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新景观
——以《鲜花》为例
2017-03-07张诚平
张诚平
〔河南大学 影视艺术研究所,河南 开封 475001〕
哲学与文史
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新景观
——以《鲜花》为例
张诚平
〔河南大学 影视艺术研究所,河南 开封 475001〕
少数民族电影是中国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保护、研究和传播少数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随着社会转型速度和文化融合进程不断加快,公众对少数民族文化的认同感逐渐缺失,少数民族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的认可度也呈下降态势。哈萨克族电影《鲜花》植根于哈萨克民族文化精髓,开拓了一片新天地,使人们感受到哈萨克民族文化强大的生命力,激发了人们了解哈萨克民族文化魅力的兴趣,形成了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新景观。
少数民族电影;《鲜花》;文化自觉;文化自信
近十年来,我国电影产业呈井喷态势,观影人数和票房收入逐年走高。作为中国电影产业重要组成部分的少数民族电影,却没有跟上整个行业的发展速度,依然处于较为迟滞的发展状态。调查结果显示,观众对中国少数民族电影的记忆和感受,仍然停留在以《五朵金花》《刘三姐》等为代表的“文革”前“十七年”少数民族电影里。[1]哈萨克族电影《鲜花》由“西部暖流派”代表导演西尔扎提·亚合甫执导,讲述了一个哈萨克女阿肯(哈萨克族对歌手的称呼)鲜花命运多舛的成长历程,通过对哈萨克民族美丽风景、原生态的风俗礼仪的描述,向观众展现了哈萨克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影片区别于以往的很多少数民族电影,秉持着对哈萨克民族文化的深度解析,来表达哈萨克民族对人生命运的深刻感悟,形成了新时期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新景观。
一、民族记忆唤醒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特色、形成过程和发展趋向。新时期以来,少数民族电影去“政治化”潮流渐显,显示出深沉的寻根意识、文化反思品格和发人深省的当代文化哲学意蕴,表达了对民族母亲的深深眷恋及对精神伊甸园的难舍之情。这种彰显民族归属感的文化自觉,具有深沉的文化力量。[2]
《鲜花》首先在镜头语言上返璞归真,以极具民族原生态的场景把观众带到哈萨克民族世代生活、劳作、栖息的地方。影片拍摄横跨春、夏、冬三个季度,所展现的新疆美妙绝伦的自然风景给观众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春季伊犁河谷特克斯县的喀拉峻大草原背靠雪山,白云悠悠,百花争妍,骏马飞驰;夏季则水草丰腴,牛羊成群,仿佛世外桃源;冬季取景于素有“摄影家天堂”美誉的新疆布尔津县禾木乡,天山高耸入云,大地白雪皑皑,一望无际,使观众仿佛置身于清澈、澄明而富有神秘感的世界。《鲜花》是新疆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第二部以哈萨克民族文化为题材的电影,绝大部分工作人员均为少数民族,所有演员全部为哈萨克族演员,主演茹扎·达吾列提为非职业演员,这也是《鲜花》为尽可能保全哈萨克民族文化的真实性和生命力,所表现出的一种近乎倔强的文化坚守。
《鲜花》被誉为中国哈萨克版的《音乐之声》,音乐元素在电影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阿依特斯艺术”是哈萨克民族一种竞技式的对唱表演方式,是哈萨克民族民间口述文学中内容最丰富、影响力最大的文学类型,具有突出的历史文化价值,被誉为全面反映哈萨克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和“百科全书”,堪称哈萨克民族的艺术瑰宝。[3]影片用13段阿依特斯原汁原味地展现了哈萨克民族独有的音乐艺术的魅力。主人公鲜花在一次阿依特斯大会中出生,却一直不会说话,直至五岁那年,作为著名阿肯的祖父去世,鲜花一张嘴就唱起那首哈萨克民谣《蓝色的河》。从此,她痴迷于民族音乐,成为一名优秀的女阿肯,伴随她的歌声,她的人生完成了一次次转变,一次次升华。影片的音乐好像一座桥梁,增强了观众对哈萨克民族文化的认同感,使观众更深入地去理解、感悟哈萨克民族的文化精髓。
