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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器物复古到精神复古:柳宗元的乐府雅诗述作历程的再探讨

2017-02-24陶成涛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11期
关键词:乐府礼乐柳宗元

陶成涛



从器物复古到精神复古:柳宗元的乐府雅诗述作历程的再探讨

陶成涛

(西北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柳宗元先后两次上朝廷进献乐府雅诗,第一次是贬官永州之后,柳宗元模仿“汉魏旧制”中歌颂国家创业艰辛的“仪仗”礼乐精神,创作了《唐鼓吹铙歌十二篇》,但是由于鼓吹乐曲在唐代当时的礼乐环境中已经处于冷落地位,故而无法得以在国家礼乐体系中获得一席之地。第二次柳宗元继承了《诗经·大雅》中“宣王中兴”的历史话语和《江汉》《常武》二篇的“凯乐”精神,创作了《平淮夷雅》,获得了相当的成功。两次的乐府雅诗述作的背后,是柳宗元在国家礼乐性歌颂文体的写作中,完成了从器物复古到精神复古的境界提升,从而与儒家礼乐精神完成了最终契合,也重新获得了礼乐文化话语权的述作高度。

柳宗元;乐府诗;礼乐制度;乐府制度

柳宗元是古文大家,诗歌创作也特为一派。而柳宗元的乐府诗创作,在唐宪宗元和之际,显示出明显的有明确的国家礼乐制度意义的复古倾向。就此现象,吴振华《论柳宗元唐雅的现实意义及其艺术特点》一文已有所论述,吴文指出:“柳宗元创作铙歌、平淮夷雅等雅诗歌曲,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不仅具有补苴罅漏的意义、重建礼乐秩序的价值,还有脱自己于政治泥淖的干谒意图。”①吴文对此的认识是全面而深刻的,当然吴文更多认为柳宗元创作“唐雅”是为了改换政治姿态,迎合当朝以求再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贬谪之臣的最为强烈的心理,本文也完全赞同。但是,柳宗元创作乐府雅诗最根本的文化内驱力来自其乐府观念,而柳宗元两次乐府雅诗创作,也反映了柳宗元乐府观念的进一步复古的倾向。本文试图从礼乐制度等方面申述一二。

一 “仪仗”精神与王业述作:柳宗元对鼓吹乐曲的追怀与摹写

柳宗元贬官在永州之时,有《唐鼓吹铙歌十二篇》。柳宗元序云:

伏惟汉魏以来,代有铙歌鼓吹词,唯唐独无有。臣为郎时,以太常联礼部。尝闻鼓吹署有戎乐,词独不列。今又考汉曲十二篇,魏曲十四篇,晋曲十六篇,汉歌词不明纪功德,魏、晋歌,功德具。今臣窃取魏、晋义,用汉篇数,为唐铙歌鼓吹曲十二篇,纪高祖、太宗功能之神奇,因以知取天下之勤劳,命将用师之艰难。每有戎事,治兵振旅,幸歌臣词以为容……

鼓吹乐曲最初是汉代北方游牧民族音乐、西域音乐以及异域乐器演奏出的音乐的统称,这种音乐本身有将强烈的杀伐之音和粗犷之气,这正是其本身的胡乐特性,并且也使得这些音乐适合于军乐性的演奏。蔡邕有“汉乐四品,其四曰短箫铙歌,军乐也”的定性②,今天我们从《乐府诗集》所保留的汉铙歌曲辞分析,颇觉其杂凑难懂,甚至与军乐无关。这也就是柳宗元所谓的“汉歌词不明纪功德”。如《朱鹭》《巫山高》《有所思》《上邪》,从标题到曲辞内容均无关军阵。但我们不能简单以歌辞来作为判定音乐属性的依据,从后代对汉铙歌的沿袭应用中,我们都可以看出其军乐性质的流露。以《巫山高》为例,曹魏时改名为《屠柳城》,颂曹操破乌桓之事;孙吴改名为《关背德》,颂孙权擒杀关羽之事;西晋改为《平玉衡》、南朝梁改为《鹤楼峻》,都是以歌颂战功为主要内容。③

