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生存:中国图案学在当下高职艺术教育中的构建
2017-02-14刘娟绫
刘娟绫
局外生存:中国图案学在当下高职艺术教育中的构建
刘娟绫
基于西方设计思想占主导的艺术教育发展的现状,“中国特色”应当成为我国高职艺术教育的关键词。“中国图案学”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教学体系,它解决了艺术形式美的一些较完整的基本法则,也是当下高职艺术教育中缺失的植根于本土文化的艺术教学体系。由于对图案以及图案学的误读导致高职艺术教育对中国图案教学体系并没有引起重视。本文在传承老一辈图案家构筑的科学的图案理论体系的基础上提出构建当下高职图案学教学体系的路径。
图案学;高职;艺术教育
1.引言
在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中国图案学在陈之佛、傅抱石、雷圭元等多位图案学家共同努力下开创并构建了符合中国文化特征的学科体系。但由于种种原因,图案学发展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高职艺术教学深深地受到西方艺术教育理念的影响,阻碍了对构建中国文化为核心目标的高校艺术教育的发展。当下急需改变目前高职艺术教学的现状。近日国务院出台《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对传承中华文脉、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提出了明确的目标。在哲学社会科学及相关学科专业和课程中增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关学科建设。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再次被提出,这主要是因为日益严重的西方文化向东方的强势输入,使得本土文化与地域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目前高职艺术教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以“西方设计”为标杆的引领。在当下高职艺术教育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与西方的区别吗?答案是否定的,中西难辨是最主要的特征。目前高校艺术教学仍然采用西方教学模式,已经严重影响了对中华文脉的传承,背离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背景下的高职艺术教学的根本任务。因此,我们不得不反思从西方照搬过来的艺术教育,这样的“拿来主义”对于当下高职艺术教育是行不通的。应该在遵循高职教育教学规律的基础上以图案学作为切入点,把中国图案文化全方位融入当下高职艺术教学的各个环节当中。通过图案学的教学体系,使学生通过三年的高职艺术教学,解决中国图案语言的实际应用问题,学会运用中国图案元素表达中国文化内涵,最终形成具有符合高职特色发展的中国图案学教学体系,成为中国特色的高职艺术教学体系。
2.对图案的误读以及图案学教学体系的缺失
在掀起复兴民族文化大潮后,传统文化的发展和传承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雷同和泛滥充斥着我们的视野。例如“龙”的装饰纹样象征祥瑞之意如“龙凤呈祥”,但在实际运用中“龙”的装饰纹样比较雷同,实际上中国龙的形态丰富多变,姿态万千。龙的装饰纹样从原始社会开始被用在器物上,数千年来它的形象也在不断地丰富和发展。在查海遗址发现了龙的形象,是中国迄今最早的龙的实例。查海遗址陶器上出现的浮雕龙纹,可看出形态的有两种,一为盘卷的龙身,一为上卷的龙尾。[1]再到红山文化玉猪龙,商周时期的夔龙纹等。可见龙的装饰纹样丰富多样,历朝历代都有其自身的特点。当然我们把装饰纹样运用到现代艺术表现中,不能仅仅只看到外在表现的装饰形态,这是把图案问题简单化了,在图案纹样背后的内在因素更加值得思考。尤其在图案泛滥的当下,正是由于对图案的寓意了解甚少才导致了对中国传统图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出现了形式上的拼凑与纹饰的嫁接,看似进入了“中国文化” 的轨道,但中国七千年的文化史不是表象,丰厚的文化积存是要用“心”感受,而我们感受到的只是被淹没在杂乱中的表象。这样的现象看似注重了我们作为炎黄子孙所站在的这个平台上,仿佛我们把以往所忽视的传统文化思想重新找了回来,实则是被淹没在杂乱表象之下的本质问题——我们离七千多年的丰厚文化积存越来越远。