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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此存照:见证那一段没有历史的“历史”——评郑正辉《我的1978》

2017-02-24陈仲庚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读书历史

陈仲庚



立此存照:见证那一段没有历史的“历史”——评郑正辉《我的1978》

陈仲庚

(湖南科技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说来惭愧,似我辈位忝“读书人”之列,成天与书本打交道,但近年来却很少能完完整整、畅畅快快地读完一本书;这一方面是受到全民“厌读症”的感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能激发阅读兴趣的好书确实太少。最近读郑正辉先生《我的1978》,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不仅完完整整地读完了,而且是酣畅淋漓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这本书恐怕更适合我辈出生于1950年代的人来读,因为作者出生于这个年代,他以自己的生活经历为原型,真实地再现了从1959至1978这20年的生活历程,作为同龄人,或多或少都可以从书中找到自己的生活足迹,看到自己的人生影子;而于我,与作者重合的经历就更多,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郑正辉”。

一 那一段无书可读的“历史”

今年是陈云诞辰110周年,纪念陈云的文章和影视节目都反复提到陈云在延安担任中央组织部长时提出的一句口号:“抢夺知识分子”;并说抢夺知识分子是抗战中的大斗争,谁抢到了知识分子谁就抢到了胜利[1]。诚如陈云所言,延安时代中国共产党注意“抢夺知识分子”,多少青年知识分子奔赴延安,不仅“抢到了”抗战的胜利,更是“抢到了”解放战争的胜利。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到了20世纪的60年代,陈云被“靠边站”了,只保留中央委员的身份下放到江西的一家化工厂“蹲点”。这也意味着:“抢夺知识分子”的风向变了,“抢夺”变成了“剥夺”,知识分子被剥夺了一切权利直至成为非人的“牛鬼蛇神”;与此同时,全民陷入“大老粗”崇拜的时代,读书成为一种“罪恶”,中国坠入一场“文化浩劫”的深渊。

这一场“文化浩劫”,郑正辉无疑是亲历者和受害者。他的受害,首先是被剥夺了上学读书的权利,读到小学六年级,学校“停课闹革命”,他便失学了;后来“复课闹革命”,“说是中央精神,不是复课,是复课闹革命,不能让四类分子的子女去闹革命”,郑正辉出身富农,所以“大队没有推荐”,尽管他们家“教了几代书,自己的子弟却没有书读”[2]。一个13岁的小孩,失学之后回到农村,就只能到生产队出集体工了。如果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是使用童工,是绝对违法的。但在当时,“就算我不愿意,就算父母不让我出工,人民公社也不会答应,他们绝不会允许一个13岁的富农的儿子坐在家里游手好闲”[2]80。在“文化浩劫”的背景下,一切都是反文化的、被颠倒的。

为了让小儿子有机会能够上学读书,郑正辉的父亲也确实是煞费苦心,想出了很多的怪招。第一招是把10岁的郑正辉送给别人做儿子。郑正辉一听此事就“尖声叫喊”:“我不去!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当儿子?你们不想要我,为什么生我?”父亲却“威严地说”:“是为你好!我问你,你想不想读书?想不想上大学?”读大学的哥哥也来“启发我”:“要不是为了让你有书读,上大学,爸爸妈妈哪里舍得把你送出去呢?”[2]21后来听说是把自己送给“共产党员、工人阶级”的舅舅做儿子,“我”才高兴起来,“庄严地宣告”:“我哪里都不去,就跟舅舅做儿子!”[2]22然而,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却因外婆的坚决反对而告吹,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破灭。

