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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建水祭孔乐舞变迁研究

2017-03-09林东旭

关键词:滇南建水文庙

林东旭

滇南建水祭孔乐舞变迁研究

林东旭

祭孔乐舞是用于祭祀“至圣先师”孔子的乐舞,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祭孔乐舞是其重要组成部分。随着文化变迁与旅游市场的开拓,多元文化的冲击,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的祭孔乐舞在时间、乐舞生、内容与形式等方面都出现了较为显著的变化。这一变化既包含了对中原祭孔文化的发展,也包含着本土化的自我调节。

滇南建水;祭孔乐舞;本土化;变迁

建水地处滇南红河北岸,多民族共居于此,其中少数民族人口占该地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是多民族文化交融共存之地。元代以来,建水大力倡导与传播儒学,儒学在此生根发芽。始建于元朝至元二十二年(公元1285年)的建水文庙历经五十多次的翻修与扩建,已成为仅次于山东曲阜孔庙的全国第二大孔庙。文庙祭孔仪式中必不可少的祭孔乐舞,自古以来是用于祭祀“至圣先师”孔子的乐舞,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祭孔乐舞是其重要组成部分。目前,针对滇南少数民族地区祭孔乐舞的研究相对匮乏。本文以滇南建水文庙中的祭孔乐舞为对象,描述祭孔乐舞在该地的变迁。

一、祭孔乐舞在建水的传播与发展

(一)建水儒家文化兴起的社会历史背景

《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的战国时期庄蹻入滇标志着中原与云南联系的开端,秦开五尺道与西汉设置益州郡进一步加强了云南与中原的文化交流,儒家文化随着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逐渐传入云南少数民族地区。云南舞蹈史学者石裕祖在《云南民族舞蹈史》一书中认为:“儒教进入云南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唐代的南诏时期,唐天宝十年(公元751年)立于大理太和城的《南诏德化碑碑文》就多次提到南诏国‘阐三教,宾四门’,开放宗教信仰的主张。”[1]234唐代以来,云南各州、县志记载的孔庙多达百余座,可见儒学在滇之盛。

元代是云南儒家文化兴起的重要时期,元朝政府为稳固疆土,加强边疆与中央的联系,大兴儒学。建水是唐代以来的滇南重镇,是多民族文化交融共存之地,代表着边境地区的文化、经济与政治状况。建水文庙由临安广西道军民宣抚使张立道创建,并根据“左庙右学”的礼制创办了庙学,吸收大批少数民族子弟入学,将中原儒学教育体系带到少数民族地区,极大地推动了滇南一带的儒学发展。正因为儒家文化与滇南少数民族文化的相互渗透与融合,建水被冠以“文献名邦”“滇南邹鲁”与“礼乐之邦”的美称。

(二)建水祭孔乐舞的传播与发展

祭孔乐舞又被称为“六代之乐”,是祭孔礼仪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据《文庙丁祭谱》记载,春秋之际,鲁哀公就以“六代之乐”祭奠孔子,而《阙里文献考》记载:“考阙里旧志言祀孔子用乐始于汉章帝时,窃以为当春秋之际,鲁犹备‘六代之乐’,先圣自卫返鲁,兴师挚共考订,以传诸及门弟子,后世守而弗失,或以时肄于庙庭。”[2]521认为东汉章帝元和二年(公元85年)首演的祭孔乐舞《六代之乐》实际始于春秋之际孔门弟子的祭孔乐舞。

建水文庙虽始建于元朝,建水祭孔乐舞的传入却是在明朝中期。据《建水州志》记载,明朝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副使李孟至与知府王济倡置儒家礼乐诸器,命儒学子弟学习并用以祭祀圣孔,由此,祭孔乐舞开始流传于建水。万历三十年(公元1602年),府署教授胡金耀又重置了部分礼乐器具,祭孔礼制规模逐渐扩大。清朝康熙三十九年(公元1700年),临安府知府黄明为通过祭礼求得政治目的,捐出个人俸禄增添了二十一件祭孔乐器。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时任广东龙门知县的建水籍举人肖大成参照《大清会典》中的祭孔礼制,在粤定制多种乐器送往建水,以补礼乐所缺,建水文庙的祭孔乐舞规模得以完善。[3]卷4

(三)建水祭孔乐舞的历史形态

建水文庙祭孔所用乐谱名为《大成乐》,用工尺谱形式,现存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清康熙年间修订的以“平”字乐章为主的版本;一个是清嘉庆年间的版本,此版本也以“平”字作为乐章的关键词,并在前一版本的基础之上进行了修订。演奏《大成乐》的乐生为29人,所用乐器分为管弦乐器与打击乐器,《大成乐》的歌者为8人,要求逐字逐句按照工尺谱演唱,其演奏与演唱的方式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不允许自行发挥。

