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化与20世纪中国美学
2017-03-07程勇真
程勇真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青年文化与20世纪中国美学
程勇真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20世纪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文化现象就是青年文化的崛起。作为一个历史概念,青年文化是西方近代启蒙文化的产物,它在中国诞生的标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生。中国很多美学家都深受其影响。由于青年文化的思想浸润,中国现代美学具有鲜明的特色:尚“力”、尚“新”,重视美学与科学的内在关系。青年文化与中国当代美学的关系也颇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前30年,受青年文化的影响,美学主要呈现出追求崇高风格、崇尚斗争思想审美风貌;改革开放后20年,青年文化与启蒙思想结盟,热衷于建基于人性学基础上的新的美学原则的建立;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青年文化开始与消费主义、大众文化融合,形成了独特的青年亚文化景观。在研究青年主义对20世纪中国美学的影响时,应该予以理性客观的分析与批评。
青年文化;中国现代美学;中国当代美学
20世纪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文化现象就是青年文化的崛起,它对中国的政治、文化、艺术及审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拟通过青年文化的产生及其在中国的渗透传播,来探究青年文化对20世纪中国美学产生的影响。这不仅能使我们对青年文化的概念内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和把握,也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尝试。
一、青年文化的产生及在中国的传播
青年文化是西方近代启蒙文化的产物。早在西方16世纪,青年作为一个概念就已获得了重要的文化意义。到17世纪,青年更成为浪漫主义艺术青睐和表现的对象,雪莱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拜伦的《唐璜》等,都是以青年作为表现对象。到18世纪启蒙运动时期,青年开始成为一个重要历史概念,并上升为一种具有理性特征的社会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重视青年的主体性及独立性,重视青年的责任意愿、义务伦理及公民教育等。18世纪晚期,随着知识分子阶层的崛起以及公共舆论的建立,各种青年协会在大学生结社的基础上迅速发展起来,这些青年协会以独立和反抗为基础,普遍具有启蒙的基本理念。到20世纪初,西方形成了一种普遍的青年崇拜。人们认为,“只有青年,才能在已朽的过去中找到一条新的道路”①。因此,建立一种青年文化,以引领逐渐衰老的人类精神走向青年化,成为当时人们的普遍共识。
青年文化在中国诞生的标志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生。对此,何怀宏说道:“新文化运动在相当程度上也是一场青年运动。它有宝贵的文学激情和生命活力,也有深刻的政治意蕴,甚至就在对单纯文化、文学内容的运动和倡导方面,其后也有深深的政治的刺激和对理想政治的向往。”②
中国的青年文化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它不仅承续了西方青年文化的启蒙思想,与进步主义、科学主义、历史主义等相统一,而且紧密结合当时中国反帝反封建的历史要求。相对来说,青年文化较为鄙薄传统社会以经验和智慧为核心的老年文化,崇尚现代性和个人主义,提倡以青年为社会主体,担负起摧毁旧传统、旧道德,开创新文化、新道德的历史责任。在中国,青年文化不仅反对儒家思想,更和民族主义、国家主义、革命主义紧密结合起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青年文化进一步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成为构筑新中国的重要思想。
二、青年文化与中国现代美学
中国现代美学深受青年文化的影响,很多重要的现代美学家及文学家如梁启超、蔡元培、鲁迅、朱光潜等,都深受青年文化思想的影响。
梁启超作为20世纪初中国现代美学的奠基人,在一定意义上也是青年文化的信奉者。在《少年中国说》《陆王学派与青年修养》等文章中,梁启超呼吁青年人要具有勇猛奋厉的精神,培养优良的审美趣味。在《新民说》中,梁启超更呼吁青年人要建立一种力本论的人生观。梁启超认为,欲要新国,必先新民。而新民除尚德外,还要尚力尚武,具有强健的体魄与精神。梁启超尚力、尚武及尚新的美学思想,除了受到陆王心学、颜李学派及戴震思想的影响,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进取意识、大乘佛教精进勇猛的精神,以及青年文化尚勇力、尚新潮的思想影响梁启超亦甚深。只是在五四前,梁启超更多地推崇少年精神,五四后,梁启超更多地言及青年文化。
