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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丽丝·莱辛自传中的文化身份解读

2017-02-23冯春园石梅芳

河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7年2期

冯春园,石梅芳

(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4010)

文史研究

多丽丝·莱辛自传中的文化身份解读

冯春园,石梅芳

(河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4010)

对自传的概念、内涵、特征进行界定、分析多丽丝·莱辛自传的文本,从自传中的文化身份出发,深入自传的中心,分析莱辛如何确定自己的“他者”身份,并展现其在重塑自我的过程中表达的文化立场。莱辛的自传书写超越了传统自传文学表现自我和弘扬自我的文类形式。她执着于自我身份的探索,并在回顾过去时,有意识地选择了那些能够塑造主体身份的经验和故事,充分表达了处在被压迫、边缘化,及游离于主流文化与权力圈之外的“他者”的生存状况。

多丽丝·莱辛;自传;他者;身份

自传(autobiography)是传记的特殊形式。它于1797年,在英国的《每月评论》杂志上第一次出现。关于自传,最著名的是法国自传专家菲力浦·勒热讷所下的定义:“一个真实的人以其自身的生活为素材用散文文体写成的回顾性叙事,它强调的是他的个人生活,尤其是他的个性的历史。”[1]

自传同传记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自传的作者与传主是同一个人,而传记中的作者与传主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就导致他们写作的态度和立场都有所不同。自传作者在自传事实的组织上则更为灵活,自由度也更大。因此,作家在对自己的叙述中就有了更多的感情色彩,并且尽量符合自我的身份认定。要研究一个作家,自传总是最原始的史料也是最重要的信息资源。自传是自我意识的结果,也是作家实现自我认识和自我解释的途径。自传作者有着传记家无法得到的独一无二的资料,对作家重构自我有着重要的意义。

莱辛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她出生于伊朗,后随家人迁至南罗德西亚。她短暂的学校教育,两次婚姻的破碎,以及她对20世纪重要的学术思想和政治活动的参与,都给她的作品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莱辛主题多元的创作和传奇的人生经历,使得读者和评论家给她的身份贴上了各种标签。在很长的时期内,莱辛甚至被读者和批评家误读,但她始终保持沉默,甚至回绝了大量关于制作她本人电影的制片商。九十年代,莱辛违背了她不写自传的誓言,相继发表了她的两部自传:《在我皮肤之下》和《影中漫步》。在这两部自传中,莱辛回顾了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透露了她创作的灵感和素材、对自我的探索和对周围世界的认知。

虽然,国际传记文学学会创始人赵白生先生认为,“写作自传及回忆录几乎是一个世界性潮流,很多获诺贝尔奖的作家晚年都会写很重要的自传”[2]。但杨正润先生在《现代传记学》中,提到写作正式自传所需要的两个基本条件:其一,“自传者首先要有可写的内容。也就是说,他要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和生活感受可以作为写作的材料,这样他写出的自我才是独特的‘这一个’,才能给读者以教益,得到别人的欢迎和欣赏,他的自我才能得到提升和满足”,“其次,自传者还需要有写作的冲动”[3]。莱辛多元的文化背景,及她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发展,显然符合自传书写的第一个条件。她提到:“我写自传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越来越意识到,我是处于大英帝国在非洲统治末期的、与众不同的时代的一部分,我处在被英国占领了整整九十年的非洲,之后人们将不再了解那个时代以及居住在南非的人。”(《在我皮肤之下》)关于第二个条件,莱辛指出,她听闻有五位传记作家开始为她立传,其中一个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另一个她只是从一个津巴布韦的朋友说起,目前,正在收集关于她传记的材料,还有一个她只见过两次的女性,在随意问过她几个问题后,就告知她写了一本她的传记,而且就要出版了。还有一些传记作者只是从她本人有关自己父母的专题论文和采访中收集一些信息就编造了一本书,里面的不少内容都扭曲了事实,更有甚者,出于功利性的目的而粗制滥造。因此,莱辛坦言,她写自传的原因就是“自我辩护”,(《在我皮肤之下》)她想阻击传记者们对她隐私的窥探,也想通过自传真实地书写自己的生活。正如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他的自传中所言:“我必须意识到,任何人都不如我本人有资格描述自己的思想和行动。”[4]

