水饺,还给汪海洋要了两斤崂山扎啤(散装崂山啤酒)。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场战争算是画上了句号。

吃过饭,他们走在大街上,罗梅感慨万千,她说:“咱们努力挣钱,等挣到了钱,在风海买房子,安家落户。”

“风海好是好,可不如生活在沂蒙老家踏实,感觉漂泊不定的。”汪海洋认为自己不属于城市人,也没想长期留在风海生活。他认为罗梅的想法有点傻乎乎的,不现实,可没完全说出来,怕话说多了影响罗梅的心情。

罗梅却兴致盎然,在经过一个售楼处时,罗梅非要到里面看一看,了解买楼房需要多少钱。汪海洋不想进去,他说:“不买,去看什么?”

“我了解了解楼市的行情还不行吗?”罗梅不喜欢汪海洋这种生活态度,她认为事情得提前做准备。

汪海洋说:“看了不买不是白浪费时间吗。”

“你的时间那么金贵吗?你现在有事做吗?”罗梅质问地说。

汪海洋说:“我这不是在陪你散步嘛。”

“如果你去上班挣钱,我不用你陪。”罗梅说。

汪海洋说:“你怎么张口钱闭嘴钱,好像钻进钱眼里了。”

“没钱你能生活下去吗?有钱就可以在风海买楼房了。”罗梅说。

汪海洋拗不过罗梅,跟着罗梅走进售楼处。

售楼小姐满脸微笑地迎上来问:“小姐,你买房呀?”

罗梅说:“看一下。”

售楼小姐把他们领到房屋模型前,向他们介绍起房屋的价钱和户型及周围购物、交通出行情况。售楼小姐介绍说:“住在这个小区生活方便。”

“多少钱一套?”罗梅问。

售楼小姐问:“你想买多大面积的?”

“不用太大。”罗梅对楼房不了解,说得含含糊糊。

售楼小姐说:“有套一的,也有套二和套三的。套三的面积大,是三室一厅,套一的面积小,是一室一厅。楼层不同,价钱也不同,高一层一平方米多伍拾块钱。”

罗梅不懂套一的有多大,也不知道套二的是几个屋,更不知道三厅四厅是怎么回事。售楼小姐语速不快也不慢,耐心讲解着。罗梅不插言,静静地听着,她在售楼小姐停顿时问:“带户口的最低多少钱?”

售樓小姐想了一下说:“最少也得十二万吧。”

“十二万是套几的房子?”罗梅问。

售楼小姐说:“套二的,政府有规定,只能买套二和套三的给落户。”

“什么时间都有吗?”罗梅问。

售楼小姐说:“楼价涨得快,不一定。现在套二的没几套了,只有套一和套三的了,并且落户政策也在变,不一定以后还有给落户的楼。”

“最少十二万。”罗梅不自主地重复说。

售楼小姐说:“十二万块钱的没几套了,位置和楼层不算好。”

罗梅心想不用在意位置好不好,只要在风海能有自己的房子就行,她记住了十二万块钱这个数字,要为这个目标去努力。

他们从售楼处出来,沿着大街继续向前走。

汪海洋说:“买不起吧?别说是十二万了,就算是一万二,咱到哪里弄。”

“你买不起不等于别人买不起,你向街两边瞅一瞅,看哪个楼房没卖出去。”罗梅生气地说。

汪海洋说:“我买不起,你能买起行了吧。”

“别忘了你是男人,男人应该让自己的女人生活得好。”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家不是给咱们盖房子了吗?”

“我不住。”罗梅说。

汪海洋说:“你想在风海买房子?”

“想。”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买不起。”

“我自己买。”罗梅说。

汪海洋说:“你买套楼房让我瞧瞧。”

“你看我能不能买上楼。”罗梅不服气地说。

汪海洋朝四周环视了一下说:“反正风海大街上没有牛,你就吹吧。”

“从明天开始你出去找活干,一天也不能闲着。”罗梅用命令的口气说。

汪海洋说:“我天天干活在风海也买不起楼房。”

“你还有脸说呢,如果不是你瞎搅和,咱们在冷藏厂干几年,房子肯定能买上。”罗梅责备地说。

汪海洋说:“怎么怨我呢。”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罗梅说。

汪海洋没说话,也不看罗梅,只是往前走。从前他没跟罗梅在一起生活,接触少,没有遇到这些问题,没有不同看法。他认为罗梅这些想法是到风海打工后产生的。

罗梅又说了好多话,看汪海洋不接话,就不说了。过了一会儿,她靠在汪海洋的肩膀上说“海洋,你别怪我唠叨,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我也想过好日子。”汪海洋说。

罗梅说:“咱们不能继续呆下去了,这样呆下去会坐吃山空的,咱们得去找工作,这是最要紧的事。”

“我去找活儿干。”汪海洋说。

第九章节:分歧

1

罗梅进宝利达渔具有限责任公司上班的第二天,遇到了公司老板结婚大喜的事。公司老板其貌不扬,但脖子上挂着亮晃眼的金项链,手上戴着金手镯。他娶了美貌如花的年轻女孩。罗梅听公司里的老工人讲,这是公司老板第三次结婚。

公司老板跟前两个老婆离婚了,把孩子判给了前两个老婆。老板娶的第三个老婆叫杨月林。杨月林来自农村。她家里穷,十六岁离开家外出打工,为生活奔波,先后去深圳、广州、上海打过工。可能她在打工的日子里遭受到许多磨难,感到挣钱不容易,她看中老板有钱了。

老板给公司里每一位员工发了喜糖。

罗梅拿着喜糖想到了自己,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婚事办成这么气派,这么风光,这么隆重。她尽力克制住这种诱惑。

宝利达渔具有限责任公司是专门加工渔杆的私营公司。

罗梅的工作是每天拿着油漆桶和刷子往渔杆上刷油漆。油漆味极浓,刺的鼻子生疼。工人们不愿意干这活儿。

有位中年女工问罗梅说“你生过孩子吗?”

