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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铜”朱炳仁

2017-03-16陈思佳

今日中国·中文版 2017年3期
关键词:雷峰塔艺术

陈思佳

台湾中台禅寺,见证两岸友好往来的“同源桥”;杭州,在西湖畔披着五彩铜衣的雷峰塔;印度玄奘纪念堂,记录玄奘法师西天取经、谱写中印文化交流佳话的巨幅铜雕壁画……这些恢弘的铜建筑及铜艺术品,都出自朱炳仁之手。

朱炳仁是中国铜雕领域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获得过60余项铜雕国家专利技术。其独创的熔铜艺术,开创了“熔现实主义”新流派,被誉为“中国当代铜建筑之父”。

第四代銅艺传承人

72岁的朱炳仁出身于浙江绍兴望族,是朱府铜艺第四代传人。

早在120年前,朱炳仁的曾祖父就创立了“朱府义大铜铺”,虽然出售的是手工制作的铜制汤勺、酒壶、手炉等生活用品,但都精雕细琢:铜盆上雕刻鸳鸯戏水、铜锁上雕着福禄寿字样、香炉上浮雕佛经等。由于做工精良、经营有方,生意越来越红火,到第二代传人朱宝堂时铜制品远销京城,成就了“朱府铜艺”的金字招牌。

但20世纪四五十年代,因战乱等原因,铜在当时属战略物资,不得用于私人生产,祖业无奈地在朱炳仁父亲手中中断了。在无铜可做的年代,朱炳仁从7岁起就跟随父亲练习书法,学习传统文化,似在冥冥之中为将来“朱府铜艺”的光大做准备。

直到改革开放初期,随着铜市场的陆续开放,这个从铜雕世家走出来的第四代传人,终于看到了重拾铜业的大好时机。他看好了每日成批诞生的公司开张时都需要“挂牌”的商机,以专做铜质招牌起家,开启了重振朱府铜雕之路。

凭着对铜的特殊感情和悟性,他很快在铜雕领域生根发芽,他的铜制品迅速渗透到了装饰及建筑等行业。此后十几年,他将传统铜雕与书、画、刻等艺术形式相结合,逐渐形成了新的铜艺术体系。如今,以“朱府铜艺”和“朱炳仁铜雕”为核心的“杭州铜雕”,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熔铜艺术”之光

有人将朱炳仁比作“东方的达利”,坚硬呆板的铜,在他的创意畅想中犹如画家手中的油彩灵动而富有诗意。他开创的“熔铜艺术”使原本仅局限于工厂加工的铜铸造走向世界艺术领域成为铜艺术。

朱炳仁回忆说,“2006年5月25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悲喜交加的日子。”这一天,他参与的中国最高宝塔—常州天宁宝塔整修工程已接近尾声,却突然起了大火。烈火中宝塔的塔身、筋骨虽然保持完好,但首层屋檐被烧毁,大部分铜瓦被熔融。清理现场时,无限悲伤的朱炳仁意外发现,高温中融化了的铜肆意地流淌在地上,反而形成晶莹的铜珠和姿态万千的融铜结晶体,而此种形态的铜所展现的流畅之美是人工铸造无法实现的。自此,他以独特的艺术视角,独创了熔铜艺术,开创了“熔现实主义”新流派,在学界和艺术届引起很大反响。

传统的铜文化都是铸铜文化,铜只能在模具里成型,而“熔铜艺术”是让铜在1200摄氏度的高温下融化后在一定的空间里自由流淌,待冷却成型后再经过敲打焊接、打磨抛光等工序,最终成为一件件姿态万千的艺术品。这样的创作方式,更能体现艺术家的理念和思想,使作品更富有生命力。朱炳仁说,“青铜时代以来,铜的铸造都需要模具,这种‘无模可控熔铸工艺将铜彻底从模具里解放出来,给了铜自由。”

事后朱炳仁用天宁宝塔的部分融铜铜渣,结合国画、书法及油画等多种技法,完成了人生第一部熔铜作品—《阙立》,目前该作品收藏于国家博物馆内。

江南铜屋

“传播铜文化,让铜回归老百姓的生活”一直是朱炳仁的信念。他认为,自古以来铜就是人类生活不可或缺之物,铜文化伴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如青铜时期的鼎就是当时人们身份的象征。但随着陶器、玻璃、不锈钢的生产,铜制品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由于对铜的极度热爱,为了给老百姓创造更多接触铜、认识铜的机会,朱炳仁倾其所有,甚至抵押了自己的房产,历时3年自费筹建了“江南铜屋”—朱炳仁艺术博物馆。

这座坐落在杭州西湖边的民居是一个铜雕的天堂,仿照明清时期江南民居风格建造,占地3000平方米,耗费原料铜125吨,除了立面墙和地面以外,其他眼前可见之物如门蹬、回廊、地板、门窗、斗拱、立柱、艺术品等全部采用铜质结构和装饰。

就连其中的家具都是朱炳仁用铜精心打造的,在序厅里摆放着九件套纯铜桌椅,虽然看起来简洁质朴,但是每一个细节之处都包含着多种复杂的传统工艺。每年有数百万国内外游客慕名前来参观,几乎每一位游客都会在铜椅上坐一坐,感受一下铜独有的质感。虽然这些艺术品都价值不菲,但游客却可以随意触摸,很多铜制品经常被人触碰的地方已经泛出金色的光泽。朱炳仁说,他希望通过“江南铜屋”让更多的人充分感受铜的魅力。

