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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后看,向存在看

2017-02-14张文晨

星星·散文诗 2017年20期
关键词:荷尔德林安泰阳光

张文晨

向后看,向存在看

张文晨

荷尔德林曾在《面包和葡萄酒》中问到:“在贫困的时代里,诗人何为?”接着,诗人回答说:“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经历了工业革命和全球化的时代,我们今天在物质上空前繁荣,但在精神上却极其贫困,甚至贫困到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贫困。精神无从信仰,灵魂无处安放,我们习惯了向前追逐,却早已忘记了自己从何处出发。本期推荐的三首诗让我们欣慰地看到,诗歌的确可以作为对抗世俗的力量,思考我们从何处来,直面我们应该面对的伤痛、自我与存在。

希腊神话中的安泰俄斯是大地女神盖娅的儿子,他只要双脚站在地上,就能从大地母亲那里得到无穷的力量。发现了安泰俄斯的秘密后,赫拉克勒斯将其举到空中,失去与母亲联系的安泰俄斯最终被杀。这个故事是一个很好的隐喻,我们的生命来自于母亲,我们与母亲的联系神秘而深远,对这种联系的体认也是我们对自身存在的确认。黍不语在《我的母亲坐在那里》中用厚重的语言雕刻出母亲的塑像并确认了自我的存在。“坐在那里”和“经历黑暗”,在我看来是理解这首诗的两个重要节点。四节诗中都提到了“我的母亲,坐在那里”,母亲坐在那里呈现出的是母亲静默、坚韧、阳光的形象,更凸显出抒情主体“我”对“母亲”自身意义的审视。孕育、生长、消亡,在母亲这一完整形象构建的同时,还有我对母亲的一种重新认识。我一点点与母亲分离,而母亲留在我心中的羁绊同样经历某种短暂的“消失”,但这种消失是一种更加深远亘古的维系,我和母亲都处于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之中,我和母亲是如此相似。“落在地里的土豆”、“摘除果子的枝蔓”、“在秋风中的寺庙前打盹的石头”,诗人谈母亲也是谈自己,谈作为母亲的集体信念,最终落脚到一种理想的人生态度:历经黑暗却从容镇定,像一小块寂静,一小块阳光——静默、坚强、美好。

此外,这首诗打动人的还在于“一点点,与她分离”的疼痛感,这样一种生老病死的自然循环是无法挣脱的,更残酷的是,“我”和“母亲”最终和多数人一样惯于接受现状。试想想,“我”开始一点点膨胀,一点点,与她分离……最终母亲却被一点点耗尽,这无疑是悲观至极的。面对这种阻隔,寂静与阳光在我看来可能只是一种无谓的和解,看似达观的人生态度仍然将问题悬置。“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在黑暗处”,这种短暂的缺失又何尝不是一种绵延周身(终生)的疼痛,得不到缓解或疗救。情感被风化,久久坐在那里,成为缄默的石头。换言之,扪心自问,我们自己和母亲的关联,是不是也存在这样一种“一点点分离”的疼痛呢?这是诗带给我们的沉重的阅读感受,但是,正视这样的消极和沉重本身也是一种阳光的力量。

风荷的桔子也“梦到青翠的故乡”、“梦到初恋”、“梦到身体里的江河决堤失水”,无论是母亲还是故乡,回到原点似乎总是能更好地帮助我们审视自身。毛子《那些配得上不说的事物》道出了言说的困难,“可一旦说出,就减轻,就泄露”,最终不得不承认“说,是一件多么轻佻的事啊”,只能是“把说出的,重新放入沉默之中”。诡吊之处在于,明明感觉到了言说的困难,可是就是这种困难却也要用语言表达出来。海德格尔讲:“语言是存在的家”,人都生活在语言之中,人也只有借助于语言的指引才能理解自身和世界,语言为存在命名,是人类须臾不可离的家园,语言的无力也是人自身的无力。

在人文精神日渐萎缩的今天,诗歌需要告别玩弄文字游戏的孤芳自赏,脱离生活的自命清高,沉溺于感官世界的自我沉沦。在这个日益平面、整齐的时代,人人都面向现实的时代,诗人、诗歌更加无法回避荷尔德林的追问。诗歌应当植根于生活,而上升到灵魂,放慢脚步,重新发现我们与世界的联系,不懈地探索自我,探索世界,探索存在,带领我们跳出沉沉暗夜,用无畏的勇气、丰富的灵魂和温厚的慈悲,来拯救这个诗意消亡的贫困时代。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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