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晓冬:花鸟写意 野笔初心
2017-03-06
他笔墨随性,写意人生,花鸟深处,随手拈来皆是意趣;他以书入画,笔意连绵,大胆不羁,大巧若拙尽显风骨。他是姚晓冬,他的大写意花鸟画在中国画坛上独树一帜。有人说,他有一种“野”。他说,初心易得,始终难守,那是他创作的狂野、心性的率真以及生活的野趣。
↑ 《指间春景》
主持人韩一丹 《杭州》杂志人文访谈“对话”栏目策划
嘉 宾姚晓冬浙江画院专职画师,国家二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主持人:姚老师,您好!您出生于海宁,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从大篆书法到大写意花鸟,您的作品总是有一种自然流露的野性。
姚晓冬:有人说我的画有一种不受程式化拘束的“野”,我认为这正是我与生俱来的秉性和追求真实的风格。我出生在海宁的乡野,记忆里的家乡非常质朴,村庄、花鸟、土堆、牛羊,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场景。这里诞生了许多文豪,王国维、徐志摩、蒋百里、金庸等等,他们的故事给了我许多启发和勉励。家乡一直是我重要和钟爱的创作题材,生活的野趣带给了我率真的心性,成为了我艺术创作的一份初心。
去年年底,我在海宁举办了“瀚墨客情”书画展,呼应的是贺知章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很符合自己的心境。从1995年开始,每隔几年,我都会在家乡办展,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我很有幸。
主持人:您专长大写意花鸟画,花鸟画以花卉、鸟兽、鱼虫为描绘对象。在近现代,我们所熟悉的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都是花鸟画大师。
姚晓冬:中国写意画得自然之生韵,彰人文之精神。形式语言洗练概括,直抒性情,缘物寄情,托物言态,情随笔转,点画传心,妙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在世界画坛上独树一帜。
写意,是用简练的笔法描绘对象,注重神态的表现,抒发作者的情趣,形简而意丰。与它相对应的是工笔画。齐白石先生说过:“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我认为,写意画既有理性的规矩,更有随性的发挥,二者骨肉相连又互相辉映,不可或缺,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二者相融依赖画家的天赋和学养,天赋强学养弱,则笔墨浓于情境,学养厚天赋薄,则意境盖过线条,两者皆有缺憾。若是天赋与学养皆有深度,作品自然会有高度,画家也就因为画作的艺术品味而有优劣。
写意分“大小”,小写意兼工带写、真实生动,是花鸟画中一种比较普遍的画法。而大写意,在表现对象时带有很强的主观性,造型大胆、夸张,是一种比较难掌握的画法,需要有很好的基本功。
花鸟画历史悠久,五代时期流行纯工笔的花鸟画,到了北宋更是有了较大的发展,但后期工笔花鸟画开始衰落,文人墨客开始以清淡的水墨写意为主。明清两代是中国写意花鸟画真正大发展的时期,以徐渭、八大山人为代表,彻底冲破了花鸟画温文尔雅、柔美秀润的枷锁,用热情奔放、奔肆不羁的画风取而代之,由此确立了大写意花鸟画的地位,并形成流派。
大写意花鸟画越到近代越为精彩。笔墨上苍茫厚重,构图上也更为创新,尤其是“金石入画”的特征,让近代大写意花鸟画超越了以往,涌现了许多杰出的大师。如吴昌硕、齐白石重墨淡彩、粗中带柔,诗书画印,融为一体;而画僧虚谷则生辣古拙、用色独创。
主持人:您可谓“半路出家”,靠着对绘画的执着热爱和坚定自信,一路走到现在。
姚晓冬:我小时候不爱上学,就喜欢画画。正式接触中国画是在我16岁中学毕业那年。为考浙江美术学院,我到杭州的业余美校学习了两年的写意中国画,但未能如愿考取美院。后来,我回到海宁长安镇上工作,但一直不曾搁笔。
有一天,我和一位喜爱篆刻的同事聊起我画画的事,他说,可以把吴静初先生介绍给我。后来,我就带着一堆习作去请教吴先生,他称赞我画得不错,很鼓励我。于是,我开始随吴老师学习国画写意花鸟,经常往返于杭州和海宁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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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吴老师学了七八年画后,有朋友鼓励我去投稿。第一次投稿“九九迎澳门回归中国画·摄影作品大展”,没想到就拿到了优秀奖。这对一个在小镇上业余画画的年轻人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之后,我又陆续投稿。2000年,我的作品《雁荡秋深》在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全国中国画作品展”中获得铜奖;2001年,作品《雁荡山之秋》获上海市美协主办的“新世纪中国画大赛”一等奖。
2001年,嘉兴画院成立,我如愿成为嘉兴画院的专职画师。2004年,我创作的《萧瑟秋风》入选“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并获铜奖,这张作品当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了。这次获奖,填补了嘉兴地区在五年一届的全国美展中中国画未曾获奖的空白。也正因为这次获奖,2005年, 我被浙江画院聘为特聘画师。
