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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列斐伏尔的国家空间生产理论

2017-02-24孙全胜

关键词:领土空间国家

孙全胜

(东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1189)

【哲政阐赜】

论列斐伏尔的国家空间生产理论

孙全胜

(东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1189)

列斐伏尔论述了国家空间生产的悖论及其克服路径。他认为,国家空间生产既体现着生产力发展程度,又彰显着生产方式发展走向。国家领土的演变关联着空间冲突和政治制度的变革,关系着空间生产方式的变化和社会空间结构的转换。国家空间政治中的“透明幻觉”产生于资本的推动,是国家空间生产的现实基础,应该建立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建构和谐的空间政治体系,让人们在社会空间中和谐相处,激发人们创造新空间形态的努力,维护人与自然空间的生态平衡。

列斐伏尔;国家空间生产;空间革命

列斐伏尔是当代著名的社会批判学者,他在1968—1974年短短几年,发表了7部空间及其生产的著作,开启了空间批判研究范式。他考察了国家空间生产及其特征,认为国家空间是空间生产的基本单位,彰显着空间生产与政治的紧密关系。他思考国家空间的著作主要是《资本主义的幸存》和《论国家》等。他揭示了国家空间对以前政治环境的继承并产生国际组织的过程。

一、国家空间生产及其特征

(一)国家空间形态

列斐伏尔指出,空间的产生导致了国家领土,产生了国家空间。国家空间是列斐伏尔理解国家领土的全体,国家空间由领土组成。“伴随着空间的产生,它的产物就是所谓的国家领土,国家转而将目标转向本国的历史状况和民族历史,并改造它们。”[1]生产力水平决定政治、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资本主义国家空间结构与它的抽象特性相连。这种同质性的空间服务于资本增殖和政治统治。列斐伏尔对国家空间的阐述有3个方面需要关注:其一,国家空间是自古就有的,而抽象空间是伴随资本主义社会才出现的,是特定阶段才有的。抽象空间对于维护资本统治有重要作用,是“由国家创造的,它是制度性的”,并且“对政治有帮助的”[2]349。抽象空间体现着资本主义政治的集权和高压。其二,列斐伏尔根据马克思、黑格尔等人的国家理论,提出了国家控制消费的等级社会理论。消费社会是凭借消费驯化公民进而导致个体分化的。资本全球化凭借媒介符号和非本质部门建立起来,让想象等同于真实,生活充满美学魅惑。其三,抽象空间呈现着强制性和扩张性。抽象空间为经济全球化、向外扩张和侵蚀别国文化提供了借口,“不只在每个国家规模上,而且在国际和全球规模上,达到世界范围内国家体系的规模”[3]。

列斐伏尔用政治批判学视角分析国家空间形态,并指出国家空间生产是政治性的生产模式。“国家空间是一种政治和政治的生产。”[4]国家权力既呈现为空间生产,又呈现为领土扩张,并在特定的领土空间中施行着管理权。国家领土体现着空间冲突和对空间资源的激烈争夺。国家把领土划分为行政单位,制定了政治治理的空间秩序。公共空间有政治色彩,呈现为一系列社会戏剧活动。社会主义空间生产不仅标志私有政治制度的终结,而且代表符号意义的消解,只有解决好日常生活和经济问题,才能促进空间生产进行。惟有阶级斗争才能中断资本增殖逻辑。列斐伏尔对国家领土的考察是日常生活批判的深入。

(二)国家领土空间

列斐伏尔对国家空间有具体论述,但对国家领土并没有系统阐释,只是用具体范畴揭示了国家领土的属性。因此,他对国家领土属性的揭示是零散而隐喻的,论述了封建社会出现的领地具有资本生产方式色彩,揭示了社会社区可能存在领土重叠等问题。列斐伏尔还用领土范畴阐释工人区域自治的需求,并概括出工人自治范畴。工人自治就是工人在工业生产上有自主支配权,能够自主管理工厂,在这一空间中实行自治。

