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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重构视阈下的“天”与“人”
——从“天人相关”到“天人合一”

2017-02-26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理学常识儒学

陈 琴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 朱熹文旅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儒学重构视阈下的“天”与“人”
——从“天人相关”到“天人合一”

陈 琴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 朱熹文旅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本文通过分析先秦儒学、汉代宇宙论儒学到宋明理学发展形成的长时段(Longue duree)中,“天”与“人”的关系及其意识形态功能变化演进的过程,从社会结构、文化融合、环境变化等多方面探究儒家意识形态并不随社会结构的解体而瓦解,而是于大动乱社会中自我改造、吸收和融合各种文化,同时分析其实现自我重建及对社会具有修复功能之本源所在[1]。

儒家思想;天;人;宋明理学

1 先秦、两汉时期的儒学:心性论中心之哲学与宇宙论儒学

殷代的“天”与“大”通用,不具有在天空的意识上使用的情况。文化上相异于殷的周在克殷后,将“帝”的观念引入“天”,使“天”中包含着更普遍的宇宙自然的主宰神的观念,以“天命”使周取代殷的权力更替正统化[2]P2。在周的观念中,决定社会存在的根据是“天”,而社会或国家、王朝的体制是否存在,不取决于地上的帝王,而是托付于天上的“主宰者”。

以“道德价值一元论”结构创造者孔子为代表的先秦儒学,尽量将个人的道德规范扩大到家庭和社会中去,通过阐发人伦道德逐渐发展为“德性之哲学”,他们很少涉及宇宙秩序,和“天”有相当的距离,因而可视为“生活之哲学”。孟子则以“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最早提出有权废除无德之君的主张。荀子更主张天人相离,把道德秩序和宇宙视为不相关的领域[3]。本文认为先秦孔孟儒学为“心性论中心之哲学”。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0-前221年),处于渭河流域的秦国,依托耕战为核心的富国强兵政策及小气候[4]最适宜期,以法家“权、术、势”为指导,统一六国,建立了秦王朝。秦始皇在国家治理中将王权高置于神权之上,对各家思想吸收和利用缺乏整合,以法为治、以吏为师,并不断向极端发展,最终二世而亡[5]P25。

汉初基于与民休息和无为而治的帝王术,推行黄老之道,为经济恢复、社会发展带来良好的契机,随之而来的是“文景之治”的盛世景象。但表象繁荣之下,社会贫富分化严重,诸侯日益坐大,北方匈奴侵扰边境,使黄老的无为而治无法继续沿用,寻找新的意识形态以保证中央专制集权统治便成了汉武帝的迫切需要。以董仲舒为代表的汉儒,以《春秋》公羊学为基础,结合黄老等其他各家,创建了一套与传统儒学大不相同却能很好地满足汉代专制政治的官方儒学思想体系。他们提出的“王道三纲”、“天人感应”学说为社会次序提供了意识形态与政治(社会)组织的一体化合法结构。董仲舒“以类合之,天人一也”的思想,可见“人”为“天”之模本,认为人与天应该是相似的、同构的、同类相通的。儒家意识形态规定了皇帝与天道的关系,皇帝越接近儒学对理想君主的要求(圣王合一),就越有卡理斯玛的支配能力。在此种理论体系之下,王权合法性源于天道或宇宙次序,对应于意识形态中的宇宙论(哲学观),意识形态具有“天人合一”和“道德价值一元论”的结构。“宇宙本根,乃人伦道德之根源;人伦道德,乃宇宙本根之流行发现。本根有道德的意义,而道德亦有宇宙的意义”,从而将宇宙、社会制度、家庭伦理、个人道德理想这些意识形态的不同方面互相打通,成为一个由道德价值主宰的统一思想体系。不仅大一统的社会制度和道德规范不可区分,甚至连宇宙次序都是道德规范的延伸。“天人合一结构”与“道德价值一元论”造就中国文化第一个宏观特征,使社会制度和宇宙次序成为道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宇宙论中心之哲学”,从而将外部(天)与内部(人)在结构和政治上理论化,形成宇宙论的天人相关说,或天人感应说。为了约束君权,又从另一个方面提出了“灾异”说, 希望以此捍卫“天”的权威从而抑制君权的无限膨胀,把天灾作为对皇帝无道的警告。

