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西瓜
2017-02-25迪安金莎丽
[美]迪安 文 金莎丽 译
最大的西瓜
[美]迪安 文 金莎丽 译
去年,我们家搬到了一个新地方,那时我刚满16岁。那里的男孩似乎觉得我有点儿不合群,格罗尔和约翰也这么认为,可能是因为我来自城里的缘故吧。
和我家紧挨着的是维黛安的家,我们都很害怕她的爸爸威尔士先生。威尔士先生身材高大、目光凌厉,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在农活方面,威尔士先生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人物。去年夏天,他在自家牲口棚后的沙地里种出了一个当地人从没见过的大西瓜,他要把它留下做种,打算第二年种出更多这样的巨型西瓜。
我和格罗尔、约翰虽然商量过要偷这个西瓜,但我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个幻想,一想到威尔士先生不怒自威的样子,我们心里就直打鼓。晚餐后在外面聊天时,我们总是看见威尔士先生坐在窗前,威严地巡视着他的“西瓜队伍”。有时候我坐在那里偷偷观察他一个小时,不知为什么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你看看,”爸爸说,“他一天到晚那么紧张,好像随时会有人偷他的宝贝。”
一天晚上,我和伙伴们去小河里游泳。河水很凉,打了一会儿水仗,我们身上才暖和起来,于是回到岸上休息。格罗尔说:“今晚威尔士先生不用担心他的大西瓜了,月光照得黑夜跟白天似的。”
“他可不会大意,”约翰说,“我刚才经过他家,看见他就坐在窗前。”
我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把它偷过来给你们尝尝。”
格罗尔看着我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我说,“我真的要去。”
大家都不出声了,我感觉到了这沉默所包含的敬意,这时就连我也觉得自己真了不起。我当时没想到自己会说那样的话,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再考虑一下吧,”约翰担忧地说,“从河岸到那个西瓜的位置至少有200米!”
“我就是要从他的眼皮底下把瓜弄出来,就今晚。”
我们沿着河岸朝瓜地走去。我话已出口,就没有退路了。我们拨开柳条,向牲口棚望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威尔士先生的身影。
我肚皮贴地,小心翼翼地在瓜地旁的草丛中爬行,每爬几步就停下来,谨慎地抬头看看,我老是觉得威尔士先生已经看到我了。
突然,那个巨型西瓜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禁吃了一惊,浑身僵硬地趴在那儿,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我伸出一只手抱住了西瓜,另一只手掰断了瓜蒂,再往牲口棚一望,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我打算沿着原路把这个瓜推回去,但这么干非常费劲儿,我的脊梁一阵阵发冷。我一点点地推着,终于把它推到了柳树林里。
“可把它弄来了,”格罗尔拍着大西瓜说,“它是我们的了。”
“这可是威尔士先生做种的瓜,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要亲手切开它。”我说。
我用小刀在绿色的瓜皮上一划,啪的一声脆响,西瓜从中间裂成了两半。瓜瓤闪着微光,格外诱人。我切下一块送到嘴里,闭上眼睛,甜美的瓜汁慢慢流进了喉咙。
我们仨狼吞虎咽,直吃得肚子再也装不下才停下来。嘿!吃了好半天,才吃了小半个。
我突然觉得很沮丧,冒了这么大的险,才吃了这么点儿。 我站起来说:“我该回家了。”
“剩下的怎么办?”约翰问。
我踢了一脚,西瓜裂成了三块。我用脚使劲儿跺,想把吃剩的西瓜踩得稀烂。他俩看了,也大笑着踩了起来,最后,只剩下滑溜溜的瓜皮了。
我回到家里,心情一直十分沮丧,我知道格罗尔和约翰这些人再也不敢小看我了,但我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我踏进门廊,爸爸问我:“你上哪儿去了?”
“游泳。”我回答说。
我往威尔士先生的牲口棚望去,看见他正向瓜地中央走去。我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走到巨型西瓜所在的位置,弯下腰,我知道他在察看那个地方,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叫声像刀子一样刺进了我的心。爸爸从椅子上跳起来,而我却像被魔法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威尔士先生一边在瓜地里踉踉跄跄地走,一边大声吼叫,那声音可怕极了。爸爸向威尔士先生跑去,我也跑了过去。最后,威尔士先生在大西瓜生长的地方停了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跟他一起静了下来。
“他们偷走了我做种的西瓜。”他喃喃自语。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不会相信威尔士先生也会这样轻声地说话,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本来我想把那个西瓜分成两份,”他对我爸爸说,“我妻子从开春以来身体就不好,那瓜我想留给她吃一部分,剩下的瓜子我想用来做种,这些天她天天都问我那大西瓜熟了没有。”
我的良心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断在脑海中闪现,让我心烦意乱。也许我在责备自己:为了自己的一点儿虚荣心,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有本事,我干了一件多么轻率无知的事啊!我偷瓜只不过是和伙伴们赌一赌谁的胆量大,但这个西瓜对威尔士先生来说,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了一个袋子,来到我们游泳的地方。我低头看着沾满泥土的西瓜碎块,然后跪下来捡那些黑色的瓜子,它们撒得满地都是,和烂瓜瓤混在一起。
瓜子捡完了,我提着袋子,走到威尔士先生的家门前,双腿抖个不停。我敲响了门,开门的正是威尔士先生。
“什么事,小家伙?”他盯着我问。
我的牙齿在打架,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拿出那个袋子。
“威尔士先生,”我说,“这是你那个西瓜里的种子,这是我能交回来的一切。”
“是你干的,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
“你知道那是做种的瓜吗?”
“我知道,先生。”
他挺直了身子,眼里闪着怒火。我想跑,却一步也动不了。
“我妻子想要那个瓜,”他说,“不是为了自己吃,是想把邻居们都请来尝尝鲜,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很抱歉,”我说,“瓜不在了,但种子还在。明年就可以种了,我会帮您种的,威尔士先生。”
这时候,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种这么大一片地,是该有个儿子才行,我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和蔼地说,“今年我们做不了什么了,不过明年还可以种瓜,我们一起种。”
“是的,先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