蔡元培受青年文化的影响也很深,他的文章如《对于新教育之意见》《以美育代宗教》《中学修身教科书》《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词》等,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在青年文化的思想影响下写成的。在《对于新教育之意见》中,蔡元培明确提出对青年要进行5个方面的教育:军国民主义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感教育。蔡元培教育的最终目的固然是养成“完全之人格”,以“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③。但蔡元培的本意决非培养出一个超然绝世的人物、一个驯顺自守的人物,他希冀最终涵养而成的,是一个独立、自由、中庸且勇毅的人物。蔡元培这种完全人格美育观念的形成,不仅受到康德、席勒及儒家思想的影响,更受到青年文化的思想熏染。
青年文化作为20世纪前期一种普遍的文化思想也对鲁迅造成了影响。由于受进化论思想、尼采酒神精神、西方浪漫派文学以及青年文化的影响,早期鲁迅身上的青年崇拜痕迹非常明显。在《摩罗诗力说》中,鲁迅呼吁青年人要具有摩罗刚健不挠、勇于反抗进取的精神。在《文化偏至论》中,鲁迅则呼吁青年人要“尊个性而张精神”“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性而排众数”,通过摒弃物质主义、张扬个性来立人。在《三闲集》“序言”中,鲁迅甚至说,“将来必胜过去,年轻必胜老年”,从而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进步主义历史眼光及青年崇拜色彩。鲁迅的青年崇拜思想虽然后来有所“轰毁”,开始“用了怀疑的眼光去看青年”,但正如他所言,还会偶尔为“初上阵的青年们呐喊几声”。
到20世纪20年代末,甚至30、40年代,青年文化思潮依然流行。作为中国现代美学史上的一大丰碑,朱光潜也明显受到了青年文化思想的影响。客观地说,朱光潜早期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谈美》等著作,都是写给当时具有中学程度的青年人看的。在书中,朱光潜与青年人生动地分享了自己对文艺、修身、人生、审美等问题的看法。由于受叔本华、尼采及布洛等人美学思想的影响,朱光潜要求青年人最好养成一种旁观型的人生观,从渊深的人生生活中跳脱出来,面对丰富华严的世界做一阿波罗式的艺术观照,并以“静穆”作为自我最高的精神追求和审美追求。同时,由于受康德至克罗齐形式主义美学思想的影响,朱光潜也要求年青人具有一种直觉式的审美能力,力图使自己的人生艺术化。
总体来说,中国现代美学受青年文化的影响是深刻的,这使得相对于中国古典美学而言,中国现代美学具有自我鲜明的特色。
首先,表现在它的尚“力”思想上。中国古典美学崇尚中和美,讲究中庸和合、温柔敦厚,而20世纪中国现代美学则普遍推崇“力美学”,尚力、尚丑和尚动。这种尚力思想虽然可以一直上溯至明代中后期的阳明心学及狂禅文化,以及清初王夫之、黄宗羲等人的重力行和重动思想,但近代社会以来老弱中国的病态现实所激发起来的以梁启超力本体论为代表的哲学思想,以及崇尚动美、反对静美的青年文化对中国现代美学尚力思想的形成都功不可没。
其次,中国现代美学还具有尚“新”的特质。一直以来,中国传统美学由于受相对稳定的国体、政体及文化道统思想的影响,相对崇尚稳定和谐、圆熟老成的美学特征,特别到宋元明清时期,“老熟”更成为评价文学艺术的一个基本审美标准。而“老熟”与“中和”,实际上都具有某种保守的文化色彩,是尚新求变思想的阻碍。至近代社会,特别是20世纪以后,出于新国新民、保国保民的实际目的,同时由于西方现代文化、美学思想的影响,尚新开始成为一种流行的文化和美学思潮。当时,为了新民德、新民智和新民力,不断兴起新小说、新道德、新宗教、新政治和新风俗等运动。而新国新民的首要目标便是新青年的生成,由此建构一种新的青年文化便成为时代需要。相对于老年文化的重历史、重经验与重积淀,青年文化更重视未来、变化与激情,也由此,青年文化不仅具有很强的道德维度,且具有鲜明的历史指向性。
再次,由于受西方科学主义及青年文化的影响,中国现代美学更为重视美学与科学的内在关系。就青年文化与科学主义的关系而言,二者非常紧密,它们本质上都是西方工业文明发展的结果和产物,甚至可以说,科学情结与现代性俱为青年文化的内在基质和本质冲动。这一点深深影响了中国现代美学,这不仅表现在用科学实证的方法来研究美学,而且表现在用科学的思维方式来考察艺术和美学,这和重视生命体悟的传统美学绝然不同。王国维是中国最早用科学的、逻辑的方法来研究小说和戏曲的美学家,其《红楼梦评论》《宋元戏曲史》等都是科学严谨的美学论著。朱光潜的心理学美学及诗论研究,也完全采用了科学的实证方法,特别是西方的近现代心理学对朱光潜前期美学研究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作用。
三、青年文化与中国当代美学
青年文化与中国当代美学的关系也颇为深刻,中国当代美学不可避免地受到其影响。中国当代美学可分为前后两个历史时期:1949—1979年为前30年美学时期,1979—1999年为后20年美学时期。
