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彼岸

郭忻杪

且听龙吟

2016年12月9日，猛龙客场101比94击败凯尔特人。这场比赛，帕特里克·帕特森一共出手7次，却有5次都弹筐而出。在30分钟的上场时间里，帕特森只得5分，但是抓下了10个篮板，并送出4次助攻。同时，他还从对方小前锋杰·克劳德一直防到中锋埃尔·霍弗德。最重要的是，当帕特森在场时，猛龙比凯尔特人多得13分。

球员的个人在场正负值，实际上是一项很飘忽不定的数据，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些比赛中，它能说明很多问题；另一些比赛里，不过是数据杂音而已；帕特森这个例子，属于前者。

本赛季前33场比赛下来，数据表明：当帕特森登场后，每100回合里，猛龙能比对手多得13分。如果把新秀帕斯卡·西亚卡姆替下，由帕特森和另外四名先发搭档，那么这套阵容在每100回合里能赢下对手多达23分。

“他就像是场上的粘合剂。”猛龙队主教练德维恩·凯西说，“帕特里克许多作用，都远没法用统计衡量。他的活力、他的智慧、他的经验……统统都能给球队带来帮助，十足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只是，没有一个进入NBA的乐透秀（第14顺位）会一开始就梦想自己成为这样的球员。开启职业生涯前，帕特森不断磨炼自己的各种技巧，直到升入高中，才跟队友O.J.梅奥学会了如何为队友做球。进入大学，他先是在肯塔基默默耕耘做了两年老大哥，后来球队一下招募到像约翰·沃尔、德马库斯·考辛斯、埃里克·布莱德索这样的球员，又不得不再重新学习如何去融入到这个众星云集的新阵容中去。

就這样，随着时间推移，帕特森逐渐学会了用全面表现影响比赛进程。他现在能从小前锋防到中锋，射程和拉开空间能力已成为个人鲜明特征，同时还是个出色的篮板手及乐于分享球权者。正如凯西教练所说，却已是猛龙队必不可缺的一员大将。

值得一提的是，击败凯尔特人这场比赛当天，还是猛龙把鲁迪·盖伊送去国王大交易达成三周年。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只是乌杰里（猛龙队总经理）进行阵容大清洗的前戏而已。但随着一桩打算送走洛里的交易无疾而终，一支全新的猛龙队焕然新生。

如今，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体现着自身价值。在盖伊那桩交易发生前，多伦多球迷看不到任何希望，但交易发生后，猛龙摇身一变，已连续四个赛季是东区前四级别的球队。

“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在我刚来多伦多的时候，根本无法预见这样的结果。”帕特森说。

而为了能更好讨论这支球队所取得的成功，我们还要先打破一些固有印象。毕竟，尽管猛龙队正处于他们队史黄金时期，但很多人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嗯……虽然不错，可难称伟大，底蕴也不足。”如果不打破这些固有印象，那真的很难看出多伦多军团本赛季究竟又取得了哪些进步。

首先是进攻。现在猛龙每100回合得分效率联盟中仅次于勇士，命中率也是一样，位居第二。而且不光投得准，多伦多人还积极拼抢进攻篮板。简而言之，目前的猛龙队，就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进攻巨兽。

自去年11月23日丰田中心击败火箭起，到12月26日摩达中心掀翻开拓者，整整一个多月时间，凯西的球队豪取客场七连胜，队史首次。这七场比赛，猛龙场均得107.4分，其中，当家球星德玛尔·德罗赞更是还一如既往，试图以一己之力颠覆所有数据统计和战术分析，复辟中距离。

在这段复古之旅中，德罗赞的表现颇有些出人预料。还记得赛季刚开始的时候，他打出超高命中率，一度霸占得分榜头名，后来随着防守者针对其做出调整，又摇身一变，兼顾起组织重任。

“德玛尔可谓是就在对手眼皮底下完成了进化。”凯西说，“他不再会因为防守者改变节奏，面对双人包夹也不再感到慌乱，做出的选择往往出人意料。”

别忘了，猛龙队还拥有个目前联盟最棒的控球后卫之一，洛里呢。尽管年龄显示，这位大器晚成的球星本赛季该走下坡路了，但他又确实在继续进步着。德罗赞和洛里，二人去年接连同时入选全明星和奥运阵容，而为了辅佐他们，乌杰里在外线是配置了一杆好手。内线，则是一位高效的大个子主要负责清理战场，立陶宛人瓦兰修纳斯。

此外，猛龙的替补阵容同样是联盟顶级，尤其当洛里带四名替补球员一起打时更堪称一流，上赛季即是如此。只不过有时，他们不得不为球队并不算高效的首发填坑。

“进入轮换后，他们总是先在起始阶段派出大个阵容，然后再慢慢转换成技巧高超、运动能力超强的小个阵容。”凯尔特人主帅布拉德·史蒂文斯说，“效率简直惊人。”

