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结构中的焦点问题研究刍议

李宏德

(上海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句子结构中的焦点问题研究刍议

李宏德

(上海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准确把握焦点信息是领会句子中最重要信息的关键。语言不同，凸显焦点信息的手段也不同。在焦点信息结构中，焦点敏感算子直接影响或管辖焦点信息在句子中的位置及充当句子焦点的成分，其对焦点的确定、焦点结构的语义解释以及对语句中焦点的准确把握很重要。

焦点；句子结构；焦点敏感算子

引言

为了引起对方注意或为了强调，句子中常常会有被凸显出来的信息核心部分，即句子信息焦点(focus)。成功识别信息焦点对于正确而高效地获取信息非常重要，它保证交际的成功。本文旨在对信息焦点的研究进行梳理，进而对焦点敏感算子在信息焦点方面的作用及对焦点的影响等方面作初步探究。文章最后简要对比分析了汉英句子中的焦点凸显情况，以期窥一斑而见全貌。

一、不同语言表示焦点的手段不同

在实现焦点方面，不同类型的语言虽有共同之处，但差异也不容忽视。汉语表达语义焦点以句法为主，语音为辅，英语表达语义焦点以语音为主，句法为辅。英语的焦点信息主要是通过语音(phonology)来实现的，也就是经常用调核(nucleus-tone)来表达焦点。这种句子的焦点一般分为两种：无标记焦点(unmarked focus)和有标记焦点(marked focus)。无标记焦点是正常的句子重音所在的句子成分，而有标记焦点则是通过有意移动重音而实现的。Chomsky ( 1977)认为，焦点是由表层结构(surface structure)所确定的特征。Halliday从信息论的角度提出英语语调三重系统概念：调群切分(tonality)、调核位置(tonicity)、音调(tone) (Halliday1967)。英语语调最基本的单位是语调组，一个语调组有一个最重要的词的重读音节，而这个最重要词的重读音节被称为调核(nucleus)。无论在英语还是在汉语中，说话人一般都是把调核重音放到语调组或语句最后一个实词上，就是说，句子中的焦点放在语句末尾。这种焦点就是无标记焦点(unmarked information focus)。例如：He was finally DISMISSED。有时候，说话人为了强调话语中某一部分就需要调整调核的位置，使其提前，或使其出现在一般不出现的位置上，这类调核称之为有标记调核(marked nucleus)，这时调核所提示的就是有标记的信息焦点(marked information focus)。例如：The suspect was FINALLY arrested.在连贯的话语中，说话人有时使用有标记调核是出于对比的目的，着意突出话语中的相关部分，从而形成对比焦点(contrastive focus)。例如：She wasn’t wearing a GREEN DRESS. She was wearing a RED DRESS. 下面来看一看汉语表达焦点的不同手段。例如：

(3)a.我不会说∧英语。 b.我不会∧说英语。 c.我不∧会说英语。

(4)a.小王明天是出差。 b.小王是明天出差。 c.是小王明天出差。

(5)a.程咬金从半路上杀了出来。 b.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例(3)用重音来表示焦点，例(4)用“是”来标记焦点，例(5)用语序(状语和宾语位置)来表示焦点。英语经常用调核来表达焦点，匈牙利语则通过位移、把对比性的焦点成分移入动词之前的特定的焦点位置，这是不同语言的个性(引自袁毓林，2003)。其中，(4)中的“是”字是焦点敏感算子，其与句法指向范围内的成分在语义上联系最为紧密，即句子的焦点。焦点敏感算子是将句子中的某一成分定位为信息焦点的。在上例中，信息焦点分别是“出差”，“明天”和“小王”。在这三个句子里，用“是”来标记对比焦点，也就是用“是”确认其后的成分是对比焦点成分。根据汉语信息焦点的研究，标记词(信息焦点敏感算子)“是”后面作焦点的语义成分有施事、动作、时间、处所、工具等。所以，在言语交际中，说话人总要根据自己的预设、利用不同类型的调核或焦点敏感算子或语序等作为聚焦的手段，以便准确传达自己的信息，达到成功交际的目的。

