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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的生成依据

2017-02-13王宁宁

齐鲁艺苑 2017年5期
关键词:北京文化

王宁宁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 北京 100048)

现代北京审美文化隶属于地域审美文化研究的一环,并不是一个新鲜的研究命题。究其原因在于美学与文化研究所涉猎的研究领域广博且宽泛,应用不同的理论切入点可以得出不同的研究结论。因此,在驳杂的理论背景下,清晰且深刻的认识现代北京审美文化,更有利于理清其发展脉络并且明确其释义及内涵。民国时期,作为都城的北京既在动荡中试图摆脱封建遗老的皇权思想,又在重构中逐渐抒写自己的现代性历程。因此,将其作为北京现代审美文化生成的时间起点,有利于突出北京的现代特色,为后续更深入的研究北京审美文化的审美意识、审美理想做准备。

一、“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的释义及内涵

审美文化的产生是社会生活与人性结构相互作用的结果。这里既有受地域、人文、历史限制的人性结构,又有伴随地域、人文、历史所生的社会生活。“审美文化偏重对具体生动的审美现象的描述和探讨,这种现象从艺术到生活十分广泛而繁杂,包括书画、诗文、戏曲、建筑、园林以及陶器、青铜器等多种艺术形态,也包括自然生态、社会习俗等生活现象。”[1](P2)本文赞成将审美文化最基本的内容归结为“以文学艺术为核心的、具有一定审美特性和价值的文化形态或产品。”[2](P4)审美特性和价值概括起来有四点:“(1)感性意象性;(2)无功力或超功力性;(3)心灵自由性;(4)精神愉悦性。”[3](P124)也即具有这四种特性的文化形态或产品都可以归纳到审美文化中来。其中,感觉意象性同社会生活有直接的关系,因为它涉及到一个事物是否具有美感,或如席勒所说的“外观”,即“感官能直接把握,感受得到的。”[4](P47)无功利或超功力性、心灵自由性、精神愉悦性同人格结构有直接关系,这里涉及到人对外物的鉴赏、感受和愉悦。因此,审美文化既包括文学艺术等致力于人类精神的文化产品又包括感性和理性相统一的审美事项、审美活动等内容。

北京审美文化是指根植于北京的文学艺术和具有一定审美特性和价值的文化形态或产品。具体来看,它呈现为在北京这个特定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中逐步孕育而成的具有较强稳定性、传承性的现实文化产品以及具有审美意识和审美理想的文化活动及成果。从人性结构的角度讲,研究北京审美文化需要关注北京的教育、民俗、传统等审美意识;从社会生活的角度讲,研究北京审美文化则要了解在北京产生的现实文化产品尤其文学艺术作品以及出现在北京的审美文化现象。“现代的审美文化,不像传统文化那样仅仅由社会的某个特有阶层所垄断,也不是专有的封闭单一的教育形式,而是面向人生的、社会大文化系统。”[5](P10-11)在社会生活方面,西方文化的引入与传统文化的交融直接影响北京审美文化风格及样式并最终影响北京审美文化的发展趋势;在人性结构方面,北京本地的传统审美意识不断受他者审美观念的冲击,在他者中既有西方的现代审美意识又有来自于中国外省的审美理想。