雷峰古塔穿上“五彩新铜衣”

“作为一种艺术,铜建筑在人们生活中的影响力很大,铜建筑不仅为我们留下了铜文化,还留下了铜资源。”如何为后人留下能够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铜建筑精品,是朱炳仁不断钻研的课题。

中国历史上的铜建筑非常少,流传至今最著名的是明清四大铜建筑,分别是位于湖北武当山、山西五台山、昆明鸣凤山和北京颐和园的铜殿。而朱炳仁仅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铸造了多件“重量级”铜艺作品,其中高达12.6米的杭州灵隐铜殿被世界吉尼斯认定为当时世界上最高的铜殿。除此之外,从五台山、九华山、峨眉山、普陀山到无锡灵山、潮州开元的数个名寺大庙中,都能见到他的铜建筑和铜艺术作品。他说:“每一件重要的铜制品,我都将其视为交给时代的礼物,留给历史的文化财富。”矗立在西湖边上的雷峰塔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中国著名古建筑雷峰塔旧塔于1924年已倒塌。2002年,朱炳仁在接到重建雷峰塔任务的当天,便挥毫写下“上苍无意留古砖,盛世有心铸新瓦。”这幅楹联后来成为朱炳仁打造雷峰塔的基本方略。

朱炳仁认为,中国有3400多座古塔,多是青砖塔身外包木质廊檐结构,如果重建雷峰塔继续照搬照抄泥古不化,这座有着深厚文化内涵的古塔必将湮灭在群塔之中。新雷峰塔应该成为一个承上启下的经典建筑,既要延续历史又应凝结和见证现代文化。这就意味着,他既要完美地再现雷峰塔的南宋风貌,又要留下现代审美的印記,还要实现铜雕工艺的新突破。

朱炳仁在重建雷峰塔时,大胆提出要用彩铜作为青砖塔身外包的材料,这是中国首次给古塔穿“五彩新铜衣”的尝试。但当时中国并没有彩色铜雕,在查阅10万字的资料、经过无数次的配方试验后,他终于找到了把铜的预氧化工艺与涂层工艺完美结合的新方法,获得了比木漆色彩更鲜艳也更持久的多种铜色彩,且能确保铜质百年不受侵蚀。同时,穿上此种铜衣的雷峰塔更不易着火,还能有效防雷、防蛀。

新雷峰塔拥有黑古色的铜瓦、古铜色的铜围栏,而每个转角都设富贵红色的铜斗拱,金黄色飞檐翼角下挂着黄铜风铃,铜柱既仿似木料,又具有木料难有的光泽。铜的运用使这座塔在浑厚古朴中增添了秀丽和新意。在倒塌了78年之后,雷峰塔的重建不仅再现了“雷锋夕照”的壮丽景观,也成为中国现代铜建筑史上的一件代表性作品。

两岸民间交流的使者

多年来,朱炳仁已成为两岸交流的民间使者。早在2003年,他就想为两岸做件力所能及的实事,他认为两岸需要进一步的沟通和交流,也是从那时起他萌生了创作一座铜桥赠送台湾同胞的心愿。在接下来的4年里,朱炳仁精心构思、反复研究、几易其稿,最终耗用10吨铜创作完成了桥长近10米的中国第一座单孔拱形铜桥“同源桥”。桥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108罗汉,桥身两侧雕刻着“西湖三潭”和“日月双潭”,象征着两岸民间的友好。2007年,该桥由杭州灵隐禅寺赠送给台湾中台禅寺。“同源桥”落地台湾当天,两岸各界名人政要齐聚一堂,为桥揭幕,7万台湾民众登桥祈福。时任台湾国民党名誉主席的连战先生为“同源桥”题词“炳仁大师,巧夺天工”。

自此,朱炳仁与台湾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多次前往台湾,办展览、作交流、教学生,并与台湾著名雕塑家、台湾雕塑协会会长杨奉琛合作创作了《本是同根生》:一个豆荚上并排放着两颗金色的豆子,豆子上刻着被分隔两地的《富春山居图》。朱炳仁说,该作品表达了两岸民众深厚的兄弟情谊,见证两岸文化的同根同源。此外,他还为历年的“两岸和平发展论坛”创作了大量作品。2015年,“习马会”现场就悬挂着朱炳仁创作的巨幅熔铜壁画作品《春和清妍》。朱炳仁说:“《春和清妍》取自中国古诗词中‘春和景明,清妍雅重之意,寓意了一个和平繁荣的和谐美好世界。”该作品被新加坡中国文化中心收藏。

朱炳仁不仅是铜器的炼造者,更是生命与灵魂的创作者。2012年,朱炳仁以“同源桥”为内容有感而发写就《云彩》一诗,并将其与《乡愁》写成两幅书法作品赠予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余光中在两幅作品上欣然题字:“两岸交流日,乡愁自解时;海峡隔两岸,不阻云彩飞。”朱余的酬唱在两岸诗友中传为佳话,《云彩》也被两岸诗坛视为40年后与《乡愁》遥相应和之作。

从百年老字号的传人,到享誉世界的现代艺术家,朱炳仁在传承中不断蜕变、创新;从一个普通的铜匠到世界级铜雕大师,他带领着铜工艺走向铜艺术,让铜雕成为一门世界认可的国际级艺术品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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