鼓吹乐曲自汉魏以来持续雅化,缪袭、韦昭、傅玄、何承天、谢眺等人开启了各自朝代对汉铙歌十八曲的颂诗化改制。同时,北朝也出现了歌颂开国皇帝征战事迹的鼓吹曲。南北朝时期,原本被随意记录的短箫铙歌汉曲古辞变成了称颂开国皇帝赫赫武功和洋洋盛德的颂诗④。

柳宗元所继承的铙歌传统,正是经缪袭、韦昭、傅玄、何承天、谢眺等人开拓的传统,即对原本称为“短箫铙歌”的汉鼓吹乐曲加以配词,以使用于不同时代的鼓吹仪仗用乐。鼓吹乐曲自西晋至于南北朝,长期被应用于皇帝或重臣出行的仪仗,也在祭祀和庙堂音乐中充当一定的地位,更重要的是,鼓吹仪仗队被长期用于赏赐功臣武将,“加葆羽鼓吹”便是极高的荣耀。总之,鼓吹乐曲在东汉至隋代,一直作为仪仗乐队广泛使用,体现了宣扬威仪的重要礼乐精神。⑤

初唐时期,鼓吹乐曲基本上还具备着宣扬威仪的礼乐精神。《旧唐书·音乐志》载:“景龙二年,皇后上言:‘自妃主及五品以上母妻,并不因夫子封者,请自今迁葬之日,特给鼓吹。宫官亦准此。’侍御史唐绍上谏曰:“窃闻鼓吹之作,本为军容,昔黄帝涿鹿有功,以为警卫。故掆鼓曲有《灵夔吼》《雕鹗争》《石坠崖》《壮士怒》之类。自昔功臣备礼,适得用之。丈夫有四方之功,所以恩加宠锡。假如郊祀天地,诚是重仪,惟有宫悬,本无案架。故知军乐所备,尚不洽于神祇;钲鼓之音,岂得接于闺阃?”⑥唐绍的上谏最后没有被采纳,我们可知,鼓吹乐曲的仪仗使用已经不是皇家和重臣的特权了。一般的贵主之家皆使用鼓吹仪仗。杜甫《丽人行》云“箫鼓哀吟感鬼神”的箫鼓即是仪仗鼓吹。

唐绍所云《灵夔吼》《雕鹗争》《石坠崖》《壮士怒》等鼓吹曲,《乐府诗集》失载⑦,我们猜测应该与柳宗元试图恢复歌辞的太常所备戎乐是一致的。这是隋唐之际的鼓吹乐曲,如果鼓吹乐曲在唐代国家礼乐制度中的地位还如魏晋之时,那么柳宗元述作唐铙歌十二曲的礼乐意义无疑是巨大的。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柳宗元的时代,这种礼乐模式已经遭受不可复起的冷遇。

鼓吹署原属太常寺,在西晋至隋唐一直存在。《通志》卷五十四:“鼓吹令,《周礼》有鼓人掌六鼓四金之音。后汉有承华令,典黄门鼓吹,属少府。晋置鼓吹令丞,属太常。(东晋)元帝省太乐并鼓吹。(东晋)哀帝复省鼓吹而存太乐。梁有鼓吹令丞,又有清商署。北齐鼓吹令丞及清商部并属太常。隋有鼓吹、清商二令丞。至炀帝罢清商署。唐鼓吹署,令、丞各一人,所掌颇与太乐同。”⑧但是,官职摆设与实际的礼乐制度已经貌合神离,以祖孝孙等创制的十二和雅乐、三大乐舞(破阵乐、庆善乐、上元乐)作为歌颂祖宗功德的乐舞、“十部伎”宫廷燕乐的主体,都使得鼓吹乐曲不再被要求承担礼乐雅颂的功能。接着是唐玄宗时代教坊、梨园成为当时音乐制度的实际中枢,太常寺地位下降,太常寺中的鼓吹署更是冷落。甚至在唐代太乐署的乐工考核中,无法通过考试的都会被“退入”鼓吹署:

