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要重新认识马克思的“厉害”
2017-02-24王雅林
王雅林
(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哈尔滨150001)
学术研究要重新认识马克思的“厉害”
王雅林
(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哈尔滨150001)
我们的时代是各种学术思潮涌动的时代。在过去的一年里,经过对我们时代的反思与体悟,在知识层的思想精神世界里,涌流着一股日渐强劲的脉动,这就是重新认识到马克思的“厉害”。对这一情结的直接表露来自“90后”,他们经过对我们时代的审视,认为当代人仍然无法绕开“马克思的幽灵”,无法绕开他为我们提供的思考角度和问题范式,于是唱出了自己的心声:“马克思是个90后”,“有一天我看到他的厉害”。纵观历史,青年历来是时代的先觉者。今天,在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中,包含着老、中、青不同的年龄群体,但都应从“90后”那里得到启示,投入到最能体现时代精神和脉动的大潮之中,破除种种杂音,重新认识马克思思想的现实性和力量。
说马克思“厉害”,当代英国社会学大师吉登斯就说过,马克思的思想比他同时代及后来的西方思想家如托克维尔、孔德、涂尔干、韦伯、滕尼斯、齐美尔、斯宾塞等等要“厉害”得多,即便在当今的世界范围内,他的思想仍“具有弥足珍贵的价值”。据美国《科学美国人》月刊网站2013年11月报道,研究人员选择近3.5万名学者并对其进行了临时排名。然后,研究人员依据谷歌公司“学术搜索”的查询情况,制定了被称为h指数的标准化评判标准。排名结果显示,截至2013年的11月5日,最具有影响力的学者就是马克思。可见,马克思仍然是“活着的思想家”,他作为“当代人”仍影响着世界。习近平总书记更明确指出这种情况:“人类社会至今仍然生活在马克思所阐明的发展规律之中。实践证明,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科学如何进步,马克思主义依然显示出科学思想的伟力,依然占据着真理和道义的制高点。”
我们之所以说要“重新”认识马克思,是因为自“苏东”解体之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进入低潮时期,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马克思主义“危机论”、“过时论”。这种思潮对我国思想界也产生了较大影响,包括一些研究者在内,他们往往在还没有懂得马克思的时候就厌烦了马克思。这种情况的出现除了时代大气候的因素外,也同在教学、宣传领域严重存在的简单、僵化、停滞的意识形态说教有关。正像《马克思是个90后》歌词所唱的那样:“我对他的第一个印象,在政治课上学了他的思想,只是为了及格,本打算过了就算,书再也不念。”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在现行的教学科研体制中存在着西方理论“一边倒”的情况,马克思理论的地位被弱化了。习近平总书记就严肃地指出:“在实际工作中,在有的领域中马克思主义被边缘化、空泛化、标签化,在一些学科中‘失语’、教材中‘失踪’、论坛上‘失声’。这种情况必须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事实上,一个学者如果要想真正有洞察力,如果要想动真格地发现、研究、解决中国的真问题,就必须回到马克思,领教他的“厉害”。
马克思的“厉害”首先要说,他为人类寻找、创建新家园指明了现实道路。人类可栖居的家园自然首先要立足于现代文明之上。具有现代形态的社会科学诞生于西方。西方社会科学在研究资本主义现代社会的发生、发展过程中积累了大量解释社会的知识,并逐步使自身的思想精密化。我国总体上仍处在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大过渡期,尚没有完全形成解释自己和世界的现代理论体系,学习、借鉴西方理论成为必然选项,而且从实践经验上看,“中国经验”同“西方经验”也有交集之处。但西方社会科学,包括一些很有启示价值的著作,都隐含着“历史终结论”的假设前提,是以资本主义自身秩序的完善和改良为目标的。但正如美国当代最著名的思想家、经济学家大卫·哈维在其代表作《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一书中给资本主义下的“判决书”所说,以“复利”即利润追求为目标的资本主义带来“普遍的异化”,是不可能永世长存的,所以人类的“家”不能“终结”在这里。马克思的理论同样诞生在欧洲工业文明的环境之中,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在资本主义还处在上升阶段,就揭示了这种社会形态的不可持续性。它的革命性在于,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揭示了“消灭现存状态的现实的运动”,发现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和新的社会形式出现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为人类找到了真正可栖居的共产主义“甜如蜜”的家园,这就是“自由人联合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选择的理论来源就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的理论不但是批判的理论,而且是建设的理论。在当今全球化的格局中,资本主义仍处于主导地位,但社会主义作为现实运动已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取得的空前历史性成就就是突出的例证。这说明马克思理论已不是“备用方案”,而是现实道路,我们应顺着这条道路继续前行、探索和创造。社会科学研究者要有明确的理论方向,他的著作要有精神制高点,要把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作为自己的根本信念。