第二招是让读五年级的郑正辉休学。为了能让儿子顺理成章地休学,他带着儿子去城里的医院做胸部透视,当医生告诉他儿子“不是肺结核,是支气管炎”时,他甚至有点失望,“叹息着嘀咕”:“怎么不是肺结核呢?”弄得医生都很是吃惊,“苦笑道”:“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做老子的,希望儿子得肺结核。”[2]47当时的肺结核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癌症,差不多可以说是“绝症”。父亲之所以如此“狠心”,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儿子休学,以等待政策的变化,这也就是父亲向大姐所解释的:“按现在的政策,你弟弟高小一毕业就没有书读啦”;“当然啦,社教运动顶多再搞一年,运动一结束,政策就松啦。你想想,反右运动不是一两年就结束了?不是一结束政策就松了?要不是政策松了,你哥哥能上大学?”[2]49然而,父亲的老谋深算此次却失策了,“社教运动”确实“一两年就结束了”,但接下来的“文化大革命”,政策不是松了,而是更紧了。他让儿子去“复学”,想把小学六年级读完,但学校很快就“停课闹革命”了,郑正辉已经无“学”可“复”了。

前两招失败之后,父亲并不气馁,接着想办法,“这一次,父亲剑走偏锋,想出来的办法令人惊讶”[2]58,这就是更怪更绝的第三招:竟然要把“大姐”连同12岁的“我”一起嫁出去。“父亲对大姐说:‘我想要你把弟弟带过去,看形势,你弟弟在家里是没有书读了。他家成分好,又跟我们不在同一个公社,他在生产队当会计,肯定有办法能让你弟弟读书。’”[2]61-62这一次,“我”不仅没有抵触,甚至急于想离开这个家:“姐姐,你快嫁吧,带我走,我们永世不要回来”[2]63。然而,“可惜,有花无果,父亲的绝妙算盘再次落空”;对方听了“我父亲的旨意”之后,“勃然大怒,叫喊起来:‘讨一个老婆还带一个弟弟来,我又不是娶二度亲,娶一个带崽的’”[2]65。父亲听后“脸色惨白”,内疚、失望乃至绝望。自此之后,父亲的行为走向了反面,从千方百计想让“我”读书到不许“我”读书直至烧掉了“我”最喜爱的书——从父亲的变化中我们也不难看出,那一段“历史”中所盛行的“读书无用”、“读书有罪”的政治理念是如何深刻地荼毒了人们的灵魂。

上学读书本来是每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但在那个“历史”时期,想要上学读书竟然是如此艰难、如此遥不可及。当然,这只是地、富、反、坏、右等“五类分子”的子弟才这样艰难,其他人并非如此。但是,其他人虽然可以上学“复课”,也不过是“复课闹革命”,也不是真正的“上学读书”;正因为上学的人不读书,才让郑正辉这个没上学反而读了一点书的人考上了大学。因此,这其实是一个“全民无书可读”的时代,仅就郑正辉个人而言,他吃了“全民无书可读”的亏,也沾了“全民无书可读”的光。

二 那一段无知野蛮的“历史”

高尔基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书明理则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动力。那么,一个以烧书为能事的时代,一个把读书当作罪恶的时代,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进步的时代;不仅不能进步,相反,它只能将人类带入是非颠倒、无知野蛮的时代。

