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九龄的“时调”:明代土家族文学融入主流文学的表征
2017-03-07何荣誉
何荣誉
(湖北民族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恩施 445000)
田九龄的“时调”:明代土家族文学融入主流文学的表征
何荣誉
(湖北民族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恩施 445000)
田舜年以为田九龄诗沾染时调而选刊,严首升也以为其间落时蹊、未去陈言。二人论诗重视真性情的自然抒发,受到明清之际批判前后七子文学复古思想的影响。在二人看来,田九龄的“时调”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作诗仅限汉魏盛唐,二是拟古,三是应酬之作较多。如果从民族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田九龄的“时调”是其融入主流文学的表征,是土家族、汉族文学交流的结果。因此其诗也得到了吴国伦的肯定。
田九龄;“时调”;前后七子;吴国伦;孙斯亿
有明一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地区文教水平得到了较大的发展,书面文学创作呈现出蓬勃之势。其中,以土司家族的诗文创作水平为优,且数量可观。如云南木氏、禄氏,今重庆酉阳冉氏,贵州思南田氏、彭氏等土司家族创作都比较活跃。在湖广地区,则有容美田氏。相较于前面诸家,田氏有以下特点:一是创作持续时间长,自嘉靖延续至康熙年间约120余年;二是诗人数量多,从清康熙十八年所编《田氏一家言》来看,共有田氏六代九位诗人,明代8人,清1人;三是数量多,据《田氏一家言》相关记载,田氏九位诗人应有诗词2000余首。因此,南明故太史严首升在《田氏一家言叙》中将其与江左王氏、齐梁萧氏相提并论,肯定其在文学史上的独特地位。
而开创容美田氏家族文学的是田九龄,有《紫芝亭诗集》。然其后人田舜年在编纂《田氏一家言》时,仅得诗集第七、八卷各半,再剔除所谓“太染时调者”[1]210,仅存诗113题128首。今贝锦三夫以新发现上海图书馆藏天启七年田玄刊刻《田子寿诗集》八卷本为底本,整理校注成《田子寿诗集校注》一书,收诗534首。经比对,田舜年编纂《田氏一家言·紫芝亭诗集》所收田子寿诗均源于田玄刊刻本。田舜年以沾染时调而选刊田九龄的诗,严首升也以“间落时蹊,未去陈言”[1]234而评定之。“时调”所指为何?二人评论是否在理?又如何去评价?这些不仅关乎田九龄的文学地位,也关乎如何看待民族文学与主流文学的交流。
一
田、严二人所指是否存在呢?如果存在,又表现在哪些方面?
不可否认,田九龄的诗歌是与明前后七子的类同的。严首升在评论时就已明确指出 “九龄高才积学,以诗文齐名七才子”[1]87,又云九龄与其云梦师孙斯亿颉颃王、李。因与田舜年的特殊关系,严氏此论不免有拔高之嫌,然道明了田九龄与嘉靖、万历时期诗坛的关系。
在田舜年和严首升看来,田九龄的“时调”应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作诗仅限汉魏盛唐,二是拟古,三是应酬之作较多。
就诗学宗尚而言,田九龄以汉魏盛唐诗为归,不作盛唐以后人语。其诗声调谐和,格律严整。如七律《闻弇州公陟南司马志喜》,严首升诗评曰:“武库乍开,干戈森然,可以想其严整。弇州公亦当远庆同调。”*《容美土司史料汇编》,第212页。《闻弇州公陟南司马志喜》:“忽传飞诏迥从天,何是虞卿解印年;共道魏牟终恋阙,肯教安石久归田。时清阃外无专寄,主圣金门有列仙。词赋两都增气象,却令班马愧先贤。”文中引用田九龄诗、严首升诗评皆出自该书艺文部分《紫芝亭诗集》,后不再列出。此即言该诗格律谨严,犹如武库中排列整齐的武器,与七子同调,因此王世贞应当庆贺。又如七律《送新任安吴山人君翰之铜仁》,严氏以为“当据王、李上座矣”*《送新任安吴山人君翰之铜仁》:“少年高兴意如何,到处江山览胜过。望里黄尘迷白岳,行边青草渡黄河。西来巴陵风烟异,南去盘江瘴疠多。开府好文能镇静,可翻新曲入铙歌。”。
