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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词“个”及其字形“个、箇、個”的历时演变

2017-03-02

关键词:仪礼量词现代汉语

王 彤 伟

(四川大学 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64)

量词“个”及其字形“个、箇、個”的历时演变

王 彤 伟

(四川大学 中国俗文化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64)

现代汉语中最常用的量词“个”,在魏晋以前多写作“个”,称量对象主要是与竹子有关的“箭矢”。汉代开始,“箇”的使用频率变高,且字典辞书中多以之为字头,不过所称量的对象仍大都和“竹子”有关。魏晋至隋,“个”转而多用于表示“正堂两旁的房屋”,用作量词的例子已经比较少了;“個”还不太用作量词,而“箇”作为量词却很常见;同时,这个时代出现了“数+箇+名”的形式。到了唐代,“个”作量词已经很少见,“箇”最常见,同时“個”的使用渐多,且常与“箇”混用;结构形式上,“数+箇+名”的形式已为常式;称量对象上,可以称量的种类极多,人、神、动物、植物、事项等各类无不可以用其称量。可以说,最晚到唐代,“个”这一泛指量词已经确立了和现代汉语基本一致的称量范围及组合形式。

汉语史; 量词; 个; 箇; 個

《现代汉语频率词典》通过对现代汉语“报刊政论、科普书刊、日常口语、文学作品四大类语言作品,共179种、180万字”语料的调查,统计出了现代汉语中出现频率在10次以上的常用词8000个。在这8000个词中,量词“个”居于量词行列的第一位[1]。可见,量词“个”是现代汉语最常用的量词,探讨现代汉语常用量词的源流发展,必然不能不提到它。

一、 关于“个”的字形

在汉语史上,作为量词的“个”曾经有过“个、箇、個”三种不同的形体。关于三种形体之间的关系,前贤已有论及。其中,对今人影响较大的是翟灏、王引之及洪诚等人的说法。

翟灏《通俗编》卷九:“个属古字,经典皆用之;箇起六国时,個则用于汉末,郑康成犹谓俗言。唐人习用箇字。今或反疑个为省笔,非也。”王引之《经义述闻》“通说”第三十一“个”条根据版本异文,认为“个、介”本一字,“个”为“介”字隶书之省,他说:“介音古拜反,又音古贺反。后人于古拜反者则作介,于古贺反者则作个,而不知个即介字隶书之省,非两字也。”洪诚在上述两说的启发下,进一步发挥说:“从魏晋起,个、箇、個音义统一,才算一个字的三种写法。他们的来源不相同:‘箇’的本义为竹枚,由专用量词扩大为泛指量词;‘个、介’同字,很早就是泛指量词;不是‘箇’的重文,它是由单独、偏侧、部分这类的意义用作量词。‘個’的本义与‘介’近,不一定是‘箇’的俗写。”*详见洪诚《洪诚文集·雒诵庐文集·略论量词“个”的语源及其在唐以前的发展情况》,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139-149页。[2]139-149

今人在探讨量词“个”的源流时,大多照搬王、洪之说,认为“介、个本为一字”,“一介”之类就是量词“个”的源头。然而我们通过大量的排比归纳发现“一介”之“介”最初并不是量词*详见拙文《“一介”之“介”非量词》(见《第八届中古汉语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该文曾在第八届中古汉语国际学术研讨会(2012,长沙)上宣读。,因此王、洪之说不可信。我们不妨先看看流传至今且影响较大的字典是如何解释的:

《玉篇·八部》:“个,柯贺切,枚也,亦作箇。”《玉篇·人部》:“個,加贺切,偏也。俗呼为个。”

《龙龛手镜·人部》:“個,音个,偏也。”

《广韵》去声三十八:“箇,箇数,又枚也,凡也。”“个,明堂四面偏室曰左个也。”“個,偏也。”

《集韵》去声三十八:“箇、个、介,居贺切,《说文》‘竹枚也。’或作个、介,通作個。”“個,偏也。”

《类篇·八部》:“个,居贺切,竹枝也。箇或作个。”《类篇·竹部》:“箇,古贺切,《说文》:‘竹枚也。’”《类篇·人部》:“個,居贺切,偏也。”

《四声篇海·竹部》:“箇,古贺切,竹枚也,数之一枚也。”《四声篇海·人部》:“个,居贺切,个数也。”《四声篇海·人部》:“個,加贺切,偏也。郑玄注《仪礼》云:‘俗呼个为個。’”

《字汇·丨部》:“个,与個同。”《字汇·人部》:“個,与箇同。又偏也。”