西汉后期(公元前122年),渭河流域气候转寒,到东汉时期(公元前25-220年)气候仍旧寒冷,“自王莽以来,天下旱霜连年,百谷不成”。东汉王朝最后半个多世纪恰是太阳黑子衰弱期,强度是前后一千年的最小值,自然灾害和各种灾异频频发生。自公元107-219年的112年中,特大天灾150次。气候继续恶化,汉王朝崩溃。“君权神授”的信念终被动摇,天人感应学说本身被灾异粉碎。至此,宇宙论儒学解体。相应地,由于宇宙论解体与今文经学的式微,大大削弱了儒家思想意识形态的社会整合功能。东汉灭亡后三国鼎立,社会大动乱,令人口损失十之八九。汉族人口的骤减,少数民族的大举南迁,迅速改变了汉族与少数民族的比例。儒家思想面临少数民族大量内迁与印度佛教传入的双重冲击。

2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儒学:常识理性的成熟

魏晋南北朝时期,士大夫阶层失去了汉代儒家对宇宙论建构的兴趣,在政治上知识阶层普遍视“不参与”为“道德”。转而关注“有与无”、“一与多”、“体与用”等属于超越经验的形而上学层面的概念,开始实践从宇宙论(cosmology)到本体论(ontology)的转化。以无为为核心的魏晋玄学,分为代表“天人合一”新形态的“名理”和“道德价值一元论变构”的“才性”两派,将“无为”和“自然”作为新的道德理想。士大夫通过重新注释《老子》、《庄子》,围绕着“无为”“自然”发展出独特的政治文化观念,使魏晋玄学发展为以王弼、何晏“贵无”,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向秀“儒道为一”,裴顾“崇有(自生而必体有)论”、郭象“物各自造”的三个阶段,从而将“无为、自然”等逆反价值与儒家人伦捏合起来形成“道本儒末”的观念系统,并孕育出一种中国文化特有的思想方法:常识合理精神。即:第一,不去追问自然现象常识背后的原因。第二,视感情方面的常识为天然合理,即把人人都具有的自然感情(或人之常情)当作合理性的终极来源。人们的终极关怀再次从舍离此世的宗教转向入世,并且用重视人伦和实际来廓清迷信妄想。当南方士人在玄学中清谈和出入于佛老时,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则认识到儒学与儒生在统一和建立霸权方面的功能,保留于北方大家族内的儒学开始复兴并逐渐成为社会文化教育的主流。于北魏后兴起的北周,就是想复西周之古,将《周礼》作为社会制度理想和大一统的理论根据。其后实现大一统的隋,将以往“无为出世”和向往长生的出离思想用入世精神取代,人之常情合理和常识合理精神从玄学中剥离出来,转化为常识理性。在对自然现象的态度上,常识理性认为常识最终合理,自然界的秩序既不需要深究,也不必改造。这符合儒家入世的(innerworldly)道德伦理,即视自然存在为天然合理的精神。

隋唐时期,执行大一统帝国一体化整合功能的是官方的儒家意识形态。虽然唐代皇帝也必须自命为承“天命”的“真龙天子”,但常识理性阻止了儒生在“天”和“皇帝道德”之间展开种种违反常识的关联,如唐代大儒柳宗元主张“天人不相预”。在“天人合一”的结构削弱后,皇帝有无道的权威就只能根据是否实行德治来判断,后果是导致王权疏离天道,从而相对削弱了王权的基础。王权基础的削弱在唐末得到充分表现,“安史之乱”后皇帝成为太监的掌上玩物,中国进入五代十国时期历时半世纪的割据局面。

3 儒学的重构:宋明理学

要想有效地补救由于常识性消除了“天人感应”而导致的儒学“天人合一”结构的裂痕,必须重建“天人合一”结构。既要从宇宙秩序推出道德,同时推理又不能是经验性的,因此“天人合一”结构就只能依靠抽象的、形式的、比喻性的思辨,从非经验道德基础的形而上推出,也就是建立一个形而上学的道德体系来恢复“天人合一”的结构。具体可通过下述两种途径,一:道德价值只是伦常关系的内在化,伦常关系又可以看作一种普遍的自然关系,它是宇宙秩序的一部分。知识性常识合理就可以判断宇宙秩序,从而推出伦常关系合理,进而肯定道德的权威。二:以人之常情,如“孝、悌、慈”、“四端”、“羞恶”等作为道德基础,把伦理规范看作道德价值的外在实现。则人之常情合理也就论证了道德伦理的合理。由此,将道德合理性建立在常识合理和人之常情合理之上,从常识理性推出儒家道德。