教长上弟子四考,难色二人、次难色二人业成者,进考,得难曲五十以上任供奉者为业成。习难色大部伎三年而成,次部二年而成,易色小部伎一年而成,皆入等第三为业成。业成、行修谨者,为助教;博士缺,以次补之。长上及别教未得十曲,给资三之一;不成者隶鼓吹署。习大小横吹,难色四番而成,易色三番而成;不成者,博士有谪。内教博士及弟子长教者,给资钱而留之。⑨

《新唐书》同时记载:“开元二年,又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有音声博士、第一曹博士、第二曹博士。京都置左右教坊,掌俳优杂技。自是不隶太常。”唐代的音乐机构,原来有太乐署、鼓吹署和教坊。开元二年(714)设立内教坊后,太常已经不是礼乐制度的实际执行部门了。所以,柳宗元在担任礼部郎中之时,已经无缘参与国家礼乐事宜,太常寺虽备鼓吹,但是在实际的国家礼乐中的地位已经极小。柳宗元一片良苦用心,所歌颂的太宗创业之艰辛,可怜无法成为魏晋时期的仪仗军乐的鼓吹乐曲了。

此次柳宗元的乐府雅诗创作,体现了其乐府观念中“器物复古”的第一层追求。汉魏旧制、太常备乐,这些复古的方式都是值得推崇的,但是由于器物的更迭变换,新礼乐环境之下,柳宗元的乐府雅章无法得到采用,也是在所难免。

二 宣王中兴与王师奏凯:柳宗元对《江汉》《常武》的继承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年)十月平定淮西藩镇吴元济。官方文字有元和十三年韩愈以及段文昌的《平淮西碑》。二文虽有官司风波,但是历来韩优段劣之评深入人心。柳宗元亦于元和十三年上《平淮夷雅》二篇。可以说,韩愈和柳宗元都十分自觉地以古为则完成各自的鸿篇。韩愈文气似之⑩,但毕竟由于文体之隔,没有明确传递出来。而柳宗元的二首诗非常自觉地继承了《诗经》中《江汉》《常武》的精神,将平淮西事件与宣王平淮夷联系起来,构建出“再现宣王中兴”的历史话语和叙事模式,颂扬了儒家盛世再现的礼乐神话。柳宗元在《献平淮夷雅表》中开宗明义地表述了宣王中兴得以再现的历史话语逻辑:

伏见周宣王时称中兴,其道彰大,于后罕及。然征于诗大小雅,其选徒出狩,则《车攻》《吉日》;命官分士,则《嵩高》《韩奕》《烝人》;南征北伐,则《六月》《采芑》;平淮夷,则《江汉》《常武》,铿鍧炳耀,荡人耳目,故宣王之形容与其辅佐。由今望之,若神人然。此无他,以雅故也。

臣伏见陛下,自即位以来,平夏州,夷剑南,取江东,定河北。今又发自天衷,克翦淮石。而大雅不作,臣诚不佞,然不胜愤懑,伏以朝多文臣,不敢尽专数事,谨撰平淮夷雅二篇。虽不及尹吉甫、召穆公等,庶施诸后代。有以佐唐之光明,谨味死再拜以献。11

“宣王中兴”儒学历史观的建构,在《毛诗》的经学阐释中,体现得尤为明显。12其中《六月》为歌颂北伐玁狁;《采芑》为歌颂南伐荆蛮;《江汉》《常武》则歌颂平定东南淮夷。由于地理空间和话语逻辑的相似,柳宗元特意地使用了“淮夷”来直接指涉吴元济的淮西藩镇割据。不仅如此,柳宗元在二首雅诗中,完全是对《江汉》《常武》的亦步亦趋。

雅颂中的战争诗淡化战争本身,强调武力震慑以及政治声讨。雅颂中的篇章,着墨点均在战前和战后。战前,则是命将、耀武与声讨;战后,则是献俘、封功与受飨。《江汉》就如言股肱大臣统帅虎贲之师一临敌境,立刻强虏震怖,不战而胜。于是“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了,《常武》就如言伟大的军事胜利仅仅只需要圣明天子一发雷霆之怒,一声令下,军容威整之震慑气势一出,立刻强虏震惊,不战来降。胜利之后,“王猷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天子之功。”13这种强调王道荡荡、王师无敌的写作思路,柳宗元在《平淮夷雅》中完全加以继承。

