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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半丁谈艺录

2017-02-12朱京生

诗书画 2017年1期
关键词:任伯年国画

朱京生 辑

陈半丁谈艺录

朱京生 辑

(一)综论

由俗处入,脱俗尤难也。“陈年”印款

处世无忧者得真。“天真”印款

人贵自如,事亦然。“贵自如”印款

胸有成竹,才能刻画自如、兴到笔随。“刻画自如”印款

平平淡淡、不容雕饰者,方为上乘。“鼎鼎百年”印款

书画篆刻,其法一也,手不离心,心不离法,胸有成竹,意存笔先。“印不让人”印款

一动一静,犹如和合出定、入定,皆放光明。“拟罗两峰山水”款识

跳出范围如禅门之出定。“跳出范围”印款

从规距中生变化,由范围内出个性,此之谓不失古意。

“半丁老人”印款

理外理,法外法,非此道中人,何能领之?“法外法”款印

心有所得,法异寻常。“法异寻常”印款

书画篆刻,得一悟字便不易也。今者不容谈此义也。

“寄情于此”印款

书画篆刻以平淡见奇,是以难矣。“半丁书画”印款

意在神似不在工。“半野老”印款

作画刻印不必太工,工则失其生动。“半工写”印款

刻意求工,不如偶有心得。“偶有所得”印款

咬定一两句书,终身得力。“咬定一两句书终身得力”印款

大处做,高处看,远处想,深处学,细处研。“大处做高处看远处想深处学细处研”印文

自来作书作画,无不先讲成法,所以书有“八法”,画有“六法”。依据历来诸家创作、工写代有异同,久而久之遂有各人各别之法,辗转流传,有口授,有指授,以至师天地造化,一切一切,用法与取法,机变和巧思,运用之同与不同,这在乎天分、学识及经验、阅历、关心、见闻,其中又有时代与师承,或自研与外授,也各有各的传习。是以一般理论,往往和实际不相符合。今者,事事建新,色色都主改善,一旦学者不由陈进化,必至脱离实际,此皆因根本基础上未加重视。于是,愈趋愈远,传统失实,再欲追根究源,难免发生问题。爰为顾虑及此,愿将七十年来所闻见,诸前辈、名贤明辩确论及本身自经所得,逐一诠解,聊供学者参考,是否有当?尚希高明不吝指教,昌胜(盛)欣幸。《陈半丁画册·自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59年

(二)论印

印不改刀,如作字,急就章仿佛。“山阴陈年”印款

用刀如用笔,不宜加修饰。“半丁丙子”印款

不事修饰,方为本色。“山阴陈年”印款

朱文工则失古意,巧则出范围。“千秋老衲”印款

白文忌版刻,于平正处有巧思,方圆中互见刀笔,长短并用,粗细兼备,不受拘束,不加修饰,古人之法明矣。

“哂翁”印款

朱文近封泥者为优。“不使孽钱”印款

朱文无边者见汉印。“山阴陈年”印款

随意成趣,汉印之重点在此。“山阴道上”印款

玩印大小须如秦汉古印,或方或长方,圆则下矣。馀非正式,且失古意,不宜。“半丁老人”印款

仿古印重在字体,要在气韵,安排得法,用刀有方,自然成趣。“半丁涂抹”印款

缶老刻印与让之同工异曲。补吴昌硕刻“山阴陈年”印款

“半”从“八”,从“千”;从“牛”则失古义矣。“半丁”印款

自来刻印,未有不从秦汉;不然,学无根源。“徐荷”印款

汉印重白文,方圆粗细并用,老缶后知者鲜矣。“倬厂八十后所作”印款

精毋求其工,工则匠矣。“且亭”印款

古印重白文,见刀,论法度。是以直截痛快方能到功。

“竹环斋”印款

(三)论画

(国画)现在没什么起色,因为老的都走了,小的不知道,青年国画家缺乏基本功。解放前徐悲鸿想把国画界一棍子打死,解放后国画是枯木逢春。但是现在很乱,什么都是集体搞,看不出是谁画的。画画的人,第一要思想品德好,第二国画要讲究气、韵、神。

国画当然要改,但是情况各有不同,基本功要练好才能变,旧社会做买卖的也有基本功。改,但不要乱。

1964年北京市政协三届二次会议上的发言

创作有两种:一是创作,一是闯作。有胆有识,就是创作。……有胆无识,一味胡画,就叫闯作。

首先要掌握了陈,在陈的基础上去创造,才能出新,如果对陈一无所知,甚至还胜不过陈,就无法推陈出新。

改造!改造!“六法”中哪一条要改造?我不爱听改造!

画画出新和戏剧出新不同,用改造戏剧的办法改造中国画是做不到的。排出新戏,今天演,明天演,画中国画能一点不变地这样画吗?用对戏剧出新的办法来搞国画,就把国画摧残了!

美术不近政治,不近官僚,画家只能谈画。

国画也有讽刺漫画,色色俱全。转引《美术风雷》第5期

一幅画中,最多两处可画得细微,其馀大片要留得天真。

密处可走马,疏处不容针。

学我的画不能像我的画。要自创一格,必须博采众长,并以自己的智慧和阅历,融化吸收。转引《南通书法国画研究院画家丛书·尤无曲》

作画多一笔不行,少一笔不行,画一改便不舒服,要达到简、空、灵的境界 。

写生要以记忆为主,抓住基本精神和意境,不可太死,否则易被框住。子陈燕龙回忆

对临名画,往往只得其外形,而不知其所以然。对临名画,须用“意临”。启功《回忆陈半丁先生》,《中国书画》第18期

(人民大会堂北京厅)要挂可画一些牡丹,不要光挂萝卜、大白菜。一间房子里尽挂些萝卜、大白菜,多难看!

