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蟹塘秋

卢丹柠

江苏省兴化市安丰镇是顶级大闸蟹的产地。安丰的秋日天朗气清，高远淡蓝的天幕下一方又一方蟹塘连接成开阔梦幻的一片蓝，映着灿烂得不真实的阳光。这图景如它的名字一样，安宁静谧，却流露着丰收的喜悦：安丰蟹塘秋。

“十一”国庆是大闸蟹成熟的时节，一年的辛苦劳作终于有了回报。舅妈的亲戚，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婦——我叫他们爷爷.奶奶——从去年重阳节收完蟹后就开始清塘、排水、翻地，以便第二年继续养蟹。冬日暖阳晒得塘泥肥沃而有营养后，他们就精心挑选买入蟹苗，放水、放蟹，夏天时撑船到蟹塘中投食：亲自剥的玉米、稻谷，甚至还有小黄鱼。蟹儿们在塘底慢慢生长，经历四五次蜕壳后渐渐变得饱满成熟，开始向岸上爬。九月下旬，蟹农们在塘边安放下收蟹的工具：从水底延伸到水面的倾斜的渔网管道，端口接着一个大网兜，蟹儿们调皮地顺着管道向上爬，还排着队，将要入网时又懊悔地想爬回去，殊不知管道内的倒钩装置不允许下坡行为的发生，它们又只好不情愿地向上、再向上，最终“嘭”的一声掉进网中，与其他因顽皮而失足的伙伴们相遇。我问爷爷：“这样捕蟹不慢吗？”爷爷笑着摇了摇头，乘船带我到一个网兜前，提起来一看，实打实的一兜子蟹。爷爷还说，这样让它们自己爬入网，捕到的一定都是成熟的大蟹，因为小蟹愿意待在塘底。这真是一种遵循自然规律的智慧，一种耐心等待的高效。“数罟不入湾池”，不将大小一网捕尽，蟹可胜食也。

今年因为夏天多暴雨，加上蟹苗不佳，收获的闸蟹不如往年理想，有很多被蟹农称为“水瘪子”的空蟹，让蟹农们几万元的成本打了水漂。爷爷奶奶又只是淡淡一笑，养蟹四年曲曲折折，丰年能赚十几万，今年亏了也就认命了。不过蟹塘四周田埂上的作物仍被大自然“按时送到”：绿油油的辣椒叶下缀红点绿，仅随意摘摘就有沉甸甸的十几斤装满一竹篮；一丛丛没有打过农药的地瓜叶下连着一只只硕大的紫色胖娃娃，睡在土壤中却在秋日被铁锹唤醒，见到最美的阳光。

满眼都是喜悦啊。天蓝水蓝，天拥着水水应着天，天真烂漫地笑着。左岸远处是一行婆娑的树影，右岸天边嵌着一排红白的房屋。仰天张臂，睡在蟹塘秋的安宁平和中，拥抱自然给予的富足：知足地遵循自然简单的规律，真是无比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