《平淮夷雅》二篇,第一篇为《皇武》,第二篇为《方城》。第一篇侧重于赞美裴度,第二篇侧重于赞美李愬。两首诗的结构都完整地体现了战前命将、耀武与声讨、战后献俘、封功与受飨的写作模式。《皇武》反复陈述皇帝命将和王师的进军,而真正的战争一章仅是“王旅浑浑,是佚是怙。既获敌师,若饥得餔。蔡凶伊窘,悉起来聚。左捣其虚,靡愆厥虑。载辟载袚,丞相是临。弛其武刑,谕我德心。其危既安,有长如林。曾是讙譊,化为讴吟”的描写,战争结束,其结果是“淮夷既平,震是朔南。宜庙宜郊,以告德音。归牛休马,丰稼于野。我武惟皇,永保无疆。”14《方城》更对克蔡后的胜利和对李愬的歌颂用了四章的篇幅。

《江汉》《常武》作为《诗经·大雅》之篇章,在西周礼乐制度中,或者在《周礼》以及“毛诗”阐释系统中,一直有明确的礼乐功能。《周礼·春官宗伯·大司乐》云:“王师大献,则令奏恺乐。”15《周礼•春官宗伯•乐师》云:“凡军大献,教恺歌。”16《江汉》《常武》正是在宣王用兵淮夷两次重要胜利之后的凯乐。

所谓凯乐,专指重大军事行动之前或者之后的专用礼乐。出征有之,以激励士气,凯旋有之,以庆贺战功。《诗经》中出征和还师,均奏凯乐,也与《诗序》所云“(文王)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枤杜》以勤归也”17的说法相一致。

按照《周礼》的说法,“王师大献”,必奏凯乐。而当唐廷大献之际,柳宗元“不胜愤懑”18之因,当是在于自己内心固有之礼乐观念。这种礼乐文化在封建时代并非只是文本的记录。历代凯乐创作不绝于记载。《乐府诗集》著录的西晋张华所作的凯乐歌辞《命将出征歌》和《劳还师歌》19,即是其最佳例证: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今在盛明世,寇虐动四垠。豺狼染牙爪,群生号穹旻。元师统方夏,《出车》抚凉秦。众贞必以律,臧否实在人。威信加殊类,疏逖思自亲。单醪岂有味,挟纩感至仁。武功尚止戈,七德美安民。远迹由斯举,永世无风尘。

玁狁背天德,构乱扰邦畿。戎车震朔野,群帅赞皇威。将士齐心膂,感义忘其私。积势如鞹弩,赴节如发机。嚣声动山谷,金光耀素晖。挥戟陵劲敌,武步蹈横尸。鲸鲵皆授首,北土永清夷。昔往冒隆暑,今来白雪霏。征夫信勤瘁,自古咏《采薇》。收荣於舍爵,燕喜在凯归。

《旧唐书·音乐一》大和八年太常院奏议中称“太宗平东都,破宋金刚,其后苏定方执贺鲁,李勣平高丽,皆备军容凯歌入京师”20,可见,柳宗元创作《平淮夷雅》的动机,当与《毛诗》“美宣王”以及《周礼》“王师大献”等观念融合而成的一种文化潜意识密切相关。

柳宗元晚年的这一次雅诗创作,体现了从“器物复古”到“精神复古”的升华。《诗经》大雅精神在封建国家意识形态上是永恒的礼乐核心,柳宗元以此为出发点,故而取得了第二次创作的成功。

