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城”中何所有

2017-02-17

星星·散文诗 2017年34期
关键词:野鹤存在主义都市

曾 兴

其实早在沈从文的笔下,我们就已感受到知识分子介于城市与乡土之间的那种“焦虑”。在经历了上个世纪各种思潮关于文明进程诸多探讨之后,诗人在乡土消失的恐惧与悲伤中,立足都市不断地确认诗意个体的“此在”,他们竭力追忆乡土,反思文明的进程,追问物之为物、城市之为城市、世界之为世界。此时此刻,城市主义的“现象学”有感于高楼的“虚无”,“存在主义”是对都市陌生化的恐惧。

诗人龙郁站在都市边缘回顾乡村,构建出一种宿命感。这是一场关于追问的探讨,在《废墟上的瓜秧》中,诗人写道,“这儿可不是沃土/随便哪块破砖烂瓦动一下/她就得呜呼哀哉”,一种置于都市中回首过去的悲观,焦虑以及虚无的情绪,由此凸显了出来。同时,疏离与孤寂又在不经意间弥漫在《活路》中,“活路与活路不同/念起来,容易混淆/想起来,有点酸楚”,一种城市病症的在劫难逃,如影随形。但“城市的夜空/掠过一声声清脆的鸟叫”似乎是诗人在最后持守的信念。诗人在这种可以抵达灵魂的聆听中,发现城市在隐匿,又在涌现,在扩散,又在聚合,“此在”的都市与“曾在”的乡土纠结为诗人心中的时空迷雾,于是才有了后来熟悉与陌生的共时感触。

从存在主义中来,物不可知,世界也无从把握,唯有凝视这不断的敞开与遮蔽才是真实的。于是诗人史劲松于“晴朗的三月”凝视风筝,“一头牵在老人的手心/一头系在城市的天空”,对于作者来说似乎凝视这不断浮沉,“与雁齐飞”的风筝才是可靠的、绝对的。在对“此在”确认和“曾在”的追认中,史劲松与感知对象“安庆”身处时间之中,把读者推到时间前面,然而时间即是虚无,在“三月的菱湖”那里,“被天空洗过”的“风”才是作者敞开的唯一路径。

由这样的视角切入,我以为“存在与虚无”是阎晋作品《夜长春》读来倍感神秘的来源,这种神秘同时也是由熟悉到陌生的疏离感。“啤酒花把花开在木纹里”、“城堡里住进黑木耳”、“夜色和楼梯并不遥远”,可见诗人感知的对象在城市夜晚的“抽象”与“存在”之间隐现,在笔端与纸张之间隐藏。夜即“留不住执意远走的心”,却又不显稀薄,从始至终,都市的夜充斥着厚重之感,诗人不断地在城市中抽离“物质”,可是其“灵”还在,诗人不断描绘对象,同时又不断否定对象,城市之夜被反复敞开,反复遮蔽,物质最终擦亮了精神,那个“早已知晓的结局”使读者仍能敏锐地洞悉到在这幻灭的、陌生的城市之夜中诗人曾在此。

世间万象生生灭灭,不断消失,不断生成,是“存在”还是“现象”?存在总是伴随虚无,近来的诗歌审美原则趋向于此,也就是作品越有存在感也就越有虚无感,反之,则越是有虚无感就越有存在感。诗人何真宗在这一辑诗歌中的抒写,让我想起王阳明所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我以为这是存在主义出现之前东方世界的存在主义。“后来 黄葛树老了/在城市里终于扎下了根”就仿佛是一张生动的素描,淋漓尽致地出现在读者面前。这种类似的敏感捕捉继续延伸至《一只野鹤》中,“我本想去打开那扇窗/却是一堵厚厚的墙”,可能本无情感抒发的野鹤在诗人的主观意志下,感到无奈,“拂过江面”,在窗外代替作者承受时代的焦虑,同时又代替作者忘却都市的焦虑。此时,诗人的焦虑和一只野鹤的超然在互换,在诗歌中交织叠印,于是野鹤的身世成了诗人的身世。这大概就是传统“忘我”的境界。世间万物是“无我”的,笔下的野鹤也该是“无我”的,然而诗人何真宗是“无我”传统中的异数,用黄葛树、野鹤的本体,直逼存在。

简云斌寥寥数笔,却使《小寒》呈现本色,“小寒三日”无雪而有雪景之清寒,“天地合,以雾霾相许一生”这是简笔,也是消损,“流离与白发”是巧妙的寒意,也是诗人零碎的“此在”。“此在”的都市,因“醉酒”而有一种“曾在感”,它是作者后来“带着尘土上路”以及“带走那卷经书”的情感准备,这也是这一辑诗人回应都市与生命本质问题的共相。

“她在院子里,就像在乡下时一样”,夏维的《未来城》竟贯穿着追忆的色彩,这两句淡雅得近乎空灵。诗人仿佛置身世外,就像那“来自诗中”的“第八个太阳”,城市的过去与现在都不存在,世界依旧自在自为,然而隐藏在“时光的天顶”中的,却是诗人对时间的忘却,对城市当下的断然否定。也许对于作者来说过去和现在是在存蓄苦难和记忆,唯有在未来可自造一副山水,歌于此,爱于此,安顿于此,自我放逐于此,于是夏维的未来之城也是避世之城。

张典的《夜归》是在他者意志下冥想过的城市缩影,随后刀客在更加隐逸的城池中与往事达成“和解”。温度的《进城》别有一种世外感,这种世外感不是世外桃源,而是诗人集体理想中文明的停顿,时间的终结,“白沙村”遁入空门,遗世而独立。这是一种介于“抽象”与“存在”之间的“一张口”,“进城”是抽象,似乎要让都市退到抽象,世界便可重新开始。

所以,都市是一切“存在与虚无”的住所,这些诗人们正努力保存着所有“此在”与“曾在”的诗意。那么“城”中到底何所有呢?我想就是诗人笔下的“此在”与“曾在”,在对“此在”的确认和对“曾在”的追忆中,这一辑诗歌把我们推到了“每一条街道每一位行人”面前,把我们推到“城市尽头,人间烟火”的面前。

猜你喜欢

野鹤存在主义都市
潜行水下 畅游都市
一剪梅·忆
归田
题巴山(新韵)
积极心理学的批判与发展:存在主义给予的启示
鹤立鸡群
穿越水上都市
威尼斯:水上都市
都市通勤
《归来》中的存在主义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