现代北京审美文化在社会生活方面更偏重多元化的发展形态。这其中的重要原因在于从鸦片战争开始,北京审美文化更加重视从思想上、理论上、观念上、学术上学习和接受西方的审美文化,正如“审美”这个词的出现也是源自西方的美学话语。虽然北京的特殊地域人文环境使其在文化与思想上呈现出中西方文化相互对立、互补并互相促进的文化交融现象,但是巨大的同化作用也使得西方外来文化最终被北京化。北京审美文化的多元化发展是全方位的,既有自古以来封建皇权思想的影响,又有西方资产阶级文化的影响,随后又受无产阶级价值观的影响。多种观念的混合是民国时期北京审美文化最大的特点,正如刘天华的音乐、曹禺的喜剧、瞿秋白的小说……在这里既有传统文化的孤芳自赏,又有外来文化的流行风尚,更有疾风骤雨般的创作热情……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在人性结构的层面,现代北京审美文化中所蕴含的主体化倾向愈加明显。所谓人性结构的主体化“即感性和理性的人化,就是把外化在宇宙自然中的理性和被抑制在生物水平上的感性,召回到人自身,使之成为人本应具有的能力或力量。”[6](P147)因此,它推动了审美理想的更替和转换。“这种审美理想仍然向往着自由圆整的美,但这种美却不需要通过回避和排除人的内外世界的矛盾来实现;为了达到更高的自由境界,它首先要求砸碎和挣脱那狭小冷硬的古代和谐的侄桔。因此,新的审美理想在确立人的主体地位的同时,还呼唤着人的解放,引导着主体对和谐的抗争和破坏。”[7]摆脱旧礼教的束缚与呼唤新人是民国时代人性结构上最突出的特点,这在现代文艺作品中以“呼唤新人,塑造新人”[8](P193)的主题呈现出来,而在北京文坛则以鲁迅、郁达夫、冰心等人的文学作品为代表。以封建宗法观念为基础的传统理性人文主义一直推崇对于人性欲望的压抑,然而萌芽于16世纪后期至17世纪末的中国反叛的个性主义人文思潮在民国时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鲁迅于1918年5月发表在《新青年》第4卷第5号的作品《狂人日记》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用现代体式创作的白话短篇小说,同时也是一部现代知识分子觉醒期呼唤“新人”的呐喊。这里的“新人”便是个性解放不再受封建礼教压抑的具有独立人格的“超人”。在这里,人性结构的主体化倾向不但可以拓宽审美主体的创作思维,而且可以增强审美主体的感觉能力,为审美文化的后续发展与传承积蓄力量。

二、现代北京审美文化产生的理论依据

所谓理论依据是指针对北京审美文化研究所建构的具有创新性的理论支持。《北京审美文化史》绪论中提出的“三边构架与三点轮动”为现代北京审美文化概念的产生提供了理论契机。这主要原因在于该理论首先立足于对大量审美文化现象的提炼,又以逻辑思辨的方式概括和升华具体的感性现象,最终挖掘出深藏于北京历史文化表象背后的内在规律。该理论是一个弹性极大的开放性理论概念,可以容纳多种不同的审美文化形式、层次与倾向。 “三边构架与三点轮动”为考察北京现代审美文化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纵深的历史视野,有利于筛选、整合、归纳不同形态的审美文化现象并分析审美规律。

北京审美文化的“三边构架”是指中原华夏、海岱东夷和辽西北狄三大史前文化以北京地区为中心形成的交互关系。“在三大族团中,皇帝代表辽西北狄文化,炎帝代表中原华夏文化,蚩尤代表海岱东夷文化;这三大族团向北京地区的集中,实际上就是三大文化在北京地区的交汇;就审美文化而言,也就是以山野玫瑰、太阳飞鸟和石玉群龙为标志的三大文化的审美取向、审美底蕴和潜质在这里的碰撞与融合。”[9](P11)“三点轮动”是指从夏商至清末北京文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一次出现的三种不同的运行轨迹,这种历史轨迹深刻影响了北京审美文化的发展并引导它在三边构架中的倾斜方向。“就中国上古史的发展过程看,三边构架形成后文化重心轮动顺序是:首先出现在海岱东夷文化中,然后出现在中原华夏文化中,最后出现在辽西北狄文化中,并一直延续到清代结束。”[10](P11)在论及现代北京审美文化时,邹华教授指出“随着时代的转换,北京审美文化也发生了历时性的变化。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以及传统文化的更新发扬,成为北京审美文化现代历史发展的主旋律。”[11](P326)尽管“三边”理论并未涉及现代部分,宏大的历史视角却为研究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现象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蓝图并为整合零散的审美文化现象、总结审美意识发展规律提供了一个可以借鉴的理论框架。由此可见,进入现代之后“三边”理论在与时俱进的同时,源自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天道”与“人德”在现代语境下发生明显的转变,其本身所蕴藏的审美取向与审美底蕴伴随着外来文化的介入,呈现出异于古代审美理想的现代风格。这种现代风格主要表现在:

