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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时期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化对古丝绸之路的影响

2017-03-02

关键词:中原地区战事西北地区

金 勇 强

(洛阳理工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3)

唐宋时期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化对古丝绸之路的影响

金 勇 强

(洛阳理工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3)

气候是影响古丝绸之路兴衰的关键性因子,但传统视角将气候变化与丝绸之路的关系主要投射在西北地区,强调历史时期西北沙漠绿洲的消失是导致丝绸之路衰落的重要因素,而忽视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化对古丝绸之路的影响。唐宋时期是丝绸之路由盛转衰的重要时间节点,这一时期中原地区气候变化幅度相比西北地区更为剧烈。与西北地区相比,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冷、战事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之间有着更为显著的同步共振关系,其主要表现就是气候变冷严重削弱了北方丝织业的发展潜力,推动了丝织业中心的南迁,这在很大程度上加速了西北丝绸之路的衰落。

唐宋时期; 中原; 气候变化; 古丝绸之路

在传统农业文明下,气候对人类社会发展有着极为显著的制约作用,而中国有着极其丰富的古气候记录,这对于我们研究中国历史气候变化与中国传统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提供了良好的研究基础。一些学者基于中国的历史文献,研究了气候对中国历史的制约性。布雷特·辛斯基以气候为线索,以独特的方式梳理了古代中国文明,他认为气候的冷暖变迁造成的农牧业兴衰消长可以视作气候影响中国社会的主要媒介[1]。许靖华认为气候变冷会改变地区降水形式,会导致高纬度地区变得更潮湿,中低纬度地区变得更干旱,而这两种变化形式都不利于农业生产,容易引发农业歉收和大面积饥荒,进而造成民族大迁移[2]。

古丝绸之路是活跃在古代中国的中原地区与西域、中亚、乃至小亚细亚之间的一条重要的贸易和文化交流通道,其所经过的地区,生态环境相对脆弱,更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当前,伴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人们也更加关注气候变迁与西北丝绸之路历史演变的相关性,叶晗等人探讨了历史气候变化对我国南疆绿洲丝绸之路兴衰的影响[3];杜忠潮则探讨了中国近两千多年来东部季风区与西部内陆干旱区在气候变迁与气候波动韵律上的分异及其对应关系及与丝绸之路的总体兴衰之间的相关性[4]。2014年9月,中国气象局还组织了“应对气候变化中国行”活动,该活动以“丝绸之路上的气候变迁”为主题,围绕冰川、沙漠、绿洲、人文四大考察对象展开调研。不过,上述有关气候变化与古丝绸之路关系的考察,更多探寻的还是整个历史时期的气候变动对丝绸之路的影响,时间跨度较大;研究空间上主要以西部地区为主,以研究绿洲消失对丝绸之路影响为多。本文则以中原地区为中心,以丝绸之路由盛转衰的唐宋时期为时间节点,通过比较研究的方式,拟从三个方面探讨中原地区气候演变与古丝绸之路兴衰的关系。首先,比较唐宋时期中原与西北气候波动趋势;其次,分析中原地区气候变冷、战事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之间的同步共振性;第三,分析中原气候变化对丝织业的影响。

一、 唐宋时期中原与西北气候波动曲线的对比

众所周知,丝绸之路沿线地区的气候剧变与丝绸之路的衰败有着密切的相关性。杜忠潮等人从丝绸之路主要所途径的西北地区出发,通过研究河西走廊和新疆天山南北气温波动,发现气候波动的韵律与丝绸之路兴衰及沿路不同民族经济社会文明的荣枯具有一定的对应关系,西部气候的暖湿期恰恰对应着“西域”游牧文明兴盛,此时丝绸之路也相应的畅通;而西部气候的冷干期恰恰对应“西域”文明衰落,而此时丝绸之路处于阻塞状态[4]。但从气候变化的角度看,只把研究视角放在西北地区,仅讨论单个时期、单个地区、单个样本,说服力是显然不够的,要了解气候与丝绸之路兴衰之间的总体关系,必须对其做时空上的对比。就北方丝绸之路沿线地区内部而言,其不同地带,气候变化的剧烈程度也大不相同,对古丝绸之路的影响自然也就大相径庭。为了解北方丝绸之路沿线地区气候变化的异同,基于历史文献、孢粉等历史气候研究成果,重建7~10世纪西北地区和中原地区的气候序列,并将两大区域的气候波动曲线给予对比,从而判断出何者气候变化更为剧烈,哪个地区的气候变化与丝绸之路衰落相关性更强,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中国东部以洛阳、开封为中心的古代黄淮地区是目前利用文献资料重建历史气候变迁最详细,也是最精确的区域。详尽的历史文献成为复原东部历史气温变化的重要依据,在目前的研究成果中,葛全胜的温度序列具有代表性。葛全胜等人根据济南、徐州、合肥、阜阳、郑州、南阳等20个城市器测资料的算术平均值,与整个中国东部地区作对比,最终验证得出这20个城市的冬温序列对中国整个东部地区的冬温序列而言,具有很好的代表性[5]。而经过我们的计算,黄淮流域1959~2000年的年温与葛全胜所选择20个台站42年(1959~2000年)来年温变化的相关系数为0.9570,与冬温变化的相关系数为0.5220,并通过了99.9%信度检验,因此,我们在重建黄淮流域历史温度序列时,直接引用了葛全胜的过去2000年中国东部冬半年温度变化序列。