少数民族的文化习俗是少数民族电影必不可少的主打元素,也是《鲜花》剧组力求展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假日庆典等少数民族极具特色的文化景观,是吸引观众的不二法宝。阿依特斯大会、古尔邦节、出生、还子、嫁娶、葬礼等一系列极富哈萨克民族特色的文化习俗都在电影《鲜花》中一一展现。 鲜花出生时,遵循哈萨克族的传统习俗,鲜花的亲生父母将鲜花过继给鲜花的祖父母为女儿,祖父母对鲜花极为疼爱。祖父的乐观豁达和祖母的朴实贤惠都为鲜花性格的形成打下了哈萨克民族性格的烙印。在祖父的葬礼上,茫茫雪地,大队车马缓缓地为鲜花的祖父送行,亲人泣不成声,万物肃杀,天地同悲,五岁的小鲜花张口唱出动人的旋律,故事情节与哈萨克葬礼习俗情景交融,浑然一体。《鲜花》不同于以往很多少数民族电影将电影情节与文化习俗强行拼凑,利用观众的猎奇心理来增加民族文化习俗看点,使本民族文化习俗缺失了价值传递的场景。《鲜花》不是简单地向外界传播哈萨克民族文化习俗,而是借助这些民族特色去反映哈萨克民族的精神风貌与价值追求。影片通过鲜花的故事,向观众展示了哈萨克民族纯洁、坚贞、自由、奔放的民族性格。
《鲜花》植根于对哈萨克民族文化的强烈认同感,在不失电影审美张力的前提下,使电影艺术与哈萨克民族文化相得益彰,表现出电影工作者对民族记忆的传承与思考,唤醒了民族文化自觉,也在很大程度上拓宽了少数民族电影的表现空间。
二、跨文化传播彰显文化自信
跨文化传播是指在不同文化体系的个人、组织或国家间进行的信息传播和文化交流活动,不同民族之间或来自不同地域的同一民族间进行文化交流时都存在跨文化传播现象。[4]电影作为一种世界共通的语言,在向人们提供感官娱乐、精神审美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传递着自己民族的文化思想和普世价值,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跨文化传播载体。而少数民族电影在跨文化传播中,还面临更多困难。普通观众观看少数民族电影,由于文化背景、地域差异的不同,他们在少数民族语言、习俗、审美和价值观等层面缺乏认知和共鸣,进而影响了少数民族电影文化的传播,也降低了电影作品的影响深度。如何使少数民族电影在跨文化传播中更受观众的青睐?如何使少数民族文化得到更广泛的传播?《鲜花》为少数民族电影提供了一个典型的范例。
故事情节是电影叙事的核心与意义载体,电影通过画面与声音给人以直观感受,而真正能够进入观众内心并让观众长久回味的的还是故事情节。《鲜花》采用民族故事的大众化表达方式,在尊重电影叙事艺术性的前提下表现哈萨克民族特色,跳出了以往一些少数民族电影故事模式化、景物奇观化的窠臼。主人公鲜花的爱情故事是电影的主要叙事线索,鲜花一直坚定地要找一个优秀的阿肯作为自己的丈夫,她在与卡德尔汗的两次对唱中芳心暗许。但鲜花是草原文化的坚守者,而卡德尔汗却是一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阿肯。他留着时尚的背头,穿着现代的衬衣,收听流行的歌曲,渴望将自己的音乐带出草原。这种强烈的文化碰撞使两人渐行渐远,影片将哈萨克民族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碰撞在两人的日常交往中不断展现、揭示。最终,鲜花与医生苏力坦走到一起,影片向观众传达了哈萨克民族文化在现代文明的裹挟下所表现出的民族烙印与传统品格,以及鲜花对哈萨克文化被当下时代文明的侵蚀做出的抗争。影片也将哈萨克民族文化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故事情节中,有效地拉近了观众与哈萨克文化的距离,实现了与观众情感上的共鸣。
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民族对自身优秀传统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敬重与珍惜,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坚定信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特别是思想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如果不珍惜自己的思想文化,丢掉了思想文化这个灵魂,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立不起来的。只有对自己的文化有坚定的信心,才能获得坚持坚守的从容,鼓起奋发进取的勇气,焕发创新创造的活力。”[5]《鲜花》正是哈萨克民族文化的时代写照,影片的故事、画面、音乐等元素彰显了哈萨克民族在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自信:辽阔的喀拉峻大草原,远处的天山巍然屹立,几户农家炊烟升起,汽车载着卡德尔汗驶向远方,鲜花抱着自己的孩子缓缓归去。正如祖父告诉鲜花的那样,草原的鲜花如此美丽,花蕾中积攒着风霜雪雨。