建水祭孔活动对舞生的要求也很严格,只有学科成绩优异的十二三岁男童方能担此重任。操演当天,舞生身穿红缎长袍的汉服,绿色绸带系于腰间,头戴金铜制成的顶帽,并用以雅乐舞中诸侯的六佾舞规格列队,横列6人,纵列8人,共48人,左手执龠在内,右手执翟在外,分为两组立于大成殿前的左右两侧。待祭孔活动进行到初献、亚献与终献阶段时,舞生按乐谱作势表演,舞蹈动作有46个,分为立、舞、首、身、手、步、足、礼八类,每一舞蹈动作都有特定内涵,以传达尊孔重儒之意。

二、建水祭孔乐舞现状调查

笔者有幸于2014年和2015年参与建水文庙秋季祭孔大典,经过实地的走访调查,并与相关历史文献进行了比较研究之后,发现因时代的发展,建水祭孔乐舞的操演时间、操演人员、操演内容与形式等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此,笔者以祭孔乐舞的变迁为视点,描述其发展情况。

(一)祭孔大典时间的变化

史料记载建水祭孔大典每年举办两次,分别为农历二月与八月上旬的第四天。现在的建水文庙每年只举办一次祭孔大典,时间定于秋季,但并非在八月上旬,而是在孔子诞辰日,即阳历9月28日进行,春季祭孔仪式已悄然远离人们的视线。2005年起,当地政府将祭孔大典的时间与国庆黄金周进行了文化捆绑,从9月28日至10月7日为期十天。

(二)祭孔乐舞生的变化

明清时期,祭孔仪式的整体流程由引赞指引。近年来,由于建水孔子文化节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规模逐渐扩大,为适应新变化,新增了“总提调”一职,类似于大典主持人,其职责是取代引赞,对整个仪式进行总操控。明清在建水祭孔典礼上演奏《大成乐》的乐生一般为29人,演唱的歌者为8人,规格颇高,但现在参与大典的乐生只有20人,没有专职的歌者,其中一部分演奏打击乐器的乐生需要兼职歌者进行演唱。表演者来自文庙古乐队,均为退休职工。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祭孔乐队中出现了4名女性乐生,主要负责打击乐与演唱,这是以往不曾见到的。古时的祭孔舞蹈,只有学科成绩优异的十二三岁男童方能操演,如今的祭孔舞生则清一色为女性。在年龄和身份上,现代与古代也有不同。一部分舞生是建水第六中学的学生,年龄在十五六岁,挑选的标准不再限于学业优秀与否,而是以舞蹈特长为主;另一部分舞生是当地艺术团的舞蹈演员。这种性别与身份的改变打破了以往祭孔乐舞的严格要求。

(三)祭孔乐舞内容与形式的变化

与清朝由统治阶级统一修订的两个版本不同,现在建水祭孔大典上使用的乐谱《大成乐章》和《崇圣礼乐》由建水文庙古乐队编制,使用工尺谱的形式,内容在仿古的基础上有所发展。祭孔典礼舞蹈变化更大,内容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文庙的洙泗渊源坊前为参加祭孔大典的来宾表演的舞蹈,内容紧扣孔子文化节的主题,运用古典舞的形式编排,也有部分节目的动作源自当代舞蹈经典剧目,更加符合当代人的审美需求,表演这种舞蹈的是艺术团体的舞蹈演员,意在弘扬儒家文化精神;另一种是在大成殿前表演的祭孔舞蹈,继承了明清祭孔仪式上的《大成乐舞》,但经由文化馆的舞蹈编导进行了改编,人数有所缩减,原舞为诸侯规格的六佾舞共48人,现在只有36人进行操演,但所用道具仍是龠与翟,舞生身着仿古汉服,站列并非像传统雅乐佾舞一般逐一对齐,而是先分成两边,每边18人,每边的前三横列与第五横列为四人一列,第四横列只有两人,分别对以第二与第四纵列。同时乐舞的表演形式也会随每年情况不同而变化。2014年,由于祭孔人数众多,来宾被分成多个代表队进行敬献,所以每献礼一次,《大成乐舞》就要表演一次,相较于古时,表演次数有所增加。2015年,乐舞操演效仿古制,于初献、亚献、终献之时进行,三次表演均由不同的乐舞动作构成,并在舞蹈表演时增加“挥”一职,立大成殿前中央面向舞生,摇摆手中旗帜指挥。