首先,华夏文明中的儒家思想在“打倒”与“复兴”间匍匐前行。儒家思想是中原华夏文化的代表。科举制度的废除,传统社会秩序的衰落使得具有现代思想的新型知识分子阶层逐渐成长并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甲午中日战争的失败使中国知识分子的民族危机意识日益强化,这种危机感对中国民族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西方列强以先进的技术及社会观念打破了晚清封建统治阶层的春秋大梦,同时也启蒙了尚在觉醒中的中国知识分子,他们意识到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所强调的天道观念、大一统思想以及纲常伦理是阻碍社会发展的毒瘤,应该加以摒除。胡适说:“正因为二千年吃人的礼教法制都挂着孔丘的招牌,故这块孔丘的招牌——无论是老店,是冒牌——不能不拿下来,锤碎,烧去!”[12](P378)然而,以康有为、梁启超、梁漱溟为代表的东方文化派则主张复兴中国传统儒学“保存国粹”。梁启超认为:“中国前途绝对无悲观,中国固有之基础亦最合世界新潮。”[13](P352)尽管这一学派遭到当时主流思潮的严厉批判,他们的努力却保全了中华文化的完整性。在新的文化语境下,儒家思想虽然被认为是腐朽与落后的,但它重世俗人间的审美取向依然保留在人们的血液中,正如胡适与梁启超,虽然他们对儒学持不同的观点,但是他们积极入世的生活态度却难逃儒家思想的影响。由此可见,山野玫瑰所代表的人间亲情与世俗眷恋依然存在于人们的审美意识中,只是时代的大浪潮下被隐藏起来。

其次,海岱东夷文化所蕴藏的自然、天道崇拜转化为对科学理性的追求上。王国维是中国近代审美文化重要的开拓者,他重境界、自然的美学思想既具有中式的精神超越又具有西方的写实精神。在他之后,以强调科学理性精神著称的实用主义哲学在京广为传播,而影响最大的当属美国哲学家杜威。他主张以科学实验方法解决社会问题,使中国社会走上理性化的道路。实验主义所主张的科学精神为中国思想界迂腐、陈旧的社会风气开辟了理性的先河,对于急于改变现状的国人来说,科学实验的方法更符合当时的国情。“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和布尔什维克越来越受知识分子的欢迎,他们认为与其渐进式社会变革,不如迅速根本的变革。尽管实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之间也有过激烈的论战,科学与民主之信仰却已然深入人心,天道自然的光辉伴随着理性时代的崛起逐渐减弱,甚至可以说天道正逐渐被理性所取代。

最后,以辽西北狄文化所代表的强劲活力和雄浑风格化作一种带有“评判的态度”的狂飙突进精神。“‘评判的态度’乃是一种充满怀疑精神的态度。正是在这种态度之下,那些世世代代习以为常的天经地义之物一个接一个发生了动摇,神奇化为腐朽,玄妙化为平常,神圣化为凡庸。”[14](P379)正因为此,中国思想界才会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论争,大家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在这些争论中,影响最大的要属胡适同李大钊的“问题”与“主义”之争,丁文江与梁启超的科学与玄学之争。二者之间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中国传统文化同西方外来文化之间的冲突。李大钊说:“东洋文明与西洋文明,实为世界进步之二大机轴,正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而此二大精神之身,又必须时时调和,时时融汇,以创造新生命而演进于无疆。”[15](P379)辽西北狄文化所蕴藏的粗犷、豪放、剽悍、果敢的民族性格在一次次军阀混战与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得到激发,他们直率、开放的生活态度也使得西方文化更易同中国传统文化相互融合。石玉群龙所代表的强劲生命力在颠沛与压抑间得到不可遏制的爆发,而“五四运动”便是这一突出特点的最有力说明。

