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樵对西昆体的接受
2017-03-11吕国喜
吕国喜
(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 学报编辑部,浙江 东阳 322100)
陈樵对西昆体的接受
吕国喜
(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 学报编辑部,浙江 东阳 322100)
西昆体是宋初诗坛著名流派。元代对西昆体的接受,方回、刘埙和袁桷多引人注意,但三人都偏于理论,而陈樵注重实践。通过考察陈樵诗的用典、用辞、对仗、道教底色及学李商隐等诸方面,可厘清其对西昆体接受的大致脉络。陈樵乃元代浙东接受西昆体的重镇,是西昆体接受史上重要的一环,这与陈樵“宗唐得古”的理念息息相关。
陈樵;诗;西昆体;接受
Abstract:The Xikun Style is a famous school of poetry in early Song dynasty. In its reception in Yuan dynasty,FANG Hui, LIU Xun, and YUAN Jue are noteworthy, but their reception is theory-oriented. In contrast, CHEN Qiao’s reception is practice-oriented. The paper sorts out the general line of development of CHEN Qiao’s reception of the Xikun Style by examining his uses of illusion, fi gures of speech, and antithesis, his Daoist background, his imitation of LI Shangyin, etc. CHEN Qiao is the dominant fi gure in the reception of the Xikun Style in eastern Zhejiang province in Yuan dynasty, and represents an important phase in the reception history of the Xikun Style. This is closely related to CHEN Qiao’s idea of “Imitating Poems of Tang Dynasty and Reviving Poems”.
Key words:CHEN Qiao; Poetry; Xikun Style; Reception
陈樵(1278—1365年),元婺州东阳人。每衣鹿皮,自号鹿皮子。性至孝,幼承家教,继师事李直方,受《易》 《诗》 《书》 《春秋》之学。历四十年恍然领悟,见解独到。终身不仕,遁居圁谷,专心著述。宋濂、杨维桢等对其学术造诣极为推重。郑善夫《经世要谈》中推陈樵经学有独到之见[1]2。其数百卷著作多毁于兵燹,今仅存《鹿皮子集》四卷,卷一为赋,卷二至卷四为诗。
西昆体是宋初诗坛一个著名流派,因《西昆酬唱集》而得名。《西昆酬唱集》共收录了杨亿、刘筠、钱惟演、李宗谔、陈越、李维、刘隲、刁衎、任随、张咏、钱惟济、丁谓、舒雅、晁迥、崔遵度、薛映、刘秉17位诗人的250首唱和诗[2],其中杨亿、刘筠、钱惟演三人成就较高,是领导风气的盟主。元代对西昆体的接受无多,但颇具建设性。张龙高指出,方回首次提出“宋初三体”之说,认为西昆体“别有一派”,并梳理出宋代西昆体诗史,对西昆体后世的接受起了很大作用;另外,他还认为西昆体的特点是用事、对偶、藻丽,西昆体在这方面的不自然,导致了西昆体味浅的缺点[3]。