《正字通·人部》:“個与个、箇并同。”《正字通·丨部》:“个,古贺切。歌去声。枚也。一人曰一个。《左传·昭元年》:“齐公孙灶卒,晏子曰:‘又弱一个焉。’”又物数。《考工记·匠人》:“庙门容大扃七个。”注:“每个长三尺。”又四面偏室。《礼·月令》:“孟春天子居青阳左个,季春居右个。”注:“明堂旁舍也。”

《康熙字典》:“个,枚也。《仪礼·大射仪》司射入于次搢三挟一个。又一人曰一个。《左传·昭三年》齐公孙灶卒。晏子曰:又弱一个焉。又物数。《周礼·冬官考工记·匠人》庙门容大扃七个。注,每个长三尺。又四面偏室。《礼·月令》孟春,天子居青阳左个,季春居右个。注,明堂旁舍也。又《礼·檀弓》有若曰:国君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注,个谓所包遣奠牲体臂臑也。折为七段五段,以七乘五乘遣车载之。又通作介。独也,偏也。《庄子·养生主》是何人恶乎介也,天之生是使独也。注,介谓刖一足者。《史记·张耳陈余传》独介居河北。注,介,特也。并与个通。《书·秦誓》若有一介臣。《大学》作一个臣。《左传·襄八年》一介行李,即一个。又《昭二十八年》君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即一介,互通。又《集韵》古案切。与幹同,射侯舌也。《周礼·冬官考工记》梓人为侯,上两个与其身三,下两个半之。注,上个,最上幅也。射侯之制,上广下陿,自栖鹄而上,以侯为三分,身居中,两个为两边,其大小皆同。自鹄而下,则其身与上身同,而两边惟得其半,盖下陿也。又《六书本义》个,竹一枝也。《史记·货殖传》竹竿万个。从竹省半为意。韩愈《合江亭诗》栽竹逾万个。并与箇同。”

《增广字学举隅》卷一“两字辨似”:“个,上古丁字,下居贺切,歌去声,枚也,一人曰一个,与箇同。”

综合上述字典的解释,可归纳为这样几条:

1.此三字可分为两组:“箇、个”关系紧密为一组,本义即“竹枚”,“个”是“箇”的或体;“個”为另一组,本义为“偏”。

2.“個”与“箇、个”音近,故可借用来表“竹枚”之义。

至于“个、介”为何有那么多的异文,以至于王引之等认为“个、介”本一字,“一介”之“介”就是量词“个”的来源?我们认为,原因在于“个、介”不但字形相近,而且读音相近(个属见纽歌韵、介属见纽月韵),在传抄时极易相混。经常混同的结果,使得文献实际显示给我们“介”有个义、“个”有介义。

二、 量词“个、箇、個”的源流

(一)先秦两汉时期

利用《十三经新索引》我们可以方便地查到“个、箇、個”在这些典籍中的使用情况。在这十三部经典中,未见“個”,“箇”仅在《礼记》中有3见①,“个”最常见,其中《仪礼》43见、《周礼》6见、《礼记》10见、《左传》3见。直观情况可见下表②:

《仪礼》《周礼》《礼记》《左传》个433464?③102④31?⑤箇000033500個00000000

《仪礼·乡射礼》:“乃射。若中,则释获者坐而释获,每一个释一算。”《仪礼·乡射礼》:“适堂西,改取一个挟之。”《仪礼·大射仪》:“司射犹袒,决,遂,左执弓,右执一个,兼诸弦,面镞。”《仪礼·大射仪》:“司射入于次,搢三而挟一个。”郑玄注:“个,犹枚也。”《仪礼·士虞礼》:“举鱼腊俎,俎释三个。”郑注:“个犹枚也。今俗或命枚曰個,音相近。”贾疏:“经中个,人下竖牵,俗语名枚曰個者,人傍着固,字虽不同,音声相近,同是一个之义。”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量词“个”早期的称量对象主要是与竹子有关的“箭矢”⑥,这和它与竹有关的本义是一致的。

《史记》、《汉书》中也都用多用“个”,称量对象还是“竹子”。统计及用例如下:

史记汉书个1122箇0011個0000

《史记·货殖列传》:“竹竿万个。”(《索隐》:“竹干万个。《释名》云:‘竹曰箇,木曰枚。’⑦《方言》曰:‘个,枚也。’⑧[3]《仪礼》、《礼记》字为‘个’。又《功臣表》‘杨仅入竹三万箇’。箇、个古今字也。”《正义》:“《释名》云:‘竹曰个,木曰枚。’”)《汉书·刑法志》:“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颜师古注曰:“个,读曰箇。箇,枚也。”)《汉书·货殖列传》:“竹竿万个。”(孟康曰:“个者,一个、两个。”颜师古曰:“个,读曰箇。箇,枚也。”)

