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凌云

“偶像变成了对手。”

CBA联赛第20轮，北京主场101比95击败新疆，比赛结束后，新疆队外援达柳斯·亚当斯在Instagram上晒出他与马布里并肩而立的照片，并配上这句话。

再过不到两个月时间，马布里就将年满40周岁。1996年NBA选秀大会，当他在首轮第四的超高顺位被雄鹿选中时，亚当斯才只有7岁，说是“看着老马打球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如今，随着科比上赛季结束后也宣布退役，1996“黄金一代”至今仍活跃于赛场并能经常出现在我们视野当中的，就只剩马布里一人了。

2016年10月12日上午，马布里同他的北京首钢队队友们一起乘车前往球馆训练，昔日的NBA噩梦又开始萦绕在他心头。

“我知道，他们今晚根本就不想让我去（NBA中国赛北京站）。”

回想七年前，经历无数恩恩怨怨，马布里沮丧地结束了NBA生涯。如今，他成为北京的“乔丹式”英雄。如果你仍不能深刻体会这种成就？那就想像一下，一名奇才队球员为华盛顿带来总冠军……在CBA，马布里不仅给北京带来了这座伟大城市的首座总冠军奖杯，而且还带领球队四年三冠。为了表示感激，北京对马布里所做的一些事情令人震惊。

在北京队主场外，竖立着一座马布里双手举起2012年CBA总冠军奖杯的铜像。在球队训练馆外，还有一座他和两名队友庆祝北京队首冠的雕像。马布里私人博物馆“马布里之家”，距离天安门广场只有5公里，那里展示了其整个职业生涯获得的奖杯、奖牌、戒指等荣誉和其他篮球周边，还包括一个礼品店。

有一部叫做《我是马布里》的百老汇式舞台剧，用来专门讲述老马生活，他在剧中本色出演自己现实中的身份，又唱又跳，共演了11场。他主演的电影《纽约人在北京》，目下正在拍摄中，阿伦·艾弗森和拜伦·戴维斯将会在其中客串。电影讲述了马布里来到中国，一个纽约人在北京，无比励志的故事，预计今年下半年上映。而为了纪念马布里给北京带来巨大荣誉和楷模作用，北京邮政还专门发行了为其定制的邮票。去年四月，他更是拿到中国“绿卡”。

马布里很有可能会是北京队历史上，甚至是CBA历史上最有名的非裔美国篮球运动员，北京也将会是他效力的最后一支职业篮球队。跟首钢合同还剩一年，马布里说在2012年赢得第一个CBA总冠军后，他对火箭队的追逐一点也不感兴趣。

“基本上，我一直在对休斯敦方面的代表说，对于重返NBA，我不感兴趣，真的不感兴趣。”马布里说。“我的心早已经不在那里，有五六年了吧，根本没想过要回去打球。”

1996年NBA选秀球员，习惯被人们称为“黄金一代”，其中包括马布里、艾弗森、科比、雷·阿伦、纳什、小奥尼尔、佩贾、坎比、拉希姆等一杆才俊，马布里是这些人中最后一个还在打球的。在他13年NBA生涯中，场均得到19.3分、7.6次助攻、1.2次抢断，效力新泽西篮网和太阳期间场均得到21分、8次助攻。这位两届全明星认为如果不是最后两个赛季在尼克斯和凯尔特人陷入挣扎，生涯场均20分、8次助攻？绝对没有问题。

“还记得那些日子我在场内和场外都不讨好，似乎，联盟也因为我在明尼苏达漫天要价而生气了。”

马布里认为他在NBA的麻烦从当初离开明尼苏达时就开始了。1999年，森林狼满足他的要求将其交易走，拆散了和加内特的明星组合。马布里说，他当时离开的主要原因，是明尼苏达寒冷的冬天让自己经常在路上打滑。

與此同时，直言不讳的性格也让联盟对这头“独狼”颇有成见。头顶纹着自己品牌的商标，马布里谴责乔丹球鞋太过昂贵，让家境贫寒的孩子往往为了一双鞋争得头破血流，而他的球鞋售价却只有15美元。他还觉得NBA前任总裁大卫·斯特恩，整个执掌期间都不喜欢自己。

“他（斯特恩）觉得像我这种球员肯定不会做出改变，对待我的态度和方法也总是一成不变。但要知道，总是抱怨、个性突出的球员往往说的都是事实和真话，他们不会为了躲避处罚就乖乖闭嘴。”

2008-09赛季，马布里家乡球队尼克斯的主教练迈克·德安东尼把他放到板凳席，NBA生涯自此开始急转直下。在2009年2月21日被尼克斯买断前，马布里就已经想过退役后的生活。多年来，德安东尼一直拒绝谈论马布里尼克斯时期，但通过ESPN.com的加尔文·沃特金斯，他向这名昔日弟子表达过祝福。后来，马布里离开尼克斯，成为凯尔特人一员，但在波士顿，他上场时间变得更少，进而这也成为了其NBA生涯的最后一个赛季。

“结束的方式让我感到备受伤害，即便在我们已经领先很多的情况下，主教练也不让我上场。”

2009年7月，沮丧至极的马布里跌入人生最低谷，他在网上心灰意冷地对自己混乱个人生活和篮球生涯进行了一次24小时直播并收到众多指责。那时，据他讲，处在极度悲观的状态之中，主要由于父亲、阿姨和童年篮球教练的相继离“感觉好像已经与世隔绝，我对篮球奉献了那么多的爱，它却让我感到绝望，看不到重新振作起来的希望。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失去了方向。”

整个2009年休赛期，只有凯尔特人愿意给马布里提供一份老将底薪，但他拒绝了这份合同自此彻底告别NBA。这之后的日子，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愁眉不展，只随便吃点麦片。随后，在妻子塔萨鼓励下，他开始重新考虑回归篮球。2010年1月，马布里加盟山西汾酒队，成为登陆CBA的首位NBA全明星球员。

