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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想很多

2017-03-18杨懿

当代教育 2016年4期
关键词:海南岛后座海南

杨懿

大年初六那天就和老爸开车回贵州。

七岁之后我就去海南和爷爷一起生活了,父母在贵州工作比较忙,只是每年过年才过来海南的这边和我呆几天。后来,父母离婚了,每年来海南的就我老爸一个人,从贵州到海南800多公里,上渡轮的时候一个人开车排着长长的队,有时候从天亮排到天黑,有时候会从天黑排到天亮,回去的时候也是如此。直到我考上贵大。说来也是缘分,我就这样考回了家。每年寒假当然是回暖暖的海南岛,年初六初七的时候就和老爸一起开车回贵州,然后就一直在他身边待到开学。

女儿都是和父亲比较亲的,可能真的异性相吸?可能真的是上辈子的情人?可能……可是上大学以后,可能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不再什么都和家有关了。一个学期和老爸打不了几个电话,有事都是在微信里说上那么零零散散的几句,偶尔互相开两句玩笑,但是几乎没有走心的交流。寒假在家的时候,也是各自在房间里玩手机或者在客厅看电视,叫吃饭时才说上这么几句。

在回贵州的车上,我本来下了一堆电视剧、电影综艺节目在手机里,准备躺在后座上看视频吃东西睡一觉就到家了。可是,从热带回去肯定要带点热带水果,于是菠萝蜜和芒果之类的塞满了后座,我就只好挪到副驾驶座上去了。两个人就并排坐在前面,肩膀相聚不过二十厘米,如果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是很尴尬。于是,我就琐碎地说起学校的生活,比如我的室友、学校拥挤的公共澡堂、冬天刺骨的冷……

后来,老爸说起了我的高中,终于激发了我兴致勃勃地回忆。我高考那年海南高考考生六万人,我的日常就是在教室时刷题,偶尔找各种借口出去吃东西,回宿舍时刷淘宝,所以那个时候考一本是多么轻松的事。高中的时候大概一周和爸爸通一次电话,虽然每次可能很多汹涌而至却无从梳理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却每次都能感受到通过电波传来的温暖。可能爸爸会觉得我高中的时候很可爱很乖,可能很怀念那个时候我对他的依赖,所以我们说起我的高中的时候,他嘴角总是有一抹向上的弧度,带出几丝深深浅浅的皱纹。

由于大年初六赶回家赶回公司上班的人很多,高速路上走一段就会被前方车祸堵住,因此拖慢了我们回家的进度。说了太多的话我开始困了,便靠着座椅睡觉,但总是觉得颈椎不舒服,眯一会儿就要变换姿势。老爸默默从后座拿了一个抱枕塞在我右边脖子旁边,可我却觉得仿佛哪里更不自在,干脆坐起来不再睡了。后来老爸和我又说起爷爷。

爷爷和我是大学校友,还是同专业的“学长”,毕业后来他成了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他特别特别喜欢学习,连小学的课本都留着,会半夜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考我这个字那个词或者一首诗。老爸说,爷爷以前当过剑河县的教育局长和凯里市的教育局长,但是不喜欢官场应酬的生活,喜欢老老实实地教书,他能准确说出哪个字在字典哪一页,在学术上是个权威的老学究……老爸说了很多关于爷爷的曾经,言辞之间透漏出他的自豪和崇拜。

爷爷对子孙很严厉,因为他的严厉才让我觉得他不够亲切,所以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话可以说。我记得我7岁那年刚到小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太小,可能无知所以无畏,我常常跑到他房间在床上乱跳,并摇着脑袋蹦来蹦去;他也曾在烈日下陪我去海边游泳,把我托在怀里带游往海的深处,回家时晒得他一背的水泡。回忆缓缓地朝我袭来,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变化,我们之间如今陌生又疏远,有时候他对我说的“教育”的话太过分我还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默默流泪恨他恨得牙痒痒。

