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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卡莱尔的《拼凑的裁缝》

2017-02-12覃志峰

文学教育 2017年32期
关键词:卡莱尔功利主义裁缝

覃志峰

评卡莱尔的《拼凑的裁缝》

覃志峰

《拼凑的裁缝》(Sartor Resartus)修辞隐喻,语意晦涩,用意让人困惑不解。长期以来批评界一直在尝试各种解释,其中最主要的语言隐喻说。然而,结合卡莱尔的社会背景、时代特征,透过语言的隐喻性,就会发现《拼凑的裁缝》的思想主旨相当明确,锋芒直指社会的黑暗、民众的贫困、贵族的腐化、教会的虚伪和盛行的功利主义等问题,而且指出这些都缘于工业革命、政府放任、科技发展和人性异化,并希望通过禁欲主义、重树宗教信仰、工作崇拜、偶发事件、凤凰涅磐等形式来加以解决。

文学教学 《拼凑的裁缝》 主旨解读

托马斯·卡 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81)是英国19世纪重要的思想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文学家。他的作品在维多利亚时代极具影响力,时至今日,他的作品及其思想仍然具有极其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他的《拼凑的裁缝》(Sartor Resartus)叙事套叠,迂回曲折;人物神秘莫测,稀奇古怪;行文狂放不羁,冷嘲热讽;遣词造句不合常规,常借用德文语词,辞语隐约,语意晦涩,多采用影射、暗讽、隐喻和象征等修辞手法。卡莱尔的用意让人困惑不解,100多年来批评界一直在尝试着各种解释,其中最主流的是语言隐喻说。有人认为卡莱尔写作《拼凑的裁缝》就是为了说明语言具有隐喻性。文字和思想是分离的,文字说的是一回事,表达的思想是另一回事。他是用隐喻的语言表达某种真理。[1]卡莱尔写作《拼凑的裁缝》似乎仅仅是要说明语言的隐喻性以及有限的语言无法最终表达人的思想和无限的真理。然而,结合卡莱尔的社会背景、时代特征,透过隐喻的语言和曲折的叙事,登高而观之,显然《拼凑的裁缝》的思想主旨相当明确,锋芒直指工业化带来的社会问题,而且阐明了个中的原因和提出了解决的措施。

从1814年离开爱丁堡大学到1840年《英雄与英雄崇拜》的出版,卡莱尔生活艰辛,一直为生计奔波在爱丁堡——鹰山——伦敦之间。在此期间,他曾当过数学教师、律师、杂志和词典撰稿人、记者和编译者等。流浪的生活使他有机会接触到社会各阶层,目睹社会百态,了解社会的黑暗、民众生活的疾苦和上流社会生活的腐败。[2]88对此,卡莱尔在《拼凑的裁缝》中给予无情的揭露和抨击。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卡莱尔对当时工业社会产生诸多不满。

目睹下层民众工作的艰苦和生活的贫困,卡莱尔表现出极大的尊重和同情。他看到数以百万计的纺纱工、织布工、漂洗工、染色工、洗衣工以及绞衣工,在阴暗的作坊里将就过日,生活清苦不堪。[3]252-253在反映和同情广大民众疾苦的同时,卡莱尔深刻揭露了贵族阶级生活的腐化,对他们进行嘲讽和蔑视,把他们称为“游手好闲者”和“拜金主义者”。他假托图非斯德吕克之手,为贵族写墓志铭,把他们视为粪土。同样,对教会的虚伪,也给予猛烈的抨击。卡莱尔身处经济社会,从清心寡欲的唯心主义出发,对于功利主义,追求物质利益、追求物质享受、现金联结的行为,他认为这是莫大的悲哀,表示深恶痛绝;对于社会中出现的贫富悬殊,唯利是图,道德堕落,精神空虚,信仰危机等现象,表现出极其的焦虑。[4]139