刘埙《隐居通议》指出,欧阳修受西昆体影响,其诗有“昆体之余习”[4]71,此为前人所未发。袁桷《书汤西楼诗后》:“自西昆体盛,襞积组错。梅欧诸公,发为自然之声,穷极幽隐。”[5]2104认为欧阳修用自然来纠正西昆体之失。他们对西昆体的接受都是基于对黄庭坚及江西诗派的态度,皆偏于理论。顾嗣立《元诗选初集》列举了陈樵七律中的多联对仗后言:“即此数语,可以步武西昆诸作”[6]。陈樵更注重实践,由对西昆体诗艺的学习,而上溯李商隐,这与他“宗唐得古”的理念相吻合,对西昆体的接受也是他“力学晚唐的特征之一”[7]。这种文学史现象,颇值得关注与研究。
一、用事深密
杨亿《武夷新集自序》:“予亦励精为学,抗心希古,期漱先民之芳润,思觌作者之壶奥。”[8]《杨文公谈苑》在追述早年编定的《武夷新集》时强调:“学者当取三多:看读多、持论多、著述多。”[9]可见,坚持用典,彰显才学是杨亿的一贯主张。在杨亿的大力倡导下,《西昆酬唱集》的诗作贯穿了这一主张。
《西昆酬唱集》的使事用典主要表现为典故繁密、意蕴深刻、类型多样、形式自由。且看杨亿《公子》[10]69-70:
夹道青楼拂彩霓,月轩宫袖按前溪。锦鳞河伯供烹鲤,金距邻翁逐斗鸡。细雨垫巾过柳市,轻风侧帽上铜隄。珊瑚击碎牛心熟,香枣兰芳客自迷。
王仲荦注此诗时,引用了《周礼》、曹植诗、《晋书》、李商隐诗、王勃《乾元殿颂序》 《后汉书》、梁简文帝诗、《史记》 《宋书》 《乐府解题》、李白诗、王逸《楚辞》注、江淹《丹砂可学赋》、古诗、《左传》、高诱《吕氏春秋》注、杜甫诗、韩愈文、《汉书》 《北史》、孟郊诗、《世说新语》 《襄阳记》等[10]69-70,足见此诗用典之多。
陈樵“于天下之书无不读,读无不解”[11]1329,杨维桢亦言“其考览博大,足以通乎典故”[12]。据笔者统计,陈樵现存诗歌268首,计用典346个454处,平均每首诗用典将近1.7个(处),典源遍布经、史、子、集,尤以史、子为甚,足见其学识渊博。陈樵尤其爱用隐逸类、名士类、仙道传说类典故。如《散庵》:“漱流枕石傍寒林,散发酣歌称散人。胡蝶枝头无昨梦,初蝉叶下见前身。衣沾宝掌泉中雨,内有盘陀石上纹。不见屋头樗栎树,无材入用老犹存。”[13]690此诗用了“漱流枕石”“散人”“庄生梦蝶”“樗栎”等典故,其中“樗栎”典故分散在尾联两句,并与首联“散人”典故遥相呼应。他用典不似西昆体那般密不透风,绝无堆砌之弊,尤其注重典故的活用、化用和反用,不同于以学问为诗的宋诗路数。他的写景诗,大多注重色彩、构图、光线等的画面感,富于立体感和层次感,贯注着他本人真切的生命体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成为了大自然的化身。“而《西昆酬唱集》诗歌为宋代以学问为诗的开端,其特点恰是无自然、无情、无人,却有典故、有色彩、有修饰,根本上也就是诗歌描写对象和表达感情的非自然化,或者说学问化。”[14]
二、辞藻华美
词采华丽,语言优美,多用富贵语,是《西昆酬唱集》在语言运用上的一大特色。杨亿曾明确提出要注重语言的雕琢,如《武夷新集自序》:“雕篆之文,窃怀敝帚之爱。”[8]《韵语阳秋》卷二说西昆体“丰富藻丽,不作枯瘠语”[15]。且看杨亿诗作:
琼楼十二玉梯斜,干鹊南飞转斗车。有客郢中歌白雪,几人天上醉流霞。金吾缇骑章台陌,素女繁弦太帝家。秦痔未痊斋閤掩,梦回宫树已啼鸦。(《灯夕寄内翰虢略公》)
五鼓端门漏滴稀,夜签声断翠华飞。繁星晓埭闻鸡度,细雨春场射雉归。步试金莲波溅袜,歌翻玉树涕沾衣。龙盘王气终三百,犹得澄澜对敞扉。(《南朝》)
铜盘蕙草起青烟,斗帐香囊四角悬。沈约愁多徒自瘦,相如意密有谁传。金塘雨过犹疑梦,翠袖风回祗恐仙。日上秦楼休寄咏,东方千骑拥辎軿。(《无题二首》)
