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视野下新生活运动中的女性角色研究
——以妇女指导委员会为考察对象
2017-03-08周钰
周 钰
(安徽大学 历史系,合肥 230039)
抗战视野下新生活运动中的女性角色研究
——以妇女指导委员会为考察对象
周 钰
(安徽大学 历史系,合肥 230039)
1936年初,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成立,下设妇女运动指导委员会,作为妇女新生活运动的领导结构。时值内外交困,国民政府对新运女性的定位有着“国家人”和“家庭人”双重角色期待;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各路女界精英加入妇女指导委员会,在妇指会的领导下,广大女性在基层服务、保育难童、生产指导等工作中都扮演了积极的角色,在扩展职业空间、追逐政治角色等层面也激起相当的波澜。女性角色在社会文化的塑造中形成,作为新生活运动乃至抗战时期最重要的妇女团体,妇女指导委员会是研究战争文化下女性角色定位、国民意识,以及女性社会参与与角色生成、角色自致之间内在关系的一个重要平台。
新生活运动;女性;角色;妇指会
1934年2月19日,蒋介石于南昌发表《新生活运动之要义》,发起新生活运动,旨在使国民生活合理化。妇女新生活运动作为新生活运动重要组成部分同时起步。1936年初,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成立,下设妇女运动指导委员会,作为妇女新生活运动的领导结构,宋美龄任指导长。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各路女界精英加入妇女指导委员会。在妇指会的领导下,广大女性在基层服务、保育难童、生产指导等工作中都扮演了积极的角色,在扩展职业空间、追逐政治角色等层面也激起相当的波澜。笔者将对新生活运动中女性(以下简称“新运女性”)角色进行社会学的解读,进而分析战争状态下新运女性的角色定位以及女性社会参与与角色生成、角色自致之间内在的关系。
一、 新运女性的角色定位
社会学研究认为:“无论什么社会中的性别角色,即社会文化意义上的‘女人’或‘男人’,都是在社会历史文化与现实社会环境相互作用中被塑造而成的,也就是性别角色社会化的结果。”[1]近代以来,西学东渐,思想渐变。围绕着妇女解放,大量新思潮涌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知识界发出了“娜拉出走”的呼声,主张对社会文化进行“去父权化”的重构,极大地动摇了中国几千年儒家伦理制度下“女人”困守闺阁之中的群体属性。在此过程中,以男性“话语”为主导的观念不断得以修正,女性的性别角色定位发生历史性变化。然而,这种变化是渐进式的。如何在公共领域为女性角色定位,在此问题上,理论分化为两种视角:一种以家庭为单位,另一种以个人为单位。前者认为,妇女从属于家庭,所以家庭地位决定了女性的归属。后者则强调,随着社会的发展,鼓励妇女走出家庭,“执业自养”,谋经济之自由与个性上之发展;认为女子平等地位的取得在于和男子同样服务社会,而非仅仅囿于家庭之中,从事贤妻良母的传统本职工作。
(一)官方对女性的角色期待
妇女新生活运动作为一场旨在促进妇女生活合理化的运动,深受五四以来对女性角色的反思,肯定妇女在社会生活、国家生活中的地位,认为妇女的进步与国家的进步休戚相关。因此,妇女指导委员会自1936年成立以来,就十分注重发动妇女为新生活运动做出切实的辅助,将女性“贤妻良母”的传统角色与民族、国家的发展相联系,从现实角度对“理想女性”的角色模式提出相应期待。
鉴于广大女性以家庭为主的生活状态,妇指会自成立之初就颇注重家庭卫生、生计和服务等方面的工作。治国必先养家,蒋介石曾经撰文称:“家庭为社会的基础,欲改造中国的社会,应先改造中国的家庭。”[2]妇女作为家庭支撑者,发挥着协调家庭重要的功能:“社会是家庭的集合体,家庭是社会组成的基本单位,是每个人生活的必要场所;主妇是家庭的中心人物,实处最重要的地位。”[3]为了给予女性与之相对应的家庭指导,妇指会举行了家庭清洁、卫生运动等,切实引导着女性家庭角色的扮演,推动家庭生活的改进。有人认为:“妇女为国民之母亲,家庭之主干,将来之国民健全与否?今日之妇女,自应付其责。社会为多数家庭之集合体,必有善良之家庭,然后有有秩序之社会。”[4]强调女性作为母亲在教养子女、维系家庭和社会稳定方面责任重大。