就诗法来说,田九龄重拟古。在盛唐诗人中,他醉心李白、王昌龄,因此诗歌多模拟二人,或化用诗句,或仿古意。这一点,严氏也已指明,如评七绝《秋兴》时曰:“每每借径唐贤,当是熟处难忘”。该诗“一曲高歌明镜里,少年人奈白头何”,则化用李白《将进酒》“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五绝《闺情》其一“纵得封侯印,红颜恐后时”则化用王昌龄《闺怨》“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七绝《闺怨》其二“不知羌笛声中月”借用王昌龄《从军行》“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七绝《从军》其一“前军未出飞狐道,已报先平虎穴回”化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其二“可怜一片秦时月,犹照征夫马上环”拟王昌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凉州曲》拟王瀚《凉州词》,《长安侠少年》拟李白《侠少年》,《古意》《古思边》皆为拟意之作。田九龄选取盛唐名家名作而拟之,且思调谐和,韵味悠长,这也得到严首升的肯定,以为“思调俱佳”“韵语可思”“婉语动人”。田九龄选择闺怨题材加以模仿,虽无法确定这些诗歌创作的年代和背景*陈湘峰、赵平略在《〈田氏一家言〉诗评注》(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年)中以为这些诗歌的创作与嘉靖、万历年间容美土司田世爵率土兵东南抗倭相关,因此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也无法准确判断创作的真实原因,然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写法与明前后七子的复古是合拍的。
从现存的田九龄诗来看,唱和、赠答诗比重很大。这也是受时风影响的结果。明代文人有结社之风,相互吹捧之气尤重。不可否认,应酬之作中亦不乏真情实感的表达,然而诗集中多刊此类作品,难逃借人自重、标榜自己的嫌疑。清初吴乔就对明人的应酬诗颇有微词,在《围炉诗话》中多次提出严厉批评。他以为弘治至嘉靖,诗人应酬之风胜过唐人。且诗人泛泛之交者多,诗自然不能如古人般情感真挚。他甚至将明诗之坏归结于应酬,曰“明人之诗,乃时文之尸居馀气,专为应酬而学诗,学成亦不过为人事之用,舍二李何适矣”[2]594。而前后七子集中应酬诗过多,也正坐此弊。因此,他劝诫世人不要做应酬诗,即便不得已作了,也要谨慎对待,最好不好收入集中。田九龄的应酬诗中,虽非皆为无情之文,但也有不少吹捧时人之作。严首升就指出其七律《喜鹏初丈高发》如唐人应制诗。其他如《送新任安吴山人君翰之铜仁》《伍荆州迁南议部》《答鹏初吉士赋得谒帝庐见寄承明庐见寄》等皆如是。
然而田九龄诗的“时调”,是其诗歌的一部分,也为后人诟病,然这非其全部。其诗冲融大雅、声调谐和,这已为田舜年所认可。最为人称道处,是对自己身世之感的咏叹,这也得到了吴国伦的赞许,并为之作序。吴国伦在《田子寿集序》中曰:“予观生之为诗,盖有感于抱艺不得自试。又海内晏然,无所用其武,日佔佔喋喋与被毛控弦之士出没茅菁间,无豪也。乃慕三闾之牢愁,漱鬻熊氏之余润而发之诗,以自舒其感慨激昂之气,庶几有所托而为名高。”[3]225-226吴国伦指出了田九龄诗中之“志”,即有才志不得伸展、不甘遁入山林的感慨,这是符合实际的。
田九龄天资聪颖,被其父田世爵送至华容,受业于云梦山人孙斯亿。他学习颇有成效,被授为长阳博士。然其才名为兄容美宣抚使田九霄所忌,不得已避居兰澧,自此失去了与其父田世爵一样建立武功、施展抱负的机会。然而,他心有不甘,只能借诗以抒愤。在诗中,他不时流露出对自己身世的哀叹。如《秋色》:“秋色随鸿到,人情逐水流。沧浪舟上月,身世两悠悠。”(其一)“鸿雁天边渡,流年暗里过。黄金与白发,莫漫怨蹉跎。”(其二)田九龄寄居他乡,望着深秋的一轮孤月,一种悲伤由心而生。他感慨骨肉相残、手足相煎,人情似水,身世之悲。料想曾经立下雄心壮志,而今万事蹉跎,只能哀怨自怜,企冀岁月抚平创伤。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严首升,发出“至今讽味,犹难为怀”的感慨。然而,平息心中之痛哪有这么容易,他时常借酒浇愁,“万事逡巡谁得料,但逢侑酒莫言醒”(《茶墅》),在半醉半醒间苦苦挣扎着,“乘酣拔剑听鸡鸣,却怪雄心未耗磨”(《醉后夜晦即事》)。
综上所论,田九龄的诗受时风影响较深,也不可避免地带有这个时期诗歌的缺点。田舜年、严首升的评论是有道理的。
二
那么田舜年、严首升为什么要批评田九龄的“时调”呢?