首先,列斐伏尔考察了土地和领土的关系[2]280。实际上,二者有着同一的根源:陆地。陆地和领土是紧密联系的,陆地既能呈现为土地,又能呈现为领土。土地不只是农业的基础条件,也是国家领土的基本组成。土地是劳动力展示劳动的场所,既是农作物生长的土壤,又是国家权力运行的领土。国家领土始终呈现着多样性形态,政治权力就运行在领土之内,与领土保持亲密关系。国家领土源于具体的、历史的国家对土地的控制、开发、利用等演变过程。国家和领土是互动的关系:国家不断向外扩张,渴望更多领土,领土组成国家,并促进国家形成。一切领土都在国家内,国家不可能一点领土也没有。政治组织在领土中活动,并刻上印记。国家空间和领土结成同盟,按照既定政治目标,对公民的生活进行控制,并从多个层面获得显示。“领土资源的从属化以达到政治目的。”[2]228国家领土呈现着政治经济意义,并只有和政治、经济、文化等各因素结合起来才能运行。

其次,国家领土空间扩张还体现为国有化过程。民族国家占据领土,在领土中运行政治权力,实现着管理、保卫、服务等政治职能。资本主义国家领土空间的扩张不只是服务于经济利益的策略,还是空间政治的塑造过程。资本主义国家正是凭借空间资源的配置和空间形态重组,在土地国有化和领土拓展中实现着资本增殖。国家领土空间并非是不变的空间形态,而是不断在利益斗争和政治冲突中变换。国家领土空间经常发生争端,各个民族国家都竭力获取更多的领土空间,以实现经济利益。因此,没有一个国家的领土空间是自古不变的,而是始终处于变动之中。这包括“世界市场、帝国主义和它的战略,以及跨国公司的业务范围”等种种策略[2]112。

最后,国家领土和国家空间是多种样态的。国家领土作为政治权力场域、意识形态拓展的媒介和国家管理制度形式,在经济增长中起着重要作用。国家领土存在于一定的空间形态中,维护着社会制度和政治意识形态。国家领土呈现着政治权力的运行过程,政治权力也推动着国家领土的形成和演变。国家领土并不能超越于国家空间,而是与国家空间具有同等地位,在当代社会已经形成等级化和规模化,现代交通技术加快了国家的联系,让不同国家的领土有联合的趋势。国家空间和国家领土构成特定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权力运行模式。国家空间范畴和国家领土范畴具有同等意义。他对国家领土空间的考察蕴涵了对国家空间生产的分析。

(三)国家空间生产的特征

在列斐伏尔看来,资本主义国家空间生产具有控制性、不平衡性、欺骗性、消费化等多重特征。

首先,控制性。国家空间对应着社会形态,每一个国家空间都有相应的社会文化。国家空间生产始终有政治权力参与其中,始终体现统治阶级利益,是由人的政治实践完成的,布满权力关系。国家空间生产是分等级的,政府居于国家空间生产的支配地位,凭借国家机器对空间资源进行配置,让民众屈服于政治权力,甘愿放弃自由意志。国家空间生产由多个元素构成:首先是特定的国家空间区域,其次是国家空间生产中的政治机器和权力运行模式,最后是中央政府在国家空间生产的管治上占有主导地位。国家规定了领土范围,让空间生产主要在本国领土范围内进行。国家空间控制呈现着如下功能:一是担负着政治空间和民族国家形成和发展的任务。政治空间并非是种族演化的产物,而是国家机器和社会文化综合的结果。二是制造出符号编码而组建成社会空间结构。三是凭借意识形态控制个人思想,达到对精神空间的控制。劳动资料空间本应是劳动者的,却被当作资本家的工具,导致工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空间,需要打破资本化空间,还空间最初面貌。国家空间生产的矛盾来自空间生产的同质性和私人需求的矛盾。资本主义妄图称霸世界,妄图让资本权力在世界通行。