综上,“三边架构与三点轮动”所代表的古典和谐被打破,以中原华夏文化的山野玫瑰所代表的世俗眷恋和人间亲情在“打到孔家店”的口号下隐藏在知识分子的潜意识中静待发掘;以海岱东夷文化的太阳飞鸟所代表的精神超越和高远境界体现在对“德先生和赛先生”的追寻上;以辽西北狄文化的石玉群龙所代表的强劲活力和雄浑风格则演变为反帝反封建的民族主义思想并得到广泛的接受与传播,一时之间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潮。

三、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生成的现实依据

所谓现实依据,是指形成北京现代审美文化的历史条件。民国时期的社会特征、文化特性与地域特点共同构成了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生成的现实依据。审美文化的产生往往依赖于社会现实,社会现实的走向又影响整个审美文化的发展脉络。社会、文化、地域等历史背景为审美文化提供了生成机制并在无形中影响审美文化的价值取向。其中,社会的变革、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与经济形势的运行状况等时代特征为审美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必要生存环境;新旧文化的更迭与中西文化的交融、碰撞促成了现代审美文化独特的艺术理想与审美品位;紫禁城的变迁与现代都市雏形的确立为北京城市景观的现代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开端。

(一)社会特征

民国的诞生打破了封建等级制度的枷锁使被压抑的人性逐渐复归自由。“民国的诞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因为它结束了长达两千余年的王朝时代。中国不再隶属于任何‘天子’或任何王朝,而归属于全体民众。”[16](P355)尽管生逢乱世,生活在那个时期的人民却真正体验到新旧体制的交叠与社会的剧烈变化。造成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在于不彻底的体制变换。时代召唤“全人格的觉醒”,因此宣传西方自由、民主思想的新文化才格外受到当时知识分子的推崇。1915年,陈独秀从日本归国后,在上海创办了《青年月刊》,随后改名为《新青年》,号召广大青年要冲破旧的、腐朽的社会并且改革他们的思想行为来为中国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化。正是因为陈独秀对传统的反叛与抨击,新文化得以在推陈出新的同时成为时代的主潮。他所提倡的男女平等观念则促进了女性的觉醒,为当时的妇女解放运动提供助力。新文化运动促进了各艺术门类的现代发展并形成了北京现代审美文化异彩纷呈、形式独特的民族风格。

新思想、新知识、新政策的传播改变了北京旧有的生活方式,为北京审美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在新思想、新知识的传播上,以北京大学为代表的高等学府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要阵地。这些学校秉持着兼容并包的教育理念,聘请不同身份、背景的教授传道授业,开阔青年人的视野。在这些高等学校的影响下,北京的学生运动异常热烈而激进,他们在游行抗议的同时也为个性解放与民族独立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新政策的实施上,蔡元培首次将美感写进教育方针并颁布于教育部的各种法令、法规之中为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的发展及普及提供了人力上的保证。蔡元培认为美感教育是实现教育目的的必要手段,“美育的范围要比美术大得多,包括一切音乐,文学,戏剧,电影,公园,小小园林的布置,繁荣的都市,幽静的乡村等等,此外如个人的举动,社会的组织,学术团体,山水的利用,以及其他种种的社会现状,都是美化。”[17](P160)在1912年教育部颁布的教育宗旨中,蔡元培更强调要以美感教育完成公民道德的培育。“将美育的目标扩展为健全人格的培养,强调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道德习性的养成仍然是情感陶冶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美育色彩仍然十分明显。”[18](P180)自1912年开始,初等、高等小学便加设了图画、手工、唱歌等科目,而到1923年,艺术被列为中小学必修课。正是由于学校对于美育的重视,使得但凡受过教育的人都获得了审美启蒙具有审美鉴赏能力,这在无形中推进了审美文化的发展。

