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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茨早期作品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2017-03-12

关键词:琳娜女性主义小说

乔 慧

(辽东学院 外国语学院, 辽宁 丹东 118003)

【文学研究】

欧茨早期作品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乔 慧①

(辽东学院 外国语学院, 辽宁 丹东 118003)

美国女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是当代最多产的作家之一,虽然她的写作风格富于变化,但始终不变的是她坚持以作品为棱镜来折射社会的真实。欧茨早期的六部作品《颤抖的陷落》《人间乐园》《奢侈的人们》《他们》《奇境》和《任你摆布》中的人物尽管身处不同家庭背景之下,但在欧茨的笔下都显现出家庭之爱的缺失。文章试图在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结合其“反对男性中心论和人类中心论,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主要观点,分别以乡村、城市和郊区为背景解读这六部作品中有关家庭描写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以唤起读者有关女性、家庭和自然的更多思考。

欧茨;家庭描写;生态女性主义;爱

引言

“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学与女性主义的有机结合。”[1]118这一概念最早出现于1974年,由法国女性主义者弗朗西娃·德·奥波妮提出,她主张将生态运动与女性运动结合起来,对女性与自然的认同是生态女性主义的首要内容,反对各种形式的歧视,强调与自然的和谐可持续发展,致力于通过提倡爱、关怀和公正的伦理价值,最终建立一种相互依赖的关系模式。随着女权主义的发展和生态危机意识的增强,生态女性主义逐步完善并渗透于各个领域,在文学领域的应用正式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由美国学者墨菲首先引入,墨菲认为,“伴随对控制自然和剥削女性之间联系在哲学领域的深入探讨,以及这些联系在日常生活层面的显现,一系列被称之为生态女性主义的文学作品出现了,这些作品大多包含了女性主义者的生态敏锐意识。”[2]277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我国的正式研究和应用则开始于21世纪初,十几年来发展迅速,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有罗婷和谢鹏,提出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旨在以解放女性和拯救自然为使命,探讨文学中双重统治的联系,深化对父权制文本的批判。”[3]176-180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可以从“女性”和“自然”的双重角度出发,目前已是活跃在文学批评理论中的一个特别分支。

在美国,通过写作来揭露社会罪恶现象的作家不胜枚举,但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却以其不刻意掺杂任何评论与判断的写作风格独树一帜,因为欧茨坚信作家从事的是需要良知的工作,她无法对身边的真实状况视而不见。她崇尚真实与自然,在小说中对血腥、暴力、死亡和贪婪的描写绝不会牵扯任何个人感情因素,小说中的人物永远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他们仅仅是会表现出不同人性的人,但读者却能在书中看到自己生活的真实写照,也被他们所看到的内容深深震撼。她那独特的写作风格不仅是一种对文学传统的继承,也是还原美国真实社会现状的利器。随着欧茨国际知名度的逐步提升,我国学者对欧茨作品的研究也愈加深入,从20世纪80年代只有对欧茨本人的简单介绍,到21世纪初正式进入对欧茨作品的评论和研究阶段,再到目前对欧茨作品的广泛研究,研究主题涉及女性主义、暴力问题、哥特式风格、心理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等多个方面,但鲜有涉及生态女性主义并结合多部小说进行的综合性研究。透过欧茨笔下深受家庭暴力伤害的女性命运展示,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些女性形象在逆境中成长的顽强与坚毅,也感受到欧茨想要通过小说中人物的真实命运提醒美国民众“在美国,家庭犹如一个正在不断消失的濒危物种。”[4]22本文主要研究的是欧茨在《颤抖的陷落》《人间乐园》《奢侈的人们》《他们》《奇境》和《任你摆布》这六部早期作品中不同背景下有关家庭的描写,在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重新审视欧茨眼中正在走向衰退的美国家庭以及家庭中的女性,以唤起读者有关女性、家庭和自然的更多思考。