诗中“琼楼”“玉梯”“白雪”“流霞”“金莲”“玉树”“铜盘”“香囊”“金塘”“翠袖”等词语无不光彩照人,富丽堂皇。《西昆酬唱集》中以“金”“玉”为词首的词语,就有金堤、金钮、金铛、金波、金貂、金谷、金花、金简、金茎、金距、金莲、金露、金络、金盘、金人、金粟、金塘、金屋、金针、金芝、金椎、金匮、金瓶、金壶、金车等;玉瓮、玉杯、玉牒、玉膏、玉钩、玉壶、玉户、玉虎、玉井、玉醴、玉露、玉辇、玉女、玉盘、玉载、玉书、玉树、玉腕、玉液、玉宇、玉枕、玉芝、玉除、玉管等。华美的辞藻加上典故的运用,构成了《西昆酬唱集》诗歌“词采精丽”[16]的特色。正如方回在《瀛奎律髓》卷十八中所言:“凡‘昆体’,必于一物之上,入故事、人名、年代,及金、玉、锦、绣等以实之。”[17]717
陈樵诗中也精心营造了一个金玉世界。如住的是玉楼、银阙、白玉堂,用“白玉碗”饮酒,“珠船”甚至比月亮还灿烂,烛为“银烛”,乐器有“玉箫”“玉琴”“瑶琴”“凤笙”,树是“宝树”,山乃“玉屏”,桂花有“黄金蕊”,月洒“黄金泪”,水流“黄金缕”,石笋生“金茎”……真可谓雕绘满眼。据笔者粗略统计,其诗中“金”出现37次,“玉”出现39次。这种富贵华丽,并非炫富夸博,一味强调视觉刺激与享受,而是衬托、渲染一种氛围,说到底是自视清高、不同流俗的表现。欧阳守道《赠福上人序》:“诗各从本色自佳,今使山林高人强说富贵,岂惟不能亦不愿;若纨绮子弟作穷淡语,纵使道得,亦料想也。”[18]说到底,陈樵诗中的金玉世界,是与他的洁美操行、高情雅韵和隐士风流相统一的。另外,在用字设色上,陈樵也与西昆体诗人一样比较富有情感,如寒43次,空28次,冷16次,断11次,愁9次,残8次,冰4次,苦4次。
其实,陈樵对西昆体用语的秾丽华美有所改造,使之更趋于淡雅清丽,这似与西昆体的后劲晏殊提倡的“富贵气象”更加相近。
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载:“晏元献公虽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公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19]
赵齐平《宋诗臆说》:“从艺术表现的角度来看,所谓‘唯说气象’,就是略貌取神,不要停留于事物的表面,而要抓住事物的精神实质。”[20]晏殊之诗清新雅丽,其《寓意》诗是这种“富贵气象”的代表,收在《瀛奎律髓》卷五“升平类”,诗曰:“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中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冯班评曰:“次联自然富贵,妙在无金玉气。腹联清怨,妙在无脂粉气。此艳体中之甲科也。”[17]228全诗几乎不用典,不写富贵之实景而写其意态,也无“金玉龙凤”等华艳字眼,流露出淡淡的哀思与惆怅,隐含着理性对情感的节制。
陈樵诗中也颇多此类“富贵气象”:
樽空鹦鹉杯犹在,歌罢玕琪树尚摇。(《醒酒石》)
青童卧护千年鹿,木客相传一派诗。(《少霞洞》)
梦入松风吹不断,诗如芳草剪还生。(《泰素坛》)
铛寒已喜松丹熟,烛尽只消华艳明。(《忘忧阁》)
悬崖种菊红千叶,开户见山青一方。(《山斋》)
春日花连小东白,暮年草创大还丹。(《山园》)
香添荔子能消日,粥费桃花怕减春。(《临花亭》九首其二)
门外树身无岁月,山中人语带烟霞。(《山房》)
陈樵“世为衣冠巨族”,“生平未尝言利,苟非其义,千驷万钟弗为动。家虽素饶于赀,痛惩膏梁之习,恶衣菲食以终其身。”[11]1328-1329陈樵出生地亭塘风光旎旖,其先祖建有亭台楼阁多处,北山别业即他隐居之所小东白山圁谷涧为陈氏私家所有,只不过陈樵本人淡泊名利,不以为意。陈樵家境殷实,乃深谙富贵者,而非生于乞儿家,故能云“富贵气象”。
三、对偶精工