在《自传契约》中,勒热讷提到作者对自己作品是否为自传的认定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表达出来,如在书名、献词、前言或采访中都可以出现。在《在我皮肤之下》和《影中漫步》这两部作品的副标题中,莱辛分别指出这是“我自传的第一卷,至1949年”、“我自传的第二卷,从1949年至1962年。”在《在我皮肤之下》的第二章中,莱辛也详细地向读者解释了她写自传的原因。因此,毫无疑问,两部作品都是莱辛的自传。

莱辛的自传《在我的皮肤下》出版于1994年,它记录了莱辛1919年到1949年的生活。即从出生到回到英国之前这段痛苦多于快乐的经历:充满幻想的童年、两次失败的婚姻、狂热的政治觉悟,以及莱辛从一个小女孩到职业作家的历程。全书共21章,主要包含三个部分。其中前6章介绍了她所出生的家庭尤其是她的母亲以及莱辛自己在非洲的童年生活;7-9章描述了她从私立学校到教会学校再到女子高中,并于14岁辍学的这段求学经历;第10章至21章写于她辍学后。期间,她阅读了大量名著并开始写作,当过护士、打字员和接线员。19岁时莱辛嫁给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并很快生了孩子。二战期间,莱辛对政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参加了共产党,爱上了“左翼图书俱乐部”的一个成员并嫁给了他,但第二次婚姻同样以失败告终。自传写到1949年止,此时莱辛已将近三十,刚离婚并恢复了英国国籍,怀着满腔的壮志、带着对非洲的记忆及她的处女作手稿《青草在歌唱》准备叩开英国文坛的大门。在整部小说中,莱辛插入不少关于她小说创作的细节和评论。

如果说《我的皮肤下》是莱辛的非洲书写,那么第二部自传《影中漫步》则记录了莱辛从1949到1962年在伦敦生活的情况。1948年,莱辛离开了罗德西亚,在伦敦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与文化人士交往频繁,参加英国共产党的活动,并发表了代表作《金色笔记》。此时,已值中年的莱辛是有着两段失败婚姻的单亲妈妈和自学成才的专业作家。莱辛饱尝了特定环境中,作为作家、作为独身女人和作为单身母亲的知识女性的种种滋味,这也让她对当代知识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生存有更深的感触。这种多元的身份与经历使得这卷自传有着独特框架。这期间,莱辛搬过4次家,这部自传就是以莱辛寻房子为主线,用她先后居住过的4个街道作为各章节的标题,分别命名为:丹柏路、肯辛顿.教堂街、沃维克路和朗翰街。

莱辛的整个人生及创作历程都充满传奇色彩,她生于伊朗,成长于南罗德西亚,而立之年又返回英国。莱辛人生中的大迁移使她获得了不同的空间经验,也给予了她开阔的视野,使她的作品穿梭于非洲、英国等几种异质文化,并拥有独特的文化身份。“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又可译作身份认同,主要诉诸文学和文化研究中的民族本质特征和带有民族印迹的文化本质特征。主要考察那些在明显不同的文化历史设定的裂缝之间漂移运动的主体——移民、亚文化成员、边缘群体、在全球化中经历急剧社会转型的民族所必然面临的生活重建经验。”[6]文化身份“不是由血统所决定的,而是社会和文化的结果……具体的历史过程、特定的社会、文化、政治语境也对‘身份’和‘认同’起着决定的作用”[7]。可见,文化身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处于动态的身份重构中。莱辛的成长经历使她的身上留下了多元文化的烙印,同时,获得了独特的人生体验。她对非洲满怀深情,但同时又在这个白人不受欢迎的殖民地上倍感孤独。对左翼政治立场的拥护和对种族歧视的痛恨,使她跟自己的阶级越来越远,但对非洲种族问题有心而无力的苍白抗争和矛盾心理,又使她的作品有着浓重的后殖民气息。当莱辛于1949年回到伦敦时,殖民地回归者的身份又使她依旧成为穿梭于城市中的边缘人。

后殖民主义常被定义为:“殖民地国家的人民以强力或以别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历史主体地位的这样一种状况。”[8]后殖民批评是后殖民主义的一部分也是一个世界性的学术热点。它形成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成熟于九十年代中后期,它是多种文化政治理论和批评方法的集合,因此内涵丰富、复杂,对西方人文社科研究的各个领域都产生了影响。它强烈的文化政治批判和话语批判,使之成为欧美学术界较新的批评方法,反映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社会和文化精神。后殖民批评“以阶级、性别、种族为参照系,反思并拓展西方各派文化批评思潮,关注白种人/非白种人、宗主国/殖民地的对立互动。后殖民理论脱胎于马克思主义、后结构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它一方面扎根第三世界,另一方面立足西方思想舞台,与女权、文化研究、全球化研究同气相求,彼此呼应,共同走向一种宏大多元的文化反思与批评。”[9]