一、渴望自由之爱

《颤抖的陷落》和《人间乐园》分别创作于1964年和1967年,随着工业化的迅猛发展和时代的迅速变迁,当时的人们正在经历着旧时代乡村家庭从未面临过的问题和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这个时候的乡村女性比以往任何时代的乡村女性都更加渴望摆脱土地和家庭的束缚而获得自由。在《颤抖的陷落》中,凯伦在童年曾与家人分离过,因此和家人之间缺少自然的亲情,他们对她也唯有冷漠。但因她所接受的宗教的教诲,之前她被灌输的思想和当前她经历的所见所闻不停地发生着碰撞。一方面,凯伦知道她有义务尊重她的家庭成员;另一方面却在潜意识里试图摆脱农村家庭旧俗的约束,去追寻她梦寐以求的城市生活。《人间乐园》中的女性人物克莱拉和凯伦一样,也同样想要摆脱家庭的束缚而去追求崭新的自由生活。反对男性中心论是生态女性主义的主要观点之一,生态女性主义坚决反对男性中心论所坚持的女性只能是父权制体系下的服从者和附庸者。凯伦和克莱拉在成长的过程中都缺乏母爱的滋养,这也许是她们同家庭疏离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两位女性都不甘心只是充当乡村家庭中男性成员的附属品,在无法得到来自家庭的可以让她们享受到自由的爱,她们只能尝试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争取她们渴望的自由和独立,哪怕以失败告终。

《人间乐园》中的克莱拉显然不是个完美的女性形象,她不断偷走院子里的旗帜。国旗是一个国家独立的象征,被克莱拉偷走的旗帜或许也是她眼中自由新生活的象征,但这种独立的自由她从未被赋予过,只能通过偷窃来获取。她的偷窃也是小说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克莱拉认为她可以摆脱原有家庭的羁绊,她可以做到独立,因而把旗帜视为她终将可以企及的未来的指示。小说的结尾完全背离了克莱拉的初衷,她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尽管她用失忆的方式逃避失败,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应该无悔这段追求自由的记忆。欧茨笔下的这两个乡村家庭虽然并非传统乡村家庭的代表,但却是美国当代社会乡村家庭生活在欧茨眼中的真实映射。欧茨借助这两部作品,提醒人们:传统乡村家庭中维系亲情的力量正在减弱,从前乡村家庭的稳固结构也已经松散开来。乡村家庭中的女性历史以来就忍受着父权制体系下的更多束缚,我们在凯伦和克莱拉的身上可以明显看到她们对自由追逐的执着。随着西方工业文明的进步,女性主义运动也开始飞跃式发展。《颤抖的陷落》和《人间乐园》均创作于美国开始兴起人类历史上第二次大规模的女性解放运动期间,欧茨无疑在作品中渗透了这一时期的女性对自由的渴望和追求。

二、呼唤和谐之爱

创作于1969年的小说《他们》以美国底特律大暴乱为历史背景,这次暴乱由美国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引发,是南北战争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美国内乱,导致之后底特律许久的动荡与不安,并波及很多其他城区。《他们》中洛雷塔一家人的自私、不安以及对和谐生活的向往同时也是其他城市居民的内心解读。《他们》中的主要女性人物洛雷塔从来不会质问家庭的贫困,无论怎样的窘境都会默默地被动接受,也永远不会像她哥哥布洛克那样用愤怒来表达。洛雷塔是这个家里唯一懂得爱的人,但她的爱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能抵挡住家庭的纷争。后来,洛雷塔被迫嫁给了霍华德·温德尔并生了三个孩子:朱尔斯、莫琳和贝蒂。小说中的人物描写重心逐渐从洛雷塔到朱尔斯再到莫琳。莫琳可能是温德尔家中唯一对家庭还怀有一丝感情的孩子,她曾试图让家人的心凝聚在一起,但后来一个重要笔记本的丢失成为她不幸的开始,“她一直在找,但是再也没有找回那个本子”[5]159,这也暗示着她和家人的爱的纽带的断裂。这个缺失和谐之爱的家庭其实也是当时整个社会城市家庭的缩影,人们关心的唯有自己,其他人和事物都只是麻烦。最后莫琳和哥哥朱尔斯关系的断绝彻底表明温德尔家庭的瓦解,尽管他们仍然继续追寻着各自的爱,但欧茨笔下的城市居民却始终无法找到爱,反而变得愈发孤独。他们身处人群中央,却依旧孑然一身。在家庭中,他们无法找到与家人和谐相处的平衡点,最终只能与他们本该最亲近的人疏离,犹如脱线的风筝,家庭的爱也因此彻底消失。反对人类中心论一直是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观点之一,“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地球上所有的生命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网,并无高低贵贱之分。”[6]性别歧视、种族歧视、人对自然的破坏和污染等都是生态女性主义者主张消除的不和谐因素。欧茨在这部小说中让人感悟到家庭失去和谐对家庭成员伤害之痛的同时,通过对底特律大暴乱的真实描写,又让人感受到社会失去和谐对社会成员的危害之重。

