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来的年货
2017-02-17蒋元明
蒋元明
一进入腊月,重庆的弟弟妹妹就會来电话,说腊肉、腊肠,还有红豆花(也叫霉豆腐,豆腐乳一类)弄好了,要寄来北京,我总是说,太麻烦了,太辛苦了!他们回答,没什么,就是点年货,尝尝家乡的味道。
一提年货,舌尖就开始搅动,滋味就来了。
记得在老家乡下,好年景的时候,一进入腊月,家家就开始杀过年猪。猪杀了,一块一块地抹盐腌上,一周左右吊起来挂在灶前或火塘上烟熏十天半个月,香味四溢,腊肉就成了。在富裕一些的农家,把小肠洗净,灌进肉,做成腊肠。腊肠比腊肉费事,灌的肉得切细拌匀作料,其中花椒不能少,风味别具,是最好的下酒菜。
有了腊肉,这年就好过了。大年三十,把辣猪头、腊猪尾丢大锅里一煮,有头有尾,吉利;用肉汤再煮一锅大萝卜块,加上青菜,一家围着吃年夜饭,除旧迎新,其乐融融。春节期间亲戚朋友来了,一桌席上端两碗蒜苗炒腊肉,家境阔一点的再配上鸡鸭鱼肉和豆花蔬菜,男人们划拳行令,女人们家长里短,气氛热烈。年过了,腊肉就得省着吃,过个十天半个月割一刀,老人生日来一块。如果到四五月份还有腊肉吃,那一家的日子可就过得滋润了。所以,从墙壁上挂的腊肉多少,大体可以判断出这家人的富裕程度——这当然是改革开放前的老黄历了。
我在北京生活40余年 。北京过年吃饺子,不吃饺子不算过年。开始也入乡随俗,但总觉得缺点什么,怎么着就过年了?特别是改革开放后,食品丰富了 ,鸡鸭鱼肉都有,可还是觉得这年味不足。后来,我收到母亲做的腊肉腊肠,过年就大不一样了。这些年,母亲年事已高,妹妹接过她的活儿,年年给我寄来年货,去年还有腊猪头腊猪尾,嚯,齐全!三十晚上,腊肉腊肠煮上,大萝卜也煮上,加上其他的菜品,再把在北京的老家亲戚请来,大家热热闹闹吃年饭,感觉就像回到老家一样,心里有一种满足和温暖。对那些宁愿挨宰也要花大价钱、挤破脑袋去大酒店订年夜饭的主儿,总觉得他们是冤大头。
有一年,我想起在京的一位四川老乡,过去住在一个楼,前一年刚搬走,想送点腊味给她尝尝,她说老人家也每年给她寄腊肉,不过红豆花却没有,想尝尝。看来,有这种家乡情结的不止我一人。当然,在北京有此口福的人也不会太多。一是家乡得有人,二是他们得不怕麻烦,还得会做。过去母亲会想着远方的儿子,如今老人家已九十过了,生活不能自理。多亏有一个妹妹,早就辞职承担起照顾老人的重任,而且也学会做腊肉、腊肠、红豆花、胡豆瓣等传统食品。家里兄弟都进城了,父母也跟着在城里养老。猪不可能自家养,街上卖的肉大多缺肉味,老家农村多是“留守老少部队”,也没什么人养猪了,要到偏远的农村去买土猪肉,肉、肠收拾好了还要送到乡下去熏,这个过程就相当麻烦,再运到北京,容易吗?据说,每次忙下来妹妹都累得腰酸背痛。弟弟们虽然也帮忙,但他们要上班,“养老工程”、“年货制作”主要任务就非妹妹莫属。
当然,我也曾试着到北京市场买年货,那腊肉腊肠看上去很美,可吃在嘴里却不是那个味。
年货,又让我在北京也能享受到家乡的年味!中国人过年,有着特殊的意味,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责编: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