“我还没结婚呢。”罗梅脸色羞红地说。

中年女工说:“没结婚你怎么能干这活儿呢?”

“我文化不高,又没技术,没找到别的工作。”罗梅说。

中年女工说:“油漆有毒,对身体有害,女人在没生孩子之前最好别干这活儿。”

罗梅明白中年女工是为她好,可没办法,不干这个就没活儿干。

公司几乎每天都让工人加班,时常会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罗梅没有加班,回到了住处,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会儿,去找罗遇达了。

罗遇达明天送罗忆莲回沂蒙老家,他在准备回沂蒙老家的东西。罗忆莲在床上躺着,生病了,确诊为风湿性关节炎,只能慢慢养。罗忆莲想回老家养病。

罗忆莲说:“如果你不来,过一会儿我就去你那儿了。”

“我今天没加班,如果加班现在回不来。”罗梅说。

罗忆莲说:“活儿挺多的?”

“闲不着。”罗梅说。

罗忆莲说:“活儿多好,干活才能挣钱。。”

“你找我有事吗?”罗梅问。

罗忆莲说:“我这不回老家了吗,问你想跟你娘说什么?”

“你告诉我娘我在风海挺好的,让她放心,别惦念我。”罗梅说。

罗忆莲说:“哪有娘不惦念孩子的。”

“五娘,你什么时间回风海?”罗梅问。

罗忆莲说:“看什么时间病能好吧,如果病不好就不来了。”

“你的病能治好。”罗梅说。

罗忆莲说:“专家说了,这种病不好治。”

“你怎么不在风海养病呢,你在这儿养病能陪着五爷。如果你回老家了,你惦念五爷,五爷惦念你,两地生活也不是长办法。”罗梅说。

罗忆莲说:“风海离海近,海风大,空气潮湿,不适合我养病,容易加重病情,咱们老家空气干燥,适合养病。”

“那你回老家安心养病吧。”罗梅说。

罗忆莲说:“我也不想回去,可呆在这里看着你五爷忙着,我什么也不能干着急。”

“身体没了,什么都没了,还是养病重要。”罗梅说。

罗忆莲说:“我不在风海,你五爷一个人在这儿,你常过来看一看。”

“有时间我就过来。”罗梅说。

罗忆莲说:“海洋还那么忙吗?”

“忙。”罗梅说。

罗忆莲说:“海洋和你都能干,以后日子能过好。”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还是把眼前过好吧。”罗梅说。

罗遇达说:“昨天宁子和赵娟她们来看你五娘了,她们说有好多天没看见你和海洋了。”

“是有好多天了。”罗梅说。

罗遇达说:“宁子她们都涨工资了。”

“她们是高中生,比我文化高,挣钱也比我多。”罗梅说。

罗遇达说:“挣钱多少不关文化的事,得看运气好不好。”

“我运气不好,本来在冷藏厂挣钱挺多的,海洋来了,出了那么多事。”罗梅怀念在冷藏厂工作的日子。

罗遇达说:“海洋现在挣钱不少吧?”

“装卸工,得出多大的力气呀。”罗梅对汪海洋这份工作不满意。

罗遇达说:“不行就另外找工作呗。”

“不好找。”罗梅说。

罗遇达说:“不要着急,没准哪天就有适合的工作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罗梅不相信会有好工作等着汪海洋。

罗遇达说:“这两年在风海开公司,建厂的企业多,工作越来越好找,工资也越来越高。”

“找好工作得有文化和技术。”罗梅说。

罗遇达说:“海洋高中毕业,当过兵,还是党员,找个差不多点的工作应该没问题。”

“五爷这么看中海洋。”罗梅笑了。

罗忆莲说:“海洋这孩子不错,你别总跟他吵架,吵架会伤害感情的。女人能嫁给踏实男人是福分,如果嫁给像你们公司老板那种男人一辈子多难受。”

“我们老板娶得这个小老婆是主动嫁的。”罗梅说。

罗忆莲说:“两个人差那么多岁数不是好事。”

“老板有钱,不愁吃不愁穿,想吃什么买什么,想穿什么买什么,只不过是离过婚,年龄有点差距,也没什么不好的。”罗梅说。

罗忆莲说:“你怎么这么想呢?”

“我想错了吗?”罗梅认为没有错。

罗忆莲说:“如果有老板想娶你,你也同意吗?”

“关键是没有老板想娶我。”罗梅笑了。

2

汪海洋的妈是第一个来罗遇达家的,虽然她嘴上关心是罗忆莲的病情,心里却想知道汪海洋在风海的事。

罗遇达说:“你放心,罗梅会嫁给海洋的。”

“罗梅跟海洋订婚好几年了,我们两家也没矛盾,我不担心这个。”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订婚不等于结婚,只有结了婚,领了结婚证才算数。”

“海洋和罗梅从风海回来就让他们去领结婚证。”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应该领结婚证。”

“海洋住在哪儿?”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他跟罗梅住在一起了。”

“他们到结婚年龄了,已经订婚了,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吧。”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住在一起对海洋好,这样罗梅就不会看上别的男人了。”

“罗梅本分,不是那种女孩子。”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城市诱惑多,生活压力大,人会变的。”

“还有这种事呢。”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生活环境能改变人,比如在咱们罗家村不种地就没生活出路,在城市没工作,自己又不做生意,也没生活出路。”

“他俩吵架不?”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吵了几次,吵得挺厉害。”

“为什么事吵架?”汪海洋媽问。

罗遇达说:“海洋说罗梅在厂里跟别的男工人眉来眼去的……好像海洋为这种事还跟人打架了,被厂里开除了。”

“海洋没吃亏吧?”汪海洋的妈担心起来。

罗遇达说:“没有。”

“海洋干什么活儿呢?”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装卸工。”

“那活儿累,不能让海洋干。”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罗梅让他干的,我能怎么说。”