三 余 论

柳宗元以贬谪之身,两次向朝廷献乐府雅诗。其中我们可以看到,柳宗元的乐府复古思想是建立在他的国家礼乐理想之上的。从开始偏向礼乐制度的器物复古,到最终的上升到礼乐精神的追摹。柳宗元显然在复古主义的乐府雅诗创作路线上完成了个人的突破。第一次的鼓吹铙歌,虽然意图陈述太宗创业艰辛,但显然是一个游戏规则的落伍者,故而柳宗元第一次的乐府雅诗述作是失败的。而第二次柳宗元直接上承《诗经》大雅精神,旗帜鲜明地用诗歌形式和语言塑造了“宣王中兴再现”的历史话语,并且结合了“王师大献”的奏凯礼乐遗意,成为柳宗元乐府雅诗述作的典范代表。相比韩愈《平淮西碑》,更能体现出儒家礼乐精神的典范意义。故而历代论韩柳者多有“退之不能作”、“与吉甫辈所作无异矣”、“韩公不得不让”21的评语。我们可以说,柳宗元主动继承了《大雅》的礼乐精完成了从器物复古到精神复古的境界提升,也重新获得了礼乐文化话语权的述作高度。

(责任编校:张京华)

2017-10-18

陶成涛(1986-),男,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学术方向为唐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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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219(2017)11-0016-04

①载《文学遗产》2014年第3期,第57页。

②见《乐府诗集·鼓吹曲辞》题解中引蔡邕《礼乐志》。

③分别见《乐府诗集》第267页,272页,277-278页,299页。又据《晋书·音乐志》:“汉时汉时有短箫铙歌之乐,其曲有《硃鹭》《思悲翁》《艾如张》《上之回》《雍离》《战城南》《巫山高》《上陵》《将进酒》《君马黄》《芳树》《有所思》《雉子班》《圣人出》《上邪》《临高台》《远如期》《石留》《务成》《玄云》《黄爵行》《钓竿》等曲,列于鼓吹,多序战阵之事。”见卷二十三,第701页。

④可参《隋书·音乐志中》,北齐武成帝时“鼓吹二十曲,皆改古名,以叙功德。第一,汉《朱鹭》改名《水德谢》,言魏谢齐兴也。第二,汉《思悲翁》改名《出山东》,言神武帝战广阿,创大业,破尔朱兆也。第三,汉《艾如张》改名《战韩陵》,言神武灭四胡,定京洛,远近宾服也。第四,汉《上之回》改名《殄关陇》,言神武遣侯莫陈悦诛贺拔岳,定关、陇,平河外,漠北款,秦中附也……”(见第330页)北周宣帝时“革前代鼓吹,制为十五曲。第一,改汉《朱鹭》为《玄精季》,言魏道陵迟,太祖肇开王业也。第二,改汉《思悲翁》为《征陇西》,言太祖起兵,诛侯莫陈悦,扫清陇右也。第三,改汉《艾如张》为《迎魏帝》,言武帝西幸,太祖奉迎,宅关中也。第四,改汉《上之回》为《平窦泰》,言太祖拥兵讨泰,悉擒斩也……”(见第342页)另,《乐府诗集》(卷二十,第293页)尚录有齐谢眺所制的《齐随王鼓吹曲》,限于诸侯之乐的礼制,未有歌颂皇帝武功的组诗,可见,皇帝之外的王族甚至功臣所奏鼓吹,也有文人改制乐章歌辞的现象。《乐府诗集》(卷十九,第287页)录何承天的《宋铙歌十五篇》也是一组文人改制的歌颂刘裕的组诗性乐章。

⑤可参见陶成涛拙文《作为仪仗乐队的黄门鼓吹》,《黄钟》2014年第4期。

⑥《旧唐书》卷二十八,第1050页;又见《旧唐书》卷八十五列传第三十五,第2813-1814页。又《唐会要》卷三十八:武德六年二月十二日,平阳公主葬,诏加前后鼓吹。太常奏议,以礼妇人无鼓吹。高祖谓曰:“鼓吹是军乐也,往者公主于司竹举兵,以应义军,既常为将、执金鼓,有克定功,是以周之文母,列于十乱,公主功参佐命,非常妇人之匹也,何得无鼓吹?宜特加之,以旌殊绩。”至景龙三年十二月,皇后上言:“自妃主及五品以上母妻,并不因夫子封者,请自今婚葬之日,特给鼓吹,宫官准此。”左台侍御史唐绍上疏谏曰:“窃闻鼓吹之作。本为军容……”按,鼓吹的赐给,自晋以来,重臣丧葬常有,如贾充、王导、桓温。南朝时王公重臣送葬,受赐鼓吹亦颇可见。隋朝葬仪赐鼓吹有李穆、李德林、杨素、段文振等,唐代魏征、李靖葬仪亦有赐。唐初就有平阳公主葬礼用鼓吹。