因此，无论是凭借直观印象还是辅以经验数据，猛龙现在都绝对称得上联盟最强球队之一。很少有球队能抵御住他们的进攻，并且他们在客场和主场的战绩几乎同样出色。他们球员经验丰富，阵容延续性强，季后赛还经历过大场面考验。换做其他历史悠久的任何球队，恐怕都会被认为是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只是，为何就偏偏不能是猛龙？

逆流而上

有人说，你有多相信猛龙也是一个总冠军争夺者，就像你有多情愿带刀进入一场枪战一样。可在一个有足够数据支持球场所看到一切的时代，球迷有多支持猛龙又主要取决于他们的信念。更具体来说，就是取决于他们相信球队拥有多好更衣室氛围，及打出怎样的风格。

洛里和德罗赞这对核心组合近几年都很多产，上赛季，正因为经历了配对以来最好的默契，他们成为联盟最好后场二人组之一。这是一种超越篮球的情谊，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去年在里约亲眼见证这种紧密联系后，凯文·杜兰特发简讯给前东家雷霆，现如今是猛龙队助理教练的好友雷克斯·卡拉米安，KD说他惊讶于二人的一致性。卡拉米安将杜兰特发给他的大致告诉了洛里、德罗赞：“这两名球员真是太棒了，我羡慕他们之间的友谊，相互相处的方式和打球方式，他们彼此支持，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德罗赞已经27岁了，正是运动生涯黄金年龄，进入联盟七载有余，虽然三分球依旧不能算常规武器之一，不过还是成为了联盟顶级双能卫。而作为镜像，我们不妨再来看一个早他25年进入联盟的人，杰夫·马龙。

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杰夫·马龙这个名字——他就是一部机器，低位掩护，撤步跳投、肘区跳投、底线跳投，然后回防。很多老记者回忆，纷纷表示马龙是他们所采访过NBA球员中第一个真正传统意义上的进攻万花筒，因为他完成进攻的方式都是那样朴实无华，毫无激情可言。12载NBA生涯，马龙一共得到17231分，三分球命中率却只有27%。现如今德罗赞呢？生涯三分命中率不过28%，本赛季，平均每场三分出手数更是只有1.6次，堪称2.0版本的马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得分榜高居前列，并和黄金搭档洛里一起，继续带领猛龙队走在康庄大道上。

“最后的中投武士。”回看赛季前12场比赛，德罗赞一度创造历史，场均轰下33分。进入12月后，这种势头才稍有减缓，不过猛龙队依旧在狂奔。德罗赞说他现在还没有把三分正式纳入技能包中的打算，仅靠低位掩护和撤步跳投，以及肘区和底线附近中投，他本赛季命中率是47%。相比刚进联盟时，德玛尔强壮了很多，因为休赛期他经常都是在紧张而又高强度的训练中度过的。甚至在去年跟随美国队出征里约前，还跟自己私人训练师克里斯·法尔和贾森·埃斯特拉达一起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封闭训练。

2016年12月28日，猛龙客场111比121不敌联盟老大勇士，不过此战，全场得到29分的德罗赞却创造历史——他总得分成功超越克里斯·波什，跃居至猛龙队史第一位。而放眼联盟，现役也就只有四位还在本队效力的队史得分王，其他三人分别是詹姆斯（骑士）、诺维茨基（小牛）和康利（灰熊）。

德罗赞说这是巨大荣誉，凯西教练更说他未来必将缔造更多历史。是的，德罗赞才只有27岁，去年夏天跟猛龙5年1.39亿天价续约，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生涯最好的年华全留在多伦多了。总得分超越波什那球，德罗赞用的正是他最标致的中距离跳投，未来，这条复古之路，他还仍将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相比之下，德罗赞的好搭档洛里，精准的三分、娴熟的挡拆以及每一个回合中的果决，这些是他身上的标签。只不过，昔日“小钢炮”本赛季让人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了，而是他的出场时间。

客场击败凯尔特人的比赛，洛里一共出战36分钟，这样一来，他的场均出场时间达到37.4分钟。如果这一数字延续到赛季末，那么届时他将成为近15年来30岁以上球员中赛季出场时间最多的一位（上一个这样的球员？阿伦·艾佛森）。

并且，在如此高的强度下，洛里发挥还十分出色。要知道，这已经是他进入联盟第11个年头了，但在打完30余场比赛后，场均却能得到生涯新高的22.7分，三分命中率45.6%。

“我一直都坚信，凯尔会变得越来越好，即便他已经30岁了，但每年都仍在进步。”洛里的火箭（猛龙）前队友、现掘金队助理教练查克·海耶斯如是说道。

今年1月2日猛龙客场挑战湖人，洛里出战39分钟，16投12中（其中三分7中6），狂砍41分、9篮板、7助攻，带领球队123比114大捷。这是洛里生涯第三次至少得到40分，他还成为了猛龙队历史上第一个面对湖人砍下40+得分的球员。这个夜晚，他才是斯台普斯最耀眼的明星。

