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斑点》的解读策略
2017-03-03张怡春
张怡春
作为意识流小说,伍尔芙的《墙上的斑点》与传统小说有很大的不同。学生普遍反映,小说不好读,难懂,因而大家往往敬而远之。能否化简,让学生好懂、易学呢?我们认为,紧扣议论句、抒情句,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解读策略。
一、把握小说显露出来的思想、情感、情绪等(即意识)远比把握小说形象(人物形象、物象)重要。
1.意识流小说不以形象取胜。人物形象、情节、环境作为传统小说的三要素在意识流小说中却并不那么重要,甚至有点可有可无。意识流小说不以形象取胜,它重视的是人的精神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的真实传达,以描写心灵的真实取胜。
2.形象只是议论、抒情(或意识即思想、情感的传达)的依托而已。意识流小说作为小说,其意识的传达当然不会如同论说类文章那么赤裸,是需要依托形象进行的。大致说来,在意识流小说中,“看”(形象)是为“想”(意识)服务的,所以,意识流小说中的形象不同于传统小说中的形象,它只是议论、抒情(或意识也即思想、情感的传达)的依托而已。
3.议论、抒情(或意识也即思想、情感的传达)才是小说的重点。意识流小说,顾名思义,它记录(传达)的就是“如流”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想东想西”,而思想情感的最直接表达方式就是议论、抒情,所以,议论、抒情(或意识也即思想、情感的传达)就成了小说的重点。
4.意识流小说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传达,借助形象,通过议论、抒情进行,是自由联想、内心独白的外显,其基本结构模式大致相当于是“形象+议论、抒情”,但它终究与杂文(文艺性论说文)不同,杂文的论说是系统的,并努力追求议论的深刻性,意识流小说的议论(包括抒情)却是零碎的,随形象的变动而变动、生发,基本上是散点式的,不追求系统、严密的阐释。
二、小说创作有点像作者的宣言,是其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或哲学观、小说观的“形象”表露。
1.伍尔芙的小说观。伍尔芙一生狂热地喜欢写作,但又不愿受任何传统的惯例俗套的束縛。她在《论现代小说》中说,“透过表象,生活似乎远非‘就是如此”。她认为“心灵接受了无以数计的印象——琐碎的、奇异古怪的、转眼即忘的或者用锋锐的钢刀刻在心的。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宛如无数的原子在不停地淋洒着”,作家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避免掺入异己之物与外在杂质,从而把这种变化多端、闻所未闻、无从界定的精神世界——不管它会显得何等的反常与复杂——传达描述出来。她说,“如果作家是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个奴隶,如果他能随心所欲地写作,而不是替人捉刀,如果他作品的基础是他自己的情感而不是习俗传统,那么,哪里还会有这种约定俗成的情节、喜剧、悲剧、爱情或灾难,或许也不会学庞德街的裁缝那样缝纽扣”。
2.正因为如此,在《墙上的斑点》中,伍尔芙多处忍不住直接表露自己的小说观和对社会、人生的看法,对知识的见解,对“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的嘲讽和批判,表明她的女性主义观点和对世界既有秩序的挑战。她反对巴尔扎克式的“唯物主义”写作,认为描写心灵的真实才是小说的目的,在她眼中,主观世界才是最真实的。
3.通观全文,作品里“意识”的传达大致可以看做形象化的议论、抒情。她的小说观,她的女性主义观点,她对知识的议论,她对社会、人生的见解,对战争的反感等等,都是依托“形象”进行的,以“墙上的斑点”为圆心,生发出忽近忽远的联想,借助形象,发表看法(议论、抒情)。因所依托的形象是零碎的、随机的,因而生发出的议论和抒情(传达出的是意识,即思想、情感、情绪等)也是零碎的、随机的。当然,这种议论、抒情与自由联想、内心独白紧密相连。
4.这样看来,解读意识流小说,“知人论世”也就很重要了。能够了解作者的世界观,了解作者的信仰喜好,了解作者的哲学观小说观,了解作者写作时的处境(作品的写作背景)等等,对于小说解读来说,当然也就很重要了。
三、小说的精彩之处就是它的如流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主)以及它所依托的飘忽不定的“形象”(次)。
传统小说的精彩体现在小说三要素上(典型的人物形象、典型的环境、精彩的情节),而意识流小说的精彩却不在此,而是它的如流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主)以及它所依托的飘忽不定的“形象”(次)。
1.生活的本真与小说的目的。上文说过,伍尔芙不愿受任何传统的惯例俗套的束缚,她反对传统的小说的写作套路和认识世界的方式,反对巴尔扎克式的“唯物主义”写作,认为描写心灵的真实才是小说的目的。在她眼里,主观世界才是最真实的,因而将那种琐碎的、变化多端的、无从界定的精神世界传达和描述出来,才是小说的任务。在她看来,生活现象“是琐碎的、奇异古怪的、转眼即忘的或者用锋锐的钢刀刻在心的”,“生活不是一副副整齐匀称地排着的眼镜,生活是一片明亮的光晕,是从意识的萌生到终结一直包围着我们的一个半透明的封套”(《论现代小说》)。这样,如流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主)以及它所依托的飘忽不定的“形象”(次)当然也就成了小说的追求,成了小说的精彩所在。