雷圭元在谈图案学习上的问题时指出:“学习遗产的主要目的,是养成对遗产中的精华和糟粕具备敏锐的辨别能力,丰富自己的图案知识,提高自己的艺术水平,从而推陈出新。”[2]张道一在《造物艺术论》中论述民族化与现代化时认为“对于民族文化传统,它固然是经由历史的积淀而形成的,但不能简单的视为旧时代的陈迹。文化的传统应该是流水,而不是冰块。既然是流水,必然源远流长。”[3]追根溯源,古人是如何创造美,我们应该从古人创造美的设计思想中寻找“民族文化传统”的源头,从十几万年前旧石器晚期的装饰品中看到了正在孕育的、朦胧的原始美感。从周口店山顶洞人所磨制的穿孔的石珠到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半坡型鱼纹彩陶盆,再到明代永乐、宣德时期的青花瓷,虽然器形不同但是器物上的“图”承载了中国丰富的传统装饰纹样。中国是一个图案大国,“图”的背后蕴含了丰富的文化思想。“由于早期中国绝大多数民众不识字或仅识一点字,在他们反复参与的崇拜祖先的宗教礼仪活动中,具体的视觉形式(包括建筑、仪式表演、器物、图画、装饰等等)肯定会比文献起到更大的规范、引导的作用。”[4]。由此可见图案所具有的礼仪功能,形式远远不是表象那么简单。再如中国图案上许多动物形象是有象征意义的,有些动物形象是想象性的动物,如家喻户晓的动物形象龙、凤、鬼等。商代青铜器的主要纹样是兽面纹,也称饕餮纹,纹样除了有装饰作用以外,还具有更为丰富的意义,即“可能暗示祭奉神灵的食物,也可能意味着死亡之途,即从人间向神界的过度”。[5]由此可见图案所具有的教化功能,这也是隐性的部分。艺术的教化功能,必须在“表意”的基础才能形成。任何艺术形态都有表意的特征,即意义的表达。[6]可见图案蕴含着丰富的民族传统文化,对图案的研究应该放在时间和空间里看它的源流和变迁,以及变迁背后的文化涵义。因此要宏观地看待中国图案体系,由于对中国图案的历史知识比较浅薄导致目前认为古代的图案持“过时”,因此中国图案体系并没有引起重视,这就导致了体现“中国特色”的中国图案教学体系被忽略,没有建立图案学学科整体意识,而只是停留在就图案论图案,仅仅把图案作为一门专业课程开设。对于民族的传统文化语言我们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用民族的语言找到本土艺术教育之路,这也是目前高校艺术教育存在的问题和应该思考的问题。
一方面是具有民族文化特征的中国图案学教学体系被忽略,另一方面是在探索现代高职艺术教育民族化的道路,在当下急需改变目前高职艺术教学的现状,转变学生受西方根深蒂固设计观念影响的强烈的矛盾冲突下,继承和发扬中国图案学教学体系成为当下高职艺术教学急需面对的问题。通过图案学的教学体系让学生的设计观念回归到中国文化中,并学会运用中国图案元素诠释中国文化内涵。在此基础上对促进构建中国特色高职艺术教育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图案学分基础图案和工艺图案两个部分,工艺图案又分为平面图案和立体图案,植根于民族文化形成的图案学教学体系更适合中国特色的艺术教育。将图案学的教学体系重新“回归”当下的高职艺术教学,从人才培养到课程设置上突出中国特色职业教育的实用性和实践性,具有实践应用价值。图案学解决了艺术形式美的一些较完整的基本法则,如统一与变化,均齐与平衡,对称与相衡,动感与静感,调和与对比,反复与连续,适合与照应,统觉与错觉等。[7]这些较完整的基本法则已经离开我们的视线,目前图案教学已经沦落为一门专业基础课程,只是掌握有关的纹样以及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的构成方法,并没有从造型基础和形式美法则的角度全面地看待图案学教学体系。这已经改变了图案学教学方法的初衷,甚至认为图案就是技法。学科和技法相差甚远,暴露了当下艺术教学对图案学的理解不够充分。从高职艺术教学改革的实际问题出发,植根于中国文化突出高职艺术教学不仅在基础技法到实际运用体现中国文化元素的内涵,从理论教学体系和实践教学体系体现中国造物艺术,又能体现中国文化精神。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图案学的教学使学生能够理解图案的“形”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中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并通过图案学的系统教学让学生秉持中国文化的设计观念,能够理解、掌握并灵活地运用。而这也是当下高职艺术教学所缺失的部分。
3.构建现代图案学教学体系
