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乐中国”的阵列里，《爸爸去哪儿》其实是个异数——从另一个角度看监管

胡瀚中

在“快乐中国”的阵列里，《爸爸去哪儿》其实是个异数
——从另一个角度看监管

胡瀚中

近日，我重装了芒果TV，重新绑定了手机，关注了网综版《爸爸去哪儿5》。上一次安装芒果TV，是湘视（湖南卫视，在电视人圈子里，他们被称为电视湘军）与阿里巴巴双十一盛典（2015）直播，这一次是为了《爸爸去哪儿5》。

一、“有范”回不来，爸爸没去远

在近期停播下架延播的节目中，《爸爸去哪儿5》曾被点名批评，疑似榜上有名。现在能够在芒果TV上看，已经算是爸粉们的眼福了，其实，《爸爸去哪儿4》就已经只在芒果TV上看了。

在这个智能电视渐渐普及，使用安卓应用看电视成为常例，人们已经渐渐习惯通过各种应用观网剧看综艺的年代里，墙上的电视机早已不再是以前的电视。只能通过电视应用来看，对于湘视来说，未必是损失，反倒可能是强制加粉的客观利好。曾经赞助过《奇葩说》的“有范”要下线了，可能再也回不来，而爸爸其实一直都还在，没有走远。

其实，先网后台，只网不台，已经越来越普遍，鲁豫前五季的《超级演说家》都是一会儿安徽台一会儿北京台，在电视上首播，第6季就改成了只在腾讯视频上独播。《爸爸去哪儿5》只在芒果TV上播出，是一种迫于监管的被动，但即使没有监管，未尝不可以设计成为一种扶持新媒体的主动。

二、从另一个侧面来看，监管或许是个好台阶

你在哪里找得到从来没有失去过一个亲人的村民？你在哪里可以看到续集可以永远拍下去的节目？

每每说起栏目的兴衰，我眼前常常浮现两个画面，一幅画面来源于不知道有多闷的日本电影《禅》，电影的主人公是日本曹洞宗初祖高僧道元。片中有个桥段，为了开示一名因失去孩子而伤心欲绝的女子，道元让她到村子里去找到一个从来没有失去过一名亲人的村民，他就为她向佛主祈求让她的孩子复活。女子兴高采烈地去挨家挨户的问，不过，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找不到的。

一幅画面来自于十年老剧《老友记》，2004年，NBC电视台的经典喜剧《老友记》（Friends）宣告全剧终，这部剧集从开播到剧终，走过了将近十年的春秋，但最终也走到了终结的时候，2014年，坊间曾有消息称，NBC正尝试让几位主角们回归，以便拍摄一季全新的《老友记》，但是，就在电视观众们为此欢欣鼓舞的时候，《老友记》的几位主角就出面否认了这一消息。

曾几何时，我们一家人，每周五晚，是随着孩子锁定湘视的《爸爸去哪儿》，还是让爸爸妈妈看《中国好声音》，是一个需要协商的家庭话题。到后来，如果没有一起看，就会有人看电视有人看手机。只是，从《爸爸去哪儿》第3季开始，大家看得就比较少了，即便是让孩子选，他选的也可能是《跑男》，不是《爸爸去哪儿》。再后来，是从微博上知道吴镇宇与剧组与其他嘉宾产生了纠纷，湘视高层及时出面调解矛盾。从第3季开始，栏目就已经不再是周末必选项，只是偶尔会看，当然，我们也为电影版《爸爸去哪儿》贡献过票房。再后来，负面评价变多，《爸爸去哪儿4》转而只在芒果TV上播出的时候，我们已经只是偶尔看看罢了。

同样的，从《中国好声音》到《中国新歌声》也有一个不看不欢，到看看也可以，再到不看也没有什么？到“哦，这节目还在播呀？”的过程。

同样的，从运营上来讲，金主们也是从投入热情高涨到疯抢到犹犹豫豫，到坚决不投。

一个节目有它自然的成长周期，就算有关部门不监管，也不可能每个IP都能成长成为《老友记》，要是每个IP都像《老友记》，都变成十年老剧，那才真是老而不死是为妖了。从某种角度而言，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因监管来了而销声匿迹，反而是一种保住面子，很好地下台阶的借口。

三、湘视喊出了“快乐中国”的口号，但在栏目层面上，其实很少达到过这个要求

1、所谓“快乐中国”，仅仅只是湘视宣传卫视的一个口号，湘视的成功不靠这个

在电视行业的人看来，湘视的强劲实力根本就不在创作娱乐性节目的能力。

因为职业和地缘的因素，曾经的地市级强台荆视，台长会经常带着一班人去湘视学习。在荆视的高速发展期，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种学习湘视后的全员节目研讨会，是台长嘴不离口的湘视效率，这里，不仅有湖南卫视也有长沙台。说到人手紧，台长的回答永远都是，长沙台的记者，工资比我们高不了多少，一组记者（2人）一天可以出去跑五条新闻，你们出去跑2条就受不了啦？