卡莱尔写作《拼凑的裁缝》正值英国工业革命蓬勃发展时期。工业革命不仅引起大规模生产技术变革,也引起了社会关系大变革,深刻影响人们生活方式和生活观念。从社会关系说,它使社会分裂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大对立阶级,引起贫富两极分化,加剧阶级矛盾。就生活观念而言,人们普遍看重个人利益和财富积累,追求物质享受,唯金钱是图,甚至贪得无厌,尔虞我诈。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英国社会的弊病:政府放任自由贸易,自由竞争,对社会经济采取不干涉政策,致使经济社会秩序混乱,自由主义和功利主义盛行,贵族腐化堕落,教会贪婪虚伪,下层民众生活疾苦,人际关系趋向纯粹的货币关系。他曾把19世纪英国工业社会的人际关系描述为“现金联结”(cash-nexus)。诚然,在《拼凑的裁缝》中,卡莱尔曾有这样的经历:每当我高兴地付出两便士,禁止通过的路杠便立马抬起,否则关上税收栅栏。[3]238图非斯德吕克的爱情悲剧正是“现金联结”的结果:布鲁敏贪富弃贫,“转身嫁给了某个富人”。

在卡莱尔时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促进了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由于政府放任,工业社会和经济社会无限制地畸形发展,机械主义、自由主义、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盛行,人们唯利是图,贪婪腐化,道德堕落,精神空虚,信仰缺失。对此卡莱尔把矛盾指向科学技术。当时的经济学家奉行边沁及其功利主义观,认为追求快乐与避免痛苦是人类行为的唯一动力。为了幸福快乐,可以各尽所能,不考虑行为动机与手段,追求尽可能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经济学这种自由放任正是卡莱尔攻击它的原因之一。他指出“经济学把统治者的职责简化到了放任自流的地步。”他指责经济学家只注意经济效益,毫无顾及人的道德修养和行为规范,致使人行为失范,趋炎附势,虚伪狡诈,专攻骗术。卡莱尔一惯厌恶经济学,不是因为其繁琐的算术,而是因为经济学追求的只是经济利益。在他看来,道德修养和行为规范远比经济策略和经济效益更为重要。

卡莱尔还认为科学发展使人异化,人简直成了一种赚钱机械或谋生工具。他把工业化时代称为“机械时代”。他指出:受机器主宰的不光有人类外部世界和物质世界,而且有人类内部世界和精神世界……不光我们的行动方式,就连我们的思维方式和情感方式都受同一种习惯的调控。不但人的手变得机械了,而且连人的脑袋和心灵都变得机械了。他把机械化了的人的精神空虚看成是人类最可怕的危险,揭露了功利主义者所裁剪、编织的华丽“外衣”背后的灵魂的缺席。在《拼凑的裁缝》中,卡莱尔干脆把当时的社会比喻成“一个巨大的、毫无生气的、深不可测的蒸汽机”。[5]由此看来,卡莱尔并非反对科学本身,而是反对科学把人变成了机械。他之所以鄙视科学,另一个原因是科学与神学相背,揭露了神学谎言和愚民伎俩,使人看清了宗教的虚伪和罪恶,从而背弃宗教,失去信仰,也失去了道德规范,堕落成为十恶不做的人。另外,卡莱尔认为,科学的应用禁锢了人的思想,阻碍着人思想的自由飞翔,造成了人心智分离和脑体分离,失去了想象力、好奇心、上进心、思辨和动手等创造能力,使人有依赖心理,使人变得懒惰和贪图。

面对当时社会的主流文化和价值观,卡莱尔提出了消解社会不满和安定人心的策略。从唯心主义价值观出发,他主张戒除贪欲,不图物质享受,追求纯粹的精神境界。他认为物质世界可以变化,而且一定变化,正如衣服一样,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而精神是永恒的。他认为人的贪图缘于不安分,生活中的一切烦恼缘于不满足。他提倡禁欲主义,主张清心寡欲,安份守己,满足于现状,如此才能消除烦恼,感到知足快乐。他认为,只有克制自己,才能说开始生活。不要爱享乐,要爱上帝。这就是持久的肯定,在那里所有的矛盾都能解决。[3]178

