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华人的城市社会融入度研究
2017-03-14石嘉怡郝柏年张群石磊
石嘉怡,郝柏年,张群,石磊
(1.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陕西西安 710055;2.哥伦比亚大学工学院,纽约 10027;3.西安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 710054)
ability
自1950年起,欧洲国家创立了欧洲联邦的战略目标,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形成以及亚太经合组织的产生,标志着全世界范围的经济全球一体化进程开始逐步推进。世界各国经济之间彼此相互开放,形成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的有机体[1]。在此背景下,不仅国家内部各地区、各民族之间的交流融合广泛而频繁,国与国之间的人口流动也成为比较普遍的现象。
近二十年来,中国海外新移民呈加速度递增趋势,不仅使世界各地特别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及欧洲、非洲等的华侨华人数量急增,而且迅速改变了当地华人社会的格局。北美华人从1990年的200多万急增至2010年550万。欧洲华人由数十万急增至200多万,非洲由数万猛增至近百万。2000年至2010年增长更快,如西班牙华人从2.8万人猛增至15万人,美国华人从300余万人增至近400万人[2]。这些海外移民必须适应当地的生产生活体系和当地社会互动规范,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成为适应该社会生活的社会成员,即通常所谓的社会融入或社会融合[3]。而关注海外华人与所在地的社会融入度,对其群体中个人的身心健康与整体海外华人的社会关系转型有着较为重要意义。
目前,中国学界关于社会融入的研究以及政界对社会融入的关注,主要集中于城乡移民、未成年人、残疾人、老年人等社会弱势群体。而事实上,对于普通的、正常的公民,由于社会性资源的不一致或文化差别以及自身条件的限制和束缚,也会导致其在与当社会互动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出现社会问题[4]。然而海外移民这一群体数量的日渐庞大,使我们不得不考虑其融入度与整个社会发展的影响。中国现有的研究主要停留在理论架构与综述上,缺乏对实际案例深入的社会调查。本文针对海外移民城市社会融入问题,以在米兰长期居住(3年以上)的华人为样本,在总体描述其融入当地社会现状的基础上。以“是否愿意长期定居”为因变量,以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家庭状况等个人因素;熟悉环境程度与社会角色等社会外部因素;职业满意度、就业收入等经济因素为自变量,通过建立多元Logostic回归模型对可能影响其融入当地社会的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期望通过对不同可能影响融入社会因素的探讨与分析,对整体海外华人的社会转型有一定的指导与借鉴作用。
一、数据来源
根据意大利统计局的人口普查统计,米兰市的华人人口数量排意大利所有市级城市第一,约为18 918,占居民总人口的1.43%,具有一定的数量基础。本次调查采取类型抽样法,从一个可以分成不同子总体(或称为层)的总体中,按规定的比例从不同层中随机抽取个体进行调研[5]。调查时间为2017年4月,调查对象为16岁至60岁在米兰长期居住(3年以上)的华人。调查地点为米兰市9个行政区,其中由于第八区是华人聚集地,故调查频率更高。本次调查共发放523份调查问卷,收回520份,其中有效问卷为516份。调查内容包括4个部分:第一部分为个体基本信息,其中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家庭状况等;第二部分为经济状况,包括收入水平、职业满意度、是否有固定居所等;第三部分为社会外部影响因素,包括是否能与当地居民交流、是否参加社会组织、熟悉环境程度等。第四部分为考量因素,将对现状的满意度化为“是否愿意长期定居”,共分为两个等级:0为不愿意,1为愿意。
二、米兰华人社会融入现状
伴随着移民人口的大规模流动及相关社会问题的凸显,西方学界逐步将移民的社会融入作为一个重要的研究议题纳入到其研究议程当中,并进而将其形成的研究性知识传递到实际的社会治理、政治决策等层面。移民融入的理论研究与政策治理之间相互影响,最终深刻地影响到了西方现代工业社会的结构塑造、演变路径、政治实践等。本文通过杨格·塔斯提出的“三维度”模型,将社会融入分为多维度概念。此即具体通过结构性融入、社会-文化融入以及政治-合法性融入来分析在米华人社会融入现状[6]。
(一)结构性融入
在海外华人的结构性融入主要是由如教育、劳动力市场与收入方面组成,所以以“是否接受当地教育”“职业”“收入水平”来反映结构性融入概貌。
在调查“是否接受过当地教育”时,按照是否有子女,将目标群体分为两类。调查数据显示,无子女的受访者中有46%的人回答“正在接受当地教育”;有22%的人回答“曾经接受过当地教育”;而剩下的32%的人则表示“没有接受过当地教育”。而有子女的受访者中,76%的受访者表示“子女正在当地接受教育”,21%表示子女没有在米兰生活,3%的受访者则回答“子女在米兰生活且没有受到当地教育”。由此可以看出,在米生活的华人接受当地教育的比例较大。