1964年在北京市政协三届二次会议上的发言

任伯年学画开头学双勾,后来人物学陈老莲。任渭长学陈老莲做到了“炉火纯青”,而任伯年学陈老莲则一变其法,比任渭长出格。所谓入范围而能出范围,有自家面目,能独树一帜。他作画思想快,构思巧;下笔如风,顿挫有法。会用套笔,一笔当四五笔用。画人物,能从脚上画起;画美人,有时眸子点在眼皮上,远看却特别有神。当时上海的国画界都很佩服他,朋友中甚至有人称他为“画圣”。……广帮商人最喜爱他的画;也可以说,他的名气主要是由广帮商人传布开来的。

他(任伯年)长于巧,吴(昌硕)长于拙;吴的拙胜于他,他的巧胜于吴;吴的学历胜他,他的画才胜吴。吴得力于金石书法,而他在文学修养上不是很高;所以他的作品严格地说起来超脱有馀,古拙朴厚不足。但是,他讲究结构,用色舒服,用笔巧妙,这是同时代画家所赶不上的。

他除画向任渭长、阜长学习,字向吴昌硕请教之外,也常和胡公寿等一起研究书法、文学。他晚年字也写得很好,就是很少见他写诗。有人说他的作品都是“悬腕中锋,刚健婀娜”;……他课徒很严……任立凡和愈达父等是他的学生;而私淑弟子如邓香谷、朱梦庐、宋石年……都是,人数很多。如果说上海的画有个画派的话,那任伯年就是上海画派的创始人。《任伯年和他的画》,《美术》,1957(5)

写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迫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人徒知写竹而已,却不思胸中成竹,自何而来。慕远贪高,逾级躐一,放驰性情,东涂西抹,便(以)为脱去翰墨蹊径,得乎自然。缘非上智,何有良能?故于临池之际,措意于法度之中,真积力久,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后可以振笔立遂,以迫其所见。不然,徒执笔熟视,将何所见而迫之耶?苟能准规矩绳墨,则自无失,何古人不可至哉!虽苦于物,久之而犹可至于规矩而无所成矣,故学者必自法度中来,始得一位置。看绢宽窄横竖,可容几竿,根稍向背,枝叶远近,或荣或枯,自上画下,自梢至中节,渐渐放长,自中节渐渐放短;中间放落,两头放起,如自少弯。写枝着节,左长右短,右长则左短,先以中枝作主,不可乱;若右边长耳,而左边不短,则高矣,既不可观,且生竹无此,学者不可不志。写叶先从长枝为主者写起,姑以二叶如人字写起,仍以法交错。1927年赠袁左良草书《论写竹》

一年以春为首,百花推梅为先。中国产梅地区甚多,最知名的如邓尉山东西、洞庭山、大庾岭、陇头、凤尾山、会稽山、项里、铜坑、壶觞、属山、湖州烟霞坞、开封梅花堂、惠州梅花村、成都东阁梅花坞。广西桂林满山皆梅,葛洪手植,铁干虬枝,异香芳烈,张鎡称谓天下神奇;范成大以梅为尤物;张景修以梅曰清客;陆放翁认梅为诗友;林和靖以梅为妻,结庐在西湖孤山之麓,蓄二鹤为子,终身不娶,应名梅妻鹤子。是皆前朝诗人酷爱梅花之掌故。但就其品,亦属繁多,不及细述。兹据其种类,约略言之。花有单瓣千瓣之别,又有重叶万叶之名,这同是千瓣之一种。因梅放无叶,即贝叶并用之意。花有紫梅、同心梅、绿萼梅、紫蒂梅,尚多重叶。玉蝶梅,花形特大,单瓣微红。铁骨红,黑干朱花,千瓣居多。赤城霞,色干稍逊,单瓣绿蒂。其他所谓江梅、清梅、时梅、冬梅、丽枝梅、照水梅、九英梅、台阁梅,悉皆单瓣。其中异品有墨梅,花黑如墨。独有最奇杭州超山,有一株宋梅,花放六瓣,千古未闻,敢告博者,不可不知。但是画家写梅,从来不主奇品异类,重在诗意神趣之间。即如晋之顾虎头、唐之王摩诘与大小李、宋之苏东坡、文湖州和专家杨无咎、华光长老;元有赵松雪、吴仲圭、倪云林、朱德润、米元章;至明如唐、沈、文、周,以至白阳、青藤,各有专长;及清初清湘、八大,写来别有风度;继之九友、八怪各有各的幽妙;同时又有高其佩的指墨梅,及吾乡袁子才最企重的童二树和近代的胡公寿、姚大楳、吴昌硕、蒲作英,皆称一时能手,均是独立门径,不故依据传统写梅。枝干宜瘦不应肥,圈花忌仰不拘单,取法用意,要奇不须怪。至于粗细繁简,在乎自然,信手写来,浓淡工拙所不计也。

应邀为北京电影制片厂作《论梅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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