其次,不平衡性。马克思在早年就孕育出了简单的带有后现代色彩的国家理念。“马克思从对异化的哲学批判走向了对国家和政治本身的批判。”[5]在资本体系的监视下,人沉迷于肉体欲望,积极维护着抽象空间。空间生产让一切空间要素都纳入生产,变成资本增殖手段,还是一种消费活动,促进了消费主义蔓延。人们处于空间之中,但能对自己的空间生产活动作出评价。空间生产的主导力量是世界级大都市。世界级大都市具有先进的信息技术,能够对全球空间进行规划,在全球空间进行空间产业和劳动分工,为高级人才提供了发挥才能的基础条件。这些为其他城市所仿效,成为样板,体现全球空间结构的隐秘控制性。空间问题是阶级斗争的中心,布满剥削和反抗的痕迹。世界战争、冲突、矛盾都与空间有关,边缘国家要在斗争中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走上现代化道路。空间反抗也延长了资本空间的生命,让其在受各种要素冲击下不断碎片化又努力保持自己的完整性。阶级斗争能改变空间同质化趋势,生产出独特的差异空间。空间在全球范围内同质化,需要抵抗这种趋势,为空间权利斗争。资本的全球空间流动是不平衡的,为了获取利润,在不同空间的流动呈现变动性。资本增殖总是服务于政治空间霸权,凭借不平等交换向强势空间倾斜,并形成空间垄断,获取巨大利润。发达国家在空间生产中处于优势格局,而不发达国家处于不利格局。传统观点将空间生产当作物质生产在空间呈现、创造物质财富的手段,而列斐伏尔将空间生产当作具有社会价值的生产模式。空间等级结构从城市占主导、乡村处于边缘地位的两极空间等级结构分化为农业被支配、工业处于中介、后工业占绝对支配地位的三极化的空间等级结构体系。

再次,欺骗性。在资本主义中,暴力仍没有完全禁绝,但只在国家危机时运用,平时更多运用社会制度和政治意识形态。资本主义民主制度并非完全的民主,而是潜藏着对社会的控制和对公民生活的干涉。抽象幻象让人沉迷于工具理性,让空间变成抽象话语。“真实”幻象则机械地强调社会空间的具体存在性,社会空间被当作是自然空间先天产生和赋予的。因此,空间的自然性和社会性是成立的,要调和两者的对立。社会空间是自然性和精神性的融合与创新,而不仅是两者的简单相加。空间生产是资本扩张的体现,代表着资本家利益,也降低了人们的社会安全感。因此,资本家凭借资本和技术开拓的世界历史已经由纯粹的自然性的时间存在转变为全球性的空间存在,资本主义危机也由周期性的存在变为全球空间范围内的存在。空间生产出现了经济不平等和利益不公平等问题。全球空间问题是追求经济效率和技术理性的结果。全球空间日益两极分化,并出现隔离、失衡等问题。资本能够消解阶级利益和民族差别等导致的空间隔离,形成全球空间格局。全球空间生产是各个空间生产主体不断对抗和交流的结果。空间生产序列是能够相互交融渗透的,能够在网络技术推动下,形成流动空间和总体性空间。各种空间序列不断发生变迁,每个国家、城市、个体都处于空间变迁中。空间生产活动看似个人选择,实则是被资本意识形态控制和引导的。空间等级结构为资本在全球空间流通创造条件,就是要为资本利润在全球不公平分配创造条件。空间生产提供居住场所、物质生活。

最后,信息化。网络正以特殊方式影响现实空间,推动政治文化多样化,也让一些居民由于区域利益而反抗全球化,用民族国家不断加强文化认同。流动空间借由网络技术跨越时空,联系起无数他者,建构起集体认同。集体自我认同的建构有工业时代的支配制度自上而下的合法性、自下而上的抗拒性、全面革新的规划性3种。流动空间与区域空间有冲突,信息技术自身也有悖论,网络多元但被集体利用,有政治权力支配网络。网络流动空间不同于现实空间,它也产生了认同问题,需要建构强调自主性的认同观念,强化公民社会认同的同时,也不要降低区域自治。网络社会让个人努力融入全球化的网络社会体系,努力利用信息技术表达自己的权利和需求。网络空间突破了鸿沟,能从地方性场景中挖掘出社会关系。人的日常生活、文化认同、政治参与仍是区域性的,流动空间联系了不同区域的人。信息网络并没有占据任何区域,让我们还处在现实空间和流动空间的包围中,大部分人仍生活在区域空间中,体现着区域文化特色。流动空间依赖于网络信息技术和区域空间的配合,与区域空间建立了和谐共生关系,通过信息传输和加工信息实现与区域空间的联系,在信息传输、加工过程中形成新空间形态,为现实空间提供信息支持,模拟了现实空间,与现实空间共存,现实空间和流动空间的区隔化也引起现实空间的结构分化。流动空间需要以现实空间为建构基础,是现实空间的延伸,形成了通信、网络、计算机组成的电子世界,又推动现实空间的发展,促进决策透明,减少空间对社会的制约,对现实空间做了多元建构,影响了现实空间权力分配。流动空间实行决策活动的全球化、组织形式的信息化、工作的个人化、媒体的多样化。民族国家的强势群体压制了弱势群体,引起后者反抗,威胁到民族国家的整体认同。民族国家由于地域分割,与公民社会形成了复杂结构。地方政府联系了国家权力和公民社会,在区域空间中进行权钱交易,威胁了国民利益。民族国家权力再也不能有效解决国际问题,这导致非政府组织的建立。流动空间制约了社会权力,消解了民族国家权威,让政治权力失去了可靠的基础,弱化了对公民的控制。