卡莱尔认为经济社会的自由主义、功利主义,使社会你争我夺,自私自利,道德堕落,信仰危机。他认为人们为了经济利益,为了争夺财富,心中没有了信仰。他悲叹穷人整天为生活所迫,疲于劳碌,失去了宗教信仰。他看出了那个时代的信仰危机,渴望精神再生,重树宗教信仰。在他看来,这是拯救社会最高的实践。他认为,宗教起源于社会,有了宗教才有了社会。人需要信仰,社会需要宗教。人根植于希望,希望就是信仰,信仰就是宗教。信仰就是心中的上帝。卡莱尔的“上帝”并非基督教的“上帝”,而是一种能重聚人心、融社会责任心和道德规范为一体的“信仰”。他认为人没有共同的信仰,没有共同的规范,就没有凝聚力,就没有社会。

卡莱尔看到工业社会种种弊病,极力反对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反对把挣钱作为工作的目的,他所看重的是人的创造性,尤其是“勤工主义”。卡莱尔把工作当成宗教,把工作当作神明来崇拜,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现实的痛苦,求得灵魂上的慰藉和安宁。他通过遣责懒汉来说教人们尊重劳动,执爱劳动,从劳动中寻求慰藉。[3]212-213卡莱尔高歌工作神圣论,认为工作就是新福音,工作能使人获得完善和解脱,工作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安宁。

卡莱尔对不干涉的经济政策和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经济极其反感,认为这是政府的失职。正是国家这种不干预的经济政策和自由竞争导致了功利主义、个人主义、拜金主义盛行,造成国家政治腐败、社会道德沦丧和宗教信仰缺失。卡莱尔发出惊呼,这种社会乱象正是整个社会的坏疽,它们正在以可怕的死亡威胁着现代社会的一切,到处可以看到“已经死亡或正在奄奄一息的社会”。[3]217他断言:这个世界需要并且必须处于破坏的过程之中,或不是不断地静静地侵蚀,就是更为快速地明火燃烧,这种过程将有效地毁灭过去的社会形态,用可能的形态取而代之。他主张“用鼻环、笼头、脚镣,以及用每一种想得出来的绳索,拉住功利主义那个怪兽,的确减轻其祸害后,就让怪兽的宽蹄践踏破败的宫殿、神庙,直到整个踩塌,崭新而更好的宫殿、神庙才可以建起来!”卡莱尔对功利主义深恶痛绝,希望缚住功利主义这条怪兽,接着以毒攻毒,置旧社会制度和宗教信仰于死地而后生。他希望“应该有意地去焚毁那个旧的病态的社会”,相信社会就是一只凤凰,从她的灰烬中,将飞出一只新的凤凰。当然,鉴于卡莱尔自身小资产阶级的局限,他不可能提出用更为暴力的手段来摧毁旧社会制度和解决社会问题,而更寄希望于偶发事件或改良式的变革或凤凰涅磐式的自灭和复生。[3]221

《拼凑的裁缝》是一部带有浓重的自传色彩的哲理小说。卡莱尔假托记录德国教授图非斯德吕克的生平和著述,将自己的人生经历、生活感受和社会批判思想巧妙地注入其中。书中所宣讲的“衣服哲学”貌似荒谬,却蕴含着作者对工业文明深切的忧思,反映了卡莱尔对病态的工业社会和经济社会问题深刻的揭露和批判,也包含了他从中寻求出路的良苦用心。

[1]C.Schatz-Jacobsen.Thomas Carlyle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ineteenth-Century English Literature [J].Orbis Litterarum,2001(56):183-203.

[2]ThomasCarlyle.Sator Resartus: The Life and Opinions of Herr Teufelsdrockh[M].Abridged,with notes by Y.Otacgiri.Tokyo:The Hokuseldo Press, 1937.

[3]托马斯·卡莱尔.拼凑的裁缝[M].马秋武,冯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4]ThomasCarlyle.SatorResartus: The Life and Opinions of Herr Teufelsdrockh[M].Abridged,with notes by Y.Otacgiri.Tokyo:The Hokuseldo Press, 1937.

[5]ThomasCarlyle.SartorResartus [M].Oxford and New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127.

本文系广西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建设)研究基地----“语言文字、文化信息研究中心”研究项目:《文学教学中的文化探究》(项目编号YYWH20141220)阶段性成果。

(作者介绍:覃志峰,广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教师,研究方向:文学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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