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城与人之争
——施特劳斯学派视阈下的分析

2017-03-07

关键词:斯特劳斯施特劳斯哲人

吴 珊 珊

(上海理工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093)

城与人之争
——施特劳斯学派视阈下的分析

吴 珊 珊

(上海理工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093)

斯特劳斯学派一直关注人应该如何生活这个论题,从列奥·斯特劳斯、塞特·伯纳德特到阿兰·布鲁姆都专注于细读古希腊经典文本中关于哲人的生存状况,并试图从中寻求哲人的教育,以剖析哲人面对的困境。斯特劳斯学派在试图厘清这些问题的同时,指出哲人在城邦中的创作方式也遵循着特殊的写作技艺,以维护自己的生存。

斯特劳斯学派;教育;生存困境;写作方式

网络出版时间:2017-03-31 09:35

20世纪后期,列奥·施特劳斯写了很多著作评注政治哲学和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包括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色诺芬、索福克勒斯、修昔底德、霍布斯、马基雅维利以及莎士比亚等人。从施特劳斯派所关注的这些伟大人物来看,施特劳斯学派分析的文本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政治文本,而是涵盖了文学、历史学以及政治哲学等丰富内容。施特劳斯学派政治哲学的研究讲究文本的重要性,以一种虔诚而又审慎的方式进行阅读。从文本中分析施特劳斯派视阈下城与人的关系,认为哲学在侵害城邦的同时,又在城邦中占据着无可取代的位置。

一、哲人的教育

斯特劳斯学派所追寻的,是人应该如何生活,即人的最佳生活方式问题。在列奥·施特劳斯的视野中,苏格拉底代表了古代哲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如果说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曾与荷马的阿克琉斯竞争的话,那么施特劳斯也一直在追寻着苏格拉底的足迹。苏格拉底的形象以两种方式展现:一种是阿里斯托芬的苏格拉底,主要表现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云》中;另一种即色诺芬以及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一种不断与雅典青年言说哲学的苏格拉底。

列奥·施特劳斯的研究中,将阿里斯托芬笔下的苏格拉底称为青年的苏格拉底,将色诺芬和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称为成熟的苏格拉底。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在《云》中,阿里斯托芬让苏格拉底教授以不义之辞并与正义之辞争夺雅典的公民忒瑞西阿得斯。由此得出,青年苏格拉底是以诗歌揭穿诸神真相的人。他否认打雷、闪电和下雨是由宙斯引起的。他废黜了宙斯,代之以漩涡、云和风,他靠混沌和空气起誓[1]45。施特劳斯注意到,在苏格拉底说明雨和雷的原因时,宙斯被代替了。但是关于惩罚发假誓的例子,宙斯没有被任何东西或任何人所代替[2]89。可以认为,青年苏格拉底洞悉了真理却放弃了城邦所依赖的神话,并且用一种毫不节制的方式将这种真理向普通的雅典公民宣讲。

成熟期的苏格拉底却采用了一种更加节制的方式对雅典公民进行教育。在《王制》中,只有在代表了传统神法的克法诺斯离去之后,苏格拉底才与众人进行对话。他与色拉叙马霍斯争夺整个城邦中具有哲学潜质的人。如果说柏拉图在《王制》卷8中描写了哲人所面临的3种危险,即真正的哲人被忽视、潜在的哲人被败坏和伪劣的哲人占据着真正哲人应该居于的位置;那么在《王制》中,苏格拉底对于阿得曼托斯和格劳孔的教育就指向了审判,在对苏格拉底的审判中,苏格拉底以渎神罪和败坏青年罪被宣判死刑。其中,败坏青年罪就意指了苏格拉底的教育。

柏拉图的《会饮》将阿尔卡比亚德的讲辞放在了最后,意指苏格拉底曾经教育过阿尔卡比亚德。联系当时雅典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失利,雅典民主政治制度岌岌可危的局面以及阿尔卡比亚德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不够体面的角色,苏格拉底的教育就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但柏拉图并未在《会饮》中让阿尔卡比亚德言说苏格拉底对他的教育,阿尔卡比亚德只表示自己是苏格拉底的爱人,苦苦追寻苏格拉底却无所得。那么,柏拉图的另外一个文本——《王制》则书写了苏格拉底的教育。在《王制》中,色拉叙马霍斯用一种僭主式的荣光与苏格拉底争夺城邦中潜在的哲人——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施特劳斯指出,色拉叙马霍斯和苏格拉底的教育并不对等。色拉叙马霍斯是城邦的守护者,而苏格拉底试图用哲人王统治城邦,因此颠覆城邦的视野。由此观之,哲人对城邦公民的教育问题被提出,是因为教育问题关系到城邦的政治统治以及城邦的稳定性。