中国的工商、金融和服务等行业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移植中获得较快发展。在这一时期,旧的经济秩序逐步瓦解,应用先进生产关系的轻工业则得到较快发展,以至北京的小商品生意日益兴隆。“每到正月开会,各浮摊皆有一定之规,彼时虽不呈报地面,形式亦无少异。沟西是大棚、忽忽悠、西洋景、广货摊儿、风筝、豆汁儿、仙鹤灯、大糖葫芦儿、琉璃喇叭、噗噗登儿,沟东是耍货、冰糖子儿、灌肠、金鱼、豌豆摊儿。”[19](P210)在贩卖的商品中既有像琉璃喇叭、说唱、评书等北京传统的文化产品,又有舶来的诸如电影、西洋景等外来文化产品,更有外省过来的货摊儿。小商品制造业的繁荣,使得商行、庙会、文化用品市场异常火爆,这为各种不同特色的文化产品提供了消费的场所,并促进审美文化产品的生产。

(二) 文化特性

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的文化特性主要体现在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以及对西方外来文化的融合上。究其原因在于近代中国特殊的历史时期使得传统文化在嬗变中逐步脱离封建愚昧走向“向西方学习”的现代。

岁时庆祀活动的繁荣与曲艺书画等艺术门类的兴盛使得北京传统文化得到保全和传承。北京地区的岁时庆祀活动主要体现在对传统节日的庆祝与庙会文化的兴旺上。废除帝王纪年改用世界通行的公历是北京步入民国时期的标志。尽管公历与民国政体的实行使得传统岁时节庆出现变动,春节与中秋节却依旧是民间最隆重的节日。“中国的岁时庆祀主要源于古代的历法。在其发展的漫长岁月里,受到宗教信仰的影响与渗透,融汇成民俗节日。北京地区宗教色彩浓重民间节庆盛会,集中体现于丰富多彩的庙会。”[20]庙会的兴旺又为民间艺人提供了展示平台,像旧戏法、耍飞杈、相声等传统艺术广受男女老少的欢迎。京剧艺术在民国时期的发展进入了空前繁盛的时期。1912年后,京剧表演的重心不再局限于宫廷,“双庆社”“桐馨社”“魁德社”“奎德社”等京剧班社活跃于北京的舞台并演出具有不同特色的剧目,深受京城人民的热爱。除京剧以外,直隶梆子和评书在京城也受众广泛。在美术上,中国画依旧雄踞京城画坛,出现了一批国画巨匠,诸如金拱北、陈师曾、齐白石、溥儒等。此外,北京的书法篆刻艺术也十分兴盛并且在社会上得到普及,像蔡元培、胡适、梅兰芳、程砚秋等社会名流也是书法爱好者,他们的墨迹常居自家屋檐供来往的宾客欣赏。

外来文化给传统文化带来冲击的同时,丰富了传统艺术的创作及理论实践。1905年由京剧演员谭鑫培主演,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并完成的电影作品《定军山》标志着中国电影的诞生。从此以后,中国早期的电影创作基本上都取自京剧片段,带有很强的民族特色。在文学创作上,新文学运动在新文化运动的基础上发轫。1917年,胡适在《新青年》上发表《文学改良刍议》,率先提倡用白话文创作。文学研究会以研究介绍世界文学,整理中国文学,创造新文学为宗旨,强调文学应关注人生和社会问题。在个性解放的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下,诗歌以狂飙突进的精神冲击着整个文坛。1921年8月,郭沫若创作的新诗集《女神》开辟了自我抒情的浪漫主义诗风。在话剧创作上,“1917年至1918年间,文学革命的先驱者以《新青年》杂志为主阵地,对中国传统旧戏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提出创造‘西洋派’新戏的主张。”[21](P313)在音乐创作上,1919年北京大学音乐研究会成立,它是最早的现代音乐社团。它以蔡元培提倡的美育与“兼容并包”的思想为宗旨,开展各种活动,并引进西洋乐器、乐理,改进传统国乐。西方唯美主义倡导的形式美对中国现代音乐的创作产生极大的影响。赵元任创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既在形式上凸显了作品的音律美,又在内容上抒发了时代的主旋律,时至今日依然广受欢迎。在绘画上,由于写实精神的渗入使中国国画发生巨大的变化。中国国画讲究写意但在创作上缺乏适应时代的理论支柱,而西洋绘画讲究写实,主张还原事物的表象。尽管两种画派在民国初年激烈的交锋,徐悲鸿的出现却使得京城画风产生转变。他在创作上吸收中国传统绘画所讲究的笔法与西方古典油画创作所重视的绘画技巧,博取众长、标新立异创立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并代表了当时画坛的最高水平。