前30年美学大体可称为革命美学,即主要以革命作为艺术的表现主题和审美对象。这一方面固然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影响下的左翼文学及1942年延安讲话精神的延续,另一方面也是近现代中国不断革命运动的结果。而青年文化作为一种潜在的思想潮流,也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青年文化就其本质而言,即以反抗和革命为主题,企图通过革命来改变旧有的社会秩序,重建社会结构,革命可谓其本质规定。青年文化作为一种思想潮流一直影响着20世纪中国的历史进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前30年,青年文化更是与马克思主义、文化激进主义结合,以一种极端的革命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从历史的视角看,20世纪前期的青年文化主要以民族主义、国家主义、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为核心思想,整体崇尚创造和自由,并形成以“出走”为主题的艺术风貌。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前30年时期,青年文化开始更多地与集体主义、马克思主义相结合,普遍重视革命,并形成以“革命”为主题的艺术风貌。这种崇尚革命的文化思想不仅表现在文艺创作中,而且深刻地影响到前30年日常生活的审美图景。总体看,青年文化影响下的前30年革命美学主要呈现出如下审美风貌:
首先,对崇高风格的追求。由于青年文化本身崇尚革命、英雄、激情和理想,相对贬抑脆弱、微渺的事物和思想,所以青年文化思想影响下的前30年文学艺术亦表现出崇尚崇高,反对优美、悲剧、中和和荒诞等审美倾向。当然,崇尚崇高跟当时国家宏伟形象的构筑、宏大主体意志的凸显有关,亦与当时突显阶级性及阶级斗争的社会总体目标相一致,并且,由于“美符合人类感知和审美,它可以促进舒缓的观照和与官能之间和谐的关系”④,可能有损于崇高,所以优美、中和甚至悲剧等范畴在前30年美学时期都是被否定的。只是前30年革命美学所追逐的崇高与西方的崇高理念完全不同。西方的崇高主要基建于主体性及理性的胜利,突出无形式的形式追求及自我生命的自由意志,前30年美学时期的崇高则主要基于人物形象、题材及主题的宏大,以及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宣扬,在一定意义上是国家意志的集中表现,与个体理性及自由精神无关。
严格来说,前30年革命美学崇高风格的追求与真实的现实生活是疏离的,更是严重遮蔽的,因为日常生活的生动图景没有在艺术中得到真正呈现,日常生活通常的伦理关系、隐蔽的私人空间,以及日常生活的喜悦、悲哀、脆弱、绝望与忧郁,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书写。艺术只满足于英雄人物的塑造,满足于一种夸张表情和激情的表现,对阴郁的真实本身忽视了。更重要的是,由于前30年革命美学持守一种阶级审美观、英雄审美观,并把阶级性与真理性严重混同,所以,造成当时的艺术仅仅具有鲜明的阶级意识而普遍缺少一种温情的人性论色彩及人道主义诉求。所以,尽管当时的艺术异常重视反映论,以客观性作为艺术追求的鹄的,但实际说来,这种艺术的政治意识形态性还是很强的。对此,有学者谈道:“尽管‘文革’美学高调地倡导深入生活和体验生活,然而在所谓阶级审美观的支配下,‘文革’美学所说的社会生活是以本质设定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对它来说,社会生活的实际状态和真实现象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所谓的阶级性;‘文革’美学将阶级性和真理性等同起来,只要符合它的荒谬逻辑,即便是违背生活的虚假编造,也是真实的。”⑤
其次,对斗争思想的崇尚。前30年革命美学时期,由于现实生活中阶级斗争的存在,以及思想领域中崇尚斗争的青年文化开始更多地与文化激进主义、马克思主义、民粹主义及法家思想联系在一起,因此,此时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艺术中都非常崇尚斗争思想。这种斗争思想作为二元论思想的体现,在美学领域中具体表现为唯物主义美学与唯心主义美学、客观派美学与主观派美学之间的斗争。由于当时的美学论争有着严重的政治意识形态色彩,以马克思主义美学作为唯一衡定的标准,所以造成唯物论美学和客观论美学大行其道。表现在当时的艺术创作中,以现实主义作为唯一正确的创作方法,内容设置上表现为青年无产阶级总是战胜年老丑陋的反动资产阶级或地主阶级。在这里,青年与老年、进步与落后、革命与反革命,不仅具有鲜明的生物学色彩,更具有明显的政治意涵。
再看改革开放后20年美学。如果说前30年美学是革命美学,那么后20年美学可谓后革命美学,即社会文化的主题不再是革命,而是改革。自改革开放以来,青年文化开始与启蒙思想结盟,自觉促进了20世纪80年代思想解放运动的发展。当然,青年文化与启蒙思想的结盟,一方面是上承五四新文化运动启蒙思想的余绪,另一方面来自西方现代化运动的冲击。当时,自由、人性、人道主义、共同美、主体性、现代化等问题,是青年人共同关注和热烈讨论的话题。这个时期,青年人自觉疏离了宏大的政治意识形态,同时远离革命话语谱系的重建,只沉醉于现代性社会的建立。表现在审美和艺术领域,青年人对传统审美观念极为蔑视,热衷于基建于人性学基础上的新的美学原则的建立,这种美学原则重视思想启蒙与文化重建,重视世俗性人生生活方式的建立,渴望新颖的自我形象的美学塑造。对此,孙绍振这样说道:“崛起的青年对我们传统的美学观念常常表现出一种不驯服的姿态。他们不屑于做时代精神的号角,也不屑于表现自我感情以外的丰功伟绩。他们甚至于回避去写那些我们习惯了的人物的经历,英勇的斗争和忘我的劳动的场景。