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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与沙为伴

2017-02-23

中外文摘 2017年5期
关键词:布依库尔胡杨

一生与沙为伴

□ 张海龙

“我爸爸是这里唯一的警察,有的人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因为他当警察以后在这里没有发生一次案子”

沙漠里所有的河流,最终都将被沙漠吸干。

漂移不定的克里雅河,在达里雅布依这个地方止步不前。

达里雅布依,意思是“大河沿”。这里从前有大河奔流,如今却孤悬在大漠深处。这里生活着克里雅人,生在沙上,埋在沙里,一生与沙为伴。他们有着古老文化和独特风俗。克里雅人因克里雅河而得名。现在,他们被划分为维吾尔族。

1896年1月,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乘着胡杨木打造的独木舟,沿着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克里雅河探寻它的尽头。沿着古木参天的河岸,他一直向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深入,发现这里竟然有成群的野骆驼和野猪在奔跑。更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个游牧群落在这里繁衍生息,这就是克里雅人。20世纪初,英籍匈牙利探险家斯坦因也来到这里,继续探寻克里雅人不为人知的隐秘生活。或许是因为抵达太过艰难,所以这里并未因此而喧嚣热闹。

今天,在地图上能找到这个名叫达里雅布依的地方。1959年,于田县达里雅布依乡成立。那时,乡政府所在地大河沿村全年都有克里雅河流过。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为了开垦上游20万亩荒地,于田县在克里雅河上游修建了水坝,拦截了克里雅河60%的水量。由于盐碱化严重,开垦的土地最终还是被撂荒了。现在,即使是每年雨季河水水量最大时,细弱的克里雅河也只是流进沙漠100多公里就消失了,大河沿村就成了瀚海中的孤岛。

大河沿村目前聚居了20来户人家。而在南北距离长达500多公里的达里雅布依乡范围内,共有200多户、1200多位克里雅人分散居住。有人戏称,如果乡南端的一个男人娶了乡北端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哪怕是回一趟娘家,也会成为沙漠中的一次长旅。

克里雅人也许是与河流关系最密切的族群:以河为名,枕河而居,与河共生。他们从未有过乡愁,因为他们从未离开过故乡。千百年来,他们火塘里的火从未熄灭过,他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克里雅河在这里养育了全国最大的原始胡杨林,羊群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胡杨叶,村民们也以胡杨、红柳树干搭盖棚屋,靠放羊和挖掘沙漠药材为生。

克里雅人互相串门对他们而言都相当于远行。遇有婚嫁喜宴这样的人生大事,主人家必须提前20天以上,骑着毛驴,到散落在胡杨林中、沙丘边、茅草深处、干河滩上的克里雅人一户户院落发出邀请。沙漠里生存资源有限,克里雅人必须分散居住,每家之间相隔几公里乃至几十公里、上百公里都再正常不过,村民们平时难得见上一面,更难得互相串门问候。

同样喝着克里雅河水长大的库尔汗和日杰甫,今天才开始尝试着走出达里雅布依。

司机兼向导日杰甫今年45岁。用他的话说,他从15岁就开始学习各种驾驶:赶毛驴车、开拖拉机、骑摩托车、开北京吉普212、驾驶沙漠王越野车,从30天一趟往返到现在两天一个来回,他生命里的每一天,几乎都奔波于大河沿这个闭塞村庄和县城之间。

整整30年,这条沙漠中难以称之为路的路,就像他心里的克里雅河水,时有时无,隐秘而危险。达里雅布依乡可能是全中国最难到达的乡,不通公路,200多公里路程除了20多公里是柏油路外,其他全都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沙丘和沙山上穿行。

日杰甫是个有30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更是一个谙熟沙漠习性的克里雅人。遇到沙尘暴,他会根据周围环境变化的程度和沙丘走向找到正确的路。和他一样,河岸两边的克里雅人,都会根据胡杨的树干和叶子,来判断活路到底在哪里。

日杰甫已经成为克里雅河上连接克里雅人与外面精彩世界的一座桥。日杰甫说,他的梦想就是组建一支“沙漠王”车队。他死后,一定要埋在达利雅布依的胡杨树下。

女孩库尔汗,是克里雅人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大学生,现在就读于新疆财经学院。她说:“我爸爸是这里唯一的警察,有的人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因为他当警察以后在这里没有发生一次案子。”

没有发生过一次案子的大河沿,另一重意义上也说明着这里生活的单调纯粹。库尔汗刚满18岁,她既渴望乌鲁木齐那样的“大城市”生活,却也会在每次离家远行时恋恋不舍。纪录片《塔里木河》里,库尔汗回到母校,教孩子们一起唱《达力雅布依》:我在母亲河怀抱快乐地生活着,我会永远爱着我的母亲河……

的确,克里雅河从未枯竭,克里雅河还流淌在他们心里。

沙漠已将克里雅人的生存需求压到极限,达里雅布依也因此成为世界级沙漠旅游探险胜地。在克里雅河锲入的塔克拉玛干死亡之海腹地,这里生长着120多万亩千年胡杨,这是克里雅人赖以生存的能量之源。

每一条河流,都要沉默抵挡流沙。过去曾经波浪荡漾的河床,如今却是沙浪起伏的瀚海。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在这里有了新的解释。

每一条河流,都要不管不顾向前。在沙漠里,每条河流两岸都有胡杨、怪柳、芦苇等绿色植物生长,只有河流才能冲刷出生命的领地。

漂移不定的克里雅河,源出昆仑山冰川,流经于田绿洲,孕育了丹丹乌里克、喀拉墩、园沙古城等等文明遗址。

身后是山,头上有天,脚下是沙。上蒸下渗,改道迁徙,不舍昼夜,自有一种循环。

沙漠中的河流,向死而生,努力在沙漠中走出更远。

沙漠中的众生,披沙炼金,努力在生存中活得更好。

(摘自《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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