2.形象(人或物象)的飘忽不定。于是,作者笔下的形象(人或物象,《墙上的斑点》中主要是物象)自然也就扑朔迷离、飘忽不定了。这个“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呢?是“钉子留下的痕迹”,还是别的“什么暗黑色的圆形物体”?本来“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只要站起身来走近一看便见分晓,但“我希望能静静地、安稳地、从容不迫地思考,没有谁来打扰,一点也用不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以轻松地从这件事想到那件事,不感觉敌意,也不觉得有阻碍”,“在某种光线下面看墙上那个斑点,它竟像是凸出在墙上的。它也不完全是圆形的”,于是它又可能是古冢,是一片玫瑰花瓣,或者是木块上的裂纹……
3.自然,依托形象(主要是物象)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其传达方式为议论、抒情)也就飘忽不定了。帕斯卡尔说过,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物象越是飘忽不定,越是变幻莫测、扑朔迷离,就越能引起人的好奇心,越值得人去冥思苦想,因而越能引发出迥异的联想,引发出各种议论和抒情,因而也就越发精彩。
4.越是“贴近我们称之为生活自身的那种东西”(《论现代小说》)来写,越能传达出生活的本真和心灵的真实,也就越发精彩。明了伍尔芙的小说观,我们再来读《墙上的斑点》,就会发现,物象以及由它生发出的议论、抒情(承载的是意识也即思想、情感、情绪等)越是飘忽不定、变幻莫测、扑朔迷离、丰富多样,越能传达出生活的本真,也就越“确实无可怀疑地接近了心灵的本质”(《论现代小说》),当然也就越为精彩了。
四、意识流写法的妙处
1.意识流写法是实现作者小说主张,表达作者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的最佳手段。前面说过,伍尔芙认为,描写心灵的真实才是小说的目的。而要将主观世界,将这种变化多端、无从界定的精神世界传达和描述出来,意识流写法确实是最佳选择。
2.有关意识流写法。意识流是西方文学的一种表现方法,照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的看法,人的意识就像河流一样处于一种斩不断的自然流动的状态,是混沌一片的,没有先后,没有次序,无头无尾。意识流叙述打破了传统的因果关联的叙述,用人物的意识流动,如回忆、梦幻、感受、联想、情绪、心理独白等来组合作品。《墙上的斑点》主要使用自由联想和内心独白贯穿全篇,它不受限制地往来于古今,纵横捭阖,恣肆汪洋地将一个人的白日梦流水般地、不间断、一股脑儿地展现出来。
3.意识流既然是一串不断流动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是一种连续不断的心理活动、潜意识,那么,“思”和“想”就是其本质特征(内部特征),而外显出来的就是流动不居的形象(人或物象)以及由此生发的各种飘忽不定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
4.这样,抓住了作品中飘忽不定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脉络,就基本上抓住了小说的内容。而议论句、抒情句就是对作品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的最明确的传达。所以,解读意识流小说,抓议论句、抒情句就显得特别重要。
五、抓议论句、抒情句是解读意识流小说的优先策略。
1.这样易于接近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尽管因其所依托的形象的飘忽不定而变动不居,但议论句、抒情句却是对这种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的最明确的传达,所以,紧扣住议论句、抒情句,就易于接近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
2.这样易于接近小说所传达出的生活本真。意识流小说既然是以描写心灵的真实为目的,而“透过表象,生活似乎远非‘就是如此”,“如果作家是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个奴隶,如果他能随心所欲地写作,而不是替人捉刀,如果他作品的基础是他自己的情感而不是习俗传统,那么,哪里还会有这种约定俗成的情节、喜剧、悲剧、爱情或灾难,或许也不会学庞德街的裁缝那样缝纽扣”(《论现代小说》),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总是依托形象而生发的,那么,抓住了议论句、抒情句,也就易于接近小说所传达出的生活本真。
3.这样易于在纷繁芜杂的生活表象中较为顺利、快捷地抓住要点。生活是一种自然状态,纷繁芜杂,甚至一团乱麻。依托物象而生发的意识(思想、情感、情绪等),也不会是那么整齐划一的。意识流小说要传达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的精神世界,它不会像传统小说那样有明确而集中的中心,它的内容是散点式的、变动不居的,它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心灵真实。那么,抓住了议论句、抒情句,也就易于在纷繁芜杂的生活表象中较为顺利、快捷地抓住要点,尽管作者会有意识地避免所谓要点。
4.这样易于明了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只要是作品,哪怕再反传统,总还是会有其内在的思路,有其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的,而议论句、抒情句则是对它们的最好传达,所以,抓住了议论句、抒情句,也就易于明了作者(作品)的思想、情感、情绪等意识。具体来说,我们只要抓住了《墙上的斑点》中的那些议论句、抒情句,就能大致明了作者的小说观、知识观、女性主义观点及对世界既有秩序的挑戰,就会大致明了她对人生、对社会、对战争的态度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