第一个是非颠倒、无知野蛮的表现是学生居然可以揪斗老师。“上学不到半个月,蒋小林、彭再生等几名刚升入初中的同学戴着红袖章返回原校闹革命”,“一天之间,学校里贴满了大字报,揪出两个人,一个是曾校长,另一个是刘老师。曾校长的罪名是他是校长。刘老师的罪名是他的家庭出身和名字:“刘老师的家庭出身果真是地主,她名叫刘文静,让人毫不费力地联想到刘文彩。大字报上说她是刘文彩的亲妹妹,是台湾派到尚睦井完小来的特务”[2]54。如此荒诞不经的罪名,如果是小孩子私下里闹着玩玩也就罢了,可在当时,偏偏又大受鼓动,并被当作严肃的政治任务推广开来,因而所造成的灾难也越来越大:“大字报越贴越多,要炮轰和油炸的老师越来越多,除了根红苗正的袁老师,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榜上有名,我父亲自然没有被漏掉”;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灾难还从学校流向了社会,“一天,父亲带我去姑妈家,经过一个田峒,一个孩子从田坡下爬上田埂,振臂高呼:‘打倒富农分子!打倒郑光头!打倒反动派!打倒恶霸!打倒鼓眼睛!’随即,田坡下冒出来七八个孩子,在田埂上站成一排,一齐振臂高呼。我认识那些孩子,他们都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一腔热血冲上脑顶,想跟他们拼命,却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父亲装作没听见,反身抓紧我一只手,拉着我快步逃走。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的窘迫和尴尬,同时深感悲哀,当这样的教师真不如在家当富农分子种田”[2]54。在笔者看来,这样的“窘迫和尴尬”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为笔者上小学时所见过的情形就不仅是“窘迫和尴尬”,而是“残酷和惨烈”:我的班主任老师被学生绑在凳子脚上,半躺在地上,放在烈日下暴晒,她的孩子才几个月,由奶奶抱着在傍边嚎啕大哭。这样的惨象,至今想起来仍然令人痛心疾首、潸然泪下。令人更为痛心的是,这样的惨剧竟如此普遍,从共和国的普通公民到共和国的国家主席,一并都在遭受——试想,人类历史上还有哪一个时代“野蛮”到了如此程度?!

第二个是非颠倒、无知野蛮的表现是游村和抄家。“游村阵势凶猛,喊打喊杀,一想起,我就腿脚发软,头皮发麻”[2]57。不仅如此,游村时还要给人戴上“牛鬼蛇神”各式各样的高帽子,不仅剥夺了人的一切尊严,甚至剥夺了做人的资格。为了挽回一点面子,“父亲自告奋勇承担制作高帽子的工作,别具匠心地用竹篾编织出骨架,糊上白纸,施以笔墨,惟妙惟肖地制作出牛鬼蛇神等多种形状的高帽子,特别是牛头帽让人叹为观止”,他“将残酷的政治斗争演化成了赏心悦目的娱乐节目,让人忍俊不禁”,这当然不是为了穷开心或黑色幽默,而仅仅是因为“做成那样写在高帽子上的名字就看不清了”[2]58。人怕出名猪怕壮,就算是“好名声”,中国人也要尽量做到含蓄,不要太出名,更何况游村这样的“恶名”,当然更不愿“出名”了。因此,奇形怪状的帽子可以转移人们的视线,让人多看帽子少看人、多注意帽子少注意名字,这是父亲的无奈之举,也是中国式的智慧之举。

游村只是对个人的侮辱,抄家则是对全家人的侮辱。“说不准哪一天的半夜时分,忽然,村子里响起惊天动地的口号声、踢门声和狗叫声,上百人涌进一户人家,将地主、富农全家老小从床上轰起,经过搜身,将他们看押在堂屋里,抄家的队伍争先恐后地挤进他们家里,任意翻箱倒柜,敲墙掏洞”,“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在全公社开办巡回展览”[2]59。在那家家户户穷光荣的时代,家中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就成了一种罪恶,也不管这些值钱的东西是如何得来的。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仇富”心理,与人类历史的进步、科学技术的发达、社会财富的丰富等发展趋势,无疑是背道而驰的。

第三个是非颠倒、无知野蛮的表现是烧书。抄家抄到值钱的东西拿去“巡回展览”,抄到书则直接烧掉。所以当父亲突然有一天“问我最近看书没有”时,“我”便“气呼呼地说:‘书都在抄家时被烧光了,你要我看什么?’”[2]58笔者读小学时也曾经历过烧书事件。笔者家里的藏书比作者郑正辉的家里更丰富,书的种类也很多,物理、医学、冶金、铁路运输,当然也包括文史哲,把书挑到一口干涸的山塘,采用烧山火灰的办法,中间放上稻草,把书在周围码好,然后把稻草点燃,烧了一天一夜,才算烧完。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爱惜书本,忙前忙后还帮着找书,火光点燃之后还高声欢叫,除了觉得好玩,还带有几分神圣。现在想来,当时是何等地愚昧无知,而文化大革命的发动和骤然风靡全国,恰好就是利用了这种愚昧无知。