三、现代语境下发掘文化价值
当西方物质文明如潮水般袭来,当电影市场票房至上的风气日益泛滥,当功利主义和娱乐至死的收视心理甚嚣尘上,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景观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侵蚀。伴随文化多样性与差异性的逐渐趋同,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也对电影创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在现代语境下,如何发掘少数民族文化价值,已成为少数民族电影创作的时代命题。
当中国越来越融入全球化世界时,中国的阶梯式差序导致少数民族地区与外部世界的差异越来越明显,在电影中以“差异性”自居的少数民族电影文化表述开始出现。[6]少数民族电影文化价值的表达,也是少数民族文化身份建构的必由之路。《鲜花》植根于哈萨克民族悠久的传统文化,充分发掘哈萨克民族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差异性,叙事上摒弃了以往的“主旋律式”的叙事风格,通过细腻描绘主人公鲜花的人生历程,进而传递电影的价值情感。导演西尔扎提·亚合甫被誉为“西部暖流”派的代表人物,他在电影上映时曾表示:“拍摄一部电影应该有其价值,中国电影市场需要这种挖掘优秀民族文化的影片,而‘阿依特斯’这种艺术形式,经过几千年的传承,很有必要深入挖掘。阿肯知识丰富,感情充沛,文思敏捷,他们凭一只冬不拉和嘹亮的歌喉,以无比的智慧,即兴随口编唱歌曲,这在别的民族非常少见,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其他民族通过电影了解这个民族文化的传承,增进民族文化间的交流与沟通。”[7]阿依特斯艺术,正是哈萨克民族文化的代表。影片以民族文化为切入点,以表现民族品格与普世价值为导向,通过对鲜花与卡德尔汗两个人物的不同演绎和塑造,诠释了阿依特斯艺术的生存处境,间接反映了哈萨克民族在全球化时代的生活境况,赢得了受众的文化认同。
脱离现代语境去表现少数民族文化,无异于闭门造车,只有将少数民族文化的发展状况与文化融合的时代背景相结合,才能表现出少数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鲜花》正是新时期少数民族电影创作者匠心独运、推陈出新、精心打造的一部佳作,它使我国少数民族电影焕发了新生。
总之,在社会快速转型、文化融合加剧的复杂背景下,少数民族电影这一文化产品既肩负着保护、传承和弘扬少数民族文化精髓的重要使命,又要在多元文化冲突融合中坚定正确的方向。《鲜花》让我们看到了少数民族电影在新时期的文化新景观:少数民族电影植根于民族文化,自觉寻求话语表达;在跨文化传播中充分展示民族特色,彰显文化自信;在现代语境下遵循多元共生的和谐文化格局,深挖自身文化价值;最终通过少数民族电影反哺民族文化,从而赢得认同与尊重。
[1] 饶曙光.少数民族电影:多样化及其多元文化价值[J].当代文坛,2015(1):4-9.
[2] 张金华.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反思与寻根意识[J].电影文学,2015(13):4-6.
[3] 哈萨克族阿依特斯[EB/OL].(2017-02-16)[2017-03-20].http://www.wenwuchina.com/article/20177/285195.html.
[4] 闫伟娜.少数民族影像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折扣”现象研究[J].民族艺术研究,2014(2):39-44.
[5] 文化自信——习近平提出的时代课题[EB/OL].(2016-08-05)[2017-03-20].http://www.chinalaw.gov.cn/article/xwzx/szkx/201608/20160800481461.shtml.
[6] 胡谱忠.当下少数民族题材电影的文化表述[J].文艺研究,2016(2):29-39.
[7] 尹兴,加依那尔·毕伦别克.《鲜花》:一种西部电影的文化生态建构[J].四川戏剧,2015(1):89-92.
(责任编辑:张明海)
2017-04-21
张诚平(1993-),男,河南郑州人,河南大学广播电视专业硕士生。
10.3969/j.issn.2096-2452.2017.03.012
J905
A
2096-2452(2017)03-005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