湘视，干部不问资历只问能力，全部从基层干起，员工从实习开始，就是像过去学徒跟班一样，得以台为家、打地铺，不是像阿里那样只在“双11”一晚，是习以为常，每个人都得找到机会，争取更大的责任担当，而这种机会，似乎永远都用不完，幸福来得一点儿都不突然，这种特别简单粗暴的方法，为湘视积累了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超强人才储备。在这种电视文化下，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口用，不是一种抱怨，而是一种自虐式的夸耀，这也是电视行业高速发展期的荆视一类的地市电视台，可以自豪地以湘视为榜样，响亮地喊出青春荆视，朝阳未来的肺腑心声的那个年代。

湖南是个产生奇迹的奇葩地方，湖南的国民生产总值，远远比不上邻近的广东，比不上长三角地区，可是，媒体却十分发达，不仅仅是电视行业，报业如潇湘晨报等也是十分的发达，而湘视的营收，从它一开始飞跃，就在朝房地产、电商（快乐购）、游戏等等多种产业发展，节目和广告从来都不是其唯一的生存手段。超强的市场意识以及产业化的变现能力，才是湘视运营的真正法宝之所在。

2、《爸爸去哪儿》更像加强版的《变形记》，更像湘视集团地面频道的风格，它在湘视的节目序列中本身就是一个异数

电视湘军响亮地喊出了“快乐中国”的口号，但是，很不幸，它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达到过这个高度。

湘视独播剧是其产品版块的重头，这一版块催生了大量国内一线女星。但是，其选题琼瑶或者类琼瑶化，到底是快乐了中国，还是腐蚀了青年一代的心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湘视没有聚焦于金庸古龙，而是聚焦在琼瑶姐姐类型的选题上，或者真是一种导向偏差，并且，那些一线女星也不是在湘视功成名就，仅仅在完成了原始积累以后，她们再到其他领域去谋求发展，才有现在的成就地位。而那些沉迷于湘视剧的多数男星，除了瞪眼、表情包、口水仗，似乎也没有太多正面的东西能够入各位看官的法眼。

除了几档歌唱类节目以及现在已经过气了的选秀节目以外，在现在的中国，真正达到快乐中国标准的节目，也大多没有产自湘视，而是产自江苏卫视和浙江卫视。江苏卫视不仅有“老妖级”节目《非诚勿扰》，还有《最强大脑》《蒙面唱将猜猜猜》等等好节目。浙江卫视不仅有《中国新歌声》，还有《跑男》等一大堆优秀节目，我不说这些节目完虐湘视。但至少，人家没有靠主持人在那里咯吱着你发笑。湘视的节目设计，有太大的搞笑成分，湘视出彩的，不是节目设计，而是老在《快乐大本营》等卫视节目上活跃的主持人团体。它的快乐元素不是靠节目的设计能力，是靠劳模级的主持何炅、汪涵等一批人撑起来的。汪涵起于跑场主持，多年以来，没有出名时如此，出名后还是如此，节目主持量大到外人无法想象。他这样的主持人，在全国来讲，无论敬业精神还是专业水平都是超一流的，即便如此，也难于弥补节目本身在设计上的苍白。

在整个湘视的节目序列中，《爸爸去哪儿》其实是个异数。我们大家看到的是湘视的上星节目，但其实，从行内人士看来，湘视地面频道的民生新闻，才是其无比强大的“杀器”。很多节目，包括农业类节目的创新，都来自于其地面频道。长期运营民生新闻，人才济济的湘视，从来不缺大咖级人才，湘视有一档节目，也是真人秀——《变形记》，在12季之前，都是在卫视上播出，2016年停播一年，复活后，13季、14季在芒果TV上播出。《变形计》已经做了14季，最开始的那些嘉宾，有些长大成人，有些已经不在了。与湘视其他卫视节目不同，《爸爸去哪儿》创造了一个让明星与孩子相聚在一起游戏生活的场景，这一点和《变形记》城乡大挪移的变幻，异曲而同工，某种角度而言，他们都是一种另类化的纪录片，湘视今年还有一档热播综艺真人秀，由赵薇黄晓明等出演的《中餐厅》，要出品这类高质量的类纪录片节目，湘视从来就不怵。