总体来说,建水祭孔乐舞虽无当年严谨,但规模已远远超过明清时期,参与者不再局限于官员、执事和儒生,而是突出了全民参与性,意在通过祭孔仪式,打造旅游品牌,以节日之名传承儒学,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三、祭孔仪式与乐舞在建水的本土化

作为中原汉族儒家文化标志的祭孔仪式和乐舞传入建水五百多年来,与当地少数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在影响了当地文化与政治的同时也进行着本土化的自我调节,这种本土化的过程更加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

(一)祭孔仪式的本土化

祭孔之日,大成殿前的舞生队伍中间要放置着一个祭祀经坛,经坛前方有两个用于装酒与祭品的牛与大象形制器皿。在中原祭孔典礼上不会看到大象器皿,它的出现受滇南文化的影响。自古以来,象在滇南被广泛用于乘骑、耕田、运输、打仗等活动,与人们的生活密切联系,将大象形制器皿用于祭孔体现了两种文化的融合。与此同时,在典礼的众多祭品之中还有当地人增置的葱。当地人认为葱有“聪明”之功能。这些与中原的差别体现了仪式的本土化。

(二)祭孔乐舞的本土化

建水祭孔乐舞同样也历经了本土改良,其中以音乐最为典型。最早源自中原的两个版本的《大成乐》都是经由清朝官府修订后传入的,今天使用的建水文庙古乐队编制的版本则带有洞经音乐的痕迹。洞经音乐是古老的汉族器乐乐种,起源于宋代的四川,但现在流行于云南,特别是滇南建水的汉族与彝族之中。建水文庙古乐队将两种音乐进行整合,使其更加符合本土的审美需求。

在滇南建水的社会背景下看待此嬗变,仪式和乐舞在不断融入少数民族地域时,体现着多元文化的交织与协调。本土化的过程正是艺术魅力彰显与焕发活力的过程,多方平衡的形式展现了有别于中原的民族文化。

四、祭孔乐舞对滇南地区的影响

(一)以儒学传播促进多元一体思想格局形成

早在先秦时期,古人就已认识到了乐舞的政治作用,并用其教化天下。我国著名舞蹈史研究员王克芬在其《中国舞蹈发展史》中提及:“周代制定的礼乐制度,被历代封建王朝所承袭,形成了一套‘雅乐’体系。”[4]50历代将雅乐用于教育与政治,祭孔乐舞同样被赋予了这种功能。祭孔乐舞作为祭孔仪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传播儒学思想与国家意志的礼乐实践,对于大一统思想的稳定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云南地处边疆,少数民族众多,自元代孔庙兴建以来,祭孔活动相继传入,国家依据政治目的修订乐舞,通过儒学的传播来教化民众。音乐与舞蹈的操演体现着儒家文化精神,祭孔乐舞的庄严也在无形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对巩固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秩序起到了重要作用。以儒学思想为基础,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文化的交融,形成了多元一体的思想格局。

(二)以旅游文化品牌创建带动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

2005年以来,以祭孔活动为契机创办的建水孔子文化节已成功举办了十一届,成为弘扬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儒家文化的平台和具有地方文化特色与一定影响力的节日品牌。通过与十一黄金周结合,建水祭孔乐舞展现了建水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有效提升了孔子文化节的旅游文化品位,带动了建水旅游的知名度,加强了滇南文化软实力。仅2014年第十届孔子文化节期间,建水接待国内外游客就多达24万人次。孔子文化节这一品牌,提升了旅游业形象,提升了建水的经济交流能力,有力地促进了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同时,经济的发展也反哺了文化建设。近年来,参与建水祭孔活动的国内外专家学者逐渐增多,学术热度的增强对少数民族地区儒学建构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

五、结语

建水祭孔乐舞作为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祭孔活动中的文化典型,在变迁中将儒家文化与滇南地区的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有别于其他地区的礼乐实践。

[1] 石裕祖.云南民族舞蹈史[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6.

[2] 孔继汾.阙里文献考[M].济南:山东友谊书社,1989.

[3] 祝宏.建水州志[M].汉口:汉口道新印书馆,1933.

[4] 王克芬.中国舞蹈发展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 周军伟)

1006-2920(2017)01-0040-04

10.13892/j.cnki.cn41-1093/i.2017.01.007

林东旭,云南艺术学院舞蹈学院舞蹈学艺术学硕士研究生(昆明 6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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