二、国家空间生产的悖论

(一)空间政治异化

首先,国家空间生产引发了政治异化。国家空间生产依靠暴力维护,并引发政治异化。“特定地域系统的过度积累意味着该地域出现了劳动盈余和资本盈余。”[6]空间生产不仅能够转嫁发达工业社会生产过剩带来的阶级矛盾,而且可以延缓发达工业社会的灭亡时间。“资本主义发现自己有能力淡化自己一个世纪以来的内部种种矛盾的手段:占有空间并生产空间。”[7]民主、人权、尊严等价值法则并没有改变资本榨取剩余价值的天性。国家空间生产为资本统治提供了新的途径,让资本积累和阶级斗争构成空间生产的基本机构。空间生产是在资本运作、阶级斗争等矛盾制约下进行的。

其次,国家空间生产引发空间断裂和等级。国家政治意识形态机器表面给人一种公开透明的感觉,实则始终存在黑幕和暴力,而民众始终处于空间的边缘地位。政治权力先将自然空间改造为社会空间,再把政治意识形态强加给社会空间,并据此制造出等级化的空间形态。政治权力是空间等级秩序的维护力量和制造工具,它的运行虽然主要在国家领土内,但有时也会越出领土界线,在国外发挥作用。国家空间生产的政治性和总体性生活产生了冲突,既顺应了资本增殖的要求,又对社会环境产生了破坏。国家政治造成集中、规模化,而资本要求分散、流播,这种矛盾无法解决。国家空间是资本生产、消费、劳动力生产的集中场域,资本积累和集体消费是矛盾的,导致阶级对立。地理不平衡是资本继续增殖的前提,“资本主义……内在地建基于区域或空间的各种不均等,这是资本主义继续生存的一个必要手段”。[8]空间生产直接服从于资本逻辑,资本塑造了国家空间面貌。城市房地产给私人资本创造了巨大利润,导致工人住宅短缺,引起阶级斗争。资本积累加剧了工作地点和居住地点的分离,工人在工作地点获取工资,获得消费购买力,又在居住地点反对商业剥削和占有,导致社会阶级关系和工作阶级关系对立。社区不支持工厂的阶级斗争,工厂也不支持社区斗争,这让阶级斗争意识淡化,阶级斗争与国家空间、资本循环纠结在一起。

再次,国家空间生产掩盖政治意识形态。国家空间生产带有表演性,是政治家表演的舞台,展示着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运行机制。广场在国家空间政治中担负着多重任务。国家空间生产既带来政治异化,又给人类自由发展提供新的基础条件。空间政治意识形态蕴涵着政治情势和革命趋势。空间视角的缺乏让人们痴迷于暴力革命,而不太关注改良的作用。空间形态的多元性让政治解放呈现多种形式。空间贫乏也引起激进政治消退,而让政治带有民粹主义色彩。国家空间生产的政治性中,空间非正义现象占有很大比重。空间政治问题的日益突出源于空间生产中资源使用不公。国家空间生产在为资本增殖服务的同时,也提高了社会运行成本。空间政治化让空间产品以不公平的方式支配和使用。同质化空间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普遍竞争,在全球范围内扩大自己的政治权力。全球空间是不平衡的,不同国家的空间是不一样的,落后国家处于空间的边缘地位,受着空间剥削和压迫。全球空间充满等级和主从关系。新帝国主义国家塑造了全球空间,导致全球政治经济一体化,是剥夺式积累和强权主宰世界。发达国家操控全球经济是通过操纵国际金融机构和信贷体系完成的。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全球化是国家权力与资本积累的合谋。资本积累建立在国家权力扩张上,也是政治霸权的不断扩张,美国的军事政治势力就已经扩张到全球,充当世界警察,以维护其全球资本积累。