四、限娃令有必要，但是以节目形态公开晒娃未必会产生负能量

成长的故事，其实是很有意思的经历，如果没有节目，明星的孩子可能不会那么早进入公众视野，正是因为有节目，有干预，所以，这些孩子的成长，才可能更像因为有人观察而变得测不准的量子实验。但是，且慢说这就是消费明星及明星子女是错误导向。

节目要有人看，选角就得有一定的公众性。薛之谦搞搞震，有人围观有人站队，隔壁老薛劈腿，引来的只能是闲话，连朋友圈都上不上，为人所关注，是节目有人看的基本要素。每个路人甲都想带孩子去上节目，可是，毕竟是出镜，不是不给路人机会，是路人没有关注度也不专业，节目需要演员来演绎，只有演艺人才以及受其父辈熏陶的小孩子才可能更有经验、更易配合，更易出彩，这些都是节目设计的必然。更何况节目请的未必都是一线明星，有些人如果不上节目，还真没有什么知名度，这个情景下，其实倒是明星在消费节目的关注度，而非节目与观众在消费明星。

从明星子女的角度来看，如果没有这个节目，明星们可能只是忙着拍片挣钱，孩子们可能只是在他们的贵族幼儿园里，离群索居，而没有一个机会和爸爸一起，到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去参加集体活动，与其他小朋友一起完成有趣的拓展任务，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在集体中与他人相处的经验。从这个角度而言，某些明星得到了节目组邀请，与小孩子和其他明星有一段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和大家一起拥有一段值得留恋终身的故事，是一种缘分。也许，没有参加这一档节目，他们的心智发育可能会没有那么完美，他们的成长故事可能没有那么精彩，我们不能把一切的责任与担子，都放在一档节目上。

五、监管与舆论，让薛定谔的猫更有可能是一只活猫

监管层管而不杀，也正是因为看到节目可能的正面因素。《爸爸去哪儿》是一种设计了场景的纪录片录制，所以，编导的导向与能力就十分重要，我们不能仅仅只看到监管与舆论对节目生存的可能伤害，而恰恰是因为有这些因素在，编导组们才能把弦调得更准，不至于过于跑偏。我们在评论一件事情的时候，很容易朝可能的负面去想，并且会放大某些负面影响，真人秀的导向的确需要规范，一个正常的节目也必然应该经历一定的风风雨雨，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朝着这是在消费孩子的方向去想呢？

生活总要过的，闪回到没有电视，并且城市里都没有完全消除井水使用的年代，那个时候，聚在井口边的小嫂子们，难道就没有人开着小男孩的玩笑？一定会有吧。但是，这样的恶作剧，不该出现在节目里。节目是公开发表，所以，游戏设计环节才要更安全更阳光更健康。带着监管所必然要求的条条框框，好好设计，才是让IP可以延续的生存法宝。如果节目环节设计有趣健康，对于节目参与者，对于观众就是正能量。

六、正是因为缺乏某种力量，才让某些才子终于泪流满面

湘视的产业化能力，IP衍生产品的研发能力，使其运营得以长青。

《爸爸去哪儿》做了大电影，开发了游戏，有了一大堆的周边产品，这里不再多说。

2014年，《21世纪经济报道》沈颢及其核心团队的悲剧，在新闻界引起了极大震动。除了新闻道德的缺失，其实，也是某些媒体变现能力弱所至。

有些美好东西破碎了，总会让人特别的心碎。南方报系的许多作品，在那个年代，是不可企及的一个高度，“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人们永远会记得这样的发刊词。但如果，那样的好新闻出品人是在湘视，是在一个产品设计力变现力极强的团队任职，也许不会产生那样的有偿新闻导致犯罪的悲剧。

七、我们不能也没有必要只看监管给某些节目带来的灭顶之难，我们也不可能一味的只是野蛮生长

诗歌是戴着镣铐去跳舞，节目得盯着紧箍咒做体操，没有了边界，也就没有方向，我们现在能够在应用里看到综艺版的《爸爸去哪儿》，是开发者之幸，也是一部分喜欢这类节目的观众之幸。

道元禅师在电影《禅》里要求“只管打坐”，有偈诗云：“生死可怜休又起，迷途觉路梦中行，虽然尚有难忘事，深草闲居夜雨声”，高速发展，甚至垄断某一个领域只会是一时，最终一切只会回归到正常，就像想看《爸爸去哪儿》的那部分人，一定会下载芒果TV一样，节目能也只能只需要影响到这一班人。

放下某些执着，节目不死，只是凋零。好IP应该延续，“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有些IP是不会被禁的，因为，它们不仅能够找到好的生存之路，而且能够持续地健康发展。

（作者单位：湖北电视台垄上频道）

责任编辑 温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