康熙年间主流诗学观念与明代不同,多以拟古为病。而田舜年、严首升的诗学观念受到了明清之际批判前后七子文学复古思想的影响。
万历时,李贽就提倡童心说,崇尚真情,追求文学的自然之美。同时他张扬个性,冲破传统伦理对人精神的束缚,并以此来挣脱复古文学观念的禁锢。后有公安派、竟陵派从文学发展的角度进行立论,进一步批判前后七子。袁宏道在《叙小修诗》《雪涛阁集序》等文章中标举文学新变,以为文与时而变,强调作文当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以此来批判文学复古,影响甚巨。正如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郎小传》中所言,公安派以疏瀹心灵、搜剔慧性来荡涤摹拟涂泽之病,一扫王、李之云雾。竟陵派继承公安派文学求变的精神,以为势有穷而必变。
清初诗人基本接受了明人的观点,从诗主性情和文学求变两个角度继续阐述复古之弊。前者如钱谦益,后者如叶燮、薛雪。钱谦益主张诗人要有自己的面目,阐己之所欲言,曰:“诗者,志之所之也。陶冶性灵,流连景物,各言其所欲言而已。如人之有眉目焉,或清而扬,或深而秀,分寸之间,而标置各异。岂可以比而同之也哉。”[4]卷三十一因此,他不能接受李梦阳的拟古,在《列朝诗集小传·李梦阳副使》中对其提出严厉的批评,以为李梦阳的诗仅仅是字模句拟,未能倾吐内心真实情感。叶燮注重新创,反对摹古、拟古,并不以拟古为诗法。他在《原诗》中强调不必以古人之诗法为法,主张不袭古人,要发前人所未言,如果作诗以效颦效步,必致诗与法皆亡。薛雪师承叶燮,亦反对拟古,并以为诗人应有志自领一军,独树一帜。在《一瓢诗话》中,他明确提出“拟古二字,误尽苍生”的观点,真是振聋发聩,提醒天下学人勿误入歧途。
当田舜年编纂《田氏一家言》时,明遗民寄居于容美者众多,其中不乏文士,严首升就是其中的代表。严氏是华容人氏,曾为南明太史,著有《濑园集》,晚年为避战乱,寄居容美。田舜年以上宾待之,并嘱托其为先祖作传、评定《田氏一家言》,且将其诗评收入集中。平日二人经常切磋诗艺,唱和不断,诗学观念亦有相通处。
严首升论诗重视真性情,与公安、竟陵相类。道光年间邓显鹤在《沅湘耆旧集》(卷三十八)中批评其诗染竟陵习气太深,今人袁行云在《清人诗集叙录》(卷二)中谓其格调为公安、竟陵遗响。严氏在《于涧楼诗自序》中说:“自古至今,立法者不知几圣人矣,不见有一人不弊者,况乃区区诗人耶?予居然作诗,则幸予寔不知诗也。何古何今,何去何从,予举无知焉,予自作予诗耳。”[5]151既然圣人立法尚有弊端,诗人所谓诗法亦难避免,那就不应拘泥于此。那如何作诗?那就要以抒发自己的真情为本。接着,他以圣贤为文之道总结出作诗之道,以为:“当其动于心,感于物,即于事,而能以一篇一句一字之美,曲尽其致。”[5]151如此以一种自作予诗、以心自得的态度作诗,既不受一时一代之限,也不为字法句法、声韵格调所限,“身与心适足为诗”[5]165。
田舜年论诗也强调真情的自然抒发。其在《〈一家言〉跋》中曰:“诗言志也,各言其所言而已。虽高冈之响,必逊凤皇;而睍睆音,自悦黄鸟。天机所动,将亦有自然之律吕焉。”[1]293其所云“各言所言”、“自言所言”、“天机所动”与严氏“自作予诗”相类,言己所欲言,不受人言束缚,表达皆能自然。因此他反对复古、拟古,曰:“果若人言,绳趋尺步,诗必太历以上,则自有盛唐诸名家在,后起者又何必寻声逐响于千秋之上哉!”[1]293依此他批评田九龄的拟古,曰:“卓卓如子寿公者,犹以家鸡见轻,渐至沧尽,其何以启迪后人乎?”[1]293
严首升、田舜年的诗学观念与明前后七子的观点相悖,在评价田九龄的诗时,得出一致结论,顺理成章。田舜年是田九龄五世从孙,从维护先祖声誉的角度出发,对其作品进行挑选刊出,也是人之常情。
三