主持人:早年时,您曾向乡邑陆秉仁先生研习书法,为您“以书入画”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姚晓冬:陆秉仁先生也是我很重要的一位老师,现在已经过世七年了。他出生于海盐望族,满腹经纶,当时他在长安镇上的海宁中学教书,各门学科无一不通。他的书法是和晚清碑学大师李瑞清的侄儿李健所学,追求很高,写的都是金文、汉隶、魏碑一类的书法,讲求中锋笔力。他曾经说过,字像一个人,要站得起来。也就是说,笔力要让字变得立体,再从笔力延伸到韵味和章法。我一开始不是很理解,但慢慢领悟后,一直遵循着陆先生教我的心法、手法练习书法。现在,只要在画室,练习书法是每日功课。
主持人:后来,您师从当代著名画家姜宝林先生,他对您的作品评价很高,认为“于形而下器至形而上之神,走得坚定而坦荡”。
姚晓冬:不是科班出身让我颇觉遗憾,2005年我进入姜宝林老师在中国国家画院开设的高研班和精英班,进行了两年的学习。姜宝林先生是山东人,在浙江学习工作很多年,有北方人爽朗的性格,也有江南人儒雅闲静的一面。山水、花鸟画他都擅长,尤其以独创白描山水风格最为强烈,具有大象无形的绘画之境。在他的指导下,我不仅学习了大写意花鸟画创作,也认真地学了写意山水的临摹、写生与创作。
记得有一次深冬去太行山写生,虽然上山前,我们每个人都和当地人借了军大衣,但上山后还是冻得直发抖,两只手冻得都麻木了。后来,我们买了柴禾和肉,一边在寒风中画画,一边烤肉吃,现在回想起那段经历感觉特别幸福。
在这期间,我还参加了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举办的当代中国画学术论坛,从北京到台湾、香港,跑了很多地方,和很多艺术家一起交流,收获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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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几位重量级恩师的指导,让您的书画造诣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虽然您说非科班出身是您的一大遗憾,但因为您的天赋和努力,您最终成为了浙江画院的专职画师。
姚晓冬:2007年,我从北京回来,跟浙江画院有了更多的接触。我主动申请做浙江画院的研究员。2009年,我在浙江画院举办了一次小型展览,曾宓、孙永、池沙鸿、张伟民等几位老师都来到现场,亲自点评我的画作,让我很感动。2012年,在各方的关爱、认可下,我正式调入浙江画院。这其中,尤其要感谢浙江省文联领导、恩师姜宝林和孙永院长。
主持人:您的画作多是冷艳的色调上糅合了水墨本色,所绘花鸟有一种生动的神情,与景石之间有一种清新纯粹的关联,这是您自己的一种领悟。
姚晓冬:古人言:“手挥五弦易,目送飞鸿难。”对于画家来说,运笔作画并不难,而要表现精神境界就远非易事。许多画家喜欢从写生中寻找灵感,而我更倾向于“闭门造车”。不被眼前的景物所困,在广阔的想象空间里任意驰骋,可以激发出一种冲破固有思维的勇气。作家莫言曾说:“过分修改会抹掉我的灵气。”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画画不打草稿,决定下笔了就无比坚定,后期也不做过多修改。虽然画作看起来有些粗陋,但我愿意这样保留,不然就会少了一份质朴和纯真。
我认为,山水主苍润,花鸟主冷艳,是为上乘境。花鸟鱼虫皆有灵性,要表现一条鱼,就要“搅碎一池春”,画一只鸟,就要“快步忽到画间”。静态的景石,要画得生动而有情趣。就如同江南有明艳的一面,也有幽秘的一面,花鸟画亦是如此,用水墨凸显冷艳,别有一番风味。
主持人:所以,您说“所谓逸品,就是浑然天成、大巧若拙的作品”,从审美来讲,您比较喜欢孤寒的调性,又喜欢在作品中传达一种天然的有趣感。
姚晓冬:我崇尚艺术的率真,只有率真的艺术才能感染到观者。作品中的悲怆与寂寥、欢愉与安详,是我当时心境的自然流露,没有任何虚假。其画如人,其人如画,我想用笔墨来传递我对生活的感悟、对艺术的理解以及那个本真的自我。
中国画与书法是相融的,二者之间的关系是自然形成的;中国画以线造型,而书法纯以线来表达。中国画用线讲究一波三折,通过粗细、浓淡、干湿、软硬、燥润等多种变化来表现物象不同的质感,是一种生命力的诠释,也是一种人格、道德、精神力量的表现,这就是所谓的“风骨”。以书入画,书法与画会有很强的呼应。众多字体中,练习篆书最有助于笔力的提升,所以我每次画画前必先练字,这也是我多年的习惯。
主持人:未来,您有些怎样的打算?
姚晓冬:古人说:“功到自然成。”在我这个年龄段的画家,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尤为重要。现在,我依然处于铺垫和积累当中,这些铺垫并不单指书画本身,更是包括了人生的经历、对生活的观察、对事物的思考等书画以外的东西。文化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人处在生活的压力和变化下,需要文化来反哺自己的精神需求。在长期的探索中厚积薄发,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适合自己的表现形式,这才是真正具有生命力的风格。
目前,我正在筹办2018年1月20日在海宁的个人作品展。明年,我计划在北京、上海、杭州等多地办展,同时也在准备第13届全国美术作品展。我感谢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时代给了我们艺术创作者很多的机会和很好的环境,但这也容易使我们安于现状。杭州现在有很好的艺术氛围,很适合艺术创作,我希望市民的艺术欣赏水平也能不断地提高。吴冠中先生说过,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但美盲很多。提升大众的审美水平也是艺术家的社会责任。
↑ 《天竺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