相对于中原地区而言,西北地区(尤其是青海和新疆地区)并非古代中原王朝统治的核心地域,保存下来的完整历史文献资料相对较少。因此,对于西北地区气温序列重建,除了充分利用历史文献之外,更多的运用了树木年轮、孢粉和湖泊沉积等其他代用气候资料,通过树木年轮变化等反映出来的气候信息,判断所在地域的气候波动。具体来说,本文使用的主要资料有:历史文献(主要依据的是张德二等主编的《中国三千年气象记录总集》)、祁连山、青海都兰、青海德令哈树轮和青海湖湖泊沉积、博斯腾湖孢粉,分辨率分别为20年、10年、>100年、>100年、30~40年、>100年,回归系数分别为0.87、0.77、0.69、0.72、0.80、0.70(见表1)。

表1 西北地区历史气候重建代用资料信息

将以上6个利用不同来源资料所建立的温度序列标准化,以每个序列50年尺度上的温度波动值点的数据作为重建西北地区温度序列的样本,再利用各序列空间位置点1951~2000年器测资料,把序列中反映季节温度变化的序列分别订正转换为年平均气温变化序列,按照公式:Tr=aTsi(Tr:区域温度变幅;Tsi:单一序列的标准化值;a:回归系数),将各个序列标准化后的样本值再转化为区域温度值,处理后的温度序列反映气温变化的相对幅度。

由于有些区域研究成果没有达到分辨率为50年以内的水平,如青海德令哈、都兰以及新疆博斯腾湖。对于这些区域,以每100年气温变化值来划定时间间隔,并以每100年时间间隔的第一年代表整个时段范围,同时对同一区域内同类型资料所得序列进行算术平均,然后对区域内不同代用资料所得的序列进行第二次算术平均,以求得的值来建立该地区600~1000年代的气温序列。最终得出西北地区和中原地区600~1000年间各自的气温变化曲线(参见图1)

图1 8~10世纪西北地区与中原地区的气候波动曲线

根据图1可见,从平均值来看,600~1000年间,西北地区温度距平的均值为0.1度,略低于中原地区的0.2度,表明西北地区温度距平值与中原地区差距并不大。但从气温的波动幅度上看,西北地区要比中原地区和缓的多,西北地区气温波动幅度大致在-1度~0.8度之间,振幅为1. 8度,除了7世纪中叶到8世纪中叶出现过一次较大的气候波动之外,其余大多数时间气温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而中原地区气温的起伏明显异常剧烈,波动幅度在-1度~1.8度之间,振幅高达2.8度。根据图1可以发现,这期间,中原地区经历了5次较为明显的寒冷过程:第一次为600~630年,7世纪初时,中原地区的气温较今日还高出近1.8度,但到了630年前后时,中原地区的气温已比今天还低0.4度,温度剧降了2.2度,直到630年之后气温才逐渐回升;第二次寒冷过程是690~710年,这一时期温度下降了近1.2度,710年之后温度才逐渐回升;第三次寒冷过程大约在780~820年,这一时期温度下降了近1.1度,820年之后气温才又逐渐反弹;第四次寒冷过程880~900年,这一时期气温下降了2.3度,900年之后温度才又逐渐回升;第五次寒冷过程是990~1000年,到1000年之后气温才又缓慢回升。气候的寒冷化与剧烈的温度波动,更容易引发水、旱等极端灾害事件。根据张德二《中国三千年气象记录总集》以及《新唐书·五行志》、《旧唐书·五行志》、《新五代史·五行志》、《旧五代史·五行志》和《宋史·五行志》的统计,700~1000年间,中原地区共发生水旱灾害136次,比西北地区的97次高出了40%。大规模的水旱灾害容易造成农业的大规模减产,而在封建社会,农业是国家政权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核心基础,农业的衰退往往意味着国家与社会的动荡,而中原地区更加频繁的水旱灾害,无疑会对当地农业生产、政局稳定带来更为严重的负面后果。这些负面后果最终会投射到西北丝绸之路上,从而影响古丝绸之路正常沟通。