他们和我们20世纪50年代的颂歌传统和20世纪60年代的战歌传统有所不同,不是直接去赞美生活,而是追求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⑥而此时李泽厚实践美学的历史转向,也在一定意义上回应了这个时代的美学召唤,即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重视社会性和客观性转向20世纪80年代的重视主体性。到20世纪90年代,李泽厚又强调其美学从工具本体向心理本体、从人类主体性向个体主体性转向的历史可能性。李泽厚在一篇访谈录中曾说道:“我在1978年就说,希望在年轻人身上,不在老一代身上……我写文章为青年辩护,后来收录在《走自己的路》中的许多短文目标都集中在反对旧势力、旧标准、旧规范上,就是为青年人呐喊鼓噪的。”⑦尚需注意的是,20世纪80年代的青年文化是与精英文化、启蒙文化一道的,甚至与主流文化的关系也是复杂的,既有抗拒也有协作。
20世纪90年代,随着大众文化在中国的不断崛起,青年文化开始告别精英文化与启蒙文化,逐渐与大众文化相结合,并形成独特的青年亚文化景观。一般说来,青年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具有某种天然的亲和性,因为二者在本质上都具有某种精神狂欢化的色彩,且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平等意识,因此二者一拍即合。至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种独特的青年亚文化日渐形成,这种青年亚文化作为青年文化的次文化,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具有抵抗性,即对成人文化和主流文化所代表的审美模式及认知观念有意抵抗。具体来说,对成人文化的抵抗,使他们选择了青少年文化;对主流文化的疏离,使他们自觉选择了边缘文化或非主流文化。当然,在西方,诞生于英国工人阶级青年子弟中的青年亚文化,最早具有仪式抵抗的色彩,以反对当时阶级对立严重的中产阶级审美观和价值理念为目的。但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中国,青年亚文化已经失却其原来浓郁的阶级性,其抵抗仅仅具有美学的意义,而不具有政治色彩。
由于中国的青年亚文化是建立在消费社会的基础上,本身就是大众文化的一部分,因此,消费主义和大众文化的基本特性在青年亚文化身上都有所彰显,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青年亚文化通俗性、娱乐性及消费性的基本文化属性。表现在审美实践上,就是青年亚文化对不断翻新的时尚的追逐,对缺少精神深度的轻文化读本(如言情小说、卡通读本、网络文学等)的喜爱,以及对年轻影视偶像的迷恋和崇拜等,并由此形成一种狂热的粉丝文化。其实,无论是对时尚的追逐,还是对轻文化读本的喜爱,抑或是对影视偶像的崇拜,都在一定意义上彰显了青年亚文化对自我情感的抚摸,对自我理性精神的放逐。特别是作为青年亚文化典型表现的粉丝文化,由于其狂热的类宗教性色彩,以及其对绝对的快乐原则的遵循,所以在一定意义上不仅是自我身份认同的表现,更是自我精神丧失的征象。但是,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粉丝文化并不仅仅是一种自我精神丧失的表现,更在一定意义上通过自己积极有限的文化创造形成对主流文化及官方霸权的消极抵抗。费斯克就曾指出:“粉丝们是一批大众文化资本的积极生产者和使用者,他们会再生产官方文化的对等物,来对抗官方的霸权,而这常常是在粉丝自己的组织——粉丝社群中进行的。粉丝们正是在粉丝社群中再生产了大众文本符号的意义、愉悦,获得来自于粉丝社群中同类人而不是群外的局外人的愉悦与评价。”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粉丝文化彰显了当代大众文化情境中青年亚文化的某些本质及特点。
四、评析
作为一种客观的思想存在,尽管青年文化对20世纪中国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影响作用,但在以往的思想史研究和美学史研究中,青年文化却多被人们所忽视,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兹不一一叙述。这就促使我们在研究20世纪中国思想史,特别是20世纪中国美学史时,必须采取客观、务实的态度,采用多维度、多层次的研究方法和理论视野,对研究对象展开全面细致的思想勘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建构起20世纪中国思想史、美学史全面、客观、清晰、丰富的历史图景。
当然,我们在研究青年文化对20世纪中国美学的影响时,应该予以理性的分析与批评,既应该看到青年文化对20世纪中国美学的积极推动,也应该看到,青年文化有时与进步主义、历史主义、激进主义,甚至民粹主义相结合,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对20世纪中国美学的伤害,这表现在青年文化对我国传统美学思想不假思索的拒绝和摒弃上。而青年文化与消费主义及大众文化的结合,我们也应该看到其对过往泛政治化的消解作用,也应警惕其人文精神维度的丧失。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建立起对青年文化的客观认知。只有这样,20世纪中国美学研究才能够呈现出它本然的历史面目。