图案学自20世纪初,陈之佛东渡日本,师从日本图案学家岛田佳矣,移植了“图案学”,带来了一场关于图案学理论体系的学术思想的革命,并在陈之佛、傅抱石、雷圭元等多位图案学家共同努力下开创并构建了符合中国文化特征的学科体系。正如张道一指出:“从艺术的形象思维到创作方法论,图案学构建了一个完整的体系。”[8]李倍雷在《中国图案学研究的意义》中总结为:“以回到中国传统器物纹饰与造物的研究起点,探讨图案的规律、方法和造物观念,从而构建中国图案学,是当今世界文化中中国的‘艺术设计’——图案学的未来。”[9]王翔宇在《雷圭元图案教育思想初探》中认为:“老一辈图案家构筑了科学地图案理论体系的基础,在教学方面也锻炼了学生设计思维,图案学教学体系对我国现行的艺术教学具有很大的启示。中国图案教育与中国工艺美术教育和现代设计教育一脉相承,无论三四十年代的图案学教育还是五六十年代的实用美术领域,图案教学问题都是一件大事,因为它直接关系专业人才的培养。”[10]我们看到了当下对图案学教学理论和对高职图案教育方法等方面的研究还处于“缺席”的状态,既要继承老一辈图案家所构建的“图案学”教学体系,又要在传统“图案学”的基础上遵循高职教育教学的特色定位,形成符合国情和现代实际运用需要的新图案学教学体系。因此发展现代“图案学”的高职艺术教学体系是目前高职艺术教育急需解决的首要重点。
张道一在《传统工艺与设计艺术教育》中指出:“可以肯定地说,图案不但没有过时,相反还要加强,恢复它原来的作为重要基础的地位。我以为,图案学的‘归去来兮’将是设计艺术学科建设的一个关键。”[11]目前高职艺术教学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可以从图案学教学体系中找到突破口,当然“图案学”也要适应现代艺术教育发展的需要,古为今用。因此应从以下五个路径传承和发展中国图案学,构建适合于民族文化发展的高职图案学教学体系。
首先是陈之佛、雷圭元、傅抱石图案教育思想在当下高职艺术教学中的传承与发展。老一辈图案家构筑了科学的图案理论体系的基础,在教学方面也锻炼了学生的设计思维,图案学教学体系对我国现行的艺术教学具有很大的启示。将“图案学”的教学理念结合到高职艺术的教学内容中,重新回归到民族艺术教学。如从造物的角度来说,因为有了旧石器时代几十万年的积累才有新石器时代陶器的产生,而后逐渐发展为精美的彩陶。旧石器时代,人类对石头的打磨形成了对称形和圆形的石器,原始人类有了对对称形和圆形的认识以及对数、方位的逻辑观念后,对几何纹样的出现起到影响作用,因此不能将新石器时代与旧石器时代割裂开而是视为一个整体去看待。
第二,关于中国图案学的高职艺术专业基础教学体系的构建。目前高职艺术教学在西方设计思想侵袭下存在的主要问题,是长期以来高职艺术教学的专业基础课程一直延用西方的“三大构成”,“三大构成”解决了西方设计的问题,但解决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造物艺术思想。通过图案学教学体系让学生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转变已有的西方设计观念,逐渐进入中国设计观念是当下遵循的首要原则。图案学分为基础图案和工艺图案,基础图案又分为自然形图案和几何形图案。图案学解决了艺术形成美的一些较完整的基本法则,同时图案学也有适应性很大的图案配色方法。由此提出以“图案学”教学体系为主导的专业基础课程教学改革思路,可以构建服务于中国文化发展的专业基础课程体系。
第三,关于中国图案学的高职艺术实践教学体系的构建。根据前面提到的基础教学体系的构建,从基础教学贯穿到专业教学,以“图案学”教学体系为主导的专业实践课程教学改革思路,构建服务于中国文化发展的专业实践课程体系,设计具体的教学实践方案。从高职艺术教学改革的实际问题出发,植根于中国文化突出高职艺术教学既要在基础技法到实际运用中体现中国文化元素的内涵,从实践教学体系体现中国造物艺术,又能体现民族文化精神。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图案学的教学使学生能够理解图案的“形”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中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并通过图案学的系统教学,使学生秉持中国文化的设计观念,灵活地掌握并运用。张道一对早期图案的分类大略及其关系做了图式分析。[12]可以看出当下冠以西方名称的设计专业在图案学中都可以找到原有的位置,平面图案里的印刷图案可以替代书籍装帧、海报招贴等教学内容。建筑图案可以替代当下景观设计的教学内容,更加贴近中国园林的造景方式等等。这也是图案学以一个整体的方式进入教学的意义所在,它实际与西方设计教学思想里的诸如平面设计、环境设计、服装设计、产品设计等等不同类型设计专业课程相等同,涵盖了设计教学中的方方面面。