只可惜，出场时间居高不下，发挥还如此出色，但就如同他的球队一样，洛里也总是习惯性地被人们忽略。实事求是来说，猛龙现在能排到东区第二，洛里功不可没，但在讨论那些联盟最佳控卫人选时，这位两届全明星又很少被提及。

可能是因为球风不够华丽吧，也可能是因为赛季初德罗赞掩盖了他的锋芒。是的，洛里既没有砍下过成串的三双，也不能依靠超远射程逼迫对手在中线位置就进行拦截。但他知道如何才能将球队完全串联起来，而这正是一名核心后卫最重要的能力。

根据BBR统计，洛里目前助攻和失误率均优于生涯平均水准。且接到他传球时，泰伦斯·罗斯和德马尔·卡罗尔三分命中率都比平时更高。

“我也是，直到加盟球队，才知道凯尔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传球手。”西亚卡姆说。

在ESPN真实正负值榜单上，洛里位居所有球员第十位，控卫中第四位，在他前面的三人分别是保罗、威斯布鲁克和库里。

看起来，猛龙队的两位当家球星他们是都有些与众不同——一个逆流而上，在三分当道的今天，依旧只信仰最复古的中投；另一个逆流而上，草根出身、大器晚成，却在本该被认为该走下坡路的年龄成功“逆生长”。如果说上赛季，猛龙在他们带领下，是赢得一局跳棋进而创造历史。那么本赛季，“双刀”似乎是可以尝试下挑战国际象棋了。

无尽彼岸

前文曾提到，对猛龙来说，他们本赛季遇到的最大挑战便是试图与上赛季取得的成绩进行比较，抑或是超越那个球队队史最好的赛季。

然而，在全部的溢美之词过后，紧接着，就是残酷的现实了。除非骑士有巨头受伤，否则猛龙仍很难跨过克利夫兰这座大山。体育运动一直让人惊喜，决赛更是让人引以为豪。可任何有理有据的分析，又都会得出一个相同结论，猛龙现在依然不足以对骑士构成重大威胁。

多伦多军团面临的，主要有两个问题。首先，进攻火力十足同时，防守太过平庸，这也是凯西自己一手酿下的毒药。回想六年前，他接手球队，首要任务就是改善防守。谁想六年后，猛龙的防守在其调教下是越来越没有起色。

至于第二个问题，在进行阐述前，最好先添加一点背景信息，即，猛龙不是就一定打不过骑士。上赛季，常规赛三次交手，他们赢了两场；分区决赛，又赢下两场。只是要想贏骑士，容错空间真的很小。待到本赛季，只是前21场常规赛，猛龙同骑士就已经有过三次对话，前者分别输了3分、4分和4分。去年12月5日，也就是最近一次输给骑士的比赛过后，连凯西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对手，必须打出最完美比赛状态，否则根本无法赢球。”

猛龙现下正热切期盼着他们去年夏天引进的最重磅新援贾里德·萨林格能够尽快伤愈复出，如此一来，他将替代西亚卡姆，全面提升球队四号位实力，尤其防守篮板球方面。以猛龙现在的薪资空间情况来看，他们很难能够再得到一位全明星级别球员，所能做的只有零敲碎打，局部补强。只是这样可不足以保证获得一张总决赛门票。

但总决赛门票真的那么重要吗？多伦多篮球近些年所取得的长足进步必须要用总冠军来证明么？也未必。过去二十年，马刺一直很优秀，年年打进季后赛，单赛季50胜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即便在2007至2014年间连续无缘总冠军，他们也被贴上了成功球队的标签。乌杰里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这种文化移植到北境来，这片曾经被多数NBA球员认为是荒野的市场中。他想让多伦多成为球员们梦寐以求想要来打球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能赢得更多胜利、实现更多突破、拿着高额的工资、获得更多荣誉，等等。

况且，相比四年前，猛龙队取得的进步还有目共睹。这支球队现下正以最正确的方式运行着，这也就是为什么本赛季他们应该不太执著于去尝试复制或超越上赛季所取得的成功，而是更多继续在东部以一支优秀团队的姿态去实现自我创造。后者，旨在将自己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力派，不单单是为了追寻那些光鲜纪录，而是形成球员和球迷真的同成功联系在一起的球队文化。加之，多伦多军团依然是他们赛区中第二强的球队，人们总是会经常提到他们的那些进步以及如何在最终目标面前功亏一篑。换做是其他行业或运动项目，这种所处的境地或许都将被视为是伟大翻转。而最后一步又往往是最难做到的。

“去年季后赛，都是跟热火打七场，我们输了，他们赢了。分区半决赛，我认真观看了每一场比赛，学习双方一举一动，以及运转方式。”黄蜂队当家控卫肯巴·沃克说，“诚然，七场四胜制的系列赛打满会让所有人身心俱疲，但从猛龙队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享受比赛的态度，和无论顺境逆境都毫不动摇的精神。我想，这就是他们之所以能赢的原因吧。”

这正是一种良好的开端——当猛龙也能成为联盟标杆，他们就真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