宋明理学的发展,首先是气学,用气学面对佛教和道教虚无主义本体论和人生观的挑战,建立一个实体性的哲学。可是仅仅讲“气”还不够,还要了解作为实体的宇宙运行的普遍规律,于是出现了理学。理学是要尽力掌握世界的规律,包括自然的规律和社会、历史、人生的法则。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是北宋著名的理学家,也是理学的创立者。南宋时期,朱熹继承了程颢、程颐的“洛学”,又吸收周敦颐的“濂学”、张载的“关学”等理学学派的思想,集北宋理学之大成,形成了“理学”的主流;理学进一步发展,就产生了心学。陆九渊、王阳明相信人心就是理的根源,也是道德法则的根源。他们提出“心即是理”,相信自己的内在价值更胜于外在权威,使人的道德主体性进一步发展。从气学到理学再到心学,宋明理学经历了一个逻辑的展开。

理学出现后,开始承担起重建价值体系的职能。通过对理论挑战和现实问题的创造性回应,建构起“天人合一”的结构,把家庭伦理乃至个人道德看成宇宙秩序的一部分,道德伦理从宇宙秩序导出,使宇宙、社会制度、家庭伦理、个人道德理想这些意识形态的不同方面互相打通,成为一个由道德价值主宰的统一的思想体系。正如张岱年所说:“宇宙本根,乃人伦道德之根源;人伦道德,乃宇宙本根之流行发现。本根有道德的意义,而道德亦有宇宙的意义。”可以说,宋明理学对汉代以后整个中国文化的发展有一个新的反省,宋明理学是先秦儒家学说的复兴,同时也是中国本土主流传统的复兴。从经学向理学转变的儒学重构运动实现了三个目标:一是建立了形而上学的道德体系以强化“天人合一”,使道德从宇宙秩序中推出;二是观念系统的理性化,道德权威合理的根据来自常识和人之常情合理;三是建立不同于行为规范的道德境界层面,并在哲学上描述境界中的“应然”世界如何变成现实世界。理学的出现表明形而上学和“天人合一”体系的建立,标志着中国文化实现了理性化,而理学的成熟则代表了中国文化历史上继先秦哲学之后的第二个创造性高峰。

4 结语

从秦汉开始延续到两宋的一千多年的社会整合进程中,在每一次社会动乱、政治结构崩溃、外来文化入侵之后,儒家都以其“积极入世”的精神及包容的态度,建构及完善其理论体系。以“黏合剂”的作用,对政治和经济系统的变化起到协调和稳定的作用,从而使意识形态具有抗拒社会变迁而保持自己存在的能力。儒家“天”“人”关系学说的演变,也是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在历史进程中自我更新发展以及融合外来文明的极为重要和精彩的一部分。

[1] 金观涛. 中国现代思想的起源——超稳定结构与中国政治文化的演变(第一卷)[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9.

[2] 沟口三雄著. 中国的思维世界[M]. 刁榴译. 北京:三联书店,2014.

[3] 岛一.孔孟和荀子在天人论方面的异同[J].中国哲学研究,1983(1):97-108.

[4] 朱士光. 历史时期关中地区气候变化的初步研究[J].第四纪研究,1998(2):1-11.

[5] 李国娟.秦汉之际的儒家思想[M].上海:文汇出版社,2011.

(编辑:刘彩霞)

In Confucianism, “Heaven” and “Human” are Reconstructed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Visual Threshold——From “the Heaven and Human are Related to Each Other” to “Harmony Between the Heaven and Human”

CHEN Qin
(School of Zhuxi Literature and Tourism, Anhui Finance&Trade Vocational College, Hefei 230601, China)

In this paper, the issue of “the Heaven” and “Human”, the core issue in Confucianism, is analyzed from the “nature and the way” in Pre-Qin Confucianism, universe and life origin in Han Dynasty, and the connection of natural order and moral values during Longue duree and the evolution of Neo-Confucianism. It is discussed from social structure, cultural fusion, environmental changes and other aspects that the Confucian ideology does not collapse with the disintegration of social structure, instead, it transform itself in the great social upheaval by absorbing and integrating various cultures so as to realize the ideological basis of self-reconstruction and the foundation of social-repairing function.

Confucianism; Heaven; Human; Neo-Confucianism

2016-12-26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3BWW052).

陈 琴(1985—),女,安徽怀宁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文学、英语教学.

B222

A

2095-8978(2017)01-00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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