最后,国家空间生产引发种族政治冲突。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蕴涵对种族政治和身份政治的批判。“如果要深化理解城市社会空间过程,必须将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所勾画出的理论置于美国城市种族化地理语境。”[9]列斐伏尔考察了种族空间政治的实践模式,用空间视角考察种族和性别政治。国家空间生产理论不是欧洲种族中心主义观点。“很多地理学研究把列斐伏尔塑造为一个抓住中心和边缘两种精神的学者。”[10]因此,国家空间生产理论的客观性质为考察种族政治提供了可行性。其实,列斐伏尔很早就觉察了欧洲空间政治的中心主义弊端。空间生产加剧了空间剥削、空间压迫、空间反抗等斗争,是在资本逻辑主导下进行的,是资本和劳动的对抗过程,给市民造成了灾难,破坏了城市多样性,把工人赶到郊区,实际是阶级斗争的反映,造成无数空间间隔和空间贫困。古都都经历了创造性的破坏,从封闭的旧城变为现代大都市,影响了人的空间体验:时空压缩、无力感、迷茫和惊恐。国家是症候性的生活空间,不断变化,引起了女权、性别、生态等运动,让一切汇聚在专制空间,需要空间正义和区域自治。

(二)空间政治幻觉

列斐伏尔考察了国家空间政治中的“透明幻觉”和“真实幻觉”。他指出,国家空间生产有着欺骗性,导致空间政治的双重幻觉。尽管国家空间生产经常被政治意识形态和官方媒体呈现出来,可是国家空间生产也只有展示为现实事物才能被理解。

其一,列斐伏尔考察了国家空间政治中的“透明幻觉”。它看似真实透明的东西,实际却充满陷阱和幻觉。政治幻觉中呈现的东西的外观和实质是不一样的,外观看似真实,实质却是虚假的,是令人迷惑的政治意识的引诱结构,是呈现为真实外形实际却是虚假抽象。这种政治幻觉是历史上的商品拜物教,与资本主义抽象空间有亲密关系。抽象空间构成现代社会的基本组成部分,它表面是平和完整的,实际却是零散破碎的。国家空间生产在政治幻觉的形成中起着重要意义。国家呈现着多样的空间形态,表面是透明、丝毫不保留的、先天就有的,凭借这种表面的“透明幻觉”,企图立即操控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各方面因素,并在对生活的控制中竭力掩饰政治权力对生活的渗透。但是,政治幻觉没有掩盖政治权力和国家机器,反而让政治黑幕曝光。列斐伏尔主张建立公平机制克服政治的“透明幻觉”。空间生产在政治统治中起着重要作用,造成了生活中的异化现象,在意识形态中的作用也日益重要,维护着国家对消费的控制,造成技术化的等级空间体系,形成了引诱人的透明表象。政治权力大力干涉公民生活,为资本增殖服务。被商品化的艺术形象再次被消费形式弄成碎片回归艺术空间,成了模拟的模拟,没有建构自身历史,还强化了现实的浅薄,毁灭了艺术空间的独立性,在现实和虚幻中,成了无中心的超空间,依赖于技术,特别是信息传媒技术。资本的空间流动需要通讯技术的支持,以实现在全球的增殖,通讯技术也改变了人们的空间体验,造成主观体验和实际空间的巨大差异。