二、哲人的困境

在《王制》中,色拉叙马霍斯被苏格拉底驯服,苏格拉底才能与格劳孔和阿德曼托斯讨论城邦视野下的哲学。但在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中,苏格拉底并未驯服雅典公民大会,他面临着审判。不论是阿里斯托芬的苏格拉底还是柏拉图的苏格拉底或是色诺芬的苏格拉底,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即苏格拉底与城邦的一种紧张关系:他处于一种哲人式的困境中。

《王制》很好地诠释了哲人的困境。在卷8中,苏格拉底用船喻说明了哲人的生存状态。在《王制》中,苏格拉底和格劳孔以及阿得曼托斯共同创建了一个城邦,由最开始的阿得曼托斯健康的城邦,上升到格劳孔具有爱欲的城邦,一个建立在非正义基础上由有血气的军队所组成的城邦,到最终的哲人王统治的城邦,哲人的出现与苏格拉底的“洞穴喻”相关,在“洞穴喻”中,苏格拉底指出哲人是能够挣脱自己手脚链的少数人,他们走出洞穴看到了太阳,遇见了真理。他们是勇敢的,因为他们逃出了洞穴,他们是节制的,因为在洞穴之外并没有马上妄想洞悉真理,而是看向四周[3]60-61。所以,哲人的状态应该是洞穴之外的状态,他们洞悉了洞穴城邦所不知晓的真理,而洞穴的状态是城邦的状态,他们依赖意见而存。哲人的生存依靠的并非城邦公民所依靠的意见,他们依靠的是知识。

现在,面纱终于被揭开,施特劳斯指出美好的生活是哲学家的生活,或者说是哲学专有的生活[2]137。但是,在对哲人统治城邦的问题上,他表示哲学“危害城邦”。因此,社会以之为目标而组织起来的“好”只能被少数人持有[2]169。施特劳斯指出,这些少数人必须极为慎重,如果他们希望防止哲学破坏城邦的话,“他们必须模仿奥德修斯”[2]169。知识如果被赤裸裸毫无遮蔽地揭示在城邦面前,对于城邦来说是颠覆的,不利于其长存。所以,哲学式的生活只能是少数人的充满爱欲的城邦边缘式的生活。如果城邦需要延续,同时城邦强迫哲人成为他们的王,在施特劳斯看来,其解决方式只有通过哲人的僭政。

联系哲人教育来看,青年苏格拉底将真相赤裸裸地暴露在城邦面前,阿里斯托芬式苏格拉底教育的不义之辞占据上风,表征了哲学危害城邦。最后,苏格拉底的思想所被烧毁,表征了城邦迫害哲人。那么成熟时期的苏格拉底——色诺芬的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苏格拉底之所以能安全而又温和地进行哲学活动而无害于城邦,就关系到下一个议题:即哲人通过一种特殊的写作技艺以规避城邦对于哲人的迫害。

三、哲人的写作艺术

城邦只有由哲人统治才能够摆脱病患,但是哲人却又不完全属于他们的城邦,他们的知识对于城邦的神话来说是一次颠覆。施特劳斯因而也反对当时的流行观点,即认为哲学家是其所处时代的人[1]35。

在《迫害与写作艺术》中,施特劳斯宣告了哲人与城邦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哲人如果需要在城邦中生存,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建构自己的学说,就需要为自己谋得一种特殊的创作技艺,即显白和隐晦的写作艺术。显白的写作是面向大众的言说,这种言说从表面而无细究的情况下看是无害于城邦政治的,是一种符合城邦政治的言说。隐晦的写作是面向少数接受过哲学训练并且对于哲学有着极高天赋的人,这些少数精英分子可以理解这些真理性的言说,对这些少数精英言说真理也是隐晦写作的目的所在,这种显白和隐晦的写作方式是哲人著作必须坚守的创作方式。隐晦的写作是为了传递真理,而显白的言说则是哲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以免受到迫害。