从在米华人的职业来看,种类较为多样。但根据美国赛特的职业地位分层来讲,职业社会地位并不高。其中,学生占16%;非熟练体力劳动者,例如清洁工,搬运工等占11%;半熟练体力劳动者,例如售票员、服务员等占24%;熟练体力劳动者,例如美容理发师,厨师等占29%;小企业所有者和经营者,如服务业主、小零售商、小承包商等占19%;而工商业者与专业人员,例如大产业主、大工商企业家、艺术家、教师等仅占1%(图1)。
在米华人工资结构一般分为两层:一方面为向政府的报税工资,另一方面为由雇主直接支付的非报税工资,两部分总和为实际工资。由于学生群体无收入,因此不计入有效受访者中;并利用分层抽样法调查当地意大利裔居民收入水平进行对比。由图2可知,在米华人整体收入水平不高,且整体收入水平普遍低于当地意大利裔居民。其中,年收入8 000欧元以下的华人占总人数的15%,意大利裔人数只有6%;年收入为8 000欧元至16 000欧元的华人为19%,意大利裔为10%;16 000欧元至24 000
图1 在米华人职业分布
欧元的华人占20%,意大利裔为16%;24 000欧元至32 000欧元的华人占36%,而意大利裔占45%;年收入为32 000欧元以上的华人为10%,意大利裔为23%(图2)。
由上述数据分析可知,在米华人的结构性融入困境主要集中于收入水平 。而导致这种困境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由于自身较低的职业资格(对从事某一职业所必备的学识、技术和能力的基本要求)造成的。杨格·塔斯认为,在所有的西方国家中,随着工业制造业已经被服务业所替代,其劳动力市场也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劳动力市场对劳动力个体的要求已经不仅仅是更高的职业资格,而是更好的就业弹性(灵活性)。具有更强的社会适应能力与沟通能力、更好的自我调适能力,是新的劳动力市场的要求。然而,移民群体,特别是移民青年却缺乏相应的能力,面临一系列的社会经济融入机会的限制。许多少数族群背景的青年拒绝社会中的诸多基本性的制度,导致结构性融入度低[7-8]。
(二)社会-文化融入
在“三维度”模型中,社会-文化融入主要体现为人们对于各种社会组织的参与、与外来群体进行人际沟通能力的发展以及按照东道国的行为模式进行行动的过程。杨格·塔斯认为,社会-文化融入有多个测量指标,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人群间的隔离程度与语言使用[9]。
所以在此次调查中,以“参加社会活动频率”、“是否能与当地人交流”来反映社会-文化融入度概貌。
在“是否参加社会活动”这项调查中显示,大多数在米华人群体均有一定程度的参与不同社会活动,其中包括体育比赛、社会募捐及宗教活动等。
由图3可知,20%的受访者一周会参加少于2次的社会活动;而参与2~3次社会活动的受访者比例占总人数的48%;3~5次的社会活动占23%;而5次以上的占9%。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社会活动属于宗教活动。在受访者中,近30%的华人表示,在日常社会活动中,会有稳定的宗教活动。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在米华人经常参与的社会活动中,参与人群大多为华人群体,与当地人群的沟通与交流较少。
从是否能与当地人语言交流上来看,58%的受访者表示能与当地人在语言上顺利交流;34%的受访者表示在语言交流上存在着一定的困难,但可以通过第三种语言(多为英语)交流;7%的人表示在语言交流上存在着较大的困难;其中1%的人表示甚至完全无法与东道国的人交流。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虽然受访者的社会参与频率较高,但参与人群单一,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大多数的华人在语言沟通方面没有太大困难,但由于传统观念及民族聚集性的影响,在米华人群体在意大利社会-文化融入度还处于比较低的水平。
(三)政治-合法性融入度
杨格·塔斯的三维模型明确提出了政治与合法性的融入,强调了移民的政治权利在社会融入度中具有很强的重要性。故在此次调查中,以“是否具有当地合法身份”“是否有选举权”,来反应政治-合法性融入度概貌[10-11]。
图2 在米华人与意大利裔工资情况
图3 在米华人参加社会活动频率
在“是否具有当地合法身份”调查中显示,有12%的受访者表示已经加入了意大利国籍;24%的受访者具有意大利政府颁发的永久居留证;而拥有暂时居留证的人数占到58%;6%的受访者不愿意透露自己是否拥有合法身份,经推断,这些人为非法滞留者(图4)。
从是否具有选举权上来看,只有加入意大利国籍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拥有选举权。其余受访者均表示没有选举权(图5)。
从上述数据中,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到在米华人的政治-合法性融入度水平很低。少数移民族群总是被流入地政府和本地的市民作为二等公民,成为社会歧视和种族主义的目标。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有正式的法律测定标准如种族法律,来保障移民作为公民的平等权利,要重新思考基本的公民权利观念、简化移民程序,赋予相关的政治权利,建立专门的指导机构来促进少数族群的融入[12-13]。
图4 在米华人当地身份情况
图5 在米华人拥有选举权情况
在米华人的社会融入是一个涉及经济、社会、政治、文化乃至心理等诸多层面的系统工程。抛开在米华人社会融入所面临的政治制度性障碍这一关键制约因素,在米华人的“留城意愿”能够综合反映其经济能力、社会适应、文化认同乃至心理归属等众多的影响因素。因此,考虑从在米华人“是否愿意长期定居”的角度,分析其在社会融入过程中的影响因素[14]。
(一)变量设定