①这3见出现在同一句话,且有异文作“个”,恐当以“个”为正。《礼记·少仪》:“凡膳告于君子……其礼,大牢则以牛左肩、臂、臑折九箇,少牢则以羊左肩七箇,犆豕则以豕左肩五箇。”孔疏:“九箇者,取肩自上断折之,至蹄为九段,以献之也。”这里的“箇”异文作“个”。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在“九箇者”后出校记曰:“惠栋校宋本箇作个。下七箇、五箇並同。”

②表中前一数字为该书总见次,后一数字为量词见次。后同。

③问号表示值得再思考(后同)。此4例皆出现在《考工记·匠人营国》:“庙门容大扃七个,闱门容小扃参个,路门不容乘车之五个,应门二彻参个。”这里的“个”比较特殊,几乎是固定的计量单位。郑注:“大扃,牛鼎之扃,长三尺,每扃为一个。七个,二丈一尺。”又“小扃,膷鼎之扃,长二尺。参个,六尺。”

④这里的“个”有特定含义。《礼记·檀弓下》:“有若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遣车一乘,及墓而反。国君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晏子焉知礼?’”郑注:“个,谓所包遣奠牲体之数也。《杂记》曰‘遣车视牢具’。”孔疏:“案《既夕礼》‘苞牲取下体’,郑注‘前胫折取臂、臑,后胫折取骼’,是一牲取三体。士少牢二牲,则六体也,分为三个,一个有二体。然大夫以上皆用大牢,牲有三体,凡九体。大夫九体分为十五段,三段为一包,凡为五包。诸侯二十一段,凡七包。天子分为二十七段,凡九包。”

⑤此处有异文。《左传·昭公三年》:“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阮元校勘记云:“监本个作介,非。”恐当以“介”为正。实际上《左传》中另外一处“个”的语料是“君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昭公二十八年),虽然校勘记没显示有异文,但我们怀疑这里的“个”仍当为“介”,或是“介、个”混用的结果,“一介”指卑小的使者。参前举拙文《“一介”之“介”非量词》。

⑥这可能和我们统计材料的范围太小有关,比如《国语》中就有一例用以称量鹿皮。《国语·齐语》:“鹿皮四个。”韦昭注:“个,枚也。”

⑦今通行本《释名》无此文。

⑧今通行本《方言校笺及通检》(科学出版社,1956)卷十二作:“箇,枚也。”

汉代开始,“箇”出现的频率就比较多了,而且字典辞书中多以之为字头。所称量的对象大都和“竹子”有关。《汉书·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将梁侯杨仆)元封四年,坐为将军击朝鲜畏懦,入竹二万箇,赎完为城旦。”(颜师古曰:“箇,枚也。”)《九章算术》卷二:“今有出钱一万三千五百,买竹二千三百五十箇。问箇几何?”《九章算术》卷二:“今有出钱五百七十六,买竹七十八箇。欲其大小率之,问各几何?答曰:其四十八箇,箇七钱;其三十箇,箇八钱。”《方言》卷十二:“箇,枚也。”(郭璞注:“为枚数也。”)《说文·竹部》:“箇,竹枚也。”

《荀子》中出现了1例“個”,也用以称量箭矢。

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個,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是数年而衰,而未可夺也,改造则不易周也,是故地虽大,其税必寡,是危国之兵也。(《荀子·议兵》)

虽然《荀子》中出现了“個”①,但这段话在《汉书·刑法志》中有异文写作“个”(见上举例),同时在所调查的同代其他文献中未见“個” ,因此这一例子令人怀疑。

(二)魏晋至隋时期

这一时期“个”多用以表示“正堂两旁的房屋”,用作量词的例子比较少;“個”作量词的例子就更少了;而量词“箇”却很常见。另外,这个时代出现了“数+箇+名”的形式。

服硬糖三二升,日二度,吐出如蜥蜴三二个便差。(《肘后备急方》②卷七)

又方韭根一把,乌梅二十箇,茱萸半斤,以水一斗煮之。(《肘后备急方》卷一)

雄黄半两,先用瓶子一箇。(《肘后备急方》卷二)

桃仁一百箇。(《肘后备急方》卷三)