烧书如果仅仅是青少年的无知行为,这当然并不很可怕。可怕的是“父亲”这样当了一辈子教师的人,居然也烧书,而且烧的是经典中的经典《石头记》。本来,“我”想找到《石头记》来读已经想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借到了,“捧起《石头记》回到床上看,我像是抱新生儿一样捧着书”[2]164。“我”对《石头记》的喜爱越是沉迷,而《石头记》被烧对“我”的打击就越是沉重:“几天后,我的梦被粉碎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中午收工回来,我一如既往地爬上楼,手一伸进被子里,就感觉天地崩塌了,倒在床铺上泪流满面”;“我推测《石头记》遭受了什么样的命运,大吼一声,发疯似的溜下楼。母亲在烧火煮饭,我一把推开她,抓过他手上的火钳在灶膛里扒,扒出了纸片燃烧过的灰烬。我……整个人像是虚脱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拼命!”[2]168当教师的父亲居然烧掉了《石头记》,如果是放此前或此后的背景下,的确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事情”,但放在当时的背景下,却又是顺理成章的。因为“自古以来,人们读书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活得有尊严。可是,我读书不仅不会有尊严,反而会像刍狗一样受尽凌辱”[2]107。因此,在父亲看来,要想不受凌辱,就要一心一意地当好农民,就不要读书:“16岁的人了,出工三年了,连田也犁不好,看书!看书!你看书有什么用?我看你是想死!”读书不仅“受尽凌辱”,还与“想死”相联系,这背后所揭示出来的,是当时的人们对书本知识、对读书明理、对读书人是怀着何等恐惧的心理。

三 那一段失去根基的“历史”

在那一段无书可读、读书有罪的“历史”时期,人们要从精神上进行“彻底革命”,要与人类的一切旧文化“彻底决裂”,其实质就是要毁灭一切人类文化。学生不用上学,当然更不用考试,白卷先生成了革命英雄,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知识越多越反动。在这样的背景下,作者郑正辉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可我就是想读书,想读完天下所有的书”;即使是因为读书挨了父亲的打,脸被打得“热得发烫,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一边耳朵里的耳屎可能真的跳出来了”[2]107,但仍然要倔强地读书。“我”是这样不识时务地读书究竟是为什么?其实理由也很简单:“读书能让我忘记现在、忘记自己、忘记身受的苦难,感觉生活在过去和未来,感觉不可名状的快乐,臆想不可能的幸福,让自己感觉像是一个人,让自己有活下去的自信和勇气”[2]107。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活下去的自信和勇气”更重要的呢?然而,“我”要倔强地活下去,却又不是活在“现在”,而是“生活在过去和未来”,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是不能连接“过去和未来”的,这是一段没有历史的“历史”。

这一段没有历史的“历史”,给中国人和中国文化造成的损害却是毁灭性的,最为突出的是造成了“四无”或者说“八无”。

其一是无知无能。由不读书所导致的愚昧无知,上文已经说过;由无知必然导致无能,尤为可怕的是,有能力在当时是不允许的,有能力就是走“白专道路”,走白专道路是要坚决批判的,有才能当然就更不要说了。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全民性“无知无能”,譬如作品中的钟雅琴、蒋晓菱,虽然读了中学,却连广播稿都不会写;“我”帮忙写了几篇广播稿,让蒋晓菱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是聪明,是天才。他只读了小学五年级,我和雅琴读过中学,还没有他一半的知识”[2]145。几篇公社广播站的广播稿,连现在的“乡级”水平都达不到,居然被认为是“天才”,可见当时年青人的“无知无能”达到了何种程度。