西昆诗人学习李商隐,也在对仗上花了不少工夫。杨亿“共瞻月树怜飞鹊,谁泛星槎见饮牛”(《七夕》)之“鹊”与“牛”对,类似于李商隐“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马嵬》)之“马”与“牛”对。刘筠《馆中新蝉》“翼薄乍舒宫女鬓,蜕轻全解羽人尸。风来玉宇乌先转,露下金茎鹤未知。”[10]53构成语气一贯、一意相承的流水对,且四句皆用典。钱惟演“日上故陵烟漠漠,春归空苑水潺潺”(《句》)语言朴素,颇得天然之趣。李宗锷“感时偏动骚人思,不问天涯与帝乡”(《馆中新蝉》)构思精巧,文情并茂。故清人评曰:“词取妍华,而不乏兴象”,“其取材博赡,练词精整,非学有根抵,亦不能熔铸变化,自名一家,固亦未可轻诋。”[2]
陈樵诗尤其是七律注重对仗工整,多用工对,也时用流水对。顾嗣立对此评价甚高:“其诗于题咏为多,属对精巧,时有奇气。”[6]如“山遮春欲归时路,雁入凫飞不尽天。”“僧爨屋头猿挂树,鸟衔窗外雨生鱼。”“春在地中长不死,月行天尽又飞来。”“台虚人在空中立,云静天从水面浮。”“诗无獭髓痕犹在,梦有鸾胶断若何。”“野鹿避人悬树宿,溪鱼乘水上山来。”“天出异香薰宝树,日将五色染游丝。”“絮轻便欲排云去,花好多应换骨来。”由此数语,可步武西昆诸作。徐《徐氏笔精》:“元初陈樵好衣鹿皮,自号鹿皮子。有诗一卷,如‘扫叶僧将猿共爨,卖花人与蝶俱还’,殊有巧思。”[21]邓绍基主编的《元代文学史》认为:“陈樵的诗,属对工巧,想象奇特。如‘野鹿避人悬树宿,溪鱼乘水上山来。’‘近从月里种花去,遥见鼎湖飞叶来。’”[22]杨镰《元诗史》也赞“陈樵的诗属对精巧”[7]。
四、道教底色
“西昆”之得名,大概有其甚深的道教渊源。且看《穆天子传汇校集释》[23]:
辛卯,天子北征,东还,乃循黑水。癸巳,至于群玉之山(即《山海经》玉山,西王母所居者),容□氏之所守。曰:群玉田山,□知阿平无险(言边无险阻也),四彻中绳(言皆平直),先王之所谓策府(言往古帝王以为藏书册之府,所谓藏之名山者也)。
这似乎是杨亿所谓“玉山策府之名”更确切的出处。罗争鸣指出:“以此,北宋初年,杨亿在《西昆酬唱集序》中提及的‘取玉山册府之名’,所用《穆天子传》和《山海经》的西王母典故,已经超出神话范围,很大程度上,应是从道教信仰角度,或是顺应道教信仰的心态出发的。”[24]
袁方将西昆诗作中涉及道家、道教的典故进行统计,总计337个,每诗平均1.3个,其中前三为刘筠119个、杨亿91个、钱惟演64个[25]。从内容上看,《西昆酬唱集》中吟咏神仙的有《汉武》 《始皇》 《宋玉》《明皇》 《致斋太一宫》 《寄灵仙观舒职方学士》等,数量不少;道教意象的有扶桑、弱水、桑田、金芝、瑶草、丹灶、凫舄、地仙、太乙、西母、方瞳、蓬莱、蓬壶、七夕、金掌、丹台、瑶台等频频出现;热衷道教或参与真宗崇道诗人大概亦有十余位,如杨亿、刘筠、张咏、丁谓、陈鹏年、舒雅、崔遵度、晁迥、李宗谔等。
陈樵与道家、道教密不可分。吕国喜《陈樵诗歌中的道教意象》探究了陈樵诗中的仙境、仙人、仙禽、仙物、仙药、仙乐等意象,以及其共同营造的超逸绝尘、华严富丽、缥缈生新的意境[26]。据笔者粗略统计,陈樵诗中涉及道家、道教典故者,《易》2个,《老子》 1个,《庄子》 27个,《列子》15个,《淮南子》5个,《山海经》11个,《抱朴子内篇》11个,《十洲记》4个,《拾遗记》7个,《洞冥记》3个,《列仙传》9个,《神仙传》 4个,《汉武帝内传》3个,其他13个,总计115个,占268首诗总数的43%,每诗平均0.4个。
五、亦学李商隐
清初吴乔曰:“于李、杜、韩后,能别开生路,自成一家者,惟李义山一人”[27]。李商隐以其巨大的文学魅力和独特的艺术成就,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个特殊的接受对象,散发着无限的光辉。