《肘后备急方》中字形多用“箇”,只有一处用“个”,称量的对象很广泛,包括“乌梅、桃仁、蜥蜴、蜗牛、猪蹄甲、瓶子、盒子”等。《齐民要术》中也是一样,根据我们的统计,全书未见“個”,“个”仅1见,而“箇”有6见③,称量的对象除了“竹子”外还包括“大豆、石榴、牛胆、蟹、鱼”等。例如:

木千章,竹竿万个,轺车百乘。(《齐民要术》卷七)

纳瓜子四枚、大豆三箇,于堆旁向阳中。(《齐民要术》卷二)

取醋石榴两三箇。(《齐民要术》卷五)

治牛病:用牛胆一箇,灌牛口中,差。(《齐民要术》卷六)

藏蟹法:……内着坩瓮中,百箇各一器,以前盐蓼汁浇之,令没。(《齐民要术》卷八)

作鲤鱼脯法:……竹杖穿眼,十箇一贯,口向上,于屋北檐下悬之,经冬令瘃。(《齐民要术》卷八)

“箇”还可以用来称量“太阳、钱币”等,如:

譬如上天,止有一箇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箇、三箇日,万物何以得安?(《北史·突厥列传·西突厥》)

每见钱曰:“我昔思汝一箇不得,今日得用汝未?”(《南史·齐本纪下》)

不过,“箇”用以称量“人”的确是从这个时代才开始的④[4]。

①主要依据“瀚典全文检索系统·古汉语语料库”(http://hanji.sinica.edu.tw/)。上古阶段文献主要包括《尚书》、《毛诗》、《周易》、《仪礼》、《周礼》、《礼记》、《春秋左传》、《战国策》、《论语》、《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吕氏春秋》、《老子》、《商君书》、《管子》、《孙子》、《史记》、《淮南子》。

②所据为明正统道藏本。

③另有2例出现在《杂说》篇中,但《杂说》篇乃是后人的掺杂之作,而非贾思勰原作,故未计入。

④刘世儒曾在《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箇”下举了3个例子,谈到“箇”用以称人的时代。我们所举的这两例,虽然出自唐人所撰的史书,但作为量词时都出自类似实录的话语中,应该是当时的语言实际。

延宗幼为文宣所养,年十二,犹骑置腹上,令溺己脐中,抱之曰:“可怜止有此一箇。”(《北齐书·文襄六王列传·安德王延宗》)

他钵弥复骄傲,乃令其徒属曰:“‘但使我在南两箇儿孝顺,何忧无物邪?’”(《北史·突厥列传》)

(三)唐代的使用情況

在这个时代,三个字形中,“箇”最常见,“个”作量词已经很少见,“個”的使用渐多。从结构形式上看,“数+箇+名”的形式已很常见了。从称量对象上看,“箇”可以称量的种类极多,人、神、动物、植物、事项等各类无不可以用其称量。正如王绍新所说:“‘个’ (彤按:此“个”包含“个、個、箇”)在现代汉语中的适用范围在唐代已基本确立。”[5]

景、嵩二人多须,对立于庭。铿嘲之曰:“一双胡子着绯袍,一个须多一鼻高。相对厅前搽且立,自言身品世间毛。”(《大唐新语·谐谑》)

树兰盈九畹,栽竹逾万个。(韩愈诗《合江亭》)①[6]208

①校注家多认为此语来自《史记》,故字形取“个”。如《韩愈全集校注》在该处注曰:“方崧卿作‘个’,云:‘蜀。竹竿万个,《史记货殖传》语。只作‘个’字,古书如《仪礼》、《左传》、《荀子》皆用‘个’字,《汉功臣表》始出箇字。胡德辉曰:‘个、箇古今字也。’朱熹云:‘个’或作‘箇’。”

以上为量词“个”的用例,以下为量词“箇”的用例。

(李适之)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箇来?”举朝伏其度量。(唐刘肃《大唐新语·识量》)

俊臣案诏狱,特造十箇大枷。(《大唐新语·劝励》)

经八箇余月,行者又问曰:“如何是大道之源?”(《祖堂集》卷二)

太子前作念,遂选日诣诸大臣问:“……筭应也会求财路,那箇门中利最多?”(《敦煌变文集新书·双恩记·双恩记》)

这箇也为闲处事,问善友到何安泊也唱将来。(《敦煌变文集新书·双恩记·报恩经》)

再下为量词“個”的用例。

与我书偈,某甲有一個拙见。(《祖堂集》卷二)

一個云风动,一個云幡动。(《祖堂集》卷二)

直到十六,有一個禅师来,纔望见走出过门前桥,迎接礼拜,通寒喧。……乞师慈悲摄受,度得一個众生。(《祖堂集》卷三)