“罗梅怎么能让海洋干装卸工呢。”汪海洋的妈不高兴地说。

罗遇达说:“想多赚钱呗。”

“罗梅干什么活儿呢?”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在渔具厂上班。”

“你什么时间回风海,我跟你去。”汪海洋的妈决定去风海看汪海洋。

罗遇达说:“我明早走。”

“明天早晨我来找你。”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看老婆回来脸色不高兴,情绪低落,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知道海洋在风海干什么活儿吗?”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说:“我哪知道。”

“他在干装卸工。”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说:“他怎么会干这种活儿呢。”

“海洋的三叔就是干装卸工累死的。”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的三弟当年在县城车站给人扛麻袋,累吐血了,不到三十就死了。那时生活艰苦,穷的吃不上饭,被逼无奈才干装卸工的活儿,现在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能吃饱穿暖,没必要干装卸工这种活儿。

汪海洋的妈说:“不能让海洋干了。”

“跟罗遇达说别让海洋干了。”汪稼宇说。

汪海洋的妈说:“罗遇达不能给说,说了海洋也不能听,就算海洋听了,罗梅也不会听,罗遇达说是罗梅让海洋干装卸工的。”

“那怎么办?”汪稼宇说。

汪海洋的妈说“咱们明天跟罗遇达去风海,如果海洋非得干,就让他回家来。”

“咱们去好吗?”汪稼宇说。

汪海洋的妈说:“去看儿子怎么不好,如果海洋累坏了怎么办?”

“海洋当过兵,有社会经验,这种活儿能不能干应该心里有数。”汪稼宇说。

汪海洋的妈说:“他能有什么数,如果有数不就回家来了,还能在风海干装卸工吗?!”

“如果去风海得跟罗家说一声,看罗家有话跟罗梅说没有。”汪稼宇说。

汪海洋的妈急不可耐地说:“我这就去罗家。”

“去了好好说,别嗓门那么大,跟吵架似的。”汪稼宇看着老婆朝罗家走去。

汪海洋的妈来到罗家时,罗梅她娘正在院子里喂鸡,一群鸡围着罗梅她娘转。汪海洋的妈说:“这些鸡长得真好。”

“过年时罗梅和海洋回来就能吃了。”罗梅她娘放下手里的鸡食盆,陪着汪海洋的妈往屋里走。

汪海洋的妈说:“我明天去风海,你有啥话要跟罗梅说没有?”

“如果罗梅有做不对的事你尽管说她。”罗梅她娘说。

汪海洋的妈说:“我怎么可以说罗梅呢。”

“罗梅跟海洋已经订婚好几年了,你怎么不能说她呢。”罗梅她娘说。

汪海洋的妈说:“有你这么开明的亲家,什么事都好办。”

“听说罗遇达和罗忆莲回来了。”罗梅她娘说。

汪海洋的妈说:“忆莲病了,遇达送她回来养病。”

“风海有大医院,怎么不在那儿治病呢?”罗梅她娘说。

汪海洋的妈说:“风海离海近,空气潮湿,不如咱们这儿空气干燥,忆莲的病怕潮湿。”

“罗忆莲的病严重吗?”罗梅她娘问。

汪海洋的妈说:“如果轻了能从风海回来吗。”

“我抽时间过去看一看。”罗梅她娘说。

3

罗遇达领着汪稼宇两口子来到风海,下了客车直接去找罗梅和汪海洋了。罗梅和汪海洋没在屋里,门锁着。罗遇达说“他们去上班了。”

“海洋什么时间下班?”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不清楚。”

“要到吃晚饭时间了,应该快下班了。”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不想等下去说:“要么你们去我那儿等?”

“你回去忙吧,我们在这儿等吧。”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我先回去看一眼,过一会儿再来。”

“你不用过来,让海洋领我们去你那里。”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看罗遇达走远了,跟汪海洋的妈走进院落里。院子不大,静静的。汪海洋的妈四处看了看,走到汪海洋和罗梅住的房屋窗前,跷起脚往屋里看,屋里光线暗看不清。

房东听见院里有声音,走出屋,站在屋门口,用警觉的眼光看着汪海洋的妈问:“你们找谁?”

“我是汪海洋的妈。”汪海洋的妈自我介绍说。

房东问:“刚从老家来吗?”

“刚到这里。”汪海洋的妈说。

房东说:“你们进我屋里等吧。”

“在院里等就行。”汪海洋的妈说。

房东转身进屋了。

罗梅没想到汪海洋的爸妈能来风海,愣了一下。

汪稼宇说:“你下班了?”

“我回来吃饭,晚上还得加班。”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走上前说:“活儿挺多的?”

“嗯,可能加班到很晚。”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问:“工资高吗?”

“还行。”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在罗梅打开门时闻到潮湿味,她环视着屋里,在墙角放着一堆脏衣服,桌子上的碗没刷,又脏又乱。她说:“我做饭,吃完饭你去加班。”

“过一会儿我去请假,今晚不加班了,陪着你们。”罗梅说。

汪海洋的媽说:“如果不加班,吃过饭再去请假吧。”

“这样不行,公司里得安排别人干活。”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说:“打工比种地辛苦。”

“打工不容易。”汪稼宇说。

罗梅问:“你们咋来风海了?”

“你五爷回罗家村了,我们不放心你和海洋,跟着过来看一看。”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猜到罗遇达把她跟汪海洋吵架的事告诉家里人了,汪海洋的爸妈放心不下才来风海的。

汪海洋的妈说:“如果海洋欺负你,你跟娘说,娘管他。”

罗梅说:“海洋对我挺好的。”

汪海洋的妈看了一眼汪稼宇。

汪稼宇说:“如果海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告诉我,我管他。”

罗梅心里犯嘀咕,觉得汪海洋的爸妈的神情不对劲,不情愿地说:“没有。”

汪稼宇看着汪海洋的妈。

汪海洋的妈问:“海洋对你真好吗?”