(三)地域特点

现代北京审美文化的地域特性主要体现在北京城的现代化进程上。紫禁城的变迁打破了帝王中心的建设格局,为现代都市雏形的确立及整个城市的后期发展保驾护航。北京是中国最后三个封建王朝的帝都,其城市的建立及规划,时刻体现着封建皇权的思想和原则。1911年的辛亥革命,既推翻了清政府的封建统治,又打破了以紫禁城为中心的城市建设格局。过去专供皇帝、官员、贵族行走的禁区,变成了市民大众可以自由通行的大道。“1913年,首先开辟了天安门前的东西大道,神武门与景山之间也允许市民通过,从而打通了紫禁城南北的东西两条交通干线。”[22](P149)此后,南池子、南河沿、南长街、灰厂、翠花胡同、宽街、厂桥、五龙亭等处的皇城便门也相继开放。皇家禁苑的相继开放为市民提供了休闲、游戏和体育活动的场所,尽管有些皇家园林起初为军政机关占用,最终却变为广大市民可以自由行走的公园。民国时期的历届政府都或多或少的修建过道路,这在方便市区与郊区往来的同时,也多少改善了“无风三尺土,微雨满地泥”的现象。有轨电车、汽车、铁路、航空等现代交通工具日益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们在缩短人与人之间交往距离的同时也提高了交通运输能力及效率,促进了中国邮政业务的早期发展。 1925年10月10日故宫博物院在北京的成立意味着紫禁城彻底告别了封建职能而在文化领域获得新生。

城市规划思想的出现与北京城的局部改建为现代都市的建立奠定基础。民国时期的北京城历经战乱与动荡不安,城市建设不可能有很大的变动,但在原有的封建帝都的基础上,仍陆续进行了局部的修建。1928年,留洋归国博士张武首次应用欧美国家在城市规划与建设的成果提出了《整理北京计划书》。该书全面应用西方城市规划理论主张对北京城进行大修大改。虽然这在中国城市建筑史上具有一定意义,但因为没有考虑北京城原有的特点和优势使得整个计划只限于理论而无法实现。1933年,官方编制的《北平市游览区建设计划》《北平市沟渠建设计划》《北平市河道整理计划》等城市规划陆续出台并开始实施,这些计划从经济和文化的角度出发旨在将北平建立成一个安乐、优美的文化古城。“可以说,国都北京空间改造计划与空间开放运动的努力,表明民国政府欲通过对城市空间的改造承载新的意识形态的目的,即打破旧的封闭结构宣传民国的新观念、新思想,宣传崭新的政治理念,这也是民国初年北京现代市政建设的主要动力。”[23]完整保留的紫禁城和内外城垣使北京城原本的古都风貌未受明显破坏。街道、交通的改造与修建打破了等级森严的社会体制为人民群众提供了更为便利的生存环境。新兴的建筑多采用中西结合的低矮式楼群风格,与城区整体风格趋于一致。可以说,北京城的都市化进程既是政府的规划政策也是城市发展本身的要求,移植于西方的城市规划思想在北京这块儿特殊的土地上开花结果,并为整个社会步入现代化营造适于发展的空间环境。

以民国为起点的北京审美文化在现代性进程上既有“三边构架与三点轮动”为代表的传统中华文化的痕迹又有对外来文化的借鉴与学习。特别的时代塑造了独特的审美创造与审美理想并最终成就了北京现代审美文化资源体系的丰富与繁荣,为北京审美文化下一步的发展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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