总之,尽管丝绸之路的兴衰与其沿线地带的气候演变有着紧密联系,但丝绸之路沿线不同地段,其气候演变的形态大不相同,对丝绸之路的影响自然存在很大差异。从唐宋时期总体的气候演变趋势来看,在气候的波动幅度与水旱灾害频次上,中原地区比西北地区要显的更为剧烈,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动应是引发古丝绸之路走向衰败更为关键的环境因素。

二、 中原气候变冷、战事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之间的同步共振性分析

古代丝绸之路兴盛之时往往都是中原王朝政治稳定,国力强大,丝绸之路沿线和平,较少发生战争的时期。与之相反,古丝绸之路阻塞之时,往往都是中原王朝发生动乱,国力衰落,军阀割据,战争频发之时。因此,频繁的战争可以说也是导致西北丝绸之路衰败的关键因素,而战事的爆发频度和强度亦与气候存在着直接的相关性(关于气候变化与中国历史上的战争、动乱间这种同步共振的关系,不少学者都进行了充分的论证[12][13])。一般气候变冷,相应的战事就会增加,气候如果趋于暖湿,战事也会相应减少,如果把这种关系投射到西北丝绸之路的背景下,也就意味着说气候变冷、战争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也应该存在着同步共振的关系。唐中叶至北宋时期正处于近两千年来中国气候由暖转寒的过渡时期,是历史上气候变化对战事影响相对明显的一个时期,通过判断这一时期气候与战争的相关性,可以更深刻的揭示气候变化与丝绸之路衰落的关系。但就丝绸之路沿线地区而言,不同地带其气候变化的趋势是大相径庭的,其战争的频次强度也不完全一致,其对丝绸之路的影响自然也就大不相同。对此,我们比较了唐宋时期中原和西北两地的战事频次及与气候变化的对应性。

战争频次统计的主要资料来源为《中国军事史》[14],《中国军事史》详细统计了有史以来至明代包括倭寇入侵的大小战例2000多次;根据《中国军事史》的统计,再结合其他唐宋时期的佐证史料,得出600~1000年间,西北地区(含今陕西、宁夏、青海、甘肃和新疆)共发生战事123次;中原地区(含河南全省、山西南部、山东西部和河北南部)共发生战事143次。中原地区的战争频次要比西部地区高出16%。仅从战事频次上看,中原地区战事频次更高,对丝绸之路衰落的影响显然也更大。

为了更直观的体现气候——战争——丝绸之路的这种同步共振关系,我们在分区域战事统计的基础上,将西北、中原的气候变动曲线与唐宋时代西北、中原各自的战争频次在图表中进行了叠加(见图2、图3)。

图2 中原地区气候波动与战事对应关系图 图3 西北地区气候波动与战事对应关系图

根据图2和图3,将中原地区和西北7~10世纪以来气温变化曲线与各自的战事频率进行叠加后发现,与西北地区相比,中原地区其战事的高频期与气候的周期性变化之间,存在着更为显著的同步共振关系。根据图3所示,中原地区战争的高发期往往也是气候的变冷期,相反战争的低频期往往也是气候的温暖期;而在西北,战争与气候之间的这种同步共振性表现的不太明显,如公元640~650年、830~840年、960~970年前后,是西北地区气候相对温暖的三个时期,但这三个温暖期,却出现了三个战事的高频期。总之,气候变冷、战争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一般存在着同步共振的关系,但从图2和图3中却发现,这种同步共振关系在中原地区表现的更为显著,在西北地区并不明显。