二、焦点敏感算子对句子结构中焦点的影响

焦点问题十分复杂。成分出现在句中时，焦点必须落在其上。还有一些成分，本身不能准确标志焦点，但这些成分的出现却能影响句子的焦点选择，如“only”“also”等，这样的成分可称为“焦点敏感算子”(focus sensitive operator )( Partee，1999)。焦点敏感算子绝大多数属副词的一个子类。在实际语境中，焦点敏感算子会与句法指向范围内的某一个成分在语义上联系最为紧密，这样的成分可称为焦点敏感算子的“语义指向核心”( semantic target ) ，也就是句子的焦点。凡是出现在焦点敏感算子的句法指向范围内的成分都可能成为句子的无标记焦点，而出现在句法指向范围之外的成分只能通过特殊重音而成为有标记的焦点。其实，句子中如果出现了焦点敏感算子，那么这个句子就成为有标记句子。在具体的肯定句或否定句中，和肯定或否定焦点最有关联的那个敏感词语，一般叫做“焦点敏感算子”(focus-sensitive operator)，如“是、只、就、才、都、不、没(有)、甚至、总是、通常、必须、如果、居然、为什么、也、最、be、only、even、just、right、not”，该关联也叫“焦点关联”(现象)(association with focus)。 焦点敏感算子对信息焦点的影响及其识解可以用敏感算子only为例：

(5)a.[ONLY I ∧ want two apples]. b.[I ∧ ONLY want two apples]. c.[I ∧ want ONLY two apples]. d.[I ∧ want two apples ONLY]. e.* [I ∧ want two ONLY apples].

为了分析的方便，下文的焦点分析中，焦点敏感算子(“只”、BE等)一般采用黑体(加大写)，“[ ]”表示肯定域，(汉语例句的)着重符号或(英语例句的)斜体表示肯定焦点，“∧”表示主-述位分界。

因为焦点敏感算子具有距离象似性这一特征，所以它与距离最近的句子成分关联最大。在如上的例句中，only对距离其最近的词有更大的修饰关系。在a中，only和I关联，意思是“只有我”；在b中，only和want关联，意思是“只要”；在c中，only和two关联，意思是“仅两个”；按他的理解，d的only和apples关联，意思自然是“只是苹果”了。e不合语法规范(也说明了语法的不完备性)，人们对a的理解不存在任何误解或分歧，其他例句的距离象似性是否都如王寅所说那么肯定或绝对呢？在b中，only更可能与two甚至apples关联(want弱读，two或/和apples重读)。c中的only与two在无标记的语境中是关联的，但是假如你知道是两个水果而我以为你不知道是什么水果，那么，only与apples(重读)就产生强关联，而前面的two就只是顺便那么一说而已(轻音)。d的only与apples最近，但是，尾置的状语主要管辖谓语，而且一般管辖谓语的动词，当然这里主要是凸显的数字two。在有标记情况下，假如apples重读，而two轻读，那么，apples就与only关联。从上面的例子和分析中，我们发现，焦点敏感算子是在线性顺序上紧邻其后的一个短语，不管这个句法结构的类别是什么。

三、句子结构中的焦点关联问题

根据李宝伦等(2003a)，对焦点敏感的结构有(1)问答；(2)量化状语(adverbs of quantification)，如“总是、从来都、从未、决不、always、never”)；(3)能愿动词(modals)，如“必须、得、must、should”；(4)反实推理(counterfactual reasoning)，相对于“虚拟语气”的“昨天要是买进今天就发了”；(5)频率副词(frequency adverbs)，如“常常、反复、每天、often、most often、 repeatedly”；(6)泛算子(generic operators)，如“人们、有人、我们、one、we、people”；(7)情感事实语及态度动词(emotive factives and attitude verbs)，如“爱、恨、娶、嫁、杀害、love、marry、kill、shoot”；(8)否定结构；(9)最高级(形容词)(superlatives)，如“最大、最热、the biggest、the warmest”。他们提出“三分结构的语义表达式”(算子+核心范围+限定成分)。限定词量化一般不怎么影响焦点，如logicians变为nice logicians，再变为most nice logicians。当修饰语量化时它才对焦点产生很大的影响。如下例：

Mary ALWAYS [took John to the movies].

ALWAYS (Mary took x to the movies) (x = John).