其二,列斐伏尔还考察了国家政治中的“真实幻觉”。空间政治幻觉与资本有关系,是物化幻想的普遍展示,资本通过“真实幻觉”让自己成了神话。意识虽然不能给人类带来完全正义,但听任无意识泛滥只会把人类引向毁灭。虚假空间生产既让生活滞后于真实,又让人们活在幻想中,这给资本套售它的价值观念提供了机会。空间生产让人们在欲望的泥潭中无法自拔,生产出的是人潜意识中的本能欲求,让人成了无能为力的看客。空间政治是通过幻想来操控日常生活的。后现代中的时间是变化和停滞的结合,充满虚假的永恒性,实际不断流变,让过去消失,只有当下的不断变化,现实的变动和过去的消失发生了矛盾。现实社会空间中,时尚不断变化,而传统标准不断消失,实际是浅薄的僵化空间。后现代超空间充满悖论,导致原初性的空间困境,表现在认知、审美、政治三个层次。空间困境的认知层次是因为后现代空间没有中心,让人失去方向感,无处不在的符号让人应接不暇,人显得精神恍惚,无法把握空间,导致主体自由意志的丧失。空间困境的审美层面是因为后现代主义没有创造新的空间形式,让时间空间化了,人们捉摸不定,现实也缺乏深度,艺术成了消费的碎片,人失去了文化批判能力。空间困境的政治层面是乌托邦理想的丧失,让真实历史消失,让资本文化产品具有意识形态功能,生产的审美作品没有自由,只是消费对象,无法激发革命意识。“真实幻觉”的形成基础就是人的真实需求与虚假欲望的分离,其使命就是让人们认可资本的生产逻辑,引导人们进入目眩的符号世界。人们不是强制进入国家空间,而是疯狂涌向国家空间。国家空间既是媒介上的影象,又是人们的伪存在欲望,成了人们无法摆脱的义务。国家空间政治幻觉布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一般出现在商品高度发达的社会,是生产的目标,占据了日常生活的舞台。任何人都想通过它显示自己的存在。国家空间生产为自己而战,它排斥其他生产,并拼命扩大自己的影响,以证明自己存在的正当性,它不崇尚理性和尊严,而拜服激情和专制,让全球范围内都产生空间政治的真实幻觉。

三、国家空间生产悖论的克服

在列斐伏尔看来,空间生产凭借便捷的交通设施向自然空间扩张,形成快速的全球化运动,但区域化也并没有消失,而是始终处于对抗中。不同国家因为空间资源的争夺,处于矛盾之中。要消除国家空间生产中的政治异化和政治幻觉,就要建立制约机制,实现政治权利。

(一)建立制约机制

国家空间政治权力具有强制性,会从外部强加给公民,必然会遭到抵制。政治权力会引起腐化,国家空间权力当然也不例外。没有制约的国家空间权力定然会带来破坏,让其失去合法性和正当性。在这方面,法律制约是必需机制。空间生产顺应资本增殖需求,不断进行空间重组,破坏了自然空间和谐。空间矛盾让阶级斗争聚焦于空间形态的建构,聚焦于消解主导性和依附性的空间等级结构,为无产阶级革命的联合提供地理条件。空间资源不可能使所有地区的人得到均等的待遇,需要在现实基础上对弱势群体进行补偿,关注区域空间资源差异,适应不同个体的空间需求。

首先,国家空间生产有着政治意义,需要政治制约机制。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就是关于如何制衡国家空间生产政治性和国家空间关系政治化的策略,是要打破国家空间政治霸权。空间生产已成为空间统治的重要手段,既是政治权力统治系统,又是按规则布局的政治组织。国家空间和政府组织,是政治理念和政治制度结合在一起的产物。国家空间政治行为主体是国家空间政治理念和空间政治制度的设计者和建构者,是处于国家空间政治关系当中的个人或团体,既包含政治人物、公民,又包含政治组织和政治集团。批判意义上的国家空间政治主体主要是个人。现代政治文明需要正义公平的政治秩序、民主透明的决策机制、优良的公民素质。国家空间生产是人创造的,人也是国家空间生产塑造的,是政治斗争的对象之一。国家空间生产是资本政治统治的主导方式,这是空间生产政治性的表现,让全球进入信息化、符号化、消费化等多种场景。如何在这些复杂的空间现象中认清国家空间生产的本质及背后力量,如何实现空间正义,是空间政治批判的重要目标。国家空间生产是全球化和资本化共同作用的结果,政治权力始终牵扯其中,推动着空间生产按照资本逻辑进行。斗争主体已经不是无产阶级,而是被资本主义空间剥削、处于空间边缘的人。

其次,建立空间政治制约机制,需要采用批判视角。国家空间生产也引起了政治批判。国家空间政治批判作为国家空间政治的价值反思,是研究空间政治正当性及规范的哲学,对空间政治有思想导向作用。国家空间政治的正当性根本在于为人类生活提供更好的社会空间秩序。国家空间政治批判就是建构合乎价值准则和选择的国家空间政治思想体系,能够推动空间政治制约机制的建构。其一,从政治学视域考察国家空间生产中的关系。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必定涉及国家政治理念和国家政治秩序,必须关注权利和义务,公平和正义,公开和民主等问题,否则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其二,从批判视阈考察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体现的是社会批判与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的互动性,以让批判进入空间政治制约机制,让批判为空间政治制约机制提供规范和方向,让批判精神变成空间政治制约理念,让空间生产实践自觉遵循规则,即为了维护合理的国家空间政治理想和秩序,而形成制约规范的总和。

