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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翻译,不是篡改

2017-03-11关海山

文学自由谈 2017年5期
关键词:葛浩文冯唐泰戈尔

关海山

是翻译,不是篡改

关海山

文艺作品——特别是文学作品的翻译,因其自身特征的因素,在忠实原文之外,还需要生动、形象,乃至像鲁迅先生在《关于翻译的通信》中所说的,要“帮助我们创造出新的中国的现代言语”。

然而,信息化时代的浮躁和功利,不仅瓦解了人们心中树立已久的对经典作品的敬畏,更为人们无厘头地解构作品提供了肥沃的土壤。近些年文学作品翻译中暴露出的种种问题,不能不引起人们的疑虑:无论是引进,还是输出,文学作品的翻译究竟该直译还是意译甚或篡改?

前不久,畅销书作家冯唐翻译的、其自认为“最具诗意和韵律”的泰戈尔散文诗《飞鸟集》甫一出版,即被读者指责为译文粗俗不堪、字里行间“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是对泰戈尔的亵渎,甚至让人觉得是“诗歌翻译史上的一次恐怖事件”。从网上,我们可以检索到一些冯唐翻译的代表性诗句:“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绵长如舌吻”;“现世界孤孤单单的小混蛋啊/混到我的文字里留下你们的痕迹吧”;“有了绿草,大地变得挺骚”……面对众人的抨击,冯唐不但在翻译之余特别撰写了札记《翻译泰戈尔〈飞鸟集〉的二十七个瞬间》,认为“语言是人类发明的最具欺骗性的工具,文化是某个人类种群最大的信息聚合,翻译是用最具欺骗性的工具在两个信息之海中架一座准确、通畅、景色优美的桥”,而且颇为自负地表示“相信自己的翻译诚意和自己的中文水平”。

无独有偶。普希金更是中国读者钟爱的诗人,“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的诗句,温暖、安慰了几代中国读者的心。最近,这首诗竟被名为“不鸡盗”的人重新进行了“翻译”:“假如生活护龙了你,/败鸡声儿/败上火/败扎乎/败嘟囔/败哭丧子个脸/败磕孱/也就搁哪嘎达趴着/也败起来……”也许本为无聊之人的庸俗调侃,却被一位严肃作家“慧眼识珠”,而且还要“奉劝”人们“不要按《现代汉语词典》给改错字,千万别把‘护龙’改成‘糊弄’”,而且还告诉大家:“如果是用戈宝权的译本,绝对不能达到这样的正面效果。”恕我眼拙,我丝毫看不出“不鸡盗”的下三烂“译作”有何“正面效果”!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传统、稳重、著作等身的这位作家,年已高龄,何以会有如此出人意料之举?

更让人心里边疙疙瘩瘩的是对莫言作品的“汉译英”。不可否认,莫言之所以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与其作品的英文翻译葛浩文的付出是分不开的,甚至有人评价,莫言所获的诺贝尔文学奖实应为“诺贝尔文学翻译奖”。据说,正是因为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对莫言某些原作进行了大胆的删节或是改写——葛浩文在翻译莫言的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时,甚至建议作者把原作的结尾改成了截然相反的结局——迎合了西方读者的阅读趣味,才引来“诺奖”评委对莫言作品的青睐。因此,葛浩文的翻译观也受到了一些译者的推崇,有学者因此而认为,文学翻译忠实于原著已经成为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的绊脚石。持有相同观点的,还有美国的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魏卢迪,他一直着力探讨翻译在建构世界文学体系当中发挥的作用,并毫不隐晦地指出:“翻译不是复制,而是改写,它融入了译文文化环境中的信仰和价值,是独立于原文文本的。”

果真如此吗?针对翻译文学作品为何要改写的观点,苏州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季进认为,中国当代文学在西方的传播,主要面临语言的障碍和文化的障碍,如果译者不对作品进行改写的话,作品就没有办法“披上一个外国语言文化的外衣”,很难得到“真正的接受”。

真是削足适履!就文学作品而言,翻译的过程就是源语文本和译录语文本之间的文化观念进行转码的过程,也就是说,翻译文学作品时,如果在对方的文化中找不到相对应的民俗以及相对等的指称符号时,就要找到类似的、相近的书写符号和观念去转码。这是翻译文学作品遇到具体问题时,一种灵活机动的技术处理办法。而改写是什么?是担心对方读者对我们的文化不了解,对我们的民俗、民风不了解,对我们的掌故、俗语、历史、轶事等感到茫然,而在翻译过程中将原文转换为对方语境中已有的、相近的再书写;换句话说,也就是根据对方读者的知识范围、阅读习惯,而去进行迎合性的重新书写。这样一改写,对方读者是可以读懂了,甚至还喜欢了,然而,他读懂了的、喜欢了的,是真正的我们的文化吗?作为一门知识,如果外国读者不了解,他完全可以通过学习去掌握;如果一定要通过我们的改写才能让对方接受的话,那么,说轻点,是人格奴性的显现,说重点,就是挑战中国话语权的问题了。同样是文学作品翻译,《百年孤独》《战争与和平》《铁皮鼓》《尤利西斯》等,其中都涉及有大量的地方风俗与本民族的传统文化,谁又为了让中国读者能够读懂、能够接受,而进行了伤筋动骨般的删节和改写呢?再说了,既然葛浩文如此了解西方读者的口味,又是费时费力地翻译,又是要绞尽脑汁地去进行迎合口味的构思,为什么不与人合作,或者干脆赤膊上阵去争诺贝尔文学奖呢?

翻译是一门独特的学科,有它自身的规律。文明的社会、开放的社会需要高质量的、丰富多彩的翻译作品,因此,我们一定要尊重其规律。翻译文学作品虽然不是复制,但是,更不是篡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正如西方一句俗语所说:钟表走得快并不是本事,要走得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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