1935年日本扩大侵华,民族危机加剧。妇女指导委员会有意将广大女性作为一种社会资源与对集体和国家的义务联系起来,开展妇女识字运动,举办妇女常识训练班、平民妇女工厂、妇女救济工厂、设立职业介绍所等等。在此过程中,通过教导基本的生活技能和社会规范,指点广大女性如何树立生活目标、扮演社会角色,使之成为新生活运动更有力的参与者。针对有人批评中国妇女不能对国家社会贡献自身之力,宋美龄反驳道:“居人口半数的妇女,有绝对之理由,得为国家出力,正像她们有处理家务的职责一样,……知识与才力充分的妇女,在公共事业中,能与男子负同样的责任,她们的热心和服务精神,同样有旋转国家命运的力量。妇女固然要照管家庭,但同时可为社会尽力,只看她们有没有强定的意旨以及在学识、才干、人格各方面有没有准备和训练。”[5]一些妇女新运工作者也撰文申言广大妇女负荷双重的责任,既服务国家社会,同时又处理家事,教养儿童。傅言在《妇女的新生活》中指出:“妇女是家庭的主角,家务的处理,与儿童的教养,都是母性主要的任务,所以妇女在家庭内应当做一个贤妻良母。但妇女同时亦是社会的一份子,对社会活动,不仅有参加的权利,同时也是她们的义务。”[6]由此可见,妇女新生活运动虽然注重家庭生活的改善,提倡妇女做贤妻良母,但同时肯定女性作为社会劳动者的能力,强调妇女不该局限在家庭的范围内,而应为国家尽更多的责任。
(二)新运女性对角色行为的自我认识
法国女权运动创始人波伏娃认为:“人类是男性的,男人不是从女人本身,而是从相对男人而言来界定女人的。”[7]女性的社会角色和群体气质并非先天形成,而是客观环境以及人为塑控共同作用的结果。受传统观念影响,“贤妻良母”仍是男性及时代对女性的普遍期待和要求。于女性而言,社会提供的大环境,更利于造就出贤妻良母社会角色,培养出相应的品格和气质。一些知识女性特别是妇女新运工作者,就认为女子负荷照顾家庭抚养儿女的责任即是负荷对国家之责任,“女子可以自豪,须知生育抚养的工作,实是表现牺牲的精神”[8]。“家事天职”,希望女性治理好家务、抚养好子女,即是尽最大的义务和贡献。
受现实环境的影响——民族危机日益加剧,妇女新生活运动自发起之日始,“国民政府既维护女性的传统‘母性’角色,又希望女性提高自身的智识以担当‘国民’之责任”[9]。不少女性工作者的共识是:“国家需要每一个分子,不同男或女,都是健全的。妇女‘能回家庭去’,也一样‘能社会来’,这本是一件事情的连锁,绝不会发生抵触。”[10]并且,参与新生活运动的女性工作者们,她们的政治背景、身份地位,兴趣爱好迥异,从事新运工作的广度和深刻也有所不同,但她们努力做到双重角色的和谐统一,既是事业有成的职业女性,又是营造和谐家庭的贤妻良母,使事业和家庭内外兼顾,齐头并进,表现出较大的能动性。
基于上述两点可以看出,抗战前由于处于“内外交困”的局势以及受时代观念的影响,国民政府对女性角色的定位有着“国家人”和“家庭人”双重角色期待的特点:既注意培养其社会责任,又兼顾传统的贤妻良母角色;在内外环境的感知下,广大新运女性既萌动进入公共领域、参与社会活动的意识,又不免内藏“相夫教子宜家善种”的群体倾向。社会性别分工的传统格局依然存在,但女性作为一股群体力量,已被纳入国家的视野范围内。
二、 新运女性在抗战中的角色实践
全面抗战爆发后,抗日救亡成为了新生活运动的新主旨,妇指会工作内容较之前有很大不同。为适应抗战形势,新运妇女指导委员会于1938年7月1日在汉口改组成立,下设文化事业、慰劳、儿童保育、生产事业等九个部门,由侧重改进生活转为开展战时服务。抗战期间,新运妇指会自始至终都担负着领导全国妇女从事抗日救亡运动的重任。作为战时妇女新运工作的领导人,宋美龄将其“女性性别身份和党派政治身份以及国家第一夫人的民族身份夹杂在一起”[11],在民族国家危难的关头挺身而出,树立起典型,为广大女性起到很好的角色示范作用。就妇指会在抗战中的作用而言,以下几种角色在实践中最为突出。