那么,如何认识田九龄的“时调”呢?这不仅涉及对田九龄的评价,也关涉到如何认识少数民族文学融入主流文学的问题。
田九龄是前后七子诗学观念的践行者,是明代文学的组成部分;《紫芝亭诗集》是其主动学习前后七子诗的结果。如果从民族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田九龄的“时调”恰恰说明了他心慕主流文学并积极融入其中,是土家族、汉族文学交流的结果,也是融入的表征。
其实这一点,吴国伦早已有论述。他在《田子寿集序》中曰:
乃若田氏,处巫黔谿洞间,自高帝定天下,世世内附称蕃臣,何至负奇如生,裒然拔流俗外,而游诸名人达士间称诗,异矣!即兆孺能授之诗,而不能使之尽信,兹增异哉!夫白狼归义,是歌笮都;而敕勒之歌,率本鲜卑语,诗固不择地而兴矣。[3]225-226
这段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出田九龄生于蛮荒之地,然诗能负奇,超于流俗,是其师兆孺教授的结果;二是以《白狼歌》《敕勒川》等已融入主流文学的优秀的少数民族作品为例,类比田氏之诗,以说明诗不择地而兴。吴国伦是富于卓识的,他说明了两个问题:其一,田氏能主动融入主流文学;其二则是承认南蛮田氏学习的成绩。
而连接田九龄与前后七子的桥梁是孙斯亿。这不仅体现在诗学选择上,还表现在积极将其引介给王世贞、吴国伦等文坛盟主。
孙斯亿,字兆孺,号云梦山人。孙氏乃文学世家,其祖父孙继芳、父亲孙宜皆与前后七子交往密切,拥护前后七子的诗学理念。孙斯亿之子孙鹏初曾言:“且吾先公四世文林,剂量二公为法已久,不可以失。”[6]1060此二公即为李、何。其所言不虚,依陆可教《云梦山人孙兆孺墓志铭》记载,孙继芳,举正德辛未进士,历刑部郎中、兵部郎中、云南提学副史等职,以文行见称;孙宜,世称洞庭渔人,工古文词,师事何景明,后又追步李梦阳。这可与王世贞《洞庭渔人传》相应证,曰:“提学公为兵部郎,所师友何仲黙、崔仲鳬、郑善夫、薛君采、杨用修,时相过从,奇渔人而试之,下笔万言立就。”[7]卷八十又有陈文烛《洞庭渔人传》评孙宜诗曰:“弘德之际,北地李献吉力于复古,渔人私心慕焉,习闻何先生论,是以文章命意修词,尔雅不群,有史汉之风。至诗律绝,杜甫长歌,在唐初四子间,尤号雄放,莫可窥际。古体多宗梁齐。”[8]146
孙斯亿继承家学,为诗亦宗法七子,“诗宗盛唐,尤工汉魏古乐府”[9]456,有《云梦山人集》、《园屋集》、《鸣铗集》、《浮湘》、《南岳》、《中州》、《北游》诸稿。然其诗集在道光年间就已不为世人所见。*邓显鹤在《沅湘耆旧集》卷第十八“孙山人斯亿”条中说:“诗不多见,今仅存一首,犹不失孙氏家法。”由此可见,在道光年间,其诗集就可能亡佚。此外,从笔者所掌握资料来看,孙氏存诗至少有30余首,详见《明代文人孙斯红诗文辑铁》,《古籍整理理研究学刊》,2017(4)。孙氏与王世贞、吴国伦、陈文烛等交厚,诸人皆有诗赠之。
万历二年(1574)至四年,王世贞以右副都御史抚治鄂西郧阳。期间,孙斯亿曾赴王氏之约游览太和山,即武当山,留宿月余。王氏赠诗四首,曰:“幕府不见客,独见兆孺,留之弥月,又不为客作诗,独为兆孺作四诗,兆孺不可为不遇也。”[7]卷一二九后又为其《鸣铗集》作序,谓:“得其集览之,渊然之光,而读之若叩金石,又若苍虬舞而应龙啸者,此即其物也耶。”[7]卷七十