“这还能是假的吗。”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严厉地说:“这就是你不对了,海洋对你好,你咋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呢?你咋能做让他抬不起头的事呢?”

“我做什么让海洋抬不起头了?”罗梅不明白汪海洋的妈为什么这么说。

汪海洋的妈说:“你跟厂里男工人眉来眼去的,有这事吧?”

“你们听谁说的?如果是五爷说的,把他找来当面说个清楚。”罗梅生气了,如果不是强力克制着准会喊起来。

汪稼宇听见院里有声音,把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了一眼,看见房东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他对汪海洋的妈说:“别说了,外面有人听,让外人听见笑话。”

“有人听怕什么,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罗梅满不在乎地说。

汪稼宇说:“罗梅,有话好好说。”

“我去找五爷。”罗梅说。

汪稼宇上前阻拦说:“别去找你五爷。”

“五爷跟你们说什么了?”罗梅问。

汪稼宇说:“你五爷也没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你们能说这种话?”罗梅不相信地说。

汪稼宇说:“你五爷什么也没说。”

“罗遇达不是我五爷。”罗梅说。

汪稼宇感觉到罗梅跟罗遇达关系处得不好。

罗梅说:“我刚来风海时,罗遇达装成不认识我,当天晚上就让我出去租房子住了。”

“不会吧,你五爷不是那种人。”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

“你不会是误会你五爷了吧?”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我没冤枉罗遇达。”

“海洋快下班了吧?”汪海洋的妈转移了话题说。

罗梅说:“如果活儿多回来得晚,活儿少能早点回来。”

汪海洋下班回来了,一脸煤灰,看不出皮肤的颜色了,只有两只眼睛在闪动。他看爸妈来了,兴奋地说“这几天我在梦里梦见您们了。”

“我怎么没听你说做梦的事呢。”罗梅说。

汪海洋笑着说:“我做梦还得向你汇报呀。”

“不是汇报,是交流,你梦见爸妈,我也高兴。”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看见儿子累的样子,心疼地问:“你干的是什么活儿,咋这么脏?”

“我去洗一洗。”汪海洋没回答,转身去洗脸了。

罗遇达来了,对汪稼宇两口子说:“到我那儿吃饭吧,晚上正好住在那里。”

“在这儿吃,我去做饭。”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认为儿子在风海应该先在儿子这里。

汪海洋洗了脸,换了衣服,恢复了英俊的模样。他想爸妈来风海第一顿饭怎么能去罗遇达家吃呢,可做饭麻烦,还得去买菜,不如去街上的小饭店吃,他说:“咱们上街去吃风海小吃吧。”

“我赞成。”汪稼宇说。

罗梅刚才跟汪海洋的妈话语之间产生了分歧,心情不好,不想跟他们去吃饭,便说:“晚上我加班,你们去吃吧。”

“刚才你不是说请假吗?”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海洋没回来我请假陪你们,他回来了,他陪你们就行。”

“这些日子你天天加班,今天就别加班了。”汪海洋说。

罗梅转身往外走说:“我去加班了。”

“给我点钱。”汪海洋在罗梅走出院落后追出来说。

罗梅问:“你要钱干什么?”

“没有钱能吃饭吗。”汪海洋说。

罗梅说:“你爸妈来风海能不带钱呀。”

“我能让他们花钱呀。”汪海洋说。

罗梅说:“你花他们钱不行吗。”

“你这人怎么回事?”汪海洋着急地说。

罗梅从内衣兜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说“都把它花掉好了。”

“再给一百。”汪海洋说。

罗梅说:“你们四个人二百块钱还不够吗?”

“万一不够呢?”汪海洋说。

罗梅又拿出一百块钱递给汪海洋,转身去加班了。

汪海洋他们几个人来到街上,走进一家海鲜馆。汪家三口人对风海菜不了解,让罗遇达点菜。罗遇达点过菜后讲解起菜的味道、做法及对身体的好处,表现出很内行的样子。

汪海洋问:“爸妈,您们怎么来风海了?”

“想你了,来看你。”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不相信地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我在部队呆了好几年,您们也没去部队看我。”

“你在四川当兵,路太远了。”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您们多住几天,我抽时间陪您们去青岛崂山玩,去海边转一转。”

“风海离青岛远吗?”汪海洋的媽问。

汪海洋说:“不远,坐公交车一个小时吧。”

“跟咱们村到县城时间差不多。”汪海洋的妈说。

“说一说你跟罗梅的事吧,你跟罗梅怎么样了?”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什么怎么样?”

“你别装糊涂。”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猜测可能罗遇达跟爸妈说什么了,不然,妈不会这么问,他心烦地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汪海洋的妈问。

汪海洋不想说下去,把目光转向罗遇达。

罗遇达用筷子夹了一下菜放进嘴里,又喝了口啤酒,对汪海洋说:“你爸妈是专门为你跟罗梅的事来风海的,你有什么话跟你爸妈直说好了,让他们给你拿主意。”

“我感觉罗梅不像在家时那么听话了。”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她有点变了。”

“她还跟你一心不?”汪海洋的妈问。

汪海洋说:“您别小题大作,还没到那个地步。”

“你的衣服她怎么不给你洗呢?”汪海洋的妈问。

汪海洋说:“她的活儿挺累,也没时间。我干的活儿脏,衣服穿上就脏了,就算一天一洗,也洗不过来,并且还得多交水费。”

“用水还花钱?”汪海洋的妈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用水要花钱的。

汪海洋说:“当然要花钱了,不花钱谁能白给你用。”

“这也花钱,那也花钱,你一个月才能挣多少钱?如果不行回家算了,在家虽然挣不到这么多钱,可没这么操心没这么累。”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说“你说来风海看一看罗梅就回家,你来了就不回去了,也不给家里写信。你娘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汪海洋的妈说:“你跟罗梅感情好吗?”