其二是无情无爱。所谓感情,被认为是资产阶级人性论、人情论,统统都是革命的对象。凡事只讲斗争,不讲人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年年斗,月月斗,天天斗,时时斗,斗斗斗”[2]124;学生斗老师已是司空见惯,夫妻反目、父子成仇也成家常便饭,譬如“我”,就曾有过“对父亲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极点”的时候,以至“我”“走到饭桌位置的楼板上,恨恨地尽力跺了两脚,这两脚下去,父母正吃着的饭菜里肯定落满灰尘”,“我以为他要上楼,赶紧走到楼梯前,预备等他爬上一半时将楼梯掀翻,摔死他老先生”[2]168。虽说是因为父亲烧掉了“我”心爱的《石头记》有错在先,但仅是为了一本书就要“弑父”,这也只有在当时那种无情无爱、无法无天的背景下才有可能,此前此后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其三是无耻无赖。“文化革命”革文化的命,将什么都灭了,什么都“无”了,那还剩下什么呢,剩下的就是无耻无赖了。明明是空前的浩劫,巨大的灾难,却偏要说什么“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昧着良心说假话”的人比比皆是;以“抄家”为名,行抢夺之实的也大有人在,以至于文革后要归还“抄家”之物时,很多东西都下落不明。此风或多或少也影响了“我”,当“我”捡到36元钱并“贪下那一笔钱”时,居然“没有半点羞耻感,除了高兴,就是兴奋;除了兴奋,就是激动;除了激动,就是遗憾。遗憾捡的钱太少,要是多200元,那我就可以跑新疆啦”[2]170。“跑新疆”不是为了去旅游,而是为了逃离现有的环境,寻找新的生活出路;“我”用这36元钱买了木匠工具,也是为了改变生活环境。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仪”,当时的中国在物质和精神极度贫乏的双重压力下,已使全体国民成为了“无耻无赖”之徒。

其四是无根无源。在中国历史上,“耕读传家”可谓流传广泛,深入民心。“读”,主要是读圣贤书,学点“礼义廉耻”之类的做人道理。在古人看来,做人第一,道德至上。所以在耕作之余,初级一点的是读几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或听老人讲讲历史演义;高级一点的则是读一读《四书》、《五经》。人们就在这种平平常常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了礼教的熏陶和圣哲先贤的教化。这是中国人立身处世所必不可少的,哪怕是不识字的文盲,《三字经》和“四书五经”中的人生格言警句,也是耳熟能详,并能照着去做;而一旦“四书五经”读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一级高一级地参加应试了——要当官,读书也是必由之路。所以,无论是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乃至于普通百姓,都把“耕读传家”作为座右铭,这可以说是中国文化中一个起决定意义的“基因”。然而,当全民无书可读的时候,当一切书籍都被当作“封、资、修黑货”被烧掉之后,中国历史和文化的这一“基因”也断绝了。因此,这一段“历史”,也是一段无根无源的“历史”。时至今日,我们要实现中国梦,我们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才算又接续上了中国历史之源和中国文化之根。

“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空前的浩劫”,这一段失去根基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对作者郑正辉来说,他考上大学之后大哭了一场:“我用泪水祭奠了自己不堪的青春,将人生的页面翻过,浓墨重彩书写崭新的篇章”[2]190。对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而言,也已用浓墨重彩书写了新的篇章。但我们能否让这一段“历史”永远地成为过去,不仅“空前”而且“绝后”?这是我们需要小心提防并时刻警醒的,但愿郑正辉《我的1978》能成为一面镜子和一个警钟,能长久地警示我们,不让这一段“历史”重演,使之真正成为一段没有历史的“历史”。

[1]余玮,陈云.党内谁都不能横行霸道[J].读书文摘,2005,(9).

[2]郑正辉.我的1978[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

(责任编校:呙艳妮)

2016-12-10

陈仲庚(1959-),男,湖南祁阳人,湖南科技学院副院级督导员,中文系教授,湖南省舜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研究方向为舜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与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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