爱德华·萨义德是后殖民主义的先驱,他于1978年出版的《东方主义》在整个西方学术界掀起大波,使后殖民主义从边缘走向了中心,并发展成为继后现代主义之后流行于全球的批评思潮,也成为西方知识体系的一部分。萨义德生于耶路撒冷,在巴勒斯坦和开罗接受了基础教育,之后随父母到了黎巴嫩,而后又到了美国,在哈佛大学取得了博士学位,并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教学。这种流亡的经历使得萨义德能“以东方人的身份看待西方文化,以边缘话语去面对中心权力话语,从切身的流亡处境去看后殖民文化境遇。”[10]萨义德用“文化霸权”理论分析西方的东方研究中的霸权话语,对东方主义做出了新的阐释。萨义德之后,最重要的后殖民主义批评家还包括斯皮瓦克、霍米·巴巴等,他们都属于后殖民理论中影响最大的一派——后结构主义流派。斯皮瓦克是一位印度后裔学者,她解构了文本及殖民过程中隐藏的话语暴力,解释被殖民的阶层,尤其是女性权利话语被剥夺的历史原因。霍米·巴巴是生活在印度的波斯人,后就读于牛津大学,他对殖民话语进行深入的分析,反对把东、西方作为对立的两级,从他所提出的“含混矛盾的杂糅”这类术语中,我们可以得知,他更强调的是东西方文化的融合。

正如后殖民理论主要是由一批来自东方又在西方从事研究的学者所倡导的那样,莱辛多元的文化背景,也使她的作品与后殖民主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伦敦和非洲小说创作是莱辛文学创作的两个支点,构成她与众不同的视角。莱辛的人生经历和民族归属构成了其身份的复杂性。莱辛身处两种文化的夹缝中,具有多重文化身份,因此,她不仅感受到了多元文化的冲突,而且体验着异质文化的融合。在异质文化冲突与融合中的找不到自己的文化身份,成为了一个无可皈依的精神“他者”。

这种独特的经历,成为她自我建构和自我追寻的手段,让她以局外人的身份来反思殖民地的历史现实,使她的创作在主流文学中独树一帜。莱辛在自传《在我皮肤之下》提到:“为什么我一生都和那些反对权威的人,反对政府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这辈子就是那个说皇帝没有穿衣服的人。我注意到,或者说我能看到国王赤身裸体,这意味着他还有其他的特点未被注意。”(《我皮肤之下》)。纵观莱辛自传及自传体小说,她自始至终地保持了自己“他者”的地位和姿态,有意识地通过自传书写及对像她这样的流亡者的描绘,来揭示这个群体在追寻文化认同与精神归属时所遭遇的困境,从而建构自己的文化身份。

在文化身份的构建中,作为与主体和自我进行区分的对象,“他者”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不少后殖民批评家都曾对“他者”有过深入的研究。“他者”作为主体的一个对立面而存在,日益成为当代文学和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命题。相对于主体而言,“他者”代表着异类和边缘化。

从西方历史来看,“他者”已不是一个新词,它是西方哲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柏拉图最早将“他者”这个概念引入哲学,在他的《巴门尼德篇》中,柏拉图对“他者”与“同一”、“存在”与“非存在”的关系进行探讨,揭示了“他者”的内涵。这也是西方思想史中“他者”概念最初的理论来源。在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后,西方哲学就出现了认识论和主体性转向,形成了主体与客体二元对立的关系。但真正给“他者”做出明确界定的哲学家是黑格尔。在他的《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提出了“主奴辩证法”,具体论述了“自我”和“他者”的关系,这成为之后许多思想家“他者”理论的重要来源。之后,现象学家胡塞尔所提出的“主体间性”的概念,对“自我和他者”主题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海德格尔则从生存论—存在论出发,提出了“他者”及“常人”的观点。存在主义的代表人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一书中,用了大量的篇幅谈到“他者”的概念,并认为“他者”在主体建构自我的过程中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法国现象学宗师勒维纳斯对“他者”概念进行了系统的、深入的思考,他的多部作品都涉及他者的问题,这些问题普遍具有形而上的性质。在现象学、存在主义思潮之后,后结构主义思想家拉康、福柯和德里达对西方历史文化展开了更彻底的批判,“他者”由哲学思想深入到社会文化领域,显示出极大的思想颠覆力。拉康的“他者”源于基督教文化,他认为“他者”位于主体之上,建构并掌控着“主体”。福柯关注的是那些由权力话语塑造的,处于社会边缘的“他者”,这对萨义德的《东方学》产生了深远地影响。德里达批判了西方思想中的二元对立,他眼中的“他者”是在二元对立中具有边缘性和缺席的一方,这为后殖民主义提供了理论基础。“他者”在后殖民批评和女性批评中,有着重大现实意义。