西昆体诗学李商隐。《宋朝事实类苑》对杨亿学李商隐有详细的记载:至道(995—997年)年间,杨亿甚爱好李诗,可惜“未得其深趣”,咸平、景德年间(998—1004年),悟其精髓,即“富于才调,兼极雅丽”[28]。杨亿又因唐彦谦“清峭感怆”之美,并慕之,最后坚守自己的美学追求,漠视“浅拙之徒”的非议。景德二年(1005年),杨亿受诏编《册府元龟》,于修书期间,与刘筠、钱惟演唱和,有意识地引领新诗风。
陈樵也自西昆体上溯李商隐,其七律《哀江南效李义山》[13]687即为明证:
几年王谢望昇平,戎马临淮日绕营。
万里边尘暗京洛,五朝王气在金陵。
临春阁上华林近,玉树歌中璧月生。
独有绍兴经乱后,圣贤相遇颂中兴。
此诗主要总结六朝灭亡的历史教训,为传统的荒淫亡国论;最后一联写南宋高宗改元、改越州为绍兴、越州官绅上表乞赐府额,赵构题“绍祚中兴”诸事,运用对比,暗戒元代统治者吸取教训,以免重蹈覆辙,并渴望中兴,天下太平。此诗沉郁深婉,悲壮朦胧,细美幽约,以古鉴今,其选材、视角,以及对比、用典、细节、时空转换等手法,都深得李商隐咏史诗之精髓。陈樵“表面咏史,实际上表达的是对元末长期战乱的思索”[29]。参读李商隐同类诗作《南朝》《江东》 《景阳井》 《吴宫》 《隋宫》 《咏史》 《览古》等,皆“杂错各种史实,非仅言一朝之兴衰,实则为前朝兴亡求一总规律也”[30]。
《西昆酬唱集》250首诗全为近体,其中七律最多,为145首,约占总数的60%;七绝29首,五律24首,五排52首。陈樵存诗268首,以近体为主,其中七律152首,约占总数的60%;七绝11首,五律46首,五绝3首,五排1首。陈樵诗与西昆体都取材范围狭窄,且远离现实。袁行霈认为,《西昆酬唱集》主要有怀古咏史、咏物及描写流连光景的生活内容三类题材[31]。而陈樵诗题材主要是写景、酬答,怀古咏史类较少。他们虽都宗尚李商隐,但用典上,西昆诗人有粘滞性,缺乏灵活性,不能很好地将自身的感情、想法与典故本身所具有的意蕴融会,因而西昆诗缺乏整体流动的意境美。陈樵锻炼、熔铸功夫则远胜西昆体,其诗显得更加灵动而自然有味。在用辞上,陈樵更近于西昆体后期领袖晏殊,以“富贵气象”改造“富贵语”,诗风格趋于淡雅清丽;在手法上,《西昆酬唱集》诗很少有想象、幻想、类比、比喻、拟人等创作手法,只有写实、议论和叙述。而陈樵诗想象丰富,善学李贺,多用神仙道教意象,有诡谲奇幻之美,比喻、拟人、夸张等随处可见。总之,陈樵乃“自西昆入而不从西昆出”[32]的元代浙东西昆体接受者,因其学而能化,又转益多师,故能自成一家,这也暗合了元诗“宗唐得古”的理念。
西昆体影响深远,直至清代仍能见其影响的踪迹。元代虽短,但在西昆体接受史上也是重要的一环,有必要给予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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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一平]
CHEN Qiao’s Reception of the Xikun Style
LV Guoxi
(Journal Editorial Of fi ce, Zhejiang Guangsha College of Applied Construction Technology,Dongyang, 322100, China)
I207.22
A
1671-4326 (2017) 03-0074-05
10.13669/j.cnki.33-1276/z.2017.060
2017-05-16
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重点研究课题(2016N27Z)
吕国喜(1974—),男,河北秦皇岛人,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编辑部,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