而焦点敏感又可以分成语义焦点和语用焦点，语用焦点则是具有隐含意的。决定句子的焦点是语义焦点和语用焦点和焦点敏感算子有关联。例如：(1) John ONLY takes Mary to the movies. (2) John ALWAYS took Mary to the movies。两句中，(1)中的焦点敏感算子only是和语义有关的。而(2)中的焦点敏感算子always是和语用义有关的。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焦点与句法、语用都有关。在确定焦点的标记性时，句法起作用；在确定焦点的具体所在时，语用起作用(董秀芳2003)。而目前对于焦点的研究比较集中在语义蕴含方面，对有些焦点算子所暗示的语用信息功能方面研究的较少。因此，与焦点敏感算子研究相关的语用和语义交界关联，是将来焦点研究问题领域的重点。

四、 汉英句子中的焦点信息对比分析

汉语和英语分属不同的语系，即汉藏语系及印欧语系，虽然二者在基本句子语序方面是一致的，都是SVO语言，有许多共性。但是，如上文所述，在实现信息焦点方面所采用的手段方面有所不同。如果对比一下下面出现在伦敦地铁站里的标语，即，Dogs must be carried. 我们就会发现，情况并非一定如此。从焦点视角看这句话，我们就会得到两句识解：(1)焦点落在carried上；(2)焦点落在dog上。(1)属于正常解读，(2)是异常解读，是不符合世界知识或常理的。对这句话的不同解读可以通过重读句子的不同成分来实现，也即通过phonology手段来实现。但是，这句话的汉语译文，即，“狗必须抱着”只能有一种解读，即，焦点只能落在“抱着”上面，只能是上面(1)的解读。如果想得到第(2)种解读，那么，就要把“必须”两个字放在句首，而成为“必须抱着狗”。所以，从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汉语是有句法结构的。笔者认为，英语和汉语属不同的语言类型：英语属主语突出的语言，汉语属话题突出的语言。因此，就话题焦点而言，在汉语中出现的频率应该大于英语；而就谓语焦点而言，或许英语的频率更大，所有这些都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

结论

无论是肯定句还是否定句，一般情况下，句子中都会有焦点出现，焦点可以分为有标记焦点和无标记焦点。通过重音的移动而凸显出来的句子焦点是有标记的句子焦点。焦点敏感算子在使其所在句子的标点成为有标记的焦点句子。对焦点敏感算子所在的肯定句子结构研究比较充分，对于焦点或焦点敏感算子所涉及的否定句和疑问句的研究还很不够。另外，焦点敏感算子相关联的语义研究比较充分，但和语用相关联的研究不多。再有，还可以从语言类型学的视角对不同语言中句子的焦点问题及凸显焦点信息的不同手段作对比研究。比如，Kiss(1988)还尝试利用在[+-exhaustive(穷尽性)]和[+-contrastive(对比性)]这两个特征参数上分别取正值还是负值，来建立关于焦点的语言类型学。总之，对句子焦点问题的研究仍属方兴未艾的领域，有广阔的前景。

[1]Chomsky， N. Conditions on rules of grammar[A]. In N. Chomsky (ed). Essays on Form and Interpretation[C]. NY： Elsevier North Holland Inc. 1977.

[2]Halliday， M. A. K. Intonation and Grammar in British English [M]. The Hague： Mouton， 1967.

[3]Gundel， J. K. On different kinds of focus[A]. In P. Bosch & Rob Van der Sandt (eds). NY： CUP. 1999.

[4]董秀芳.无标记焦点和有标记焦点的确定原则[J].汉语学习.2003(1)，(10-17.

[5]方梅. 汉语对比焦点的句法表现手段[J]. 中国语文.1995(4)，279-288.

[6]侯国金. 语用肯定的焦点和隐性BE[J]. 外国语文.2010年(3)，49-56.

[7]李宝伦、潘海华.焦点与汉语否定和量词的相互作用[A]. 徐烈炯、潘海华(主编). 焦点结构和意义研究[C]. 2005.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8]袁毓林.句子的焦点结构及其对语义解释的影响[J].当代语言学.2003(4)，323-338.

An Initial Probe into the Study of Focus in the Sentence Structure

LI Hong-d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0,China)

The study of information focus in sentence structure is not new yet very much appealing to linguists nowadays. Information focus is of primary importance concerning grasping the most significant information in a sentence. Different measures are taken when one wants to make the key information prominent. It is proved that focus sensitive operator plays a vital role in deciding which part of a sentence is the focus information and also, the achievement of focus is different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

focus; sentence structure; focus sensitive operator

2016-11-25

李宏德(1968-)，男，博士，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英汉对比语言学。

H146

A

1671-3974(2017)01-007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