第四,在专业基础课程教学体系和专业实践课程教学体系架构的基础上,从培养模式、教学组织、课程配置三个方面,结合过程实践进行教学模式,比较中西方教学体系。不能一概否定西方的教育理念而是在内化西方设计艺术优秀教学内容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中国设计艺术教育理念的教学内容、方法和手段,使之适应当下高职发展的需求。摒弃西方艺术教学中不适合中国艺术教学的内容,内化部分优秀的教学内容,将西方先进教学理念融入到中国图案学教学中。在中国图案学教学理念与西方教学理念不断交流互鉴中丰富发展,并形成以中国图案学教学理念为主西方教学理念为辅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的图案学教学体系。
第五,中国图案学高职高专教材体系的构建。在中国设计教育理念培养方式的基础上,探讨高职艺术人才培养的教材体系构建。从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教材编写出版形式等方面讨论高职阶段教材建设体现对中华文脉传承与创新。
4.结语
张道一认为“我之所以把老‘图案学’重新提起,是觉得不但没有过时,反而有很多优异之处,是其他东西所无法取代的。”[13]我们提出图案学重新“回归”到教学中,以此为切入点,结合中国当下实际情况和现代高职教育需要,继承发扬老一辈图案家的教育思想,重建当代的“图案学”教学体系,从人才培养方案到课程设置把中国图案文化与当下职业教育有效地融合和衔接,通过“图案学”改变学生所受到的西方艺术教育理念的影响。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全方位融入教学的各个环节,培养出能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下去的高素质艺术人才。推进高职艺术院校民族文化传承与创新,与高职的教学特点相得益彰,更能彰显具有中国特色的高职艺术教学,最终形成高职艺术教学体系的中国风格,使中国图案学成为世界设计界格局中有力的设计教育体系,并将中国的图案文化传播出去产生广泛的影响。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图案学研究”(编号:16YJA760013)阶段性研究成果。
注释:
[1]郭大顺.龙出辽河源[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29
[2]雷圭元.再谈谈图案学习上的几个问题[J].装饰,1959(7):14
[3]张道一.造物艺术论[M].福州:福建美术出版社,1989.41
[4]巫鸿.时空中的美术[M].北京:三联书店,2016.5
[5]艾兰对饕餮纹阐释的相关问题做了综合论述,见艾兰(Allan)1991.128-157
[6]李倍雷.中国艺术史学理论与研究方法[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35
[7]张道一.设计在谋[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64
[8]同[7],63
[9]李倍雷.中国图案学研究的意义[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16(1):64
[10]王翔宇.雷圭元图案教育思想初探[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04(1):118
[11]同[7],80
[12]同[7],66
[13]同[8]
1.郭大顺.龙出辽河源[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29
2.雷圭元.再谈谈图案学习上的几个问题[J].装饰,1959(7):14
3.张道一.造物艺术论[M].福州:福建美术出版社,1989.41
4.巫鸿.时空中的美术[M].北京:三联书店,2016.5
5.艾兰对饕餮纹阐释的相关问题做了综合论述,见艾兰(Allan)1991.128-157
6.李倍雷.中国艺术史学理论与研究方法[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35
7.张道一.设计在谋[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63-66,80
8.李倍雷.中国图案学研究的意义[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16(1):64
9.王翔宇.雷圭元图案教育思想初探[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04(1):118
刘娟绫 安徽艺术职业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