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俗”
2017-02-28刘姝麟
刘姝麟
1964年錢穆先生在新亚书院毕业典礼上对学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有两个世界,一是现实的俗世界,一是理想的真世界,此两者该同等重视。”
一个角度看,“俗”更接地气。白居易用常得奇,以俗见志,“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其影响之大,不输于盛唐“李杜”。管仲任政相齐,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最终称霸诸国。如果说理想的真世界是阳春白雪,那么现实的俗世界便是下里巴人。芸芸众生,谁不是凡夫俗子,谁又能拒俗?滚滚红尘,谁又能面不着尘,衣不沾土?
换个角度看,“俗”也有“沉没”的危险。“乐天善长篇,但格制不高。”这是苏轼对白居易的评价。此评论有它一半的道理。如果众人的眼光不再向上,而是向下,视“俗”为亲友,视“真”为仇雠,久而久之,现实的俗世界就会失去底线,进而堕落到庸俗、低俗、媚俗的泥潭。清朝的八旗子弟,猎艳逐奇,斗鸡遛狗,最终提不起枪、拉不开弓、跨不上马,而大清王朝也只得黯然谢幕。
而我们今天的社会呢?冯骥才说:“我们的城市中充满了‘土豪式的审美。”此语真是一针见血。把庸俗当感情纽带,以低俗作炫耀之本,视媚俗为升迁之道,已不再是一朵独放的恶之花。土豪炫富,网络晒奢,郭美美唱罢,王思聪登场,所过之处,无不是一片惊叹、一摊口水、一地鸡毛。再加上一些官员、学者也按捺不住一颗“俗”心,纷纷从学术的象牙塔里跳出,在喧嚣的十字街头将“三俗”表演得淋漓尽致。
凡此种种都表明:我们的经济发展得太快,而我们的灵魂却慢了不止一拍。
求“俗”本无可厚非,不过,在努力挣得“六便士”的同时,也不要忘了仰望天上的月亮。钱穆先生还说:“我们该在此现实俗世界中建立起一个理想真世界。我们都是现实世界中之俗人,但亦须成为理想世界之真人。”是的,我们身上都有两个自我——一个人性的托尔斯泰和一个兽性的托尔斯泰。听说,托尔斯泰本人曾自豪地宣称:“兽性的托尔斯泰恒为人性的托尔斯泰所打倒。”
活在这万丈红尘中,可以“俗”为乐,享受俗世界的真爱;亦当以“俗”为戒,保有真世界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