“感情方面的事怎么衡量呢。”汪海洋没直接回答。

罗遇达拎起一只虾,一边用手扒着皮一边说:“海洋,你照实跟你爸妈说,你捂着不好,如果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汪海洋静静地看了一眼罗遇达没说话。

罗遇达说:“你爸妈还能给你出坏主意吗。”

“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怎么做。”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着急地问:“罗梅还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吗?”

汪海洋像被电了一下,觉着难为情,不自主地看了一眼罗遇达,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罗遇达放下筷子,站起来,朝屋外走去,像是上厕所,他是故意走开的,想给汪家人留下说话空间,主要是逃避付饭钱。

汪海洋的妈看罗遇达不在场,对海洋说“你不能允许罗梅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如果她长期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会变心的。”

“我为这事跟罗梅吵过。”汪海洋的心情乱成一团。

汪海洋的妈说:“你回罗家村吧,我看风海也没啥好的,不就是楼多人多嘛。你五爷和五娘来风海是挣到了点钱,可你五娘的身体也被造坏了,身体没了,钱挣的再多有啥用。”

“罗梅不会同意回罗家村的。”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说:“她不同意也不行,你跟她是有婚约的,你是她男人,如果她不听你的,你就管她。”

“怎么管?我拿绳子把她捆回去吗?”汪海洋不赞成地说。

汪海洋的妈说:“可以呀!”

“这么做是违法的。”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责备地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妈,这事您别操心了,我不小了,会处理好的。”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问:“你们住在一起多久了?”

汪海洋没回答。

汪海洋妈说:“别怀孕了。”

汪海洋还是没说话。

汪稼宇看汪海洋不高兴,认为继续说下去没意义,看着桌子上的菜说:“你们赶紧吃,再不吃都凉了。”

“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汪海洋的妈对汪稼宇的态度不满,她希望汪稼宇说一说汪海洋。

汪海洋说:“妈,您说这菜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如家里自己种的菜好吃。”汪海洋的妈说。

他们吃完饭,罗遇达也没回来。他们从饭店里走出来看见罗遇达蹲坐在对面的台阶上朝这面看,罗遇达站起身迎着汪海洋他们走来,汪海洋说:“五爷,您吃好了吗?”

“吃好了。”罗遇达说。

汪稼宇说:“晚上我们在你那儿住吧?”

“我这不在等你们嘛。”罗遇达说。

汪稼宇对汪海洋说:“你干一天活了,早点休息吧。”

“我送您们过去。”汪海洋说。

汪稼宇说:“你五爷陪着,你别去了。”

“给五爷添麻烦了。”汪海洋说。

罗遇达说:“不是外人,用不着客气。”

“爸妈明早过来吃早饭吧。”汪海洋说。

4

汪海洋一觉醒来看罗梅没回来,感觉不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零点了,认为罗梅不应该加班到这么晚,担心罗梅会出事,穿上衣服,快步朝宝利达渔具责任有限公司走去。

这是一条偏僻小街,不太宽,没有路灯,他在路上没遇见行人,也没遇见罗梅。

罗梅不想回去,不想看见汪海洋的爸妈,再说那么小的屋里住四个大人显得过于拥挤了,她想在厂里呆一个晚上。

宝利达渔具责任有限公司是个小公司,又在小北歌村旁边,没有保安,晚上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门。看门老头看罗梅下班后没走,不解地问:“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呢?”

“天太黑,我害怕,不敢走。”罗梅说。

看门老头说:“以往晚上加班你不是都回去吗?”

“今晚比以往黑。”罗梅说。

看门老头仰脸看着夜空,夜空上只有星光,没有月亮,周围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为难地说:“公司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值班,离不开人,不能送你。”

“我在公司凑合一夜算了。”罗梅单纯地说。

看门老头说:“这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我在车间呆着就行。”罗梅说。

看门老头不想让罗梅呆在车间里,万一出点什么问题会影响自己,不情愿地说:“车间里没床,你怎么睡呢?”

“睡在地上呗。”罗梅说。

看门老头说:“入冬了,天开始凉了,地上不能睡。”

“您去忙吧,我坐也能坐到天亮。”罗梅不想跟看门老头说下去。

看门老头听见值班室的电话响了,朝传达室跑去。

罗梅在车间里转了转,找了几把椅子,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自己躺在上面。椅子有点凉,她找来几件工作服垫在身下暖和多了,她起身把车间门反锁上了。

看门老头以往在加班工人离开公司后,检查一遍公司大院,再回到传达室,关上灯睡觉。

今晚他从车间回到传达室,电话已经挂断了,没接起来。他坐在椅子上,面對玻璃窗,看着屋外,没有一丝倦意,他想着车间里的罗梅。这时听见有人敲大门,他伸头朝外看问:“谁?”

“大叔,您看见罗梅了吗?”汪海洋在院门外问。

看门老头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他对象。”汪海洋说。

看门老头走出传达室,冲着汪海洋说:“你等一会儿。”

“罗梅在公司里吗?”汪海洋看公司大院里漆黑一团,怀疑罗梅是否在公司里。

看门老头走到车间门口说:“罗梅,你对象来接你了。”

“您说什么?”罗梅从椅子上下来,看着门外。

看门老头说:“你对象来接你了。”

“他在哪儿?”罗梅不相信地问。

看门老头说:“在大门外等着呢。”

罗梅往大门外看,距离远,夜色黑,没亮灯,根本看不见,她担心看门老头对她动歪念头。

看门老头看罗梅没反应,呼唤地说:“罗梅。”

罗梅在考虑是否开门,如果开了门,看门老头……她还在想。

看门老头说:“罗梅,你怎么了?”

“我腿抽筋了,不能动了,你让我对象进来背我吧。”罗梅想出了主意。

看门老头生气地说:“怎么会这样,抽筋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开门。”

“我有抽筋的毛病,如果没人背,十分八分是好不了的。”罗梅发现看门老头不愿意去叫汪海洋,怀疑汪海洋是否来接她了,更不敢开门了。

看门老头不情愿地转身去叫汪海洋,打开公司大院的侧门,让汪海洋进了公司大院。

汪海洋问:“罗梅在哪儿?”