……

我一边和他说起很多让我介怀的曾经,一边笑着望向窗外。

窗外,一路从南向北,太阳早已从头顶滑落至膝盖。离家还有300公里。

当夜幕降下来,当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充满安静,我紧紧地闭着眼仿佛睡着一样。但其实我在想,我现在所谓的大学生活其实就像虚幻的游戏一样。我在学校里远离社会、远离家人,没有生活的窘迫、黑暗与欺诈,不需要伪装面具应酬、为了生计上的事情拉下脸求人,不用供房贷、养车子。我们在校园里安逸地享受父母在车贷、房贷、物业费、电费、水费里挤出来的生活费,可学习未必努力,偶尔翘课期。

大概我们的烦恼就是在吃与穿上的选择,而寒暑假回到家时,才会发现大人们几乎从不在乎吃的是否觉得厌烦,穿的是否觉得跟丢潮流。而可能是会烦恼房贷、烦恼身体疾病。所以,我觉得每当钥匙转开客厅大门的门锁时,就像打开回到现实世界的大门,看着现实世界的每一件事情发生,而我只能静静地看着而已。

回家的路程只有10个小时,而我的思绪,像流水一样流过我过去十多年的时光。回忆迟缓而又艰难,很多事情都像放慢五倍速的画面,充斥着迟滞与定格、间或空白,或者一片漆黑。胡思乱想的我不知怎的就又想起我妈。

小时候我就觉得我妈长得很高冷,或许和她以前是警察有关,我小时候比较怕她。有一个瞬间我一直记得,就是她和我爸离婚前一年暑假,他俩送我和爷爷奶奶去机场的路上,我和我妈坐在后座,我头枕着她的腿,脑袋埋在她怀里,她的手放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每当她的手掌放在我后背时,我就觉得她手掌心仿佛有一股暖暖的气息一直流到我心里去。那是我小时候我妈对我为数不多的溫柔,最温柔。

回海南岛没多久,爸妈就离婚了。然后我就很多年没见过我妈,大概是五年吧。直到高二那年夏天,我妈才来海南岛看我。

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她。当年她臭美纹的细眉还在,双眼皮的大眼睛外套了副眼镜,岁月仿佛将她的五官柔化了。

我和亲妈呆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就算很多年没见,就算并肩坐着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那次,我们就在一起呆了一个周末。周一早上六点我坐最早的公交车回学校,离开酒店的时候我妈让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像小时候那样。在公交车上我终于没忍住就哭了,我知道我是舍不得的。

高三那年11月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伯伯,她要结婚了。后来我见到了那个伯伯,人很有才华,对我妈妈也很好,尤其是做饭的厨艺对我妈这种煎荷包蛋都会煎成一坨黑色不明物体的人来说简直是上天赐的礼物。我觉得我妈遇到了和她很适合的人。

可是今年大年初一的时候,王伯伯患口腔癌治疗无效去世了。

我听着她的声音里的哽咽,心里五味陈杂,这滚滚红尘里,好像谁都有逃不掉的宿命。

……

我从回忆的长河里爬上来,车一路向“家”的方向驶去,最后到了。

由于常年在海南岛,我几乎不和我爸以外的老家人联系,总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老爸和与他在一起的阿姨就在眼前,但总觉得隔着千山万水,连打招呼都觉得尴尬。进到他们的新家,我连鞋放哪个鞋柜都不知道,看着阿姨给我拿拖鞋递毛巾,小妹妹带我到睡觉的房间,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我是个借宿的过客。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七,也是我爸的生日。我很早之前就惦记着这件事,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在这天早上从支付宝发个红包给他。红包早上九点就发出去了,但是一直没显示对方已拆开。直到中午吃完饭我们坐在客厅开电视,他拿出手机才看到,他笑着说:“哟,给我发了个红包呀。”我看到他微笑时眼角、嘴边的那些细细的皱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鼻子很酸,泪水要夺眶而出似的。

我知道千山万水不可逾越,但至少千山万水两边的我们,互相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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