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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苏格拉底“认识自我”的危机

2017-03-11

文化学刊 2017年8期
关键词:哲学家苏格拉底本质

黄 春

(贵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文化哲学】

试析苏格拉底“认识自我”的危机

黄 春

(贵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苏格拉底与早期研究自然奥秘的哲学家不同,他认为哲学不应该专注于自然,要将研究的对象转向“自我”,哲学的任务就在于“认识自我”。苏格拉底认为只有“认识自我”,弄清楚“人是什么”,你才能“实现自我”。在他看来,如绝对命令一般,“认识自我”必然要“实现自我”,但这两者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逻辑鸿沟,至少从“认识自我”不能逻辑地得出“实现自我”。

认识自我;实现自我;是/应该

一、苏格拉底与古希腊哲学的“伦理学转向”

当“思想”得以开展的时候,它便先天地蕴含了三种发展路向——世界、自我、世界与自我的关系,我们几乎可以在人的文化生活的一切形式中发现这三种路向。

早期希腊哲学家把目光投向了世界,他们主要探索自然的奥秘,希望找到世界的“本原”,以及支配整个世界得以有序进展的法则,如米利都学派的物理哲学、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学哲学、爱利亚学派的逻辑哲学。赫拉克利特逐渐把哲学的探究拉回到人自身,他探寻自然的奥秘,以一个自然哲学家的口吻道出:“这个世界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1],但是他又用“我已经寻找过我自己”来概括自己的哲学。赫拉克利特站在世界与人类自我的分界线上,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探寻了世界与自我的关系。将哲学研究的目光完全拉回到人自身的是苏格拉底,他提出的新问题——“认识自我”,使得哲学研究从以往探究宇宙奥秘的自然哲学转变为探讨人生的道德哲学。

“认识自我”一直以来都被视为哲学研究的重要主题,甚至不少哲学家把这视为哲学研究的最高目标。“认识自我”实质上可以等同于“人是什么?”这个问题。苏格拉底在许多对话中都强调了“X是什么?”这一问题的重要性。他通常将“X是什么?”这一主题作为辩论的出发点,然后再就这一主题提出相关的问题。就“德性”这个问题而言,一个人如果想获求“德性”,如果他不清楚“德性”的概念,那就很难讨论如何去获求,因为你不知道所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因此,我们可以从苏格拉底的对话中看出,如果不知道“X”是什么,则无法回答关于“X”的相关问题。我们发现苏格拉底在不同场合与别人详细地讨论了人的各种品质和德性,诸如“善”“正义”“勇敢”“美”,等等。虽然苏格拉底直至对话结束也并未向人们阐述“X是什么?”,但我们可以从他的反语和诘问里得到启示:只有弄清楚“人是什么?”,你才能回答与“人”相关的问题;只有弄清楚“人是什么?”,你才能成为这样的“人”。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说:“一种未经审视的生活还不如没有的好”[2]。因此,“认识自我”不仅仅是认识论层面的问题,更是一种道德责任,“认识自我”必然要“实现自我”。换句话说,认识到人是X,你就必须成为X。

二、“休谟问题”的启示

纵观西方哲学史,对“人”定义的哲学家们开出了种种条目:亚里士多德、阿奎那、笛卡尔、莱布尼茨、康德等都认为人本质上是理性的动物;赫尔德、洪堡、伽达默尔强调人的语言能力;迪尔泰注重人的文化性;胡塞尔重视人的意识;马克思注重人的社会性与劳动;萨特推崇人的自由;列维纳斯关注人与他人的关系;卡西尔则认为使用符号的能力才是人的本质……虽然这些说法在不同方面展现出了人的某些特征,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人的本质,尤其是在当下,脑神经科学成果的催发下,关于这一问题的探讨无论从质还是量上都获得了一种新的维度。[3]暂且不论能否认识自我或者能在多大程度上认识自我,我们应当注意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否认识自我必然要实现自我?也就是认识到人的本质,我们是否应当成为这样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先来审视一下功利主义的前提假设:人的本质就是追求快乐、逃避痛苦(功利主义者通常把“快乐”等同于“幸福”),所以我们在道德上就有义务去追求快乐。功利主义的这个前提假设似乎存在问题。首先,只有当你具有不追求快乐的可能,在道德上追求快乐才是有意义的,换言之你追求快乐是基于你自由的选择。然而在功利主义的决定论系统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即使每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都是为了趋乐避苦,也并不能逻辑地推导出追求快乐是我们的道德义务,从“是”不能推导出“应该”。[4]休谟最先提出“是/应当”这个问题,他在《人性论》中说:“在我所遇到的每一个道德学体系中,我一向注意到,作者在一个时期是照平常的推理方式进行的,……可是突然之间,我却大吃一惊地发现,我所遇到的不再是命题中经常的‘是’与‘不是’等连系词,而是没有一个命题不是由一个‘应该’或一个不‘应该’联系起来的。这个变化虽是不知不觉的,却是有极其重大的关系的。因为这个应该或不应该既然表示一种新的关系或肯定,所以就必需加以论述和说明;同时对于这种似乎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即这个新关系如何能由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些关系推出来的,也应当举出理由加以说明。不过作者们通常既然不是这样谨慎从事,所以我倒想向读者们建议要留神提防;而且我相信,这样一点点的注意就会推翻一切通俗的道德学体系……”[5]很显然,休谟认为在以往的道德学体系中,普遍存在着一种思想的跃迁,即从“是”或“不是”为连系词的事实命题,向以“应该”或“不应该”为连系词的伦理命题(价值命题)的跃迁,而这种思想跃迁是不知不觉发生的,既缺乏相应的说明,也缺乏逻辑上的根据和论证。这个有关事实与价值的“二分法”,以及价值判断不可能从事实判断中推导出来。换言之,任何“是”都无法包含“应该”,任何的道德论断都无法以逻辑的方式从纯粹事实性的论断中推导出来。