稍后,孙斯亿还将游武当时所作诗歌与王世贞诗集寄给田九龄,以弥补未能同谒王世贞的遗憾。田九龄有《王弇州先生自郧镇游太和山云梦师行且往谒憾不能从》、《云梦师寄游太和近作兼附弇州公诸刻》志之。后者诗云:“美人摇曳薜萝衣,知是朝元跨鹤归。寄我昆仑山顶石,开函片片彩云飞。”田氏对王世贞、孙斯亿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孙斯亿与吴国伦也情谊深厚*吴国伦赠诗孙氏6题6首、挽诗4首。卷六《酬孙兆孺》、卷八《华容赠孙兆孺山人》、卷十六《答洞庭山人吴桥见寄有引》和《喜孙兆孺过访》、卷二十七《与兆孺言别》以及续稿诗部卷十二《孙兆孺山人挽歌四首》。,多次向吴氏推介田九龄,并为之索序。吴氏在《与孙兆孺书》中提及此事曰:“田郎诗业已如命序之,大意为公不为田也。”[3]332-333在信中,吴氏还批评田九龄“僭称人字”,并希望孙斯亿能督促修改。他在《田子寿集序》中也谈到了孙斯亿推荐弟子的事实,谓往岁华容孙兆孺过访,就谈及其徒田九龄能诗。这也应该是田九龄集首页“武昌吴国伦明卿甫阅”的由来。
正是由于云梦师,田九龄结识了众多围绕在后七子周边的文士,研阅了他们的诗作,如王世懋、解元魏懋权、孙羽候等。这为他学习当时诸贤的作品提供了契机,也为其融入主流文学创造了有利条件。孙斯亿辞世后,田九龄赴华容吊唁,作《华容哭云梦师》以表哀思。
综言之,田九龄以开放的心态,主动融入主流文学,促进了土家族文人,尤其是土司家族成员与主流文人的交流,为“田氏诗派”的形成起到了关键作用。虽然田舜年批评他的诗沾染时调,诗尚拟古,不能启迪后人,自树一帜,就诗学思想渊源而言,这何尝又不是源自于主流诗学。从《田氏一家言》所载其他几部诗集来看,都不同程度受到了当时主流文学思想的影响。可以说,“田氏诗派”的特质就是融入主流,而肇其端者就是田九龄。因此,田九龄的诗是明代主流文学的组成部分,是民族文学融合的典范。
[1] 中共鹤峰县委,五峰县委统战部,等.容美土司史料汇编[M].鹤峰:鹤峰县史志编纂办公室,1984.
[2] 吴乔.围炉诗话卷四[M]∥郭绍虞.请诗话续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594.
[3] 吴国伦.甔甀洞稿[M]∥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23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225-226,332-333.
[4] 钱谦益.范玺卿诗集序[M]∥初学集.卷三十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 严首升.濑园集[M]∥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47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151,156.
[6] 汤显祖.孙鹏初遂初堂集序[M] ∥徐朔方.汤显祖集·卷三十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1060.
[7] 王世贞.弇州四部稿[M]∥四库全书本.
[8] 陈文烛.洞庭渔人传[M]∥四库存目丛刊·集部·第13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146.
[9] 陆可教.云梦山人孙兆孺墓志铭[M]∥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0册.北京:北京出版社,2010:56.
责任编辑:毕曼
2017-03-2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明代文人流寓西南研究”阶段成果(项目编号:17XZW015)。
何荣誉(1984-),汉族,湖北监利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古代文论。
I206.2
:A
:1004-941(2017)05-001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