我们将因变量设置为“是否愿意长期定居”,其中“愿意长期定居”设置为1,“不愿长期定居”为0。根据问卷调查的结果,在有效的516份问卷中,回答“愿意长期定居”的有156份,占总数的30.23%。为了能够从多方面、立体、详细地分析影响在米华人融入米兰社会情况的因素,我们将自变量分为3组,分别为个人情况、职业情况与社交情况。其中个人情况包含性别、受教育情况、在当地居住时间与家庭状况等4个变量。职业情况包含收入水平、每周工作时间与职业种类等3个变量。社交情况则包含参与社会活动频率与语言沟通情况两个变量。如表1所示,我们将使用4个模型对所收集到的数据进行二元Logistic分析。其中模型1~模型3分别分析个人情况、职业情况和社交情况对在米华人社会融入情况的影响。之后将模型1~模型3中通过显著性检验的变量引入模型4,全面分析这些因素是如何影响在米华人融入米兰社会的。
表1在米华人社会融入影响因素二元Logistic分析结果
注:*为p<0.1,**为p<0.05,***为p<0.01
(二)结果分析
从表1的分析结果来看,模型1~模型4的卡方显著性均小于0.05,说明4个模型均是显著的,具有统计学意义。其中,模型1中的受教育程度,模型2中的收入水平与职业种类,模型3中的语言沟通情况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它们对在米华人是否能够融入米兰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有影响。在模型1中,受教育程度这个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并且它的影响系数在模型4中由10%的显著水平提高至1%。分析结果显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与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相比,明显能够更容易融入当地社会,而在意大利接受高等教育相比于在外地接受过高等教育对人们在社会融入方面则有更加显著的正向作用。第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与传统就业者相比,在城市融入的长线发展上拥有更广阔的前景和经济收入,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在城市融入中二者的社会地位差距,更容易得到当地居民的心理承认[15]。第二,相比于在外地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在意大利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除了具有经济与社会地位的优势之外,更加具有文化方面的优势,他们在当地接受高等教育期间,能够充分地接触当地的文化环境,更加有利于他们未来融入当地的社会氛围。
在模型2中,受调查人群的收入水平与工作种类两个变量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其中收入水平的影响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工作种类则由模型2中的5%提升至模型4中的1%。通过观察收入水平这个变量,当人群的年收入高于24 000欧元时,则对该人群的社会融入程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收入越高,这个影响越大。根据前文的收入统计情况,可知米兰当地意大利裔居民的年收入中位数正处在24 000~32 000欧元的范围内。由此可以发现,当在米华人的收入达到甚至超过当地主流水平后,他们将更容易融入当地社会。一方面,高收入代表着更强大的经济实力,这能够帮助在米华人赢得更多的社会尊重与关注;另一方面,具有高收入的人群也有更强的生存能力或者一技之长,这些能力是在一个社会立足的必要条件。而在工作种类这个变量中,相比于学生,非熟练劳动者(如清洁工、搬运工等)更不容易融入当地社会,而大产业主、工商企业家、艺术家与教师则更容易融入当地社会。这是因为非熟练劳动者所从事职业的社会地位、技术性工种与收入较低,同时工作强度较大。这使得他们在难以得到社会尊重与关注的同时,又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去进行有利于社会融入的自我提升,如一定的娱乐社交活动和学习新的技能。而相比于非熟练劳动者和学生,企业家、艺术家与教师则有更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这使得他们在社会融入方面有着更大的优势。
在模型3中,语言沟通情况这个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并且在模型3与模型4中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分析结果显示,相比于能够与当地居民使用意大利语顺利沟通的人群,能够用第三语言沟通的人并没有在社会融入方面有显著的劣势。而语言沟通困难则对华人在社会融入方面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这是因为良好的语言沟通能够减少在米华人的生活障碍,并使得他们更容易与当地人交流,进行文化沟通,并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参与社会活动的频率对在米华人的社会融入并没有显著影响,是由于在米华人的社会活动主要存在于华人社区中,并不能增加在米华人的文化交流和社会尊重,对融入米兰社会并没有太多的帮助[16-20]。
四、结语