“来的第一天，机场大概有5000名球迷。那样热烈的场面真让我意想不到。我没带妻子和三个孩子，只一人踏上了山西的土地。”

六年后，马布里已经三冠在手，但39岁的他依然活力四射。本赛季18场比赛过后，这名身高1.91米的北京队后卫在场均34.6分钟出场时间里可以贡献21.8分、6.3次助攻、3.6个篮板外加1.4次抢断。去年12月18日常规赛上半程最后一战，马布里砍下26分、10次助攻，助北京客场105比101力擒卫冕冠军四川。

今年2月20日，“独狼”就将迎来他40岁生日了，同北京队合同也将在本赛季结束后到期。但对未来几年在CBA继续职业生涯？马布里持开放态度。毕竟，在这里，他每周只需打三场比赛，还没有背靠背，这非常有助于延长运动生涯。

“不得不说，最近五年，跟在NBA的最初十年完全不同。”

当然，在大洋彼岸取得巨大成功，还让马布里把此前在NBA的一切不愉快渐渐抛在了脑后。至少，在去年10月12日中国赛北京站以前是这样的。

NBA中国赛北京站，是由德安东尼执教的火箭对阵鹈鹕。NBA总裁亚当·席尔瓦和许多其他官员都来了北京，新晋名人堂成员姚明，加里·佩顿、迪肯贝·穆托姆博及肯尼·史密斯、A.C.格林也来了。

那马布里呢？

起初，他并不想再跟NBA有任何瓜葛，他的骄傲更不允许他去主动要票。为什么北京队的当家球星要去索求自己主场球票？去看他以前效力联盟的比赛？就算去年总决赛第七场自掏腰包带儿子去现场看了，买票马布里也是通过中介而不是直接从联盟购买。

“如果是我自己，那一定不会去的。我不知道那些为联盟工作的家伙对我或是看到我会有什么反应，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异常尴尬。”

而这次中国赛，马布里说他只希望能坐在球迷中间。他并不奢求会被提供免费门票，这样去到现场还能和一些老朋友打打招呼。

只不过，在ESPN提醒下，NBA还是知道了马布里当时就在北京。数小时后，联盟向马布里和他的两个私人经纪人一共提供了三张包厢票。这让其一度不知所措。

本来，马布里是计划只看一节比赛就返回位于北京的家中。那天他已经跟随球队进行了兩次训练，并且计划凌晨四点坐车去机场然后参加北京队季前赛客场之旅。然而，在听到席尔瓦赛前发布会表示期待同他握手时，马布里想法开始转变。

他来到了专门为他和两个朋友准备的包厢，笑得很开心。周围观众见状，开始惊讶和欢呼：“马布里！马布里！”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对着马布里拍照，待到第二节的时候，我们发现，老马依然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这时，佩顿进来了，两个曾经的对手相拥、欢笑、叙旧，并一起合照。席尔瓦也兑现了承诺，来到马布里所处包厢，随行者还有副总裁马克·泰特姆、前NBAInsider主持艾哈迈德·拉什、马布里多年好友切尔萨，及一位前联盟工作人员（现在担任球员工会战略发展部执行副主席）。席尔瓦同马布里热情拥抱，两人聊了很久。

“篮球就是篮球，我认为你已经证明了这点。”席尔瓦对马布里说，“球迷们跟随你从美国来到中国，见证了你的成功，这真是太棒了，说明全世界的篮球水平都正在提高。对很多跟随你来到这里打球的NBA球员来说，你就是一名开拓者。看看今天的CBA，已经超过了很多欧洲联赛，成为亚洲第一联赛。我们之前帮助过姚明，帮助过上海东方大鲨鱼队，现在希望继续帮助中国开发出更多优秀球员。”

在席尔瓦离开前，他邀请马布里下次回美国，一定要到他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办公室参观。老马几乎是含着泪答应了这次回访，他说，通过席尔瓦，自己看到NBA散发出了“不同的能量”。

随着比赛进行，早就过了马布里平常回家的时间。在席尔瓦等邀请下，他来到场边观看下半场。他的对面，德安东尼正指挥着火箭。现场主持介绍他时，观众反应更为热烈。最终，是直到终场哨响，他才离开球馆。

“我深受感动，同NBA重归于好也没什么不好，其实应该这样，应该让一切都过去了。”

第二天，一名联盟高管通过电子邮件对马布里表示，可惜他们没有早些联系上，否则一定提供一个VIP接待。这名官员还说，席尔瓦希望马布里能全面参加NBA活动，并邀请他参加明年中国赛的两场比赛。邮件里更提到，NBA愿意提供机会让马布里作为他们退役球员，在球星卡、球衣、游戏等一系列周边商品上使用其姓名和肖像，每半年则支付一次版税。老马说，他非常倾向于接受这个提议。

而随着在中国已经取得巨大成功，同NBA也重归于好，马布里的美方经纪人表示：席尔瓦所说的，有机会去他曼哈顿总部拜访的事，也正式被提上了日程。此外，马布里的球鞋还开始在美国重新销售，价格区间在14.98到60美元之间。其中部分款式在线销售异常好，只不过老马依然认为，乔丹和詹姆斯的球鞋，售价高出成本太多了。

“我坚守承诺，就卖15美元的鞋，这点一直没变。”

变的是，时间能抹平一切伤口，这句话在马布里和NBA之间得到了充分印证。

“有快十年了吧，我都没感觉像如今这般棒，一切心结都打开了。我打电话给姐姐，她对我说：‘怎么样？斯蒂芬，我没说错吧，上帝总会给你打开一扇门的。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