在《任你摆布》中,艾琳娜父母的婚姻破裂导致双方都想尝试将对方的一切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艾琳娜的母亲告诉她父亲已不在人世,但当艾琳娜被她的父亲诱拐后,她的父亲也告诉她母亲已离世。事实上,真正死亡的是这个家的家庭成员之间失去和谐的关系。父母双方都想获得对艾琳娜的所有权,但却又都不想给予她爱,仅仅只是想要自私地拥有她。在艾琳娜16岁的时候,她不情愿地被她的母亲嫁给一个老男人。实际上,艾琳娜的母亲从这婚姻一开始就抛弃了她。尽管小说结尾时,艾琳娜终于逃离倍受摆布的命运,她和杰克相视而笑,但这却是一个不确定的结局,被警察追捕的艾琳娜的父亲还在四处躲藏,之前艾琳娜对杰克说过:“我不知道怎样去爱”[7]336,艾琳娜和杰克在彼此身上可能也依然寻求不到他们各自需求的东西。这种不确定性的结尾也是工业社会城市家庭动荡与不和谐的一种表象。欧茨在《任你摆布》中,还借一位接受采访的中年女性之口表达了人类应减少对动物伤害的愿望,让人深思自然失去和谐对人类的影响之广。《他们》中的洛雷塔、莫琳以及《任你摆布》中的艾琳娜,身处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中,但她们都能以各自的方式竭力改变命运的不公,以她们不懈的努力唤起人们对人与家庭、社会及自然和谐关系的重视。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世间万物没有等级之分,只有建立一个可供万物和谐相处的世界,维持生态体系的可持续发展,人类才会拥有永久的幸福与安宁。

三、追求平等之爱

《奢侈的人们》和《奇境》中的家庭,位于市郊,生活富足,但并不稳定和快乐。这些郊区家庭丰厚物质的获得主要来自追逐美国梦后的成功,和物质匮乏且动荡不安的乡村家庭和城市家庭相比,这些最初来自底层社会的追梦者及其后代更加执着于对平等的追求。《奢侈的人们》中,欧茨笔下的娜塔莎外表漂亮但内心母性丧失,无视丈夫和儿子的情感需要,逃避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母亲,任何来自儿子理查德想要和她建立正常母子关系的尝试都会被她断然拒绝。有一次,理查德无意地叫了一声“妈妈”,这让娜塔莎大发雷霆,仿佛她的高贵被亵渎。这样一个自私、冷酷的女性形象固然令人憎恶,但在生态女性主义的视域下,女性应该坚决抵制“在父权制社会中,女人被归类为生孩子和照顾家庭的工具,她们被男性边缘为‘他者’。”[1]119追其根源,娜塔莎的性格和思想也是拜她的原生家庭所赐,在那个家庭中,过分限制导致的压抑让她异常渴望平等,讨厌束缚也厌恶责任。娜塔莎的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她却也是父权制社会的一个受害者和反抗者。同样让人唏嘘的还有娜塔莎儿子理查德的命运,他常常感觉自己“好像玻璃一样透明”[8]86,和母亲相比,常年在外旅行的父亲更是从未让他感受过平等的爱。女性和儿童应该和男性拥有同样追求幸福的权利,这是生态女性主义者一直的主张,也是欧茨在小说中试图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奇境》中杰西家的女儿谢莉之所以会和人私奔,只是因为她想追寻一种和让她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郊区家庭完全不同的生活。谢莉和她父亲杰西之间的关系很难用精确的词语来形容,是一种被压抑在爱与恨之间的复杂关系。谢莉憎恨父亲不能对她平等相待,他从未让女儿了解到他真实的样子,她了解父亲的信息渠道只能是报纸或病人的描述,而她又不能否认父亲是真正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谢莉渴望寻找到一个家人可以平等相处的家园,可最终找到的却是更多的绝望。最后,她的父亲找到她,她无法再从父亲强壮的臂膀里挣脱出来,只好重新变成一个被动接受的孩子,因为杰西坚信谢莉应该待的地方就只能是他所在的家。在小说的结尾,谢莉恍惚中说他的父亲是魔鬼,杰西反问道:“我是吗?”[9]336可见谢莉的反抗还是带给杰西些许震撼和反思。谢莉同娜塔莎一样,也不是完美女性的化身,但在她们身上我们还是看到了异于常人的追求平等的勇气,也看到了生态女性主义者对父权制体系下二元对立的反对:女性和儿童不应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人类应该信奉生命的平等。