注释:
①曹卫东:《德国青年运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4页。
②何怀宏:《为什么20世纪中国特别崇拜青年运动——对新文化运动的一种反思》,《探索与争鸣》2015年第8期,第6页。
③张汝伦:《蔡元培文选》,上海远东出版社2012年版,第309页。
④G.琼斯:《利奥塔眼中的艺术》,王树良、张心童译,重庆出版社2016年版,第117页。
⑤邹华:《“文革”美学与后古典主义》,《西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第12页。
⑥戴阿宝、李世涛:《问题与立场:20世纪中国美学论争辩》,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41页。
⑦http://news.china.com/history/all/11025807/2013072 4/17962848_3.html。
⑧陶东风:《大众文化教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300页。
The Analysis of the Youth Culture and Chinese Aesthetic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ChengYongzhen
One of the important social and cultural phenomena in China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is the rise of the youth culture.As a historical concept,youth culture is the product of Western modern enlightenment culture,its birth sign in China is the occurrence of the May 4th new culture movement.Many Chinese aesthetic scholars are deeply influenced by it.Influenced by the youth culture,Chinese modern aesthetics has its own distinctive features:advocating“strength”and“novelty”,and attaching importance to the inter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aesthetics and science.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youth culture and Chinese contemporary aesthetics is also quite profound:In the first 30 years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the aesthetics showed the following aesthetic features:pursuit the sublime style and advocating the struggle.In the last 20 years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the youth culture allied with enlightenment in 1980s,and it was fond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a new aesthetic principle based on human nature;in 1990s,the youth culture allied with consumerism and mass culture,and formed a unique youth sub culture landscape.When we study the influence of the youth culture on Chinese aesthetic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we should analyze it rationally.
Youth Culture;Chinese Modern Aesthetics;Chinese Contemporary Aesthetics
B83
A
1007-905X(2017)09-0099-05
2017-04-10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2014BZX005);河南省社科联调研课题项目(SKL-2015-1085)
程勇真,女,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美学研究。
编辑 真 明 陈 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