石室高沙弥往京城受戒,恰到朗州,经过次,近药山下,路上忽见一個老人。(《祖堂集》卷四)

师纔望见二個座主,便问:“座主从那個寺里住?”(《祖堂集》卷五)

师云:“每日直钩钓鱼,今日钓得一個。(《祖堂集》卷五)

师云:“瓶有盂中意,蓝中几個盂?对曰:“瓶有倾茶意,蓝中无一盂。”(《祖堂集》卷七)

德山老汉只凭目前一個白棒,曰:“佛来也打,祖来也打。”(《祖堂集》卷七)

某甲从此分襟之后,讨得一個小船子,共钓鱼汉子一处座,过却一生。(《祖堂集》卷七)

师忽然见有個猪母子从山上走下来,恰到师面前,师便指云:“在猪母背上。”(《祖堂集》卷七)

俗士问僧:“某甲家中有個一铛子,寻常煮饭三人吃不足,千人食有余,上座作摩生?”(《祖堂集》卷八)

师云:“昨夜三更失却三個钱。”(《祖堂集》卷八)

师因在帐里坐,僧问:“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個径直之路!”(《祖堂集》卷十)

因长庆在招庆时,法堂东角立次,云:“者里好置一個问。”时有人便问:“和尚为什摩不居正位?”(《祖堂集》卷十)

举得一百個话,不如拣得一個话;拣得一百個话,不如道取一個话;道得一百個话不如行取一個话。(《祖堂集》卷十一)

师云:“不可一個棺里着两個死尸。”(《祖堂集》卷十五)

遂起入丈室,欲掩其户,师云:“某甲来,只要这個印信足矣。”(《祖堂集》卷十六)

同光帝问师:“朕昨来河南,取得一個宝珠,无人著价。”(《祖堂集》卷二十)

这一时期,“数+量+名”结构普遍使用。在这种结构中,如果“個”前数词是“一”,常可省略。

与老僧造個无缝塔。(《祖堂集》卷三)

路边有一個树子,石头云:“汝与我斫却,这個树碍我路。”(《祖堂集》卷五)

如今一时变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终日露逈逈地,趁亦不肯去。(《祖堂集》卷十七)

调查发现,在这一时期“個、箇”已混用无别。而唐代以后,“個”这一形体很常见,这恐怕和直行书写多取左右结构之形体的思维模式紧密相关①。

①不过“箇”亦不乏见,我们在韩国见到一影印的元代中国语教科书《忠义直言》,字形皆写作“箇”。

有僧从曹溪来,师问:“见说六祖在黄梅八個月踏碓,虚实?”对曰:“非但八箇月踏碓,黄梅亦不曾到。”(《祖堂集》卷六)

于是世尊垂金色臂,指魔女身,三箇一时化作老母。……浑身笑具,甚是尸骸,三個相看,面无颜色。(《敦煌变文集新书·破魔变文》)

三、 小结

综上,对于现代汉语常用的量词“个”,其历时情况大致可以描述为:魏晋以前多写作“个”,称量对象主要是与竹子有关的“箭矢”。汉代开始,“箇”的出现频率变高了,而且字典辞书中多以之为字头,不过所称量的对象也大都和“竹子”有关。魏晋至隋,“个”转而多用于表示“正堂两旁的房屋”,用作量词的例子已经比较少了;“個”还不太用作量词;而量词“箇”却很常见;同时,这个时代出现了“数+箇+名”的形式。到了唐代,“个”作量词已经很少见,“箇”最常见,同时“個”的使用渐多,且常与“箇”混用;结构形式上,“数+箇+名”的形式已为常式;称量对象上,可以称量的种类极多,人、神、动物、植物、事项等各类无不可以用其称量。可以说,最晚到唐代,“个”这一泛指量词已经确立了和现代汉语基本一致的称量范围及组合形式(在称量范围上甚至超过了现代汉语)。

[1]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现代汉语频率词典[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86.

[2]洪诚.洪诚文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

[3]周祖谟.方言校笺及通检[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6.

[4]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1965.

[5]王绍新.量词“个”在唐代前后的发展[J]. 语言教学与研究,1989(2) .

[6]屈守元.韩愈全集校注[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

[责任编辑:王建科 责任校对:王建科 曹 骥]

2016-10-10

2016-12-18

王彤伟(1975-),男,陕西城固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领域为汉语言文字学,主要从事训诂学和汉语词汇史的研究。

2010年度教育部青年项目“汉语常用量词演变研究”(10YJC740100);四川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研究专项项目(skqx201606)

H109.2

A

1673-2936(2017)01-003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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