(一)宣传动员角色
角色受文化环境的侵染,在社会关系中形成。时值国难,新运女工作者自觉成为宣传动员者,在广大同胞中奔走呼号。农村妇女作为女性的主体,若能使每个农村妇女都深刻了解国家民族与个人密切的关系,认清本身的责任,就能做到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贡献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给国家。针对此,妇指会指出:“占着人口半数的妇女同胞,可说是一个主力,要是妇女不积极的起来参加工作,那便减少了一半的力量,加倍延长抗战建国完成的时期。”[12]为了使乡村妇女认识到抗战意义及其本身任务,妇指会文化事业组将宣传工作分为口头宣传、文字宣传和纪念大会,依次进行。每年的“三八”妇女节纪念活动,妇指会都积极组织妇女参加抗日救亡斗争的活动。
政府的决策宣传,社会道德观念的构建,都离不开舆论宣传作用。鉴于此,1938年10月,妇指会创办了会刊《妇女新运》,不但报道新运妇指会详细的工作报告,而且极力号召全国妇女从事抗战。《妇女新运》等刊物的编辑与宣传,为女性提供了一个可以扩展视野的文化环境,指导角色实践,获得越来越多的对话和交流的机会,使信息的获取不再是男性的专利。会刊鼓励妇女关注当前形势,参与研究各种问题,更广泛的交换意见和经验,是女性获得角色认同的重要平台,也促使广大女性成为积极从事抗日救亡行动的自觉角色。
文化事业组在检讨工作时指出:“回顾工作的全过程,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工作在量的一方面是迅速的扩大和增加,而在质的方面也逐渐加深,由各个单独的、零碎的工作渐渐进入具体、由肤浅逐渐深入,如各种刊物的内容逐渐充实,对于妇运理论的研究也加深,对于各种妇女问题均能做周详的讨论,均能给各地妇女工作者一个活动的指针。”[13]可见,妇指会女性工作者们将纵深意识融化于抗日宣传工作当中,以增强宣传动员角色的实践力度。她们以己之力组织、动员女性参与工作,实际上鼓舞了妇女走出家庭,服务社会,从而松动传统的性别关系,使女性群体成为战争的重要后援。
(二)服务慰劳角色
妇指会十分重视女性的服务角色,认为:“服务工作足以影响妇女前途。学生在乡间完全为民众服务,其工作可影响于全川民众之幸福,及全国妇女工作之前途。成绩优良,则民众之幸福增加,妇女之信仰提高;若有疏忽,则社会之指摘业集,妇女之地位降落,是不可不慎也。”[14]1939年10月,经过严格的考试和训练,妇女指导委员会吸收了全国各地许多优秀热血的女青年组成乡村服务组奔赴基层,担负起大后方的农村工作。乡村服务组积极地进行了扫除女性文盲、普及卫生知识、保持母婴健康等活动,工作深入方方面面。女性队员的付出获得了普遍的认可,时人称赞:“在一切妇女乡村服务团体中,规模最宏成绩最显著的只怕要算新运妇女指导委员会所举办的新运乡村服务队。”[15]改善妇女生活,也是动员妇女参加抗战工作的重要前提。为了切实履行好服务角色,妇指会以培训女性生活指导员的方式给予广大女性以生活上的指导。女性生活指导员既要担负导师的责任,又兼具慈母的心肠并且积极的扮演好妇女界的领袖、新生活运动的领导者、抗战的一员健将等一系列角色形象,从而成为广大女性忠诚的良友和生活的指导者。此外,妇指会还成立了女性战时服务组从事战地服务。工作范围包括:在战区之前线及后方协助军队,在各交通路线扶助伤兵及难民,在各伤兵医院从事看护工作等。战地服务组工作的地域包括前方、前方的后方,工作的对象包含地域所有的民众及士兵,“工作的内容不但要从事宣传,还要从事组训,不但要做一般的政治工作,所有伤病救护、缝隙、帮助生产等等也一并担负起来。”[16]
慰劳工作本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精神,发动一切力量支援前线。“凡是抗战将士所需要的一切物品,随时随地运向前方,以应前线需要。”[17]妇指会女性配合着抗战的需要,尤为前方战事提供物资,不断地向前迈进,如征购大批医药用品,和衣物金钱,缝制许多服装,将工作的触角深入到各个层面。