斯特劳斯用“字里行间的写作方式”来表征显白隐晦的写作方式,指出只要是涉及至关重要的问题,真理就毫无例外的透过字里行间呈现出来。“哲人会以一种平静、低调,甚至有些范围的方式来陈述自由观点,而这种陈述方式似乎是完全自然的;他会使用许多专门术语,给出大量引文,过分看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他把注意力完全集中于学究们的琐屑争吵,似乎忘记了人类的圣战。他在在触及核心时才以简洁、活泼的文风写下三四个句子,而这种文风恰恰容易引起喜欢思索的年轻人的注意。这一核心段落陈述了对手的论据,清晰、有说服力、不留情面。”[2]248

由此来看,在阅读哲人的著作时,能够采取的唯一态度应该是一种审慎而又整全的阅读态度。只有以这种方式才可能获得一种真理性的洞悉。而斯特劳斯派学者们阅读古代先哲们的作品采用的正是这种方式。在对卢梭的作品——《论科学和文艺》的分析中,施特劳斯指出了卢梭作品中关于概念的矛盾与张力。他认为卢梭作品具有两种话语体系,一种面向广大民众,另一种面向少数哲人。而卢梭作品的概念,诸如“无知”,就与之相对应,既有“苏格拉底式”的无知也有“大众”的无知。在“启蒙”、“民主”以及“对待科学和哲学的双重立场”问题上,施特劳斯认为卢梭在以公民的立场痛斥启蒙的同时,又以哲人的身份传授有益健康的真理,而这种真理对于普通民众是有害的。由此观之,卢梭在创作时采用的正是这种显白和隐晦的方式,而施特劳斯对它的阅读方式也是审慎而又整全的。

施特劳斯的弟子伯纳德特分析《荷马史诗》、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柏拉图的作品以及希罗多德的《历史》等著作时采用的也正是这种“字里行间”的阅读法。5部对柏拉图作品的翻译和解读中,伯纳德特用细致的方式指出柏拉图对于哲学的分析散落在各个文本碎片中,阅读《会饮》也需要联系《斐多》才能得到哲学的整全,前者将哲学等同于爱欲而后者则将哲学视为践行生死之举[2]33。哲人是有着极大爱欲的人,他们对真理和智慧有着强烈的追求,并且在哲学这种具有沉思性质的活动中获得幸福。城邦却不为真理,只为生存。哲人视野超越了城邦,城邦既需要哲人同时又畏惧哲人,两者视野不同,哲人才成为整个城邦的一种颠覆性力量。所以,城邦憎恶哲人的同时又依赖哲人,城与人之间的斗争反复无止无境。

[1] [加]德鲁里·B·莎迪亚.列奥斯特劳斯的政治观念[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

[2] [美]施特劳斯·列奥.苏格拉底与阿里斯托芬[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1.

[3] [美]布鲁姆·阿兰.人应该如何生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1.

(责任编辑 薛志清)

The Fight between the City and Man —An Analysis from the View of the Strauss School

WU Shan-shan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s,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The way how philosophers live is the eternal subject of concern of the Strauss School.Such philosophers as Leo Strauss,Seth Benardete and Allan Bloom all concentrate on studying the existence of philosophers described in the Ancient Greek Classics,trying to explore the education of philosophers and analyze the dilemma philosophers confront.In their attempt to clarify these points,the Strauss School point out that philosophers maintain their own existence by following some special writing styles.

the Strauss School;education;dilemma of existence;writing style

2016-08-18

吴珊珊(1992-),女,广东东莞人,上海理工大学社会科学学院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政治哲学。

B 14

A

2095-462X(2017)02-0057-03

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70331.0935.048.html

猜你喜欢

斯特劳斯施特劳斯哲人
琵琶哲人刘德海与他的《哲学笔记断想》
生活上的哲人
智珠2则
智珠2则
大师的礼让
神话的“谜思”:二律背反与“触及岩石”——兼谈列维-斯特劳斯《阿斯迪瓦尔的武功歌》
施特劳斯
不想做个追随者
施特劳斯论海德格尔与现代哲学
里维·斯特劳斯与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