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堡练习曲
2017-03-02爱松
爱松
注重作品的先验性,提倡用心灵写作!
轻盈的痕迹划疼,厚厚的老茧。里面的迷宫迂回曲折,藏在琴箱中。
许多把钥匙在手指间,晃动。他不确定该用哪一把。
这坚硬的琴弦,越来越紧。他想起一张脸,整晚的月光照耀着的、红色的锁。
他伸出手,但仍然不确定,该对准什么部位。
宫殿的结构令人眩晕。他一直在寻找一条捷径,在手心秘密的纹路里,生长着巨大的圆柱。他期待已久的答案,就在这里。
这个圆形的谜团,来自少女圆圆的脸。那是母亲在多年以前,被人亲昵呼唤着的乳名。
宫殿内部全是这种,精细的构造。
他小心翼翼却仍然碰倒了,某个音符。他为此懊恼不已。
他靠在倒塌的墙的对面想:那个老头的脑子里,怎么会有,如此精巧的构造?
宫殿的大门关闭着某种,异样的温暖,那是在子宫中,才可以体验到的美妙。
母亲常常对他微微一笑,这狭小的空间中,他不停地动。
他开始怀疑,出生对于一个音符,是真正存活的存活;而出生对于自己,终究是死亡的伊始。
他开始害怕世界,真正喜欢上了,音符活生生的气息。
他爱上了一个人!
他担心之后,要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害怕两个赤裸裸的身体,彼此纠缠不清,就像丧失距离的音符,一不小心,就会被胀破。
他惊喜于他的理解和发现。他奋力推开,坚持的大门,宛如推动自己,沉重的影子。
他不明白,这些灰尘来自哪里?他觉得宫殿圣洁,难以容忍,污垢的痕迹。
他痛苦地回想原因,想到了某些乐段,莫名的变奏。
甚至还可以想象自己,就是那位旅途中,不知疲倦的老人。
在夜幕降临之时,绘制心中的,阿尔罕布拉宫;绘制宫墙上剥落的、金灿灿的手指。
他们一直用手指交谈。他根据无声的授意,一遍又一遍探询,最正确的那个判断。
他始终不明白,他们谈过些什么呢?他发现自己,除了弹奏,别的,毫无办法。
穿过刀枪如雨的厮杀,穿过死难者,成堆的尸体,乐音低下头颅,继续穿行。
速度在时空中,交错恍惚,公元2009年,乐音抵达中国昆明,一个年轻的写作者,试图抓住这怪异的想法,作一次,真实的练习。
他得好好,畅游一番,把这些精密的、构造物的叙事,细致地测算一下,他现在的位置和形态,他和老人说话的次数和语气。
宫殿所有的秘密,被一一提及。沿着回忆,他回到了原地,他慢慢捡起一块砖,砌在,另一块之上。
达罗河的水流啊!在阿尔罕布拉宫身边,缓缓流淌,那血液中殷红的斑点,穿过她紧闭的心房。
夜行的人们,把古老的曲调,轻声哼唱,请带上这串珍珠吧!把前方的道路照亮。
格拉纳达,丝绸一样的天空,笼罩着这口,黑色的大钟。
敲钟人钻进了,古老的琴箱,向心中孤傲的美人,倾诉衷肠。
阿尔罕布拉宫,音符游荡在夜空,这些遗留的子民们,涌向你干涸的眼眶中,它们还把冰冷的手伸进你温暖的梦境,阿尔罕布拉宫!
声音在烈日下,曝晒成干枯的形状,音符在手指间滑落,多少往事令人,垂泪,黯然神伤。
回来吧!阿尔罕布拉宫,你这敌人的、狠命的血与心脏。
弹奏者月光下弥散的影子,被它牵引着,来自宫殿的笑声,飘忽不定。
他记得已经在这里,死去过一次。他听到心跳在古堡中,等待着他,再次,长眠于此。
听从命运的召唤,继续前行,在森林里追逐,纯种的白鹿;在大海上,呼吸辽阔的幻象。
最后抵达莽莽群山,伴着故乡袅袅上升的炊烟,把巨大的宫殿催熟,发出声响!
那些语言来自天国,阿尔罕布拉宫,埋葬了她多少年。
“你怀抱着的,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回响”。
轮指不小心泄露的秘密,碎成三段,手指徐徐颤动,红堡流淌出,鲜艳的红。
她看着过去从眼前,一点点走近。
她知道不能够,用头发弹奏,她嫁给了一座城堡。
她渴望,被它紧紧压迫;渴望头发也能发出,动人的呼喊。
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她为什么不了解这座城堡,会带给自己,如此致命的暗红。
八度双音守卫着原始的记忆。
多少年匆匆而逝,多少人悄然离去,多少双手抚动往昔而震颤不已。
音符,此刻已成灰烬,音符已幻化成水滴。阿尔罕布拉,放逐昨日的梦境,在手指与琴弦的交替间,岿然耸立!
鲜血与光荣,泥土混杂着,一些沉默的沙砾,指尖上翘起。夕阳下缓缓流动,红色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