作为一个来自南非的白人作家,莱辛的文化身份显得相当模糊。虽然,莱辛于2007年以英国作家的身份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文学界却常把莱辛与一些非洲作家放在一起研究,并肯定了莱辛非洲创作的价值及对非洲文学的影响。可见非洲和伦敦在莱辛心里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贫困让她的家庭远离富裕的英国资产阶级,而白人的身份又让她与当地的黑人有着一定的距离,被排斥在两个阶层之外,成为“他者”。

莱辛离开南非,除了想逃离“充溢着种族禁律和黑人贫穷的生活”的“可怕的狭隘的乡村”(《影中漫步》)以表达自己对种族歧视的不满之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在《影中漫步》中,莱辛提到:“殖民地的居民们——这个广阔帝国的子孙们怀揣着对文学的憧憬来到英格兰,我们将找到雪莱、济慈、霍普金斯的英格兰,狄更斯、哈代、勃朗特、简·奥斯丁的英格兰,我们将呼吸到充足的文学空气,在被放逐的日子里,是文字的伟大支撑着我们,很快我们就将踏上向往的土地。”(《影中漫步》)如安德鲁·古尔所言:“殖民地是大都市的分支,一种遥远的依附。大都市是文化的中心,是殖民地政治文化权威的主要来源……一个在殖民地出生的艺术家意识到他所在国家的文化从属地位,作为文化从属感的补偿,他就会被迫流亡入大都市。”[11]从非洲到英国的寻根之旅为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也给她一种深刻的文化体验。

《影中漫步》中,莱辛详细记录了自己来伦敦的所见所闻,及试图融入伦敦,成为英国人的一员的努力。像所有的移民一样,她按英国人的生活方式生活,并做了种种努力。莱辛虽然向往英国,却无法在英国被完全接纳,同时,她也无法完全认同英国的文化,于是,这种文化上的异化感和心灵深处的孤寂感也更加强烈。伦敦对她来说越来越陌生,书本中浪漫、迷人、文明的乌托邦消失了,到处是战争留下的残垣断臂,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几乎和她的记忆和生活完全没有关联的城市,如此灰白,如此破碎,如此乏味。自传中,莱辛描述了战后令人震惊的恐怖画面及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生存状况,揭露了战争的残忍和强烈的反战情绪。莱辛对当时战后的英国非常失望,她无法接受想象中的英国与现实英国的巨大反差,甚至有时会因为所见所闻而为身为英国人而屈辱。她所遇到的人都在谈论战争前线。人们的精神状态都很低迷,而对未来的向往与现实有有着巨大的差距。《影中漫步》中,莱辛描绘了自己刚到伦敦的忧郁、难过,“甚至每当要离开所住的狭小的保护所时,都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坚强的堡垒保护自己。因此,对莱辛来说,伦敦似乎成了异乡,伦敦的庞大让一个新移民感到沮丧,以至于我在搬到伦敦的六年、七年、八年后仍是这样觉得,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向它妥协,试着接纳它。”(《影中漫步》)生存的压力及理想和现实的差异使莱辛遭受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而殖民地回归者的身份使她受到排斥,体验着文化归属的焦虑、承受着孤独和迷茫,被抛出主流社会、处于边缘的境地。她在50年代创作的小说《回归纯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主人公布鲁诺是一个具有多种身份并流亡在伦敦的作家。布鲁诺身处英国文化的漂泊、无根感,正是莱辛自身的写照。