三、“认识自我”的逻辑缺陷

前文已经提到,苏格拉底认为“认识自我”不仅仅只是认识论层面的问题,更是一种道德责任,“认识自我”必然要“实现自我”。换句话说,认识到人是“X”,你就必须成为“X”。苏格拉底探究“人是什么?”,通过“认识自我”来探讨人的本质,这属于一个事实命题;而“你应该成为这样的‘人’”——即“实现自我”,这是一个价值命题。显然从“认识自我”到“实现自我”终究无法逃离“是/应该”这个问题,在这两者之间横跨着一道巨大的逻辑鸿沟。这样看来,苏格拉底并不能在逻辑上从“认识自我”必然地推导出“实现自我”。

也许有人会说,知识论解决“真”的问题,道德哲学解决“善”的问题,而苏格拉底在“美德即知识”这个命题上把“真”与“善”统一了起来,“认识自我”与“实现自我”之间并不存在逻辑跳跃。苏格拉底眼中的“知识”并非是一般的技艺、技巧、常识,这里的“知识”既是与“认识自我”这个原则下对人的本质认识相对应的知识,也是对“善”的知识。而这种“知识”必然带来真正的“实践”,也就是说某人知道X是善的,那他就不可能不去实践“X”;假如某人知道“X”是善的,但是又不去做“X”,那只能说明他实际上并不知道“X”是善的,并不拥有关于“X”的真正的知识。在苏格拉底看来真正的“知识”必然带来真正的“实践”,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苏格拉底将“真”与“善”“知识”与“美德”“认识自我”与“实现自我”联系在一起,但这些联系都必须建立在“真正的‘知识’必然带来真正的‘实践’”这一预设之上,那我们不禁要继续追问真正的“知识”到底能不能必然地带来真正的“实践”?或者真正的“知识”是否必然地与真正的“实践”有逻辑关联?

苏格拉底认为世界万物具有一种目的性,世界万物的发展都追求一种完满性,在“神”的力量的支配下,世界万物运行得井然有序。[6]正是在“神”的支配下,真正的“知识”必然带来真正的“实践”,“认识自我”必然得到“实现自我”。但是在这种神学目的论的决定论系统里,必然会忽视“自由”这个因素。一般来讲,“自由”不仅仅要求具有某人想做某事的能力(我能够),还要求拥有真正的其他的选择,但是在这个决定论系统里,你并无这样的选择。相应地,“责任”“道德”又何以存在呢?

这样看来,苏格拉底最终还是没能突破“认识自我”与“实现自我”之间的逻辑鸿沟。那么哲学家们孜孜不倦探讨的这个终极目标岂不是大打折扣?笔者在这里并不是否认“认识自我”“实现自我”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但是在这个主题下确有许多值得我们探讨的问题?本文探讨的“‘认识自我’与‘实现自我’”便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如果我们不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那么我们终究无法真正理解这一问题的内涵。前文提到苏格拉底无法从“认识自我”必然地推导出“实现自我”,至少在“现象界”这是不大可能的,或许这一问题可以通过实践来证明,康德的“至善”理论对这一问题也许具有启发意义。

[1]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21.

[2]柏拉图.柏拉图对话集[M].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50.

[3]甘绍平.伦理学的当代建构[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5.2.

[4]帕尔玛.伦理学导论[M].黄少婷,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44.

[5]休谟.人性论[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509.

[6]邓晓芒,赵林.西方哲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157.

【责任编辑:王崇】

B502.231

A

1673-7725(2017)08-0183-03

2017-06-05

黄春(1994-),男,贵州遵义人,主要从事伦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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