综上可知,对在米华人的社会融入状况的影响因素主要为受教育程度、收入情况、工作种类与语言沟通状况。而参与社会活动次数、是否有家庭等因素则没有影响。本文就此提出以下两点建议。第一,对于已经身处米兰的华人,一方面,应当更多地致力于提升自己的个人文化水平,提升语言能力或者习得一技之长,提升自己与当地居民的沟通能力,更好地与当地居民进行文化沟通与交流,适应当地生活氛围,获取更多的社会尊重与认同;另一方面,在米华人应当致力于自身职业发展,积极提高收入以及提升职业社会地位。第二,对于未身处米兰但将来有留米意向的华人,应当尽力争取在当下所在地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与工作能力,在定居米兰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以确保在未来进入米兰生活时能够有足够社会地位与经济实力,进而确保在将来获得足够的社会关注与尊重,以便于更好地融入社会。
[1] 李彬.浅析经济一体化对中国对外贸易的影响 [J].现代商业,2013(28):143.
[2] 清华大学华商研究中心.中国侨资企业发展年度报告2010~2011[R].北京:中国国务院侨务办公室,2011.
[3] 王佃利,刘保军,楼苏萍.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框架建构与调研分析[J].中国行政管理,2011(2):111-115.
[4] 何建宁,贾涵.“村改居”群体城市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研究[J].西部论坛,2015,25(3):9-15.
[5] 马奔,刘泽忠.对定量包装商品抽样检验的探讨[J].品牌与标准化,2011,9(18):38.
[6] 梁波,王海英.国外移民社会融入研究综述[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10(2):18-27.
[7] Josine Junger-Tas,Ethnic minorities,social integration and crime[J].European Journal on Criminal Policy and Research ,2001,1(9):5-29.
[8] Birgit J.Migrant integration in rural and urban areas of new settlement countries: thematic introduction[J].International Journal on Multicultural Societies,2007,9(1):10-21.
[9] Snel E,Engbersen G,Leeres A.Transnational involvement and social integration[J].Global Networks,2006,6(3):267-276.
[10] Heisler B S.The future of immigrant incorporation: which models?which concepts? [J].International Migration Review,1992,2(2):624-645.
[11] Wuthnow R ,Hackett C.The social integration of practitioners of non-western relig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J].Journal for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Religion,2003,42(4): 651-667.
[12] Jacobs D.Introduction: social capital and political integration of migrants[J].Journal of ethnicand migration studies,2004,3(30):419-427.
[13] 张琴琴.城市少数民族融入主流社会的研究 [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1.
[14] 向华丽.女性农民工的社会融入现状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基于湖北3市的调查[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3,23(1):103-110.
[15] 于梦,张瀛木,李峰,等.大学生跨区域就业与城市融入——基于大学生与当地居民群际关系 [J].教育教学论坛,2014(50):41-42.
[16] 陈丽竹.21世纪以来丹麦移民子女教育政策述评[J].人生十六七,2017(33):107.
[17] 刘骞.对德国穆斯林移民社会融入的再思考——以宗教认同与公民身份互动为视角[J].国际政治研究,2017,38(5):86-103.
[18] 杨菊华,贺丹.分异与融通:欧美移民社会融合理论及对中国的启示[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17(5):72-80.
[19] 黄纪凯.在地化影响下的中国海外移民行为特征探析[J].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7(3):67-74.
[20] 刘春燕,王镭衡.相依共融:加拿大华人社团组织对华人移民融入的作用[J].贵州师范学院学报,2017,33(5):3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