不过,图2、图3虽然直观的反映了温度距平和与战事次数两个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相关方向,但无法看出两者之间的相关性的强弱。对此,我们采用积差方法计算两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来反映温度距平和与战事次数之间相关性的强弱。相关系数用希腊字母C表示,C>0为正相关,C<0为负相关,C=0表示不相关,C值为正值,且数值越大表明其正相关性更强;C值为负值,且数值越小,表明其负相关性更强,即气候变冷,战事也会相应增多。计算结果表明,中原地区的战事与平均温度距平的相关系数为-0. 528,与最低温度距平的相关系数为-0.716,并通过了99.9%信度检验。而西北地区的战事与平均温度距平的相关系数为-0. 221,与最低温度距平的相关系数为-0. 373。显然,与西北地区相比,中原地区的战事与温度距平的相关系数更小,这也就意味着中原地区的战争频次与气温变化之间存在更为强烈的负相关关系。这也进一步说明,与西北地区相比,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冷、战事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之间有着更为显著的同步共振性。

三、 气候变化对中原地区丝织业的影响

丝织品是古代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大宗贸易商品。唐代以前丝绸之路的繁荣与古代中原地区发达的丝织业有着密切关系,唐中叶以来中原气候的由暖转寒,严重制约了中原地区丝织业的发展步伐,丝织业在中原虽然没有完全消亡,但也大受打击。唐代以前,中原一带一直是全国的经济中心所在,也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商品输出地。但唐中叶以来的气候变化严重削弱了中原地区的农业生产力。

首先,气候寒冷制约着丝织业的生产能力。蚕桑史研究专家黄世瑞先生提出,为什么北宋末年的战乱却使北方蚕业一败涂地,再也不能恢复起来了呢?黄先生指出是“由于气候寒冷影响了桑树的产量,影响到春蚕入眠和产量”[15]。其次,气候变冷不仅直接打击了蚕桑业,还极大的破坏了蚕桑业的生产环境。中原地区唐代之前蚕桑业的繁荣是建立在黄河安流的基础上的,但从唐末开始,黄河下游河口段已逐渐淤高,寒冷造成的极端灾害事件的频发更使得黄河洪溢的危险系数急剧增加。公元 893年(唐景福二年)黄河在棣州(今山东惠民、滨州境)附近发生近百里的改道,到五代时期,黄河决口的频率更是明显增加,平均不到三年就有一次泛决。至11世纪初时,黄河在今山东商河、惠民、滨州市县境内的河道已经是“高民屋殆逾丈”。此后,黄河决口地点又上移到澶州(今河南濮阳)、滑州(今滑县东旧城)一带。公元1048年(北宋庆历八年),黄河在商胡埽(今濮阳东昌湖集)决口,北流经今滏阳河与南运河之间,下游合御河(今南运河)、界河(今海河)至今天津入海,自1048年(北宋庆历八年)之后的仅30余年间,黄河即决溢达32次之多[16]。黄河频繁决口完全改变了黄淮平原固有的生态,破坏了蚕桑丝织业的生存土壤。第三,气候变冷引发的战争也是导致北方丝织业衰落的主要原因。唐宋以来,中原相继遭遇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以及契丹和金人的入侵。北方少数民族在进军中原时,通常都是“沿途民屋、园囿、桑柘,必夷伐焚荡”“御寨及诸营垒,唯用桑柘梨栗”[17]。大量桑林毁于一旦,桑树大量被砍伐,必然会影响到养蚕业,进而影响丝织业的发展。此外,战乱还导致北方丝织业手工业者的大量南迁。安史之乱后,越州刺使薛兼训令士兵于“北地聚织妇以归”,越州等江浙一带由此吸引了大量丝织业工匠,丝织业也迅速发达起来。金灭北宋时,中原人民为避战祸,大量南迁,南迁者有不少开封等地的手工工匠,他们将先进的丝织技术传人了南方,进一步提高了南方丝织业的水平。而开封等地,则由于缺少具备娴熟丝织工艺的工匠,使得丝织业一蹶不振[18]。

