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跑来跑去,要付给她多少钱?
2017-03-07张丽钧
■张丽钧
开学前夕,我应邀到一所学校讲座。
老师们一个暑假不见面了,见了面,都未免感觉新鲜。彼此打量着对方,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人说夫妻小别胜新婚,其实,同事小别也蛮多柔情。
既然会场柔情涌动,我索性再给这柔情加点料。我带着大家玩了个这样的“破冰游戏”——相邻的两个人结成对子,我右手边为甲,我左手边为乙;甲对乙说:“亲,如果你爱我,就请你对我笑一下。”乙说:“亲,我真的爱你,可我真的不能笑。”说完后,甲乙都绷住,不笑,对视10秒钟。
偌大的会场乱成一团。他们负责玩游戏,我负责观察。
游戏结束后,我总结道:
我观察到了五种情形——
第一种:两人对视10秒,真的没笑。
第二种:两人还没进入对视环节,就已经笑翻了。
第三种:其中一个人笑了,另一个人没笑。
第四种:有人因坐在最边上没能结到对子,于是便与邻近的两人玩起了三人游戏。
第五种:有人根本没有玩这个游戏。相邻的几个人就那么干坐着,面无表情地看别人玩。
这个游戏,很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木头人”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会说话不会动。然后就不说话了、不动了,谁“木头”得久,谁就胜出。但是,我们今天玩的这个游戏,在评判环节,我设了个小小的陷阱,其实我心中有着另外一个打分标准:三人玩的,得分最高,因为那个出单儿的人有主动参与的热情;两人爆笑的,得分次高,我本心其实是欣赏“绷不住”的,因为我们的职业要求我们要会笑,要爱笑;排名第三的是两个人中一个笑了的;排名第四的是两个都没笑的;排名最末的,当然是面无表情干坐着的了。
大家想想看,我们天天喊“课改”,从新中国成立至今,我们基础教育领域已经进行了八轮课改(第九轮正在进行中),但是,每一轮课改都是轰轰烈烈袭来,悄无声息告终。为什么我们很难看到预期的效果?今天,大家是不是通过这个小游戏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不跟玩儿!
有人编了这样一个顺口溜——
课改课改像月亮,
初一十五不一样。
管它一样不一样,
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曾经说过,我最怕的,不是调皮捣蛋的学生,而是打蔫的学生。打蔫的学生,激情坠落,热情蒸发,豪情清零,剩下的,只有一副恹恹的、倦倦的、臊眉耷拉眼的神情。
执行力不佳,多不是能力问题,就像这个小游戏,幼儿园的孩子都有能力玩,不执行的原因在于,不想执行。毕淑敏老师说过:一个人躺在地上,如果他不想起来,那么10个人也拉不起他来,即使拉起来了,他也会马上趴下——所有的动力都来自内心的沸腾。
试想,你连轻松愉快、旨在取悦你的游戏都懒得执行,还怎么指望你去执行有一定难度的课改呢?
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内心沸点实在太高了,120度了也不沸腾。打蔫,无激情,不执行,往往都是来自内心的麻木不仁,这几乎成了我们的“家族病”。来,看一个100多年前发生的故事:
广州的一位教师看到一名外国女子在打网球,就问仆人:“她这样跑来跑去,要付给她多少钱?”如果你告诉他说“没钱”,他根本不会相信。
——这是备受鲁迅推崇的《中国人的德行》(阿瑟·史密斯著)一书中记载的故事。打网球,带给自身的健康和欢悦是一个多么大的福利!但是,我们那位聪明的“广州教师”就硬是无视这种福利,固执地要给那位“跑来跑去”的可怜女子申请一点酬金!你若要让他取代了那女子去打网球,他一定会说:啥?一分钱都不给?啥?让我累死累活跑来跑去?哼!你当我是二傻他哥大傻呀!我特么才懒得伺候呢!我就要面无表情地干坐着!
有谁,能够真正带领我们走出那位“广州教师”的阴影?除了我们自己,大概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