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组诗）

张国凡

英雄树

孤独地站立在大草原上

四顾暮色苍茫

走近你才看到你遍体鳞伤

不知道是什么夺去了你的

生命。只看到你站着生也站着死

一生怀抱着梦想

大草原上，仅有的一棵大树

却成为永远的风景

誰也不知道你的经历

尽管太阳一直都在跟踪你

肯定有人见过你的英姿和壮举

虬龙的枝干

将狂风撕成纸一样的碎片

我在伫立中想象你的最初

那蹦出的第一粒绿芽

又是怎样地诧异夜空的寥寂

雨雪无语，你也将句号悄然地

画成一轮浩月。本来是可以在

瞬间轰然倒下

像塌散的烈马骨架像颓塌的墙

可是令我难以理解的

你还是选择了属于你的姿势——

与地平线保持着垂直

阳光的隐秘

石头上的卧者是被阳光按倒的

他十分地顺从

所以他的睡眠十分的金色

他的投影散发着温暖

此刻草原上还没有走动的事物

强烈的光芒在上升

此时，谁也不知道黑暗的动机

还真有一只羊在低头咀嚼

只是梦与光线在纠缠

一张生动的脸，刻划在人间

但身子却全部地蜷缩着

看不到肌肉和骨头类的东西

以致一片叶子飞起又悄然落下

——当他醒来的时候

阳光或许已经离去

夜眺古战场

黑色的蛾群用翅膀扑打

黎明的眼脸

小裂口的闪电把月光

划解成细碎的银子

我再一次感觉到重压下来的

力量，那风呜咽着悲伤

澄静的镜子映照草原天光

无数的征士放飞了灵魂

有大鹏俯冲而过，有狼队

远观其变，只是吉普车的直灯

反射出遥远的传闻。我还知道

四围存还在着生命之外的影子

无从查考——大野沉寂不言

时间之手编织的面纱

早已拧结成一截不知时事的绳子

空悠的晃动，无有终尽

草和草的拥抱，组成恒定的背景

立起的马

前蹄踏上苍茫之梯

那夕阳便是不屈的头颅

一尊流淌着血液的钢铁构架

点燃大野的激情

迎风而起的黑色鬃毛

像鹰展开的旗帜一般的翅翼

野性的光芒紧逼大河的流向

草原跃动着独特的雄华

忽然间迸发的一声长嘶

凄烈中升腾为直立的孤烟

从来就不肯回头的云

为此彷徨不前

横扫力量的尾巴

撒张开捕捉命运的大网

铺天盖地旋卷成巨大风暴

掀飞起无数草芥和泥尘

以及传说和史迹，并拖动着

浩瀚的大草原一步步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