角色不是孤立存在的,具有群体性。妇指会发动并领导广大女性参与到战时服务慰劳中来,使女性走出家庭,由传统、单一的边缘角色向社会主体角色靠近,为抗战出力,为社会造福,有效地支援了前线。
(三)“母职”承担角色
全面抗战爆发后,日本侵略的脚步加快,千万家庭在战火中支离破碎。残酷的战争使成千上万的儿童不幸成为孤儿,流离失所,濒临死亡。儿童是民族的未来,面对如此情形,广大中国女性率先行动起来,投身到救援儿童的行动中。1938年1月24日,“妇女界知名人士在汉口发起组织战时儿童保育会,3月10日正式成立,以‘保育战时儿童’为宗旨,大力呼吁社会各界速起营救”[18]。7月18日,新运妇指会正式接管战时儿童保育会,由下属的儿童保育组负责战时儿童会的工作。自此,保育难童成为新运女性支援抗战的一部分。
难童的成长需要一个幸福温暖的环境,在战时儿童保育会的号召下,各地热心儿童保育工作的妇女,都纷纷响应筹设分会,主动承担收容儿童的职责。保育会不仅负责养活难童,更重视儿童的教育和培养他们劳动能力,从而使每个孩子成为有用之才。1939年宋美龄在儿童保育会周年纪念会表示今后应“更注意难童教育”,她说:“本会过去一年来的工作,稍偏于抢救方面;今后对教育方面,应更加注意,如何能使此辈小朋友成为民族优秀的永远继承者,必须在此时打下教养基础。”[19]新运女性在保育难童的行动中特别重视扮演好教养后代的母职角色。“中国有一句古语叫做‘少成若天性’,我们集合这些难童在战争中成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要特别留心教导,从幼小时候养成他们良好的习惯,使之具备现代国民的基础。”[20]保育事业是应战时需要而产生的,既是一种伟大、新鲜的尝试,也是一件很麻烦很费力的事,妇指会对新运女性如何履行好母亲角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既具备母亲的心肠和责任心,又身兼教养的能力,培育民族的未来。
(四)生产供给角色
1938年10月,广州、武汉等地沦陷,后方经济成为国民政府最后的依靠,而男性多被征调,需要妇女参加经济建设。由抗战所引发的市场凋敝、供应紧缺,让政府面临进退两难的局面,发动妇女参加生产成为可行之策。鉴于此,新运妇指会生产事业组在四川建立了乐山蚕丝实验区、淞溉纺织实验区、新运纺织厂、新运工艺社等生产事业单位,带领广大女性深入实验区发展农事,制作产品,不仅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也让受训妇女获得一技之长,提高了社会经济地位。有人认为:“在合理的社会组织中,不尽义务者,不得获利。非得妇女本身壮健起来,担负起应尽的责任,谈不上妇女解放,而妇女们深入地参加生产工作,求得经济独立,实在是达到妇女真实解放的阶梯。”[12]就公共事务中的劳动而言,女性从事社会生产,改变了传统规则,女性凭借劳动获得丰厚的回报,刷新和激活了女性的经济角色,提高了自身的地位。
上述新运女性的种种角色行为表明,当“救亡图存”成为时代主流话语,新运女性主动承担起了挽救国难、共克时艰的公共职责,进一步表明她们对国家的义务。从个体被赋予的身份来看,新运女性参与抗战的角色是多重的,诸如女战士、女干部、宣传者、生产者、服务者等等。从性别角度来看,抗战中广大女性和男子一样,是不可分割的战斗整体,各族各界妇女不仅全面参与,而且与男子密切配合,共赴国难。并且,在角色实践过程中,女性自身能力和智识也在不断地增长。
三、 新运女性的角色自致
有学者认为:“就挽救国难的责任而言,女性的觉醒和奋起成为当时颇为畅行的一种思维模式。某种程度上,抗日战争为中国的妇女运动提供了与和平时期不同的机会。战争对性别角色的矛盾影响提供了一种空间,使新的机会应运而生。”[21]从角色成长的外部环境来看,抗战视野下的民族解放确为妇女解放求得了一定的发展空间,而妇女解放又不可避免地服从和服务于国家利益这个大前提。作为全国妇运中心领导机构,妇指会在领导全国妇女参加抗战工作、注重改善妇女生活,举办生产事业的同时,女性自身职业、参政等权益进行了相当地维护,在争辩“贤妻良母”的话语层面也积极力争,表现出极大的自我意识和能动性。
(一)对职业角色的扩展