最后,建立空间政治制约机制,需要采用实践努力。国家空间政治理念、制度、主体的制约机制是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的重要内容。其一,国家空间政治理念制约机制包含社会政治理念制约机制和个人政治理念制约机制两部分。它为人类空间生存秩序、国家空间正义、国家空间政治生活的源头、国家空间政治统治正当性的基础、国家空间政治权力关系以及国家空间政治发展等方面确立起一种基本态度和准则,将国家空间政治意识散播进日常生活。由国家空间政治理念引申出的法则,能够判断国家空间政治的善恶,正是建构合理空间秩序的前提。国家空间政治约束理念的建构具有重要价值。其二,国家空间政治制度制约机制是保证国家空间政治价值理念存在、实施并逐步完善的基本规则体系。建构国家空间政治制度时必须激活其工具性制约作用,使其能够实现现实出场。其三,国家空间政治主体制约机制。国家和政府是空间政治的主要组织主体和组织形式,是空间政治的集中场域。国家空间生产主体行为包含意图、行为本身、效果等。国家空间政治行为是多种合力的结果,也能影响其他行为人。国家空间权力不具有天然合法性,即使合法的权力,也不一定意味着政权具有正当性,不合法的权力也可能捆绑上正当性政权。列斐伏尔指出,应该用中国“文革”的策略制约空间政治主体。合理的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是制度、理性、长效和逐步完善的。

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应当是工具性和价值性的结合,尤其应当体现国家空间的价值性。首先,应当确证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对社会生活的价值意义。要彰显政治的反思批判价值,彰显其对国家空间政治的导向意义和反思视角。其次,国家政治理念作为规范方法对国家空间政治具有工具规范作用。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应该超越空间政治的实然,实现空间政治的应然,激发空间政治的批判价值,让政府能规范施政。最后,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也能分为理论和实践两部分。国家空间生产导致政治压抑,制造了僵化的空间政治秩序,应当是公平正义、民主法治、和谐稳定的规范秩序。民主法治就是让空间生产民主透明,充满法治精神,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公平正义就是让公民平等地使用和占有空间,消解空间矛盾,保证公民空间权利。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应彰显以下方面:首先,要保证公众利益。国家的设立是为了调和公民的利益冲突,其天职是增进公民的团结和互助。社会成员中个体利益虽然有冲突,但能凭借公众利益得到调和。其次,要建构民主透明的国家空间政治体系。民主透明和专制黑暗是无法调和的。国家空间政治要公开化、透明化、民主化、制度化,拒斥专制、权谋、黑暗、人治。最后,要促进政治力量的有效运行,保证公民权益,维护利益公平。要倡导合作、互利精神,为公民的和谐相处提供条件。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的焦点关系就是空间政治权力关系,应该从批判维度去反思空间政治权力,需要凭借教育等手段内化为空间主体的思想,并变成空间主体的现实行动,以便能对主体的选择起引导作用。国家空间政治主体可区分为政府工作人员和普通公民。在国家空间权力的运作中,法律无论多完善监督无论多严密,都不能完全防止当权者滥用权力,还必须发挥制约机制的作用,让当权者自觉遵守政治规范。

(二)实现政治权利

列斐伏尔指出,国家空间既是权力运转的场域,又是资本主义管理社会的工具,蕴涵了统治者的权力诉求。国家空间政治权利应当是总体性的,应当包含三个层面:经济、政治和文化。“未来的革命将结束日常性,将不局限于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领域。”[11]