“你往前走就看见了。”看门老头没跟汪海洋去,站在大院门口等着。

汪海洋快步走着,看见前面有一排平房,轻声喊:“罗梅。”

“我在这儿呢。”罗梅打开车间门走出来。

汪海洋问:“只有你一个人?”

“还能有谁?”罗梅说。

看门老头喊:“你们快点出来,磨蹭什么,有话回家去说。”

汪海洋转身就走。

罗梅说:“你把车间门关上。”

汪海洋把车间门关上,跟罗梅朝大院门口走去。汪海洋走到看门老头面前客气地说:“大叔,谢谢您。”

“车间门关上了吗?”看门老头问。

汪海洋说:“关上了。”

“以后晚上早点来接罗梅,你来这么晚,多麻烦。”看门老头说。

汪海洋说:“以后我早点来。”

看门老头关上小铁门,转身回传达室了。

汪海洋对罗梅说:“看门老头生气了。”

“咱们这么一折腾,影响他休息了,能不生气吗。”罗梅说。

汪海洋说:“你怎么不回去呢?”

“你爸妈不是来了吗。”罗梅说。

汪海洋说:“他们去五爷那住了。”

“你让去的?”罗梅语气生硬地问。

汪海洋说:“五爷让去的。”

“你们汪家跟罗遇达关系那么好吗,谁来都往他那儿跑。”罗梅说。

汪海洋问:“怎么了?”

“没怎么。”罗梅说。

汪海洋说:“有事你就说,不要话总说一半,让我猜,我猜不出来。”

“你知道你妈来问我什么吗?”罗梅说。

汪海洋问:“我妈说什么了?”

“如果罗遇达没说咱们吵架的事,你爸妈根本不会来风海。”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爸妈是来看咱们的。”

“有什么好看的。”罗梅说。

汪海洋说:“我从部队复员第二天就来风海找你了,我没在家待,他们想我了。”

5

汪稼宇和老婆跟着罗遇达走进一个独门小院。院子里生长着杂草,左侧放着一辆三轮车,堆放些杂物。他们走进屋里,没收拾,乱七八糟的,充满难闻的气味。

罗遇达说:“只有一张床,咱们三个睡,行不?”

“都这么个年纪了,没那么多说法。”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你睡中间。”

“有水吗,喝点水。”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我烧开水,咱们喝点茶。”

“不用喝茶。”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我平时也喝茶,茶不是我买的,是别人给的。”

“生意现在好做吗?”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今年不好做,前几年还行。”

“你只是卖饭?”汪稼宇问。

罗遇达说:“人离不开吃饭,卖饭赔不上。”

“利润大吗?”汪稼宇问。

罗遇达说:“一份五块钱的饭能赚五毛钱,一份三块钱的饭能赚三毛钱。”

“百分之十的利润也不错。”汪稼宇说。

“挣的钱够养老了吧。”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我不能跟你比,你老了海洋能养你,我无儿无女,没指望,没钱不行。”

“水开了。”汪稼宇说。

罗遇达只顾说话了,忘了烧水的事,他起身倒开水,沏茶,他把茶杯递给汪稼宇说:“你喝这茶怎么样?”

“有香味,不错。”汪稼宇用鼻子闻了闻说。

罗遇达说:“韩欧美电子有限责任公司的保安给的。”

“保安还给你茶呢,你人缘不错呀。”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保安平时吃我的饭我不收钱。他们偶尔会给我点东西。”

“公司好吗?”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挺好啊。”

“你让海洋和罗梅去这个公司干活呗。”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罗梅以前在韩欧美电子有限责任公司干过,后来去饭店当服务员了。”

“罗梅瞎折腾。”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罗梅在饭店没干多长时间。”

“她為什么不在饭店干了?”汪海洋的妈问。

罗遇达说:“罗梅没说。”

“罗梅跟在家时不一样了。”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你刚来就看出来了。”

“人活到这个年龄啥事看不出来。”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夜长梦多,让罗梅跟海洋早点结婚吧。”

“我想让海洋回罗家村在村办公室给他找个活儿。”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海洋能同意吗?”

“应该会同意。”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说:“罗梅能同意吗?”

“如果海洋同意回罗家村罗梅不应该反对。”汪海洋的妈说。

罗遇达喝了口茶,又给汪稼宇倒满茶杯说:“你跟村长说好了,让海洋在村办公室上班。”

“海洋当过兵,又是党员,村长想让他当治安主任。”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你跟海洋说了吗?”

“还没呢。”汪稼宇说。

罗遇达说:“明天跟海洋商量商量,看他的想法。”

“如果在风海有好工作也行,可装卸工的活儿不能干。”汪稼宇说。

他们没有困意,聊聊这儿,说说那儿,不知不觉说了大半夜话才睡着。他们三个人同住在一间屋里,睡在一张床上,没脱衣服。

6

罗梅在吃饭,看汪稼宇两口子走进屋说“爸妈,您们吃饭了吗?”