结语

在欧茨的小说中,她总是把所看到的和所预见到的危险通过小说人物的悲惨命运展示于人,她永远不会逃避现实,只会述诸笔端而产生令人震撼的效果,她一直坚信反映现实是作家真正的使命,在数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也一直在履行这一使命。欧茨坚持让读者在她的小说中审视社会罪恶之根源,引人共鸣且发人深省。欧茨这六部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全都对自己的家庭失望透顶,但却又都无力重建家庭的稳定。土地没有给乡村家庭带来安宁,摇摇欲坠的城市家庭无法给人慰藉,失衡的郊区家庭迫使人外求安稳。这六部小说创作于1964年至1973年期间,有关这些家庭的描写无不基于欧茨的悲剧视野,从《颤抖的陷落》(1964)到《任你摆布》(1973),家庭中的自私和冷漠一如既往,但在《任你摆布》中,欧茨对人物结局的处理有了微妙的变化。值得关注的事实是艾琳娜认识到家庭对爱的需求,并尝试建立一个基于爱而非金钱之上的家。艾琳娜和情人杰克的关系并非理想,但和欧茨以往的小说结局相比,至少这一结局能让读者对美国未来的家庭命运报以乐观的期冀。在生态女性主义视域下,欧茨这六部作品中所描写的家庭中的女性人物以“她们的精神‘自我’与自然的认同显示出她们试图反抗男权社会的意识”[10]124,让人们更深刻感悟到:自然之和谐离不开社会之稳定,社会之稳定离不开家之安宁,家之安宁离不开爱之存在。个人家庭的平衡需要爱的维系,人类共同家园的和谐也同样需要爱的维护。这种爱应被赋予不同性别、不同种族,乃至世间万物,自由、平等且和谐。

[1]李彩萍.浅谈生态女性主义[J].英语广场,2012(7).

[2]谢鹏.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述论[J].重庆邮电学院学报,2006(2).

[3]罗婷,谢鹏.生态女性主义与文学批评[J].求索,2004(5).

[4]OATES J C. Last days [M]. New York: Dutton, 1984.

[5]OATES J C. Them [M]. New York: Random House US, 2006.

[6]李银河.生态女性主义[EB/OL].(2007-05-07)[2016-11-20].http:∥book.sina.com.cn/longbook/sex/110349762_nvxingzhuyi/43.shtml.

[7]OATES J C. Do with me what you will [M]. Greenwich, Connecticut: Fawcett Publications, Inc,1973.

[8]OATES J C. Expensive people [M]. New York: Modern Library, 2006.

[9]OATES J C. Wonderland [M]. 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Inc, 1992.

[10]杨建玫.走出人类中心主义的藩篱──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小说中的生态伦理思想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孙希国)

Interpretation of Ecological Feminism in Oates’s Early Novels

QIAO Hui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EasternLiaoningUniversity,Dandong118003,China)

Joyce Carol Oates is a female American writer who is one of the contemporary prolific writers. Although her writing style is always changing, that she insists on reflecting the truth of society through her works is unchangeable. Her early novels,WithShudderingFall,AGardenofEarthlyDelights,ExpensivePeople,Them,Wonderland, andDowithMeWhatYouWilldescribe people in different environments, but all the families show the lack of love in Oates’s writing. In this paper, the author tries to interpret the description about families in the six novels from the angle of ecological feminism. According to the main ideas of ecological feminism, which are against of androcentrism, anthropocentrism and assert human beings’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harmony with natur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family description in the novels in three separate aspects: the rural families, the urban families and the suburban families in order to arouse readers’ more thinking about women, families and nature.

Oates; family description; ecological feminism; love

10.14168/j.issn.1672-8572.2017.01.23

2016-11-18

乔慧(1977—),女,辽宁丹东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和英美文学。

I046

A

1672-8572(2017)01-01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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