首先,实现政治权利需要恢复节日。节日在展示着国家空间政治的超越性时,又呈现出国家空间政治现象中的悖论和国家空间政治的平庸性。时间具有恒常、循环往复、无止无境的特点,非日常时间则不断流动,呈现变化性。节日是人们保持生命活动的载体,呈现流动性和无限活力。节日的流动是有规则的,人们顺着生活的规则存在和发展。人们只有在节日中才能摆脱庸常日子的单调无聊,获得精神愉悦,让国家空间政治的活力爆发。政治生活是平庸而静止的,而狂欢是流动而充满活力的。狂欢暂时消解了社会等级差别,人们可以自由穿越等级、财产、职业、权势等造成的空间壁垒,人们的关系是单纯的。但狂欢后,节日的疯狂和欢乐消逝不见,人们也失去反叛的冲动。列斐伏尔在节日中发现了艺术对实现空间政治权利的推动作用。

其次,实现空间政治权利需要文化革命。列斐伏尔还把实现国家空间政治权利的重任放在文化革命之上,并认为文化革命是总体革命的重要一环。政治革命也容易造成集体主义对个人权利的掠夺。只有文化革命能避免经济革命和政治革命的弊端,导向都市主义日常生活。都市主义是能够激发公民创造力的生活模式,既能抵制资本增殖带来的消费主义,又能消解专制集权的阴谋统治。文化革命不是让人们陷入物欲享受,而是让人们体验精神的富足;不是纯粹的艺术行为,而是积极关注公民的日常生活。革命是以文化平台为主导的,具有政治革新的意义,它迟早会进入权利的中心。

最后,实现空间政治权利需要感性审美。列斐伏尔把国家空间政治权利的实现方法界定在感性审美上。日常生活平庸枯燥如阴云密布,审美则如雨后彩虹,能给人带来希望。审美能让人进入狂欢,处于亢奋状态,沉醉在高远的境界。审美是对恒常性的反叛和瓦解,能让公正得到最大发挥,人获得空前解放。列斐伏尔用美学扬弃生活异化,以开启空间生产艺术化,按照其一贯的人道主义美学思路,主张利用美学克服空间政治异化现象,倡导在短暂的生命体验中凭借审美去感受人类的智慧。“艺术过去和现在都提出了人类崇高的理想——值得仿效的典型、范例。”[12]艺术不是空想,而是立足于现实生活的实践活动,能够反哺生活。艺术学科的不断发展并没有减少它与生活的联系,而是强化着它与生活的接触。随着艺术创新,人的生活品位在不断提升,生活也发生变革。日常生活变革能够提升人们的审美品位,让艺术获得发展。日常生活和美学之间不是简单分化关系,而是一种辩证的互动机制。导致国家空间政治异化的根本原因是私有制度。

总之,列斐伏尔考察了国家空间生产的机制及悖论,并要求推动国家空间生产的公平运行。他认为,国家空间的内在结构既塑造了独特的空间形态,又塑造了特别的空间生产关系。国家空间内的物质资料生产既塑造了空间生产力,又适应了空间生产方式。国家空间生产其实是一种政治行为,引发政治异化等很多不人道之处。空间政治异化刺激着人们追求空间政治权利。实现空间政治权利需要良心与名誉,需要空间生产主体的品德修养。国家空间政治制约机制的宗旨就是国家空间政治主体在国家空间政治活动中遵守基本法律规则,践行公平、正义、平等、自由等政治原则。列斐伏尔还提出了抵挡空间政治异化的策略:让想象力夺权。他的目标是让国家空间政治成为艺术化存在。他将空间生产与日常生活空间、国家空间以及政治意识形态相融合,促进了社会批判的空间转向,但其艺术革命主张带有明显的乌托邦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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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yofSpaceProductionofHenriLefebvre

SUN Quan-Sheng

(SchoolofPublicAdministration,SoutheastUniversity,Nanjing211189,China)

Lefebvre discusses the paradox of national space production and its way to overcome it. He believes that the national space production not only reflects the degree of development of productive forces, but also highlights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production methods. The evolution of state territory is related to the conflict of space and the change of political system, which is related to the change of space production mode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social space structure. The “transparent illusion” in national space politics is driven by capital. It is the realistic foundation of national space production. It should establish the spatial political restraint mechanism, construct a harmonious spatial political system, in order to make people live in harmony in social space and inspire people to create new spatial form.

lefebvre; national space production; space revolution

C912.81

A

10.15926/j.cnki.hkdsk.2017.05.005

1672-3910(2017)05-0022-08

2017-03-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BZX078);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ZD066)

孙全胜(1985— ),男,山东临沂人,博士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国外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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