“没有。”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过会儿海洋回来,您们一起吃吧。”

“海洋呢?”汪海洋的妈问。

罗梅说:“他去请假了。”

“他活儿挺多的?”汪海洋的妈问。

罗梅说:“多。”

“我们来时走错路了,要么早就过来了。”汪海洋妈的说。天刚放亮,她就醒了,她叫醒汪稼宇来汪海洋这里,担心去晚了汪海洋和罗梅上班走了。

罗梅说:“我刚来风海时也经常走错路。”

“在老家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儿是哪儿,在这里睁着眼睛也找不到地方。”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待的时间长,熟悉环境就好了。”

汪海洋的妈看了一下墙角那堆脏衣服,走过去,弯腰抱起脏衣服,走出屋外,扔到院子里的地上,准备洗。

罗梅说:“妈,您歇着,我抽时间洗吧。”

“我闲着没事,洗衣服累不着。”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这段时间活儿多,没来得及洗。”

“你们上班比在家种地还忙。”汪海洋的妈说。

她是农村女人,洗衣服也是农村人的习惯。她坐在小板凳上,撸起衣袖,盆子放在地上,无所顾忌地用水。她摆弄水的声音,敲打着房东女人的心。

房东女人看她用水心疼,几次想提醒她节约用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汪海洋的妈闻到罗梅的衣服上散发着浓浓的油漆味,心里一惊,朝汪稼宇使个眼色,汪稼宇走过去,汪海洋的妈小声说:“你闻一闻,是不是油漆味?”

“是。”汪稼宇把衣服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断定是油漆味。

汪海洋妈的说:“她还没生孩子呢,怎么能接触油漆呢?这样下去不行。”

汪稼宇朝屋里看着。

汪海洋的妈站起身,走进屋里。罗梅对着镜子照着,打扮着,准备上班去。汪海洋的妈走到罗梅身边闻了闻,罗梅不知道汪海洋的妈想干什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汪海洋的妈。汪海洋的妈问:“你干什么活儿呢?”

“刷渔杆。”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问:“用油漆刷吗?”

“当然啦。”罗梅笑了。

汪海洋的妈说“你怎么能干这种活儿呢?”

“怎么啦?”罗梅问。

汪海洋媽的说:“女人不能干刷油漆活儿,起码你现在不能干。如果知道你来风海是干这种活儿,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来。”

罗梅没说话。

汪海洋的妈说:“你爸妈也不知道你干这种活儿吧?”

罗梅心里乱七八糟的。

汪海洋的妈说:“你还没生孩子呢,如果生出个傻孩子,后悔都来不及。”

“没这么严重吧。”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说:“油漆对身体有害,你知道不?咱们村里的罗傻子你知道吧,罗傻子他妈年轻时在镇上干过刷油漆的活儿,结果生出了痴呆儿。”

罗梅傻眼了,她知道罗傻子冬天里不穿鞋,光着脚满村跑,罗梅绝不想让这种悲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汪海洋的妈责备地说:“你也太不像话了,为了挣这么点钱,连后辈的健康也不管了吗?如果生出个像罗傻子那样的孩子咋办?”

“您别怪我,要怪也得怪你儿子,如果不是他,我才不会去刷油漆呢,您以为我愿意干这种活儿呀。”罗梅反驳地说。

汪海洋的妈不相信汪海洋逼迫罗梅干这种活儿,她说:“是海洋让你刷油漆的?”

“我原来在冷藏厂干的好好的,挣钱多,后来我把海洋也弄进去了,结果他去了,就给搅散了。现在别的活儿找不到,总不能不吃不喝过日子吧?”罗梅提起这件事情就生气,想发火。

汪海洋的妈认为责任不在汪海洋,在罗梅。她听罗遇达说起过汪海洋在冷藏厂干活的事。因为罗梅跟厂里其他男工人打情骂俏,眉来眼去,汪海洋才跟人打架的。昨天她已经问过罗梅这事了,如果再提起来就不好了。她为汪海洋辩解地说:“虽然你跟海洋离开冷藏厂了,可海洋也没让你干刷油漆的活儿呀!”

“我不干这活儿就没活儿干。”罗梅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几乎是吼起来。

汪海洋妈的问:“你干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罗梅说

汪洋妈的说:“这活儿不能继续干了,你马上把活儿辞了。”

“现在不能辞。”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问:“为什么?”

“公司还押着我三个月的工资呢,如果现在辞了工作,公司有可能用这个借口,不把这三个月工资给我了。”罗梅说。

汪海洋的妈说:“不给咱不要了,决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工资,就不顾下一辈人的身体健康了。”

罗梅的心情极为复杂,头好像要炸开了。她怕要不回来工资,又怕将来生出个傻孩子,她沉默了,任凭汪海洋的爸妈说什么,都不吱一声。她认为这个错误是由汪海洋引起的,她得找汪海洋算账,她站起身往外走。

汪海洋的妈问:“你去哪儿?”

“去上班。”罗梅说。

7

汪海洋请假回来时,罗梅上班走了,汪海洋的妈已经把衣服洗完,晾上了。院子里的铁丝上挂满了汪海洋和罗梅的衣服,衣服还往下滴着水。汪海洋说:“爸妈,我陪您们去青岛玩吧。”

“去青岛是要花钱的。”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花钱多就不去了。”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花钱不多,咱们三个人来回也就二三十块钱公交车票钱。”

“还真不多。”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说:“别去青岛了吧?”

“您们已经来风海了,这么近,怎能不去青岛玩一玩呢。”汪海洋说。

汪稼宇说:“罗梅下班之前咱们能回来吗?”

“咱们晚点回来没事。”汪海洋说。

汪稼宇说:“罗梅不会不高兴吧,如果去,咱们早点去早点回来。”

汪海洋关上门,上了锁。

汪海洋的妈往院落外走着说:“你不能让罗梅继续刷油漆了。”

“行。”汪海洋答应说。

汪海洋的妈说:“如果找不到其他工作,你们回罗家村也行,你爸跟村长说好了,让你当村治安主任。”

“我跟罗梅商量商量。”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说:“这件事你得認真点,不能稀里糊涂的。”

“我知道。”汪海洋说。

他们走到了海边,手扶护栏,看着大海,正是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阳光撒在海面上折射过来的光刺得眼睁不开。

8

罗梅锁上屋门准备去加班,在大院门中遇见从青岛回来的汪海洋和他爸妈了。罗梅说:“你们自己做饭吃吧,我去加班了。”

“今天还加班吗。”汪海洋说。

罗梅说:“明天把这批渔杆发出就不加了。”

汪海洋和他爸妈往院子里走,他开了锁,然后转身去追罗梅说:“你别去加班了。”

“为什么?”罗梅问。

汪海洋说:“我不想让他们住在五爷那里,可是咱们屋小,住不开,你得找地方住。”

“我去宁子那儿住吧。”罗梅说。

汪海洋也是这么想的,他说:“你加班回来太晚了,你得提前跟宁子她们打个招呼。”

“我去请假,然后去宁子她们那儿。”罗梅说。

汪海洋朝罗梅额头上亲了一口。

罗梅问:“你们去哪儿玩了?”