说马克思“厉害”,还在于他为社会科学研究立下了科学的本体论根基。这就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一大贡献。受“苏马”的影响,在我国,曾长期把马克思唯物史观解读为“物质本体论”,这是误读。实际上,马克思在寻找人类家园时遵循的思考路径一直是“现实的人”和“历史性的生活过程”,建立了解释社会的“生活本体论”根基。对此,恩格斯在晚年做了明确表述:“根据历史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这就是说,马克思的“生产论”不限于“物质生产”,而是包容性更大的“生活的生产论”。这就为解释人类社会和历史奠定了“生活本体论”基石,这正是马克思的厉害之处。他为今天我们的社会科学研究、为构建以“创造人民美好生活”为指归的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话语体系提供了学理基础和研究范式。偏离了生活的理论与实践,必然都会偏离正确的道路。
马克思的“厉害”,也表现在他始终从现实的历史实践中提出课题,并用他所发现的理论推动现实实践。马克思一生做出了巨大的思想理论贡献,至今还享受“千年最伟大思想家”的盛誉。但他从来不屑做沉迷于概念演绎的经院哲学家。他强调理论的使命不但在于认识世界,更要改变世界,始终把人类解放作为自己为之奋斗的根本目标。早在他十七岁中学毕业时,在一篇讲到选择职业志向的文章中就写道:“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我们就不会为它的重担所压倒,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所做的牺牲。”为此,他一生的研究目光始终聚焦于那些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现实问题之上。他富于批判精神,不崇拜任何东西,对一切都做具体的、历史的分析,并勇于自我否定和超越,不断从历史方位和时代特征中探索解决现实问题的道路。这启示我们,中国社会科学研究者应像马克思那样,立下为中国、为人类解放而不懈奋斗的伟大志向,立足于中国当代的实践,密切关注亿万人民的梦想和追求,敏锐追捕时代涌现出的新问题,进行创造性的劳动,从而使我国的社会科学更具有“现实性、此岸性和力量”。
最后我还要说,马克思的“厉害”,还在于他的理论在今天仍是我们构建中国学术话语的灵魂。构建“中国话语”最突出地体现在对重大范畴概念的定义权和解释权上。我以我所研究的“生活”范畴的构建为例来说明这一问题。实现“中国梦”的核心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但包括“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内的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发展目标,不但要解决“民生”问题,还要逐步解决民主、民享、自由等更高层次的生存状态问题。但在现行的社会学理论体系中,只有自在性的“日常生活”概念,“生活”尚没有取得范畴地位。这就显现我国发展的实践对生活理论的需要同生活概念的不成熟性之间存在巨大反差。构建“生活”这个复杂概念需要汇聚中、西、马综合学术资源。比如,在西方社会学概念体系中,虽然没有完整的“生活”概念,但在“日常生活”和“生活世界”研究方面却积累了丰富的同现代社会相契合的学术资源;在中国古典文献中,“生活”一词出现较晚,上古时期主要是用“生”、“生生”表述生命、生活的含义,特别可贵的是,先贤们用“道”与“日用”、形而上与形而下相统一的观念看待生命、生活现象,表述生活的含义,这表明“生活”更是一个蕴含中国经验、中国智慧、中国意识的概念,我们应把握这一文化基因。而在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体系中,“生活”是一个核心概念。马克思是在“现实的人”与“现实生活”相统一的、“人们怎样生活,他们自己便是怎样的”观点上使用生活概念的,因此,“属人性”与“属生活性”是一致的,生活就是人的生命存在、展开和实现形式。马克思这一“生活”理念为我们构建具有基石性地位的生活概念提供了重要理论和方法论基础。以马克思理论为灵魂,以中国思想文化为底色,并通过西方理论的激发,实现中、西、马学术资源的融会贯通,就可以创造出具有中国化的同时又具有普遍意义的学术话语。
我们还可以说出马克思的许多“厉害”之处。在今天看来,马克思虽然同我们已相隔一百多年了,但我们在不少方面的思想水平仍没达到马克思的高度,我们仍需要向他老人家虚心求教。但这并不是说马克思的每个具体观点、具体表述都是正确的,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马克思文本也存在复杂情况。马克思是个严肃的思想家,经常指出自己过去研究结论中的某些“过错”。他更反对把他的理论当作教条和绝对化的真理。对于这种持教条主义态度的人,他曾戏谑地说:“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克服对马克思理论持僵化、教条的态度仍是我国思想理论建设的重要任务。我希望在天国的马克思看到他的理论在中国的命运后不要再说:“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今天在世界范围内占据主导地位的依然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利益集团对世界人民的“洗脑”,在我国则体现为一些学者对新自由主义的热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强调“重新回到马克思”,对于我国的思想理论建设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马克思的思想如果不能在中国真正落地,实现中国化,那么我们将遗误真正走出“史前史”的历史良机。为此,我们需要排除各种错误思潮的影响,以科学精神研究马克思,并借鉴一百多年来在世界范围内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取得的丰硕成果,特别是要深入到文本,真正作学理性和系统性的把握,并把活生生的现实与马克思主义整体文本灵活地联系起来,挖掘出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的当代价值。本刊乐见这方面的成果面世,也特别希望为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提供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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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971(2017)01-0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