唐宋以来丝织业的发展数据也更进一步验证了气候变化对丝织业的影响。唐代人口与经济发展的最高峰天宝十四年,全国有8914709户,52919309人,是年全国共上缴绢740万匹、布1035万余端,人均0.33匹(端)。唐代时桑稻一般不能兼种,在当时北方基本都种桑,南方以水稻为主,因此从丝织品产出量的地域分布上看,北方占据了绝对优势。根据《通典》统计,唐代定税的358州中,北方192个州,其中171个缴纳绢帛,缴纳绢帛总量约540万匹,其中中原地区的河南道和都畿道所辖州均属纳绢帛之州,其纳绢帛达240万匹,占北方各道总纳绢帛数的44%;南方166个州,只有57个缴纳绢帛,缴纳绢帛总量仅为190万匹,尚不如中原一地之数[19]。这个原因除了政府推动,社会形态,和唐代的气候比我们今日温暖也有密切关系。在安史之乱前北方繁荣的时候,凉州都是丝绸重镇,元稹说“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到了宋代,不仅丝织品的产量下降,其地理分布更是发生了巨大变化。据《宋会要辑稿》载,元丰五年(1082年)全国年上供丝绸总计355万匹,其中东南和四川共计257万多匹,占全国2/3,而东南中仅江浙一隅就达125万多匹,占全国1/3以上,丝绵则超过2/3,而中原的京畿、京东、京西诸路不到1/4。宋室南渡后,中原官商及手工业者大量南渡,更进一步推进了南方丝织业的发展,绍兴年间(公元1141年前后),东南诸路每年仅夏税及和买绢就增加到300万匹左右[20]。江南已经完全取代中原丝织业的地位,这也给丝绸之路路线走向以西北陆路为主转为东南海路为主奠定了基础(见表2)。

表2 唐宋绢帛岁入变动表

资料来源:《通典》卷六、《宋会要辑稿》食货六四、赵翰生:《中国古代纺织与印染》,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0年。

而在丝织业衰退的同时,棉花种植开始在北方爆发式的扩散。史料记载棉花在大约公元2世纪时传入中国西北、西南、南方诸地,但此后的传播十分缓慢,迟迟没有进入黄河流域或长江流域,直至唐宋的文学作品中,“白叠布”、“木棉裘”都还是珍贵之物。宋代之后,棉花无论在地域的推广、发展和应用的普及上都有显著的变化。一方面,较之丝绸,棉织品不仅仅价格低廉,而且更加耐寒,适于北方日益寒冷的气候背景。如苏辙《益昌除夕感怀》诗云:“永漏侵春已数筹,地炉犹拥木绵裘。”[21]北宋和南宋之交诗人张元干也在其诗作《和杨聪父闻雨书怀》中写道:“回思风雪围炉夜,何处联裘拥木绵。”[22]南宋理学大家朱熹也道,“借请余钱却还,尽数为买吉贝,并附来”,“但吉贝早得,御冬为幸耳”[23]。另一方面,则是因丝织业的衰退为棉花的推广提供了有利空间,宋代以后棉花逐渐在北方普及,并取代了丝织业的地位。正如《农桑辑要》说:“苎麻本南方之物,木棉亦西域所产。近岁以来,苎麻艺于河南,木棉种于陕右,滋茂繁盛,与本土无异。二方之民,深荷其利。”[24]于是在北方,棉花逐渐取代丝织品,而棉纺织业逐渐取代了丝织业。

结论

传统视角将气候变化与丝绸之路的关系主要投射到了西北地区,探讨历史时期西北沙漠绿洲的消失对丝绸之路中断衰败的影响。但丝绸之路的衰败不是单纯的因为其所途经的甘肃、新疆乃至中亚等沿线地区气候变干、绿洲消失所致,还受到丝绸之路文化与商品主要输出端中原地区气候变化的深刻影响。首先,从唐宋时期总体的气候演变趋势来看,在气候的波动幅度与水旱灾害频次上,中原地区比西北地区要显的更为剧烈,说明中原地区的气候演变与西北丝绸之路的衰败应该存在着更为密切的关系,也是引发西北丝绸之路走向衰败更为关键的环境因素;其次,与西北地区相比,中原地区的气候变冷、战事频发与丝绸之路衰落之间有着更为显著的同步共振关系;第三,气候变冷严重削弱了北方丝织业的发展潜力,推动了丝织业中心的南迁,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加速了西北丝绸之路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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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曹 骥]

2016-11-14

2016-12-06

金勇强(1982-),男,洛阳理工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旅游管理系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区域地理学、文化遗产保护与开发。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6-QN-092)

P532

A

1673-2936(2017)01-006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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