“我们去青岛了。”汪海洋说。

罗梅问:“你妈没跟你说不让我干刷油漆的活儿吗?”

“说了。”汪海洋说。

罗梅问:“你怎么说的?”

“明天我爸妈回沂蒙老家后咱们再商量这件事。”汪海洋说。

罗梅说:“你去陪你爸妈吧,我去请假。”

汪海洋转身去了食杂店买菜去了。他为了节省时间,买了火腿肠、油炸花生、凉粉、一捆崂山啤酒和两斤手抓饼,回到住处。

汪海洋的妈说:“用不用把你五爷叫来?”

“不叫了。”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说:“晚上我们去住,不叫好吗。”

“晚上您们不用去五爷那儿住了,您跟我爸睡床,我睡地上。”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说:“罗梅睡在哪儿?”

“她去宁子那儿住了。”汪海洋说。

汪海洋的妈问:“宁子、赵娟、维娜的工作好吗?”

“还行。”汪海洋说。

汪稼宇说:“吃饭,饿了。”

汪海洋用筷子挑开一瓶啤酒盖,把酒瓶递给汪稼宇,父子俩喝着酒。汪海洋的妈吃着手抓饼。汪海洋喝了一口啤酒说:“妈,您也少喝点吧。”

“我喝不惯。”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您们多住些日子呗。”

“你这儿吃住都不方便,处处花钱,我们还是回家吧。”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您们来一趟风海只为了看我一眼就回去了,不是白来了?”

“这趟没白来,如果不来还不知道罗梅干刷油漆的活儿呢,罗梅如果继续刷油漆会出大问题的。”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没这么严重。”

“你别不当回事,坚决不能让罗梅干刷油漆的活儿了,如果你还允许罗梅干这活儿,你会后悔的。”汪海洋的妈说。

汪海洋说:“我向您保证,罗梅肯定不干这活儿了。”

汪稼宇不觉中把三瓶啤酒喝下去了,汪海洋也喝好了,这时宁子、赵娟、维娜来了,汪稼宇说:“你们全来了。”

“罗梅姐说您们来风海了,我们过来看一看。”宁子说。

汪海洋的妈说:“你们的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宁子说。

汪海洋的妈说:“你们帮助罗梅找个好点的活儿,不能让她继续刷油漆了。”

宁子转过脸看着罗梅。

罗梅说:“明天您们还要坐车呢,早点休息吧。”

“明天我们上班,不来送您们了。”赵娟说。

汪海洋的妈说:“赵娟比在家时白了,也胖了。”

“白了好,可别胖了,胖了难看。”赵娟说。

汪海洋的妈说:“你挺好看的,电影里的演员有的还没你好看呢。”

宁子看了一眼罗梅,发现罗梅一直不高兴,不想多说:“咱们走吧,罗梅姐好像困了。”

罗梅听宁子这么说,打了一个哈欠,伸个懒腰,做出困意十足的样子。

汪海洋知道罗梅有想法,生怕罗梅说出不高兴的话来,接过话茬说:“明天你们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海洋哥,我们回去了。”宁子说。

汪海洋说:“罗梅住在你们那儿,你们挤一挤吧。”

“没事。”赵娟说。

汪海洋和他爸妈把宁子、赵娟、维娜她们送出大院,看着她们走远了才回屋。

赵娟说:“罗梅姐,你怎么不高兴呢?”

“我挺高兴的。”罗梅说。

赵娟说:“宁子,你说罗梅姐高兴不?”

“老婆婆来了,又不是妈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宁子说。

赵娟说:“你婆婆来你也这样吗?”

“我不让她来,她儿子又不在风海。”宁子说

赵娟说:“她儿子不在风海,可儿媳妇在风海,来看儿媳妇。”

“我不用她看。”宁子说。

罗梅说:“像赵娟这样没婆婆倒是挺好。”

“没婆婆有没婆婆的坏处,有婆婆有婆婆的好处。”赵娟对象的妈病故多年了,她感受不到有婆婆的心情。

罗梅没想到她把汪海洋的爸妈来风海的事说出来,宁子、赵娟、维娜她们会过来,还会多了这么多话题。

9

风海长途汽车站是近年新建的。汪海洋的爸妈买完回沂蒙老家的车票,在候车厅等车。汪海洋四处张望着寻找罗梅。

罗梅小跑着过来了,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你怎么刚来呢?”汪海洋说。

罗梅说:“我去公司请假,车间主任不在,等车间主任了。”

“刷油漆的活儿不能继续干了。”汪海洋的妈说。

罗梅说:“不干了。”

“宁子、赵娟、维娜都能找到工作,你比她们来风海早,更能找到工作。”汪海洋的妈说。

汪稼宇说:“找工作跟来早晚关系不大,得看机会,还要看个人能力。”

“这事您们别操心了,我们知道怎么做。”汪海洋说。

检票口处开来一辆大客车,开始检票了。

汪海洋目送爸妈过了检票口,转身跟罗梅往大厅外走。

罗梅说:“你爸妈不让我在宝利达渔具有限责任公司干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想让你干了,这活儿对身体不好。”汪海洋说。

罗梅说:“我如果现在辞职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

“我养活你。”汪海洋说。

罗梅说:“那我明天去辞职。”

罗梅说:“你的活儿你爸妈不也不让干了吗?”

“我干到年底。”汪海洋说。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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