⑦(宋)陈旸《乐书》卷一百三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掆鼓”条保留了唐代掆鼓曲,其文云:“隋大驾鼓吹,有掆鼓,长三尺,朱髹其上。工人青地苣文。大业中,炀帝宴饗用之。唐《开元礼义罗》曰:‘掆鼓,小鼓也’。按图,鼓上有盖。常先作之,以引大鼔。亦犹雅樂之奏。与金钲相应。皆有曲焉。《律书·乐图》云:‘掆鼓一曲十揲,一曰《惊雷震》,二曰《猛虎骇》,三曰《鸷鸟击》、四曰《龙媒蹀》、五曰《灵夔吼》、六曰《雕鹗争》、七曰《壮士奋怒》、八曰《熊罴哮吼》、九曰《石荡崖》、十曰《波荡壑》。并各有辞,其辞无传焉。大常鼓吹前部用之。”

⑧《通志》职官略第四,第670页。

⑨《新唐书·百官三·太常寺》。

⑩《韩昌黎文集校注》卷七《平淮西碑》补注引姚范曰:“自元和九年用兵淮蔡,至十三年而始平,铭及之。期间命将出师,攻城降卒,俱非一时事,亦非尽命裴度后事也。而序皆类之若一时事者,盖其所以从唐宪奋武耆功,申命伐叛之威。裴度以宰相宣慰,君臣协谋,著度之威,而主威益隆。此《江汉》《常武》之意也。”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75页。

11《柳宗元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3页。

12关于“宣王中兴”的历史事实,从已出土西周青铜器物可以印证宣王征伐淮夷、徐方、荆楚等军事行动是胜利的。李学勤《新出青铜器研究》(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结合兮甲盘和驹父盨等出土文献指出,宣王二十三年、二十四年军事上达到鼎盛。而《国语》《史记》中亦记载了宣王“败于姜氏之戎”、“丧南国之师”等军事失败。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太原”(按,顾氏此条考证“太原”即大原,在西北今甘肃平凉一带)条云:“吾读《竹书纪年》,而知周之世有戎祸也。……宣王之世,虽号中兴,三十三年,‘王师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伐条戎、奔戎,王师败逋’。三十九年,‘伐羌戎,战于千亩,王师败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其与后汉西羌之叛,大略相似。……盖宣王之世,其患如汉之安帝也;幽王之世,其患如晋之怀帝也。……然则宣王之功,计亦不过唐之宣宗,而周人之美宣,亦犹鲁人之颂僖也。事劣而文侈矣”(岳麓书社2011年版,第117页。)。《诗序》认为属于周宣王时期的作品,如《大雅》中《云汉》《崧高》《烝民》《韩奕》《江汉》《常武》;《小雅》中《六月》《采苢》《车攻》《吉日》基本可信。另有《鸿雁》《庭燎》《斯干》《五羊》《祈父》《白驹》《黄鸟》《我行其野》《沔水》《鹤鸣》,朱熹以来,学者怀疑渐多,今之学者多不采其说。

13《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卷第十八,1241页、1256页。

14见《全唐诗》卷350,第3915页。

15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影印本,1980年版,第791页。

16同上,第794页。

17《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卷第九,第588页。

18按,尹占华《柳宗元集校注》作“不胜愤踊”,校记云:“原作‘愤懑’,据注释音辨本改”。按,中华书局1979年版《柳宗元集》以宋刻本为底本,作“愤懑”,似不当轻改。

19《乐府诗集》第十九卷,第284-285页。

20《旧唐书》卷二十八,第1053页。

21参见尹占华《柳宗元集校注》之集评所引唐庚、李如篪、陆梦龙语,见第27-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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