英国作家身份,使她对英国文化有着很强的依附性。但非洲移民的身份以及两种文化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又使她不可能完全被英国文化同化,而英国宗主国对她的排斥更是使她产生了对英国文化的抵触和反抗。她深深地热爱英国文化,但是英国却并不那么热爱他,甚至让她感觉格格不入、失望透顶。甚至,当莱辛为黑人说话时,都会让她感觉到“如果他们可以最大程度的残忍慢慢地杀死我的话,他们一定会那么做的。”(《影中漫步》)这些人觉得黑人对他们不再顺从就会使他们自身处于威胁之中,于是怀着恶意和复仇心理进行自我保护。

此外,在离开农场后,莱辛在城里做过秘书、保姆、打字员等工作,并在此期间加入了左翼俱乐部和共产主义小组。共产主义所宣称的种族平等论及先进的理念深深地吸引了她。当莱辛来到伦敦后,处境的困惑和对英国激烈批判的情绪使她决定申请加入共产党。因为这是一个有着友好气氛和共同工作目标的组织,同志们有着激进的观点,并为重建不列颠设计了宏伟的蓝图。这是她在南罗德西亚政治身份的继续,作为白人中产阶级,莱辛加入了英国无产阶级领导的左翼政治圈,这无疑使她成为中产阶级眼中的“他者”。

“他者”这个概念是指游离于多数的少数群体和远离主流社会的弱势群体,由于参照物的不同,“他者”也会随之而发生变化。南非英属殖民里有着各种类型的“他者”,白人也在不同的情况下,被归于不同的“他者”。对于她的非洲同胞来说,莱辛是一个英国白人移民的后代,因此是“他者”,对于白人阶级来说,她拥护左翼政治立场、同情黑人,违背传统的主流价值观,因此也成为“他者”;回到伦敦后,作为来自殖民地的移民,对于欧洲中心来说,她又被归于“他者”。这种多重的“他者”导致了莱辛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疏离感,也有一种文化认同危机感。因此,她常从“他者”立场出发,关注所有处于弱势地位的“他者”,并探索“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创作出了一系列内蕴丰富的文学作品。可见,对莱辛“他者”身份的探究打破了二元对立的传统权利规范,使“自我”与“他者”的划分标准不再明朗。

莱辛文化身份的特殊性,使其自传书写有着独特的叙事手法和艺术内涵。在自传中,莱辛在回顾过去时,在无数材料中,有意识地选择了那些能够塑造主体身份的经验和故事,通过对虚构与真实故事相交融的书写,充分表达了处在被压迫、边缘化,及游离于主流文化与权力圈之外的“他者”的生存状况。

[1]菲力浦·勒热讷.自传契约[M].杨国政,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201.

[2]夏榆.解读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N].南方周末,2007-10-17.

[3]杨正润.现代传记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306.

[4]传记文学(创刊号)[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191.

[5]Albert E Stone.Autobiography and American Culture[J].American Studies,1972,(12):24.

[6]王宁.文学研究中的文化身份问题[J].外国文学,1999(4):49.

[7]张京媛.后殖民理论与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6.

[8]艾勒克·博埃默.殖民与后殖民[M].盛宁,韩敏中,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8:4.

[9]赵一凡,张中载,李德恩.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201.

[10]王岳川.当代西方最新文论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34,335.

[11]Andrew Gurr.Writers in Exile[M].Sussex:TheHarvesterPress,1981:8.

The Interpretation of Doris Lessing'sCultural Identity in Her Autobiographies

FENG Chun-yuan,SHIMei-fang

(Schoolof Foreign Languages,HebeiUniversityof Technology,Tianjin 300401,China)

Through the definition of concept,connotation and features of autobiography,the paper analyzes the text of Doris Lessing's autobiography;it explores her cultural identity and demonstrateshow Lessing definesher identity of the "Other"and how she expresses her cultural position through the process of rebuilding herself.Lessing's autobiographical writing surpasses the traditional form which highlights oneself.She is determined to explore her self-identity and consciously chooses the experiences and stories that can build the subjective identity.In that case,it fully expresses the living condition of themarginalized"Others"whoare free from themainstream cultureand the power circle.

Doris Lessing;autobiographies;the Other;identity

I106

A

1674-7356(2017)-02-0027-05

10.14081/j.cnki.cn13-1396/g4.2017.02.05

2016-12-28

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2016年度项目(项目号:HB16WX022)的阶段性成果

冯春园(1982-),女,山西偏关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时间:2017-02-21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396.G4.20170221.1123.006.htm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