受战争的影响,经济遭到破坏,财政膨胀,一般普通家庭经济上陷入困境,因此往日家庭中的妇女,在生活的压迫下,不得不外出谋求工作,而维持家庭的开支。然而,女性就业过程中面临诸多问题,“男女资历同等,工作不同等;工作同等,待遇不同等。其他日常生活方面也有着许多不平的。譬如有些机关特别为男职员设置了眷属住宅,而女职员却为了带了一个孩子(另雇人管理的)而被免职等一类的事实,举不胜举”[22]10。帮助更多的妇女走出职业困境成为妇女新生活运动的重要任务。
针对此,妇指会女性领导人认为:“无疑的,在目前的中国社会里,能够在某一个职业部门存在而负责某一种工作的职业妇女,她必然是受过相当教育,而且有相当觉悟的。在教育极度不普及的中国社会看来,这样的受教育者还是少数,她是很可贵的中华儿女。对于妇女的启蒙工作,有着很大的任务。尤其,在抗战中,她是可以接替男子的工作的,所以,对一个职业妇女的估计,或一个职业妇女自身的估计,不应该太低,不能单纯地当做普通的妇女职业者。因为在接替男子充实抗战的力量上,在反对封建压迫上,在启蒙运动的意义上,她们都有着巨大的影响。”进一步提出,“而一般的诽谤职业妇女为‘花瓶’等无聊的侮辱,也就由来已久了,对于这类歪曲事实的,恶意的诽谤,妇女,尤其是职业妇女,必须予以无情的打击!”[22]新运女性赵蓉芬则希望女性在追求职业角色平等的过程中不要敌视男性,她认为:“妇女解放的真义,是要使妇女大众在自动自觉的状况下,利用应有的机会;发挥优良的性能。我们须知道解放的目的,并不是和男子处于对立地位,争取母权时代的光荣。”[23]也有人持悲观论调认为:“妇女职业目前还不会普遍展开,解决妇女的职业问题在于妇女本身随时随地清算自己的弱点,利用公余加紧学习,从而打破对妇女‘无用’的成见,如此才能真正的获得男女职业机会均等而得到解放。”[22]这些意见对于改变女性职业空间的生存状态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在国民参政会上,史良、陈逸云等妇指会领导人综合意见,提交了多个关于妇女从业问题的议案,会后受到政府重视,有所落实,扩大了女性职业运动的影响力。
女性从事职业受歧视的原因,与其传统的家庭角色定位有关。如何兼顾好家庭角色与工作角色成为女性就业过程中的必然面临的问题。然而,女性走出家庭、参与社会劳动对女性自身地位的提高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妇指会女工作者通过在《妇女新运周刊》等发行物上造势,旗帜鲜明地支持女性承担职业角色,反对对男女从事职业进行“非常态”划分,使更多女性认识到职业角色是女性素质提高和完善的重要表现。
(二)对政治角色的追逐
政治参与是社会参与的最高层次,也是女性解放的最高层次,女性政治参与受限无疑降低了女性向上流动的可能性。值非常抗战时期,一般妇女都改变了往日深闺幽处的状态,呈现活泼精神,在社会中奔走,妇女参政运动亦随着社会现状蒸蒸日上。然而,女性的政治角色的获得,不但要靠女性自身的努力,还要靠女性领袖的带动及女性团体的团结和合作。作为全国妇女团体公认的总机构,妇指会主张用扩大教育的方式将女性纳入到参政领域,以补女子能力之不足。“我们应当努力于女参政员的大量产生,我们要促进女子教育的普及,女子教育水准的提高,使能产生出大量思想正确,眼光远大,情感均衡的女子,来做参政员的候选人。”[24]妇女指导委员会通过举办各种座谈会、演讲会,设立识字班,来提高女性的文化水准以及参与政治的兴趣,以期争取应享有的权利。在修订《中华民国宪法草案》宪政运动的浪潮中,妇指会领导妇女界积极地参与其中。“为了使研究能帮助实施,大家的要求能在参政会上通过和获得政府的采纳,整个宪法能成为真正民主政治、实施的最高准绳,重庆妇女界准备盛大的招待各参政员,提出对所有宪政的意见与妇女的要求,希望她们能代表民意去争取。”“不仅如此,重庆妇女现正积极筹备成立一个宪政协进会,帮助政府实施宪政。”[25]1939年11月到1940年3月,在新运妇指会下属的联络委员会筹办下,重庆市各界妇女联合召开了七次妇女宪政座谈会,讨论宪政运动的理论问题和实施宪政的具体措施,并进一步要求政党领袖对女性的社会力量予以关注,“妇女参政,应该是用国民所付予之能,透过政府之权,以求整个社会问题之解决,否则,如果只期望女参政员单独对妇女问题求解决,则问题将越走上牛角尖了。……妇女与男人在政治上,社会上的界限之权利义务还是少得很,说来真觉的媲咎莫名!正因如此也就更深深期望今后政党领袖能认真予妇女界以充分发展的机会,提拔妇女人才,信任妇女的社会力量。”[26]从中可以看出,以妇指会为代表的女性群体极力强调女性的参政角色同样是不可缺少的,理应予以支持。新运期间,时值抗战建国,增进了女子服务的机会,在平时社会认为女子才力所不及的事情,也逐渐担负起来,并取得十分优良的成绩。随着社会环境对女性人力资源的认同和对女性尊重的提升,新运女性以非常明确的声音提出参政议政的要求,反对社会性别话语对男女参政设置界限,为女性政治角色的生成争取了一定的发展空间。
(三)掌握话语:争辩“贤妻良母”
中国传统社会以儒家伦理话语规范着大多数女性。家庭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安排,将女性的职能固定在家庭。“传统文化的双重标准,使男女在社会化进程中,吸收不同的行为规范,确立不同的生活目标,学会不同的生活技能,形成不同的心理和性格,从而扮演不同的角色。”[27]我国传统的文化历来把男女角色分裂开来,使男女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在对男女行为规范的要求上,男子的角色规范具有自主性,而女性受男性支配,毫无自主可言。僵死的角色规范使女性总是充当理家、照顾孩子和伺候丈夫的基本角色,以温柔谦和、甘于自我牺牲的贤妻良母形象示人,很少参与社会劳动。而近代社会的新陈代谢冲击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女性解放运动的兴起也强烈要求改变传统性别角色规范,强调广大妇女重新回到公共的事业中去,参与社会劳动,。
围绕着妇女该回家庭还是回社会的“贤妻良母主义”是五四以来妇女运动的基本争论,新生活运动期间再次引发讨论。端木露西在《蔚蓝中的一点黯淡》中直接指出:“广大妇女归根到底是做妇女、为人母亲的。”[28]针对这一观点,妇指会以《妇女新运》作为载体,以女性追求个性解放为本位选择和价值标准,发表了自己对于贤妻良母的看法:“女子可分为三类:一是专门做贤妻良母,二是完全献身事业,三是兼顾事业与贤妻良母。”[29]通过女性对自身角色的自觉选择对女性重新分类,对贤妻良母一词进行新的诠释,打破了传统性别角色禁锢在女性身上的单一印象和偏狭的理解,使更多的妇女懂得应以对人群的责任贡献来争取自身角色定位。新运女性正视男女性别差异,积极宣传自己的主张以掌握话语,进而吸引了更多的妇女加入到自我解放的队伍中来。
结 语
新生活运动期间,占全国半数、与家庭伦理有着天然勾连的女性,成为了国民政府在国难危局下进行动员的有力源泉。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会作为一个独立组织、运作的妇女团体,所进行的各项工作具有明显的性别特色,成为这一场景中的醒目角色。时值内外交困,对女性的定位和塑造,不可避免地服务、服从于国家利益这一主流意识形态。抗战全面爆发后,妇指会由侧重改进生活转为开展战时服务,吸收和组织了更多女性加入新生活运动中来,使女性成为积极从事战时服务、慰劳、生产的自觉角色;抗战使女性得到发展才能的机会,以妇指会为代表的女性对职业空间、政治参与以及话语层面角色自致,融入抗战这一特殊时代,不折不扣抹染上一层女性角色整体嬗变的意义。新运期间,女性对自身社会角色规范的选择和内化,既是传统性别角色社会化规范和女性潜在素质再现的过程,也体现了统治阶级的意愿,更加反应这一时期社会的需要以及女性的自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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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校:王旭东)
Female Role in the New Life Movement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Taking Woman’s Steering Committee as the Subject
ZHOU Yu
(Department of History,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At the beginning of 1936, the Promotion Association of New Life Movement was founded which consisted the Woman’s Sports Guidance Committee as the leading structure of Woman’s New Life Movement. At the critical moment, the country faced many troubles internally and externally and had great expectation for women: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hoped women could play dual role of "national people" and "family". 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more women elites joined the Woman’s Steering Committee, and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committee, women played a positive role in many works, such as taking part in basic services, giving conservation to refugee children, and guiding work teams, and they also aroused considerable waves in extending occupation space and chasing the political role. The role of women was shaped in the social culture. As the most important woman’s group in the New Life Movement and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the Woman’s Steering Committee is an important forum for the study of woman’s role, national consciousness,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articipation of women in society and the generation and acquisition of the role.
New Life Movement; female; role ; Woman’s Steering Committee
格式:周钰.抗战视野下新生活运动中的女性角色研究——以妇女指导委员会为考察对象[J].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2017(1):78-85.
2016-11-10
周钰(1992-),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学历史系中国史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K248
A
